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渣受修炼手册[快穿]》 ================== 渣受修炼手册[快穿] 作者:顾耳 【文案】 赫朗被自己恋慕的皇弟逼死了。 他以自己的情魄为交换而获得新生,无情无欲的他被一本手册带去了异世。 他一心一意按照手册的指示完成任务,却没发现被他渣过的攻变得越来越黑… 被皇弟含情脉脉乞求他回来,被其他的偏执狂囚于身旁时,他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到最后,他才发现,原来这本手册的全名是——《渣受修炼手册》Σ(っ °Д °;)っ! 1.作者主角控,洁党,虐攻,各种攻在作者手下都会成为受的痴汉,萌者请进,雷者误入。 2.尽量日更,评论区发红包。 3.各种偏执独占欲强神经病攻x淡漠坚韧温柔受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爱情战争 穿越时空 快穿 主角:赫朗 ┃ 配角:赫征,甄溥阳,饶晨 ┃ 其它:黑化占有欲慢穿 ================== 第1章 死去 紫梁金柱的殿内,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端坐在上方,他是赫征,赫氏王朝的五皇子,也是当今帝王眼中最看好的一名王储。 殿门处,另一名身着白色冬衣的男子缓缓踱步前来。 中央巨大的香炉燃着上好的香料,来人的面目被升起的袅袅烟雾给模糊了面容,依稀可辨清隽的轮廓。 高位上的赫征似乎视而不见,目光盯着面前的案牍,手中把玩着一件玉质的印章,姿态随意而慵懒。 过了许久,来人见他的确无心于自己,才有些按捺不住,像是勉强地扯来一句,“许久不见。” 白衣男子的声音清朗,冷如寒冰崩裂,脆如朱玉相撞,平淡的声线中带着淡淡的温情。 赫征微微抬眼,态度不冷不热,“原来是三皇兄,何事。” 被称为三皇兄的赫朗捏紧了袖子的边缘,手中攥着的白玉已经被掌心的温度捂得发暖。 “阿征,我有一物想赠与你。”赫朗不大的声量消散在空旷的大殿中,看来这也是他前来的目的。 赫征像是许久才听到他的话,不甚在意地微微抬起头,眼神飘到了下方,并无欣喜之意,反倒像是在烦恼为什么他又要送东西。 赫朗手指动了动,对着赫征又说了一句,“这是母亲过世前给我的玉珏。” 玉珏都是可以分成两块玉的,在他们国家内一般都作为情侣间定情之用,何况是父母留下的,更是有定终身的意思在,赫征一块,他一块,也算是告诉了赫征他的那些心思。 赫征已经开始扶持朝政了,手上捧着一本奏折批阅,无暇顾及赫朗。只是听到珏玉一词时微微蹙眉,头都没抬,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必。” 一丝失落之意从赫朗眼中划过。以前,赫征也时常拒绝他的礼物,但是这次不同,他无论如何,也想把他最珍贵的东西送给赫征。 见赫朗执意要赠与他,赫征腾出一只拿奏折的手,按了按眉心,眼中露出一丝不耐,便吩咐旁边的婢女上前帮他收了。 赫征将半块玉珏握在手中,略略打量,色泽通透清亮,入手升温,的确是极品。只是,为何要赠与他这种定情的东西,他抬眼看向站了许久的赫朗,问出自己心中所想。 “我以为阿征知道的。”赫朗微微垂下目光,声音不似平常一般清冷,倒是带着一分别扭,面上微微羞怯的红晕像是这漫天寒雪中一枝刚刚□□的淡梅。 赫征勾起嘴角,目光依旧平静,“我知道。” 赫朗闻言微微蹙眉,声音一顿。缓缓地垂下目光不敢再看他一眼,语气中不乏苦涩:“那你为何还要与右丞相的千金交好……” “我故意的。”赫征将玉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继续说,“为了让你断了那心思。” 赫朗脸色一白,紧紧撰住衣袖,心中满是无措之情。原来赫征早已知道他的感情,是超出皇兄弟间的,他不求赫征接受,他只是想静静地看着他君临天下,哪怕是他的寂静欢喜也好。 但是他却偏要与别的女子交好,难不成赫征连一份守候的机会都不给予他,他的感情当真让他如此厌恶? 赫征看了一会儿赫朗的表情,手中的玉也失去了温度,甚觉无趣,随意将玉扔给婢女,吩咐道:“收进我殿里的库房。” 末了,他露出一个淡笑,“皇兄,我收下了,你可还满意?” 赫朗眉眼低垂,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心却犹如置身冰窖。 “东西也送了,皇兄还有何事?”赫征还弯着嘴角,但是却看不出他是在笑。对他来说,也仅仅是兄弟间礼貌的敷衍。 赫朗提捏着袖子,想了想,摇了摇头。 赫征收起面上的笑,像是在一瞬间换了一张面具一般,低下头,捧起奏折,“来人,送三皇子回去。” 赫朗呆呆地望着坐在高位上的赫征,似乎看到了数年后,他坐着龙椅,位高权重的样子,雍容华贵,就像赫氏以往的每一位帝王一般,手掌天下,但是冷漠无情。 他不禁苦笑,自从赫征初为少年时,他便知道他以后是会这般的,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给这个孤寂的少年一点点温暖,让他急切又疯狂的心平复一些。 他想告诉少年,这朗朗乾坤,昭昭盛世之下,他想要的,并不都是权势可以得到的,权势也并非他想象中的那般尽是美好。 “请吧。”婢女轻柔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他生硬点点头,转过身看了赫征最后一眼,最终还是松开了紧捏着袖子的手,离去。 清癯的身影孤零零地走出广袤的雪地,漫天的大雪似乎来得比往年还要残忍,将他的身形吞没,直至化为一道雪痕。 待赫朗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时,外衣沾满冰晶,分外雪白。他纤长的睫毛上结着薄薄的冰霜,嘴唇发白,一张清俊的容颜如雪。 一位身着粗衣的婢女细眉紧蹙,连忙扶了他进屋,将有些陈旧的雕花铜制暖炉塞进他怀里,“殿下,这天寒地冻的您只着一件冬衣会冻坏的,五皇子送的大氅为何不穿?” 赫朗抱了暖炉,手心的寒意渐渐消散了,褪去满是冰霜的外衣,轻轻地回了一句,“舍不得。” 这大氅做工精细,这雪天穿了出去,必定会沾上雪水,湿了便不好了。 赫征唯一给他留的念想便是这个,且这还是在父皇的的提议下才赠与他的,他将此视如珍宝,若是损了丝毫,他会心疼的紧。 婢女叹了口气,她也知道主子的心思,但是五皇子摆明了一心要皇位,兄弟间出格的感情只会是帝王路上的污点。 “画春,不必担忧我。”赫朗摸了摸暖炉上雕着精细花纹的铜把手,“奴婢怎能不担忧。”画春说着,美目中泛起盈盈水光,赫氏历代的规矩是众人皆知的,要想坐上万人之上的最高位,兄弟间避免不了一番厮杀,即便他的主子无心参与这夺位之争,在如今赫皇的规矩下,五皇子也不可能留下主子。 赫皇的规矩,便是你死我活的残忍争夺,所有皇子,只有最终活下的那个才能成为王者。 他的主子势单力薄,唯一的母亲惠妃也并非出身钟鼎鸣食之家,况且她早已过世,眼下主子毫无倚仗的势力,而五皇子心狠手辣,眼中只有权势,主子只怕会被第一个逼死。 主子一死,这院内跟着主子长大的几个奴婢又该如何呢? 想到这处,画春心中便是止不住悲凉。 回应画春的,是赫朗一个苍白的笑。“死有何畏惧?躲也躲不过的……” …… 初春,生机盎然,花开了苞,嫩草也从地底下钻了出来,院前花树的积雪也落了下来,消融为一滩春水,渗透进泥土里去。 本该是春和景明的大好时节,一场杀戮却在悄然进行着。 短短数个时辰内,原本的太子被加上了勾结邻国的大罪,二皇子因醉酒,火烧宫闱,被震怒的赫皇关入牢中,至于其余没有势力依仗的皇子,轻而易举地就被赫征带兵围杀。 最后剩下的,便只有赫朗这个三皇子了。 即使是他一直平庸,碌碌无为,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危害,但是赫朗异样的情愫对于这个即将临位的帝王来说,是一个会不定时爆发的障碍。 赫朗早有准备,没费赫征的一兵一卒,也没舍得让他为自己而苦恼,早就准备好了一杯毒酒,这天气还没回暖,他便身着薄薄的单衣,独自坐在亭榭前,等待自己的死亡。 赫征还对他能如此悠闲地品酒的雅致,生出一丝不可思议。 但是当那个身形萧条的人,面含笑意地举起酒杯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也没有拦住他缓缓将酒液一饮而尽的动作。 “你这是做什么。”赫征皱眉,对他眉眼间那抹怜爱又舍不得的神情而不满。 赫朗的五脏六腑一阵搅动,再接着,头晕目眩,一丝丝血液克制不住,从嘴角溢出,他深呼了一口气,半跪着倒在地上,“转过头去吧,别脏了你的眼。” 这句话说出来,颤抖得不成样子,赫征知道他是心甘情愿服毒而死,心想他的皇兄太上道了,没让他费一丝力气。 他转过身,静静地走出亭榭,不想看到赫朗的死状,他怕这会勾起他已经舍弃了许久的情绪,况且,相比其他兄弟而言,他并不十分厌恶他,大概过了半柱香时间,身后的人才走到他身边,“报告五皇子!三皇子已死。” 赫征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但是内在的情绪却不显露半分,反问道:“五皇子?” 侍卫的身子抖了抖,连忙跪下改口,“皇上!” 终于得到了这个称呼,他点点头,最终还是忍不住转头,从远处望了一眼,血泊漫成了一滩,惊心动魄。 一夜之间,他黄袍加身,从五皇子,变成了万人之上的赫氏王朝的掌权人。 登基之日,所有人都用敬畏的眼神看他,齐声高呼着万岁,他扯动嘴角,知道他觊觎了十年的皇位终于被他得到了,他哼笑一声,在外人听来是得意的。 可是,在热血沸腾之时,赫征却觉得自己的内心却像是一点点被掏空,他下意识地张望,慌乱地在百官前搜寻,那道温和又包容的目光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清楚避免触雷么么哒,渣受,虐攻,攻洁,攻会有独占欲强黑化痴汉忠犬属性,还是热爱撒糖。 请读者大大们耐心往下看~耳朵会好好更新的~ 第2章 追悔莫及 成帝之路在赫征的身上很是通顺,没有人能有他一般狠心,下手那么彻底。所以,最后的赢家是他。 当他坐上皇位时,以前与他对立而支持其他皇子的官员,皆是面如死灰,在群臣的祝贺下瑟瑟发抖,或是终于甘心俯首称臣。 他感到了快意,也是应该笑的,可真正坐上了宽大又冰冷的龙椅,他心下却一点也不畅快。 失魂落魄之下,他早早地回了寝殿休息,却没想到婢女也这么无能,就连他常喝的安神汤也备不好,他只好满眼疲惫地问道:“朕的安神汤呢?”听到赫征这么一问,几个负责侍候他饮食的婢女面面相觑,恐慌地跪倒在地求饶,“皇上、皇上赎罪,今晚没有安神汤……” 赫征不耐烦地皱起眉,“为何?做汤的厨娘呢?” 要是以往,他是不会为一碗补汤而纠结的,但是这碗安神汤对他来说又是不可少,意义非凡。 自从他决定夺,权的那天起,日日的杀戮和计谋让他的心神尤其疲倦,一到夜晚似乎还会听到啼哭的声音,扰他入眠。 这碗安神汤似乎十分珍贵,倒不是药材稀少,只是这药方子十分难求,效果也极佳,每晚服用之后都能让他紧绷的神经略微舒缓,顺利安眠。 但是此时,连他这鲜少的慰藉也没有了。 直到婢女细弱蚊鸣的声音传来,“其实……安神汤是三皇子送来的,以前皇子嘱咐奴婢们封口,不要告诉皇上……” 为什么没有安神汤了呢?答案显而易见,三皇子已经死了,死在他的手下了,没有人会在夜晚给他送汤了。 赫征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答案是这样的,胸口一团郁气堵塞,上下不得。 他咬咬牙,是皇兄送来的又如何,他已经死了!他心中烦躁,喝道:“那就让别人做!”他就不信了,这么一碗汤药罢了,还值得他为此生气? 赫征的情绪一向是较为内敛的,即使有了杀意或者怒意,也会很好地压制下来,不溢于言表,可此时一排的奴婢们都被他眉眼间的戾气吓得两股战战,连连称是,立即送来一碗温热的汤药。 结果赫征只喝了一口,便将上好的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不是这个味道,不是!这个陌生的味道似乎勾起了他的许多思绪,他终于意识到不少事情已经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变得覆水难收。 身边服侍的一群人揣测不到他的心思,没有犹豫,直接惶恐地跪下,磕着头求赎罪。一张张求饶哭喊的面容,还有奴颜婢膝的模样,让赫征看得心烦意乱,他们的求饶声也他耳中也无比嘈杂,他干脆将所有人都赶出了殿外。 对着空无一人的内殿,他孤独地褪了外衫,洗漱,安寝。 赫征以为他会一夜无眠的,但是到了深夜时分,他梦见了已经死去了的赫朗,胸口郁结的闷气似乎烟消云散,他的神经也松弛下来,沉入了梦乡。 但是这似乎又不是梦境,而是记忆。 在他还是少年时期,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很亲密的,他们一起看书习字,不参与其他皇子的游戏,赫朗是因为性子冷清,不喜与他们耍闹,而他是则是因为不屑。 他的母后是最得宠的一位妃子,他一出生就自命不凡,享受着无尽的宠爱,虽然他并不讨厌赫朗,但是内心还是瞧不起他出身卑微的母亲,顺带着,他觉得赫朗的身份也是低他一等。 他年龄尚幼便嚣张跋扈,自从他的母亲死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从云端跌到了谷底,从前对他阿谀奉承的人也对他面露嘲讽,他慌张无措又气愤非常,经常会在被欺辱后躲到御花园中偷偷哭泣。 而赫朗,就静静地坐在远处的亭子内,注视着他。等到他收住泪水时,才走过来,问他还要不要哭。 他记得他双眼带着恨意,开口发誓,说他一定要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掌控所有人的命运与生死。 三皇兄当时是如何呢……?他很后悔自己没有将每个细节都记住,只依稀记得,赫朗的手很柔软,也很温暖,抚过他的头顶时微微用了些力,身后梨花漫天,声音温其如玉,没有劝说他,没有害怕或是嘲笑他,只是笑着回答:“你会的。” 你会如愿以偿,君临天下的—— 夜凉如水,年轻的帝王从睡梦中惊醒,他张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四周,卸下了全身的矜持和骄傲,毫无形象地缩起身子,弯腰的弧度带着脆弱和疲倦。 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个人和他玩过的捉迷藏。 那时候,他也总是会突然地消失不见,然后在自己找不到他的踪影,气急败坏地甩手不玩的时候,突然又出现在他面前的画面。 可是现在,皇兄还会出现吗? …… 赫朗感觉自己是死了的,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寒冰彻骨,但是他又觉得自己还活着,因为他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渐渐出窍,轻飘飘的,随风而荡,自由自在。 他不知道自己的归处在何方,只能漫无目的地飘着,想着自己是否要投胎,下辈子还会不会遇见赫征,终是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他的灵魂上升到了半空,四周皆若空无,一丁点儿它物都不曾看到。 “趁着还没投胎,和我做个交换吧。”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说出这话的。 对于这个死后遇见的第一个人,赫朗还是好奇的,特别是他说的交换,投胎了便不能做了吗? 相同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必定会应我的,这可是个划算的买卖。小兄弟你阳寿未尽,不该英年早逝,而且不用多久,你就会被招了魂去投胎。你该知道人有三魂六魄的吧?而我只需你的一魄,便让你复活,动心了吧?” 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些狡黠,只是赫朗不为所动,说话间满是落寞与绝望,“复活能如何呢……”他的亲人已不在,恋慕之人心中无他,他活着,反倒是牵连了身边无辜的人。 无名人明显不悦,“话不能这么说,正因你英年早逝,所以复活之后才要好好领略一番人间趣事。” 实不相瞒,他在找到赫朗之前,也曾遇到过另一个游魂的,只是对方似乎是个痴情种,对生前的爱人念念不忘,说什么也不肯交出自己的情魄,复活对他来说也没有诱惑力,因为他的爱人早已死去多年了。 他也不得不承认,随随便便让一个人交出自己珍贵的情魄,是很艰难的。 无名人不打算强迫赫朗,但是他刚才那番话又让赫朗心动了。 的确,他自小到大都在深宫度过,每日看花赏月,与书为伴或是青灯古佛,不像别的皇子一般有征战沙场或者执政的机会,宫外的生活,还有话本上看来的许多世界,他都未体验过。 因为没有体验过,所以这下回想起了,便又无比地渴望。因为活着,才会有无限的可能和希望,他还是想要活着的。 “我答应。”赫朗点了点头,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无名人见他做好了决定,十分满意,挥手就取走了赫朗的情魄。 一个透明而有形的东西,从赫朗的头顶被拉扯而出,一股疼痛从他的大脑,甚至是灵魂间传来,赫朗忍住喊出声的冲动,紧紧地咬着牙,心下生出不知是悲凉还是期待的感觉。 当那股情魄,艰难地离开了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间发出一声巨响,像是魂魄与肉体重新契合的声音,再睁开眼,他已经有了身体,皮肤的触感真实而带着温热,他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面上。 他看向远处稀稀拉拉的村落,沸腾的血液瞬间凉了下来,再想起赫征,他的心间已然成了一波静水,毫无波澜,一直疼的麻木的心,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失了情魄,换来新生,谁能说这是一件坏事呢? 没有情伤桎梏的他,是新生的。赫朗抬头望向空中的一点虚无,隐隐感觉到无名人没有消失,便立即道谢,犹豫再三,又提出了一个请求。 无名人的性格很是直爽大方,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之后,也乐意帮赫朗的忙。 “我要我的玉。”就是那块,母亲留给他的玉珏。 在赫朗眼中,无名人是神通广大的。他的另一半玉送给了赫征,可是失去了情魄之后,他对他的情意尽失,自然要拿回来,可他又不能再回皇宫,只能求助于他。 原以为自己的要求会十分令人为难的,赫朗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是无名人似乎厉害的很,这件事情在他眼中无异于小菜一碟,他不甚在意地应了下来,说道:“轻而易举的小事,就当我与你方便吧。” 对方说完,便发出了一声很长的“嗯——”,似乎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赫朗静静地等待着,然后,他的手中便突然出现了沉甸甸的物什,熟悉的触感让他冰凉的心恢复了一丝温度。 他弯起嘴角,向无名人道谢,可他似乎已经走了。 赫朗将属于自己的另一半拿了出来,将两半玉合在了一起,完美地契合,而且,当两块玉接触到一起后,像是磁铁一般吸住了彼此,互相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了一块完整的找不到一丝缝隙玉。 赫朗皱眉,不解这块玉珏的神奇,正要端详,只见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他闭上了眼睛,双手却无意识地松开了,当他担心珏玉掉在地上会摔坏之后,低头一看,只发现地上有一本全黑的小册子。 他记得方才是没有这本小册子的,他拾起它,继续低头寻他的玉,口中喃喃自语,“玉呢?” 没想到,他手上的册子像是能听懂人话一般,抖了抖身子,发出响亮的翻书声,自己翻开了第一页,上面清楚的几个大字映在赫朗眼中。 【我就是】 赫朗愣了一会儿,没觉得害怕,只是觉得有趣,便试探性地继续问道,“你有灵性?” 手册没有理会他的疑问,自顾自地继续翻页。 【既然你打开了手册,就已经被本手册绑定了!希望宿主接受命运的安排,成功地完成每个世界的任务……】虽然赫朗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也大概知道自己似乎要被安排去到别的世界,他皱眉。“如果我不愿呢?” 【由不得宿主,不久后,宿主会自动被传送到其他世界的!】“那我不做你说的任务呢?” 【会死。】册子的回答十分言简意赅。 赫朗无奈,他才刚刚复活,又要受到死亡的威胁。反正他现在没有去处,他还是妥协了,也不再抗拒,只继续问,“你是什么手册?我去到你说的世界里,需要做什么?” 面前的小册子顿了许久,缓缓地翻开一页,解释道:【我是帮助每个世界的男主功成名就的手册。宿主的任务和我的目标一致。】赫朗了然地点头,君子有成人之美,如果他能助别人功成名就,他自然是乐意的。既然抗拒不了,他便会全盘接受,去领略一下别样的人生…… 新帝登基后,似乎性情大变,以往显露出嗜血特性的他,现在及其害怕见到血,冷静沉稳的人格也开始暴怒无常,时不时,他纤弱的神经就会被触动,然后罚上一大批的宫人。 兄弟尽死,亲人所剩无几,他一妻未娶,一妾未纳,皇宫里的人稀少,看来总是特别孤寂的。 路过御花园,无数的记忆像是汹涌的潮水将赫征吞没,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是多么渴望再次看到在亭子里坐着的那抹身影。 日复一日的注视,还有定期呈上的礼物,每晚都送来的安神汤,还有他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一箱关于他的书画,一直反对他的钟家,却突然扶持他登基……这一切的心意与爱,原来都是来源于那个人。 他是从来没察觉到的,那个人一直都默默无闻,那么渺小,情愿守在他的身后,即使他双手沾满鲜血,他也只会助纣为虐,包容他的残暴。 直到他心愿已成,那个人也死了后,他才发现,他的爱是那么美好,是他仅剩的慰藉,而他却全然不知,自己亲手抹杀了这份温柔。他是愿意回头了,可是一直在他身后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脆弱地缩起高大的身子,想起赫朗送过给他许多东西,他一下子恢复了力气,从失落中欣喜地抬头,立马唤来宫女,让她将赫朗送过的东西都送上来,即使是睹物思人,也能让他好受些。 可是宫女却唯唯诺诺地回答,在他以前,曾经说过,不会收三皇子的礼物,所以下人们一向收到都是奉命丢了的…… 所以,他连这点念想也没有了?思及至此,赫征浑身脱力,连愤怒都已经无法做到。他恍惚地抬起头,面颊一片冰凉,像是流泪了。 帝王狼狈的模样看得令人心惊,宫女连忙跪下,提醒他内殿里还有一块玉,只是没说完,这位帝王便不顾及形象地冲到了内殿,慌乱地翻着不大的储物柜,终于找到了那个不大的锦盒,是空的。 “朕的玉呢?朕的玉呢?!!”赫征语无伦次地重复喊叫着,不死心地将储物柜翻了个遍,最后连着柜子都砸了个稀巴烂。 几位宫女也吓得梨花带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那半块玉珏,她们的确保管得好好的,也从未有人靠近过……这怎么就不见了呢,看向已经癫狂的帝王,她们皆是一片绝望。 赫朗的身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地面的冰凉直接传到了他的心里,他推开要扶起他的宫女,无力地用手臂捂住眼睛。 那个人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他也不见了…… 狼狈地躺在地上的帝王只觉得天旋地灭,耳边所有嘈杂的声音和眼前的模糊画面,都全部破碎,在漆黑一片的绝望中,又组成了一个人的音容笑貌——赫朗。 他不可一世,自命不凡,以为他的世界从未放下过赫朗,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全世界都是他,一寸空地不余。 作者有话要说: 耳朵文笔有限,也很想写出大家萌的文,所以很在意小天使们的意见,欢迎留言=3= 第3章 混世魔王 赫朗的五感全失,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受到自己可以使用身体,一睁开眼,一个少年的面容映入眼帘。 他的五官已经长开了,看得出一丝俊朗的棱角,但是面容尚带圆润的青涩,眉眼中尽是傲气,幽黑的眸子里泛着的微光却无比清澈。 赫朗看了他一眼,便下意识地打量起四周,常年的宫殿生活让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必定是深宫的某处。 随处可见精致的摆设,不远处还有气派的宫殿,古香古色的建筑与他的世界相似,他恍惚地以为自己还待在原来的世界。 “喂,本殿下和你说话,你这个呆子看别处做甚?” 少年不满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来,赫朗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面前的少年。 他身着窄袖窄身的锦袍,齐眉勒着金色抹额,下裳爬着蛟龙的花纹,可想而知身份不是一般的尊贵,与他对视的目光也高高在上,咄咄逼人。 再看自己,穿的是平素纹的交领青色长衫,是质地上佳的绸缎,手中一把折扇,似乎是文人,地位应该也不低。 见赫朗的目光终于回到了他的身上,少年挑眉,“刚才本殿下说的不对?” 刚才?赫朗茫然地抬眼,接着,零碎的记忆涌现,他有了头绪,自然地开口,“这是祖宗传下来的为君之道。” 少年似乎听惯了这番说辞,眉宇间尽是不屑,嗤笑一声,“总之本皇子是不信的,虚伪。”赫朗见他身上还带着少年孩童的姿态,却一副老成的模样,心下觉得好笑,虽然还不大清楚他们说了什么,但他也还是顺着少年来,弯起嘴角答道:“不信便不信吧,您问心无愧便可。” 少年缓慢地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瞪圆了眼睛看他,他原本是存心与他反着干的,偏要气得他七窍生烟才好,这样才能满足他心中的叛逆感,却没想到一向古板的太傅会给出一个不寻常的答案,让他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点快意都没有。 他咬了咬牙,眯起眼睛打量着他,做出一副十足的挑衅姿态,等待他的反应,猜想着他或许是气急又或许是慌乱。 却没想到赫朗就这么平和地回望过来,丝毫不畏惧他,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如夏季荷塘中被灿烂阳光晒暖了的温水,笑得不知道有多好看。 少年一口气哽在喉间,呛得咳了好几下,脸颊都红了。 对话的停止让更多的记忆涌了回来,赫朗对面前的少年有了大概的印象,得知他名为甄溥阳,是当今圣上的第九个皇子,刚满十二岁。 而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是贺朗,倒也与自己原名相差无几。 旁边的婢女见两人都不说话,才上来小声将甄溥阳劝道,“皇子殿下,您就饶了太傅,别再闹他了,林妃娘娘迟些唤您去用膳呢。”这句话就是一个台阶,让他下台。 其实甄溥阳早就不气了,既然小厮这么说着,他便神气地哼了一声,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回她:“不用了,告诉母妃,本殿下今晚同他一起用膳。”甄溥阳随意地指了指那个他。 婢女对他的话感到惊讶,但还是应了下来,听从甄溥阳的命令,去回林妃。 赫朗看甄溥阳一眼都没放在他身上,知道他并不是真心要与自己用膳的,也就认为自己不过是他随口扯的借口,等到婢女走了,便向他道别,不想被他叫住了。 “走这般急做什么?本殿下说过和你一起用膳的。” 赫朗刚来到这个世界,脑子混混沌沌的,正想要好好梳理一下思维,没想到这个一向不太喜欢他的皇子这下却突然要靠近他,他只好躬身拒绝,“臣身份低微,怕是没有资格与皇子同食的。” 甄溥阳虽然被拒绝,但是对他的说辞颇为满意,只嘟囔了一句,颇有种大发慈悲的感觉。 “太傅是一品官员,勉强有资格与本殿下同桌。再说了,本殿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是你不愿与我一齐用膳?”说到后面,少年不冷不热地瞥他,像是在威胁。 果然,赫朗有些为难,斟酌了一会儿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甄溥阳弯起嘴角,露出半颗小虎牙,眼底有淡淡的像是孩童一般狡黠天真的笑意,不知为何,今天太傅突然不惹人厌了,他越想甩了他,他便要缠上去,看他为了自己苦恼的模样。 赫朗原本以为这晚膳是在宫中,他当做应酬简单应付一下就可以了,没想到甄溥阳却要去他的府里用饭。 “太傅府寒酸,比不得宫里,怕是招待不周。”赫朗再次拒绝。 甄溥阳油盐不进,见赫朗拒绝,更来了劲,颇为关怀地问道,“怎么?一品官员的俸禄很少吗?改日本殿下与父皇反映一番可好?” “……”赫朗盯着他,少年也笑意盈盈地回望过来。 “您能驾到是臣的荣幸。”赫朗嘴上回着,脑中隐隐约约想起,这甄溥阳在宫中的绰号就是混世魔王…… 果然,这小魔王偏要来他府里,一进正门却是又嫌弃又好奇地四处张望,转身问他,“世上可还真有如此小的庭院吗?” 赫朗看向四周装潢精美的建筑和宽敞精修的园林庭院,总算又对这个皇子的受宠程度有了新的见识。 听闻九皇子的驾到,府里的厨房连忙准备着上等的食材烹饪,负责伺候人的婢女也多出了十几个,绕在甄溥阳四周等待着侍候他。 甄溥阳虽表现出嫌弃的意思,心情却看得出不差,或许是可以在他府中作乱,才如此愉悦。 膳食还没布好,赫朗只好带他四处走一走。 “你这府邸怎的这么寒酸?”少年自顾自地步入正厅,一边看,还推倒了几张椅子,把桌上素净的茶具都推到了地下,周边的婢女一脸慌乱,连忙上来收拾。 赫朗无奈地看他,知道是阻止不了他的,说不准还会让他不悦,便没有上前阻拦,淡定地看着满地狼藉,面不改色道:“您喜欢就好。” 竟然没有责备他?甄溥阳作孽的动作一顿,笑意更深,潇洒地转身坐上正位,双腿翘在扶手上,随手把墙上的书画扯了下来丢在地上,“去去去,都丢了,本殿下改天赏给你更好的。” “嗯……”赫朗迟疑地沉吟,“那就先谢过殿下赏赐。” 这般固执的老古董不是一向最死板正直吗?今天怎的这么与众不同,这么招人心痒?甄溥阳微微地笑,厌倦了四处空空的正厅,提出要换个地方参观,“去你的卧房。” 赫朗已经做好了卧房也被毁了的打算,没想到这小魔王倒是手下留情了,一进了他的寝室,没有动手砸自己看不顺眼的东西,只是好奇地四处张望,连他房内的桌子角和茶杯都要看清一般仔细。 “这便是你睡觉的地方吗……”甄溥阳开口,语气轻了一些。 这里布置简约却不简单,书桌上是齐全的墨宝与一排粗细不同的毛笔,充满了浓浓的文人气息,倒是像他这个人。 甄溥阳失了兴趣,随手拉了凳子坐下。这房间内充斥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像是竹叶的味道,清冽,又带着点草木的苦涩。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生出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或许这里太静了,一股静谧的文墨气息太重,他没像在正厅时那么粗暴,除了翻翻他的书卷,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甄溥阳倒是想捉弄他,涂了他铺在桌上的水墨画,但是执起笔沾了一笔的墨汁,在赫朗无声的注视下,不知怎么他就是下不了手,想着自己从来没有这般生出过退缩之情的,只好愤愤撂下笔杆。 “本殿下饿了,太傅府布食就这样的慢吗?!” 赫朗唤来婢女催促厨房,却不知道这个小魔王怎么了又开始颐指气使,明明他刚才想涂了自己的画,他都没有制止。 用膳时,赫朗注意到甄溥阳挑食的十分厉害,就连肉菜都不喜欢,府里的厨房不知道他的口味,只挑了精致珍贵的做,甄溥阳总算没露出不习惯的意思,但一看到是他不喜欢的肉,还是立即推到了远处。 “不吃吗?”赫朗忍不住问。他前世虽也是皇子,但是生活比不得他,一向不习惯如此浪费。 甄溥阳果断地摇头。 赫朗抬眼扫了一下甄溥阳的身板,露出一丝不知是同情还是惋惜的意思,轻声开口:“怪不得……”身材这般纤细。 按理说甄溥阳是最受宠的皇子,吃穿用度必定都是最好的,可看起来却不是很健壮,甚至有些瘦了,原来是嘴刁,挑食。 “你!”甄溥阳执筷的手一顿,被他投以这样的目光,以为他在嘲笑他,便气急地瞪了他一眼。 刚要回口讽刺他一个文人也不怎么样,却发现太傅的确是身高八尺的颀长身材,虽然也不像男子般高大粗壮,但也绝对不算瘦弱,所以这话又吞了回去,他愤愤地夹了几口菜塞进嘴里,想着自己大人有大量,不与这穷酸读书人计较。 但是还是有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慢慢形成:终有一日他要生得比太傅高……看他还敢不敢如此笑他。 作者有话要说: 嗯…慢慢来吧,新世界。被小小吐槽了一下老套啥的,不过也没办法啦,耳朵已经写到很后面了,单纯是喜欢这种套路吧qwq看看你们能不能接受吧~我的快穿可能属于慢吞吞一点,不会很爆很狗血。 第4章 帝王养成♂ 用过晚膳,这个小魔王才肯离去。 赫朗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未曾适应,就被他以激烈的攻势冲进了他的印象中,应付了他大半天,此时静下来,觉得脑仁还在隐隐作痛。 回到了寝室沐浴洗漱时,赫朗才发现身上携带着一本册子,正是他刚复活后威胁他的那本手册。 一看到这本册子,赫朗才想起自己自己来这个世界是有任务在身的。 册子浑身呈黑色,封面没有任何字样,但是赫朗知道它是有灵性的,可以与它对话,便直接问出了他的疑问,“你说过要助人功成名就,助谁?如何才算功成名就?” 手册十分高冷,回答不多,抖开了漆黑的封面,露出一页白纸,上面只写着“甄溥阳”。 赫朗眼波微动,果然,那个少年就是他任务的对象。 再翻开一张纸,上面依旧言简意赅,只写着“权掌天下”。 赫朗陷入了沉思,觉得这任务有些棘手。权掌天下乃是世人所求,但是最后成功的只有一人,难度可想而知,而且看那孩子洒脱而不羁的性格,也未必适合这个位置。 他担忧地问:“如果不能达成呢?” 【您将一直留在这个世界轮回,直到您达成为止。】赫朗看完册子上的小字,心也跟着一沉,有一丝要吐血的冲动。 相比生死,时间与轮回才是最折磨人身心的。重复经历一个世界,如果没有完成,便是无止境的轮回,没有人会受得了。 手册的话给他直接地带来了压迫,使他的想法回到了原点。 他来这个世界的目的便是不单纯的,既然他当初已经应下了,便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他很自私,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日后的行为会将一个天性自由的孩子禁锢在豪华深宫的牢笼中,可他却还要去做。 接下来的几日,甄溥阳都没来找过他,听说是被林妃管教着去学房上课了,他也没去寻。正好让他想想该拿这混世魔王如何才好。 之后的上朝,他谨慎少言,生怕泄露了身份。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需要更多这个世界的信息,便特意在下朝时便混入了一群高官中,与他们喝酒谈政事。 在期间,他更是有意无意地将库房中的一些珍宝赠与他们,即使自己是一品上官,嘴中还是对他们称呼为前辈,这番态度着实讨好了这些官员。 他们原本见赫朗年纪轻轻便成为了朝内高官,心中如何都是有一分不平的,更别说他平时沉默寡语,鲜少与人交往,在他们的眼中可谓之清高。 这下相处,才发觉他是如此谦逊有礼之人,加上他又是一品大官,朝内百官纷纷想要和他搭上一条线。 赫朗怕自己树大招风,给他人机会诬陷他勾结党羽,只结识了几位共事的高官,其余的不冷不淡,只能算点头之交。由此,他也渐渐了解到朝内的情况。 比如他最关心的皇子这边,局势并不算复杂,反而因为太过明朗,对他而言是不利的。甄溥阳受宠是受宠,但是太子之位却不是他的。 太子甄溥嘉乃是皇后所出,也是皇帝嫡子,其舅为当朝大将军,旁系亲属也接管着朝内大小官务,背后权势滔天。 而甄溥嘉本人,以才能来说略显平庸,接管国事四年以来毫无出众的表现。 但中规中矩的他也让人捉不到什么漏洞,所以即使其余皇子野心勃勃,也始终扳不倒这座大山。 赫朗托着下巴想,这么多皇子明争暗斗都板不倒太子,那么甄溥阳也必定不能加入这场混战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最好是静观其变,坐收渔人之利。 其余的皇子他没见过,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需要警惕的对象,还是要从长计议。 还好甄溥阳骄纵惯了,给人留下的印象基本是纨绔,无心于国事。 其余皇子虽然嫉妒他,却也没有将他当做对手,大抵是皇帝也表明过微弱的态度,没有打算将皇位给他,只希望他以后做个闲散王爷。 这在现在看来,或许不太妙,但赫朗觉得,这也是甄溥阳最好的保护衣。 哪怕赫朗绞尽脑汁,为甄溥阳想着未来,可想到正主儿此刻还不知道在哪处寻欢作乐,赫朗就气结。 皇子们按说要每日到学房诵读写字的,可皇帝宠这个九儿子实在没边儿,就算甄溥阳不去也无碍,人家老子都这么纵容他,他一个太傅,实在不好管得太严。 可是等着小魔王来寻他的的几率太渺茫,赫朗还是没按捺住,主动去宫中寻他,只是他每日行踪不定,他也心有余力不足,只好让人唤来甄溥阳,这一叫,还是叫了好几天,最后甄溥阳不情不愿来他府上时,还沾着一身酒气。 赫朗微微皱眉,瞧他面颊微红,面对这么多仆人还举止浪荡,没有个正人君子的模样,活像个纨绔公子。 “带九皇子下去沐浴。”他朝身边的侍女吩咐道。 甄溥阳一口否决,他来这里实在是因为太傅派来的奴才太烦了,想着来这里敷衍了事,可没这么多闲心沐浴。 “你有何事?看书还是写字,快些说完,本殿下没这么多空。” 赫朗转身,心情也不是很好,心想这纨绔除了去玩乐便没有正经事了,竟然说自己没空,“臣嫌您一身酒气。恕臣无心多言” 甄溥阳沉下眼睛,诧异地想,太傅嫌他喝了酒便不愿与他说话?那他此行岂不是虚废?再看太傅,依旧面无表情,眉间淡淡的愠色,不是厌恶,在他眼中更像嗔怪,竟然也别有风味。 他立马撤了目光,皱眉,妥协地跟着侍女去沐浴更衣。将自己脑中的容颜全数抹去,太傅是男子,怎么能用嗔怪这个字眼?也不知是不是酒水饮多了,他此时面上发热,一股醺意。 待洗浴清爽之后,甄溥阳衣冠整齐地出现了,赫朗满意地颔首,眼底出现不明显的笑意,这只是第一步,既然能让他妥协一次,就能让他妥协百次。 甄溥阳不知道赫朗脑中所想,只觉得他弯起眼眸时,瞳孔上的碎光很吸人,那股被迫的怒气也散了,挫败地扫过面前满满当当的书架子,不耐烦地问道:“还要教本殿下些什么?” 赫朗瞥他一眼,心想脾气真差,但还是不做声,在书架前翻了翻其余皇子学习的书,大部分都让他感到很熟悉。 他在原本的世界里也是皇子,虽说不算受宠,但该受的皇家教育一样没少,所以这些书他都是读过的,道理是不少,但是并没有多大实用之处。 他摇摇头,放下书卷。他没有从甄溥阳五六岁时便教导他,此时他都十二岁了,再看这些书怕也是看不下,他只想在这几年的短时间内,让甄溥阳学些帝王之道,驭人之术,让他能够迅速积累资本的能力。 赫朗递给他一册厚重的书,甄溥阳一看标题是帝王之道,连翻都不屑,便别过脑袋拒绝,语气颇为强硬,“本殿下不看这些。”朝野上下都知道他不喜加入这种兄弟混战,让他看这些书做什么?存心给他添堵吗? 赫朗蹙眉,早知道这孩子不会那么乖巧看书的。他让他看这些书,意图未免太明显了,他反思着,没有继续强迫他看,打算让他多学学做人之道,但是那些圣贤书又未免太迂腐了。 手指轻动,最后他挑了本不算得上正统的书,说是书,也只能算杂书。 这是一本半旧的册子,装订的线歪歪扭扭,倒很像市面上流传的话本,只是这里面耐人寻味,蕴含着绝妙的道理,读之有如猢狲灌顶,赫朗就是想先让甄溥阳看这些轻松的闲书,让他不抵触看书。 甄溥阳对他递过来的半旧的册子有些质疑,一双狭长的眸子上下扫了扫,看到题目时,才犹豫地接过来,微微诧异地问他:“不看《孝经》么?” 他第一次去学房时,那教书老头便硬是要他看孝经与礼记,还要他将其中内容一段段抄写背诵,如是背错,便要重新抄写数遍,直至完全记下,倒背如流。 几次过后,即使他的母妃呵斥,他也是绝不愿去了的。但他也知道,他所有的兄弟们都是要学这些正统书的,怎么太傅却给他看话本? 赫朗略微思索,甄溥阳虽持宠而骄,却也不是不孝之人,多余的书看了也是白费,浴室轻描淡写地回答,“用不着。万事记得知恩图报即是真理。” “有趣的紧,你何时会这般通透了?要是被其余人知道你说孝经是用不着的书,不知多少人会诟病于你。” 甄溥阳嘴上说着颇像讽刺,一面拿起线装的半旧本子翻了几页,里面不是之乎者也的大道理,甚至说话都如此直白,在他们尊贵的皇家之人看来,甚至算得上粗俗。 不过他越瞧着越有趣,便勉为其难地顺了他的意,看一看吧。 睨了太傅一眼,甄溥阳心下无不奇怪,这人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这等杂书竟然也敢给他看,要是被别的先生或者学士知道,指不定要怎么笑他呢。 虽然赫朗留了他用晚膳,但是甄溥阳可没忘记上次他笑自己身材纤细,一口就拒绝,回宫去了。 在路上,他咬咬牙,还是对从宫中带出的侍从说:“晚膳让御膳房多备些肉食!” 这一晚,御膳房的厨娘们喜极而泣,九皇子终于不挑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下基友的文《快穿之炮灰的愿望》,因为刚好看到他说也是黑化攻同乐乐。 第5章 规劝 虽然甄溥阳愿意看他给的书了,可让人头痛的是,这个皇子还是不好相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是无所顾忌地将自己的少年心性发挥到了极致,让他向东他便要向西,像是要故意惹怒他,让他不痛快似的。 事后,他还会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带着愠怒之色的双眼,然后恶劣地笑出声。 赫朗意识到他不是一般稚气之后,又无奈又忍俊不禁,之后遇到他故意的顶嘴,便气不起来了。 君不来我来,既然甄溥阳不热心于读书,他就主动上前,让他习惯于他的靠近。 这天,刚一进甄溥阳的长乐殿,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其中还掺着女子的抽泣与求饶声。 赫朗一惊,连忙走进一看。 甄溥阳似乎刚起,衣衫不整,披散着柔顺的墨发,脚下跪着一个女子,泪水涟涟,不住地磕头,我见犹怜。 面对女子的求饶,甄溥阳却面色不改,反而生怕自己被她碰到,沉静的双眼中一阵厌恶,一脚便要踹下去,“腌臜东西——滚。” 赫朗不禁喝道:“胡闹——” 甄溥阳迟疑了一瞬,停下动作,不满看向赫朗,也为他这么早过来而意外。 为他的鲁莽而稍稍叹了一口气,赫朗走过来,询问着发生了何事。 甄溥阳不语,面无表情地撇过头。 跪着的婢女见赫朗或许是他的救命稻草,连忙膝行至他脚下,磕了几个头,急急开口,“奴婢为殿下束发时,不慎触怒了殿下——请太傅大人救救奴婢!” 要是寻常,她必定不敢开口的,可关乎生命,她走投无路,只好求助于太傅。 赫朗听着,不禁簇起了眉,要是下人做错了事,罚一罚便是,怎么听着婢女说,甄溥阳竟然直接就让人对她下杀手?他以往都是这般暴戾,一不顺心便拿其余人的生命撒气的? 他对这位婢女充满了怜悯,便将她扶了起来。 甄溥阳见状,冷笑一声,盯着两人的眼神都是一般的厌恶,似乎赫朗也做了什么惹恼他的事情。 赫朗不惧他的目光,大方地回望过去,“臣未想过,殿下竟是这般不懂怜香惜玉之人。” 他并不将自己当做他的下人,或者臣子,而是他的先生。 面对他欺人的恶习,他自然要挺身而出,助他将这些都一点点给改了。 甄溥阳却大言不惭,目中无人,冷哼一声,“在本殿下眼中都是奴才。” 在他眼中,不分男女,世人都是一般的低贱。 “……” 这种言论霸道的可怕,赫朗蹙眉,紧紧盯着他,眸色骤冷。 他知道这皇子脾性顽劣,今日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他属于皇储的高高在上与不可一世。这离他心目中的仁德君子,实在差了太远的距离。 赫朗不说话,就这么望过来,甄溥阳竟有种头皮发紧的感觉,但不愿拂了自己的面子,便硬要沉声道:“本殿下教训奴才,你管得着吗?” 赫朗听得颇为刺耳,但也缓了语气,如同对待幼童一般:“臣是殿下的太傅,您该称臣为先生。想必这不需要臣再教导殿下吧?” 谁知少年竟然大逆不道,只轻轻回了句:“你配吗?” 充满不敬的话轻飘飘地落进赫朗耳朵里,像是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不得不说,这句话实在是过分了,不仅是狂傲,而且还是对他的大不敬。 如果一直如此,不愿听从他的话,劣根不改,他又谈何教导和扶持? 这混世魔王是有可以叛逆的资本,是可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但这并不代表赫朗会愿意自己的尊严被践踏。 赫朗心中的一点点怒气,一下子沉淀下来,没有消失,反而是暗自涌动。 他的神情甚至静得有些过分了,带上了令人噤声的冷漠。 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甄溥阳可以说一直是他的心之所向,他日夜思考着怎么能让甄溥阳懂事些,看些什么书才能让他知性些。 况且,在甄溥阳身上,他总隐约能看到少年时赫征的影子,都是一样的嚣张跋扈和自命不凡,他以为这样带刺的孩子,内心都会无比柔软。 这些天,他可谓是渐渐将心神都转移在了甄溥阳身上,眼底的柔情浅浅,全都是对他寄予的厚望。 却不知,这孩子不将他当做先生,而是臣子,甚至是奴才。 这不免让他心灰意冷,难道他的心意,这皇子就不能感知半分吗? 他心中千回百转,最终还是以退为进,恭敬地作了个揖,语气冷漠,眼中一片冰冷的疏离之意。 “臣不配做殿下的先生,所以,殿下另请高明吧。” 甄溥阳掀了下眼皮,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赫朗转过身,继续道:“从臣这拿走的书、挂件,以及臣赠与学生的书画墨宝,也请殿下今日内归还。” 他要和甄溥阳一笔笔算清,像是要彻底划清界限,他不再是他的学生,自然没理由拿他的私人之物。 甄溥阳捏紧拳头,心中的郁气一下子积攒起来,说不清是气还是慌,暗骂道,这人怎么这么吝啬?这么些不值钱的东西也要同他计较吗? 再说了——那些东西他可喜欢的紧,才不要还与他! 他一直都是这么随心所欲地惩罚下人,从来没有人敢阻拦他,怎么他却要管束自己呢?就连母妃都不曾这般多事。 而且,他不过是随口而言,这人怎的就这么清高? 看他这冷冰冰的样子,他心里就硌着难受,这人不愿意教他了,是要去教哪个皇子? 瞧甄溥阳面色变了又变,赫朗才微微点头,说不清是感叹还是讽刺,“殿下有福,太师刚撰写完文书注释,这下得闲了。”这暗示着甄溥阳,他的下一位先生,很可能就是博文太师。 说起博文太师,是一位已经白发苍苍的花甲老头,他精通各种学术,对学问有着无人可比的热情,生平最厌恶不敬畏学问的人,脾气又臭又硬。 而且皇帝幼时得过他教导,对他无比尊敬,以前的几个皇子,由于顽皮,被博文太师训过,手掌心都被打烂了,皇帝还十分赞同太师的做法。 如果甄溥阳落到他手里,还不愿收敛自己的性子,结果可想而知。 就是不知到时候皇帝还会不会对他宠爱如处,在博文太师面前也纵容他。 甄溥阳心中警铃大作,脑中浮现出那张板着的面孔,立即嫌恶地皱眉,他可不要父皇给他请什么老头子过来教导他。 赫朗的话说完了,也不再留恋,拂了拂袖子就要告辞。 甄溥阳一慌,高声叫住赫朗。 赫朗离开的速度不减,甄溥阳咬牙切齿地追上前,即便有一股郁气堵在胸口,还是急急地喊了句“先生,莫走。” 终于得了他这句“先生”,赫朗才止住脚步,微微转头,睨了他一眼,像是没听清,还是不愿转身回去。 甄溥阳只好重复一次,尽量让自己显得心甘情愿些,用力地开口:“先生。” 赫朗如愿以偿,不禁微微抿起嘴角,绽放出一个清浅的笑意,眼瞳中似乎映出了早春的初阳,甚至像是对待幼童一般,轻轻地赞许了一句,“乖。” 甄溥阳皱眉,心上涌起一股微妙的感觉,这种情绪来的汹涌,一下子席卷他的心房,将他的心全都填得结结实实,能言善辩的他一时语塞,不知该摆出何种姿态来面对他的温柔。 他以为他会厌恶的,实则,这种感觉,说不上讨厌,细细酝酿一番,似乎,还有些甘甜的滋味。 第一次为他人低头的不服气逐渐消散了,他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不少,不禁想要看这人还能露出怎样的,与众不同的,他从未见识过的情绪。 嘴唇张张合合,甄溥阳不知怎地又唤了一声。“先生,莫气。”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愉悦赫朗微微一哆嗦,以为这孩子在向自己撒娇,但再看他故作老成的神色,又打消了自己的想法。知道他愿意妥协这一步,赫朗欣慰非常,眼底的笑意止不住加深。 甄溥阳心底升起一股得逞的快感。果然,这人笑得更好看了。 他的笑中似乎还带着惊喜,盈盈的双眼望过来,那么专注,甄溥阳第一次觉得,当这人的学生,感觉不赖。 不过这人,看起来睿智聪明,内在也还是蠢笨,就这么一句无足轻重的称呼,至于让他欢喜起来吗?甄溥阳心底哼笑一声。 被赫朗插足一番,甄溥阳也没了训奴才的心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便让她滚开了。 婢女知道是贺太傅的功劳,便激动地朝他磕头道谢。 赫朗受了她几个大礼,便将她遣散,这件再小不过的事就此罢了。 救人一命,赫朗一开始的郁闷烟消云散,暗自庆幸自己的顺利。 殊不知甄溥阳盯着他,心底得意地想着,原来只要他展露出一丝乖巧的模样,太傅就会完全受制于他,这般下去,迟早要被他掌控于手中。 赫朗察觉到他的打量,也微微回以一笑。 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谁掌控谁,也不是这么绝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别看朗朗好像很圣母(略略略)求个留言吧,修仙等你们qwq第6章 闺房(不是) 赫朗对甄溥阳实行的是自然式的教育,想着来日方长,便不急于求成,但是没想到,他转眼就收到了皇子们要文试的消息。 所谓文试,就是皇子学房中举办的考试,一年一度,来考查皇子的水平。 涉及的内容每次都不大相同,但无外乎就是那几样,书法,作画,文章,作诗,背诵。 届时,皇帝也会莅临,评鉴皇子公主们的文章与书法。优胜者会获得皇帝的嘉奖,据说,此次的奖品,是一匹西域进贡的千马之王。 赫朗自然是希望甄溥阳拔得头筹的,可是,他稍微打听了一下,从旁人口中得知,以往甄溥阳都是倒数。 他沉默了一会儿,颇感无力,也放下了心中的期许。 这让他意外,因为他觉得倒不是甄溥阳资质愚钝,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内,因为他实在对文试太儿戏,如要作芙蓉图,他却偏要画菡萏,如要默书,他便干脆不写了。 最后他再一句懒洋洋的“本殿下不会。”也无人能奈何他。 赫朗只希望能端正他的态度,尊重学问,尽管他的愿望目前看来还有些遥不可及。 为了能在文试中不垫底儿,赫朗决定邀他到自己房中温习功课。 甄溥阳还是吊儿郎当,面对赫朗提出的要求,他歪着头,突然露出一分风流的姿态,眼角微挑,没个正经样子,往他身上吹了口气,故意揶揄地开口,挤出一个桃色的笑容。 “哦,去先生的闺房?” 赫朗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府。 他真想敲一敲殿下的脑袋,看看他脑中都装着些什么,为何说话如此不敬,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了,还不分事理,他一个端正男儿的卧房,竟然被他称为闺房。 身后传来甄溥阳爽朗的笑声,赫朗一顿,有些气恼,自己这是被殿下给调笑了? 不过能听到殿下的笑,倒也是罕见。 明明国事不需要他接手,他只管无忧无虑地玩耍就好了,但是殿下出乎意料的,很少有开心的时候。 特别是独处时,那种忧郁的,茫然的神色就会渐渐露出来,赫朗猜想这就是韶华时期的另一面。 当他不去争夺兄弟们都虎视眈眈的位置时,便少了一个可以让他全力拼搏的目标,真正存活的意义在此时还没被挖掘出来,自身的满足感便越来越寡淡。 如果他的窘境能让殿下愉悦,那他受了便是。 赫朗舒展了眉头,甄溥阳也在后面慢慢跟了上来。 他望着赫朗的身影,迈步跟随着,但是却不见赫朗停下来等一等他,与他并肩,这让他无端生出一丝恼怒,气这人对他不敬。 直到赫朗稍稍放慢了脚步,转头看他是否跟了上来,他的气又消散到了九天之外,立马自觉地趋步跟上。 甄溥阳一直觉得万人顺着他是理所当然的,而当这个人不是如此的时候,他反倒会觉得,对方要是愿意顺着他,展露出一点点超乎他意料的温柔,都会被放大无数倍,为他带来欣喜。 …… 这是甄溥阳第二次来到太傅府,相比上次静谧的文人房间,多了不少生气。 里面摆了不少植物,宽大的窗台上摆了一排小巧精致的植物,就连屋顶上也吊了些花藤,一眼看下去生机盎然。 “你的品位倒是好了不少。”甄溥阳称赞道。 变化的不仅是人,还有这处处的细节。 甄溥阳心中的突兀感丛生,带着试探:“先生,您似乎奇怪了不少,变得——” “变得如何了?”赫朗回答的很快,但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捏紧书页,微微垂下眸子。 甄溥阳挑眉,他不相信这世上有转换灵魂的奇异之事,猜想着他是否经历了何种事而转性,可太傅的生活如同老儿一般烦闷,每日除了来皇宫中的学房,就在太傅府中,钻研他那些无用的学问。 很难猜想出他为何会转变。 不过甄溥阳没有深思,因为他并不介意他的这些转变。 如果太傅依旧是那般惹人厌的性子,他迟早也要叫父皇给他换一个老师。 甄溥阳点点头,呢喃着回答:“自然是……好上了些许。” 未等赫朗微笑,他便话锋一转,直言不讳,“本殿下以前是十分厌恶你那顽固死板的性子的,明明年纪轻轻,却古板的不像话,每日在我耳边嘀咕着之乎者也,要是本殿下不愿看那些文人经书,他便要同父皇告下一状,说本殿下离经叛道。” 赫朗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诚,说了许多,像是积怨已久,他也没有甄溥阳在抱怨自己的自觉,像是在听他抱怨另一个人,所以饶有兴致。 “殿下较臣还要小上八岁,怎可说臣年纪轻轻?那殿下岂不是更年轻?” 甄溥阳不喜别人说他年岁尚小,此时立即板起了脸。 赫朗便也不再逗弄他,拿出书本与纸张。 他不打算将混世魔王教导成圣人,但也不想让他成为只知读游记话本的风流纨绔,便排出三本装订整齐的书,《资政要览》《性理纲目》《百字注释》“本殿下就知道。”甄溥阳撇了撇嘴,颇有些不情愿的意味,但还是主动接过了书。他说呢,怎么会如此轻松,就给他日日看话本? 赫朗想循循善诱,让甄溥阳知道看书不难,再让他逐渐看下去,包容书本,接纳学问,最好能将正统书也一点点看入眼。没有正统书来充实自己的内涵,总是说不过去的。 虽说殿下满面不悦,但还是接了书,也算是变相接受他的教导,赫朗弯起嘴角,鼓励状拍了拍他的头顶,语气柔和,“殿下要快快读书。” 这份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甄溥阳一惊,下意识地打掉他的手。 连父皇都没有如此亲昵的抚过他的头顶,这人是想被赐罪吗? 他已经不是垂髫小儿,不需要他这般装出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 甄溥阳微怒,颇为生硬地转身,撂下一句:“以后不许碰本殿下。” 赫朗握住被他拍得发麻的手,微微一顿,看他别扭的样子,心知这孩子是口是心非的,也就不打算花力气反驳,顺从地点了点头。 哪知道这混世魔王的心情难以捉摸,脸色不但没有缓和,甚至还皱起了眉,像是又有谁违抗了他的命令,即便是六月的天,也没有这般变幻莫测的。 甄溥阳不再看他一眼,抱着书转身就走。虽然太傅答应了不再碰他,可甄溥阳还是不痛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就只想破口大骂,太傅是根木头! 原本到府上是要温习功课的,但甄溥阳跑了出来之后便也没了心思,瞧这的园林景致不错,就钻进里头散散心。 出乎意料的是,在翠绿的草地上,竟然躲了一个浑身雪白的兔子。 甄溥阳的玩心被勾起,一把抱起兔子,却没想到它与其他同类不尽相同,双眼是通透的琥珀色,看向他时,皱眉似的挤起眼睛,像是带了灵性,能向人类传达自己的情绪。 这么只有趣的兔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他逗弄了不到一会儿,就有人来劝他回去了。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先生。 甄溥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看太傅面色不佳,下一句就要开口责怪他的样子,他拉不下脸认不辞而别的错,也沉着脸。 而且先生也已经看到了他抱着的兔子,欲要开口,甄溥阳怕他数落自己,抢先开口。 “别拿劳什子道理劝本殿下!” 怀中的兔子被他吓得一跃而下,又落到了草丛里。 赫朗望着草丛中白绵绵的一团,微微眯起眼,若无其事地开口:“臣喜欢兔子。” 他抱起兔子,那兔子也伸出两只前爪拉住他的前襟,一人一兔微微对视,此情此景让赫朗不禁笑出声。 无奈地摇摇头,带着未曾消弭的笑意对愣着的甄溥阳开口:“殿下快些回房,温习完毕便留下用膳,府里给您备了您爱吃的。” 跟伸手不打笑脸人一个道理,每次先生若无其事地露出笑颜同他说话时,甄溥阳便哑口无言,发现自己根本硬气不起来,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回去。 可没想到,这兔子不亲人,见了赫朗,却乖得什么似的,缠着赫朗便不肯离去了。 赫朗没法子,只好将这紧巴巴缠着他的兔子带回府里。 接下来甄溥阳性情大变,老老实实地听他了一个时辰课,为了奖励听话的殿下,赫朗在饭桌上也是对他和颜悦色,频频夹菜,甄溥阳总算是肯弯着嘴角回了宫里。 才送走这位小祖宗,赫朗怀中便挤进了一只肥团子,它眨了眨眼睛,嘴唇张张合合,像是要开口言语一般。 不曾想到,这兔子不仅会说话,而且一开口,便让赫朗大吃一惊。 “宿主,我是#¥@#¥手册的神识灵兽!” 虽未听清是什么手册,但也大概知道必然和自己遇到的册子有关,赫朗不可思议,心情复杂地看着怀中的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 在看完更新养肥的时候,可以去看看耳朵的其他文,有一些完结的qwq 第7章 文试 赫朗转念一想,连穿梭世界这般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叫这手册做到了,还有什么是不会发生的呢? 既然能通人语,赫朗便询问了它的姓名,虽然也不知道一只…灵兽,是否会有这种讲究。 见赫朗与它主动搭话,兔子的心情很是雀跃,“我是吃瓜的兔,所以是吃瓜兔!主人可以叫我瓜兔!” 原本以为是只柔顺可人的兔子,但现在赫朗感觉自己的想法正在受到冲击,这兔子,是太过喜爱吃瓜吗?为何起这种名讳,它的父母是如何想的? 眼神扫过它短短肥肥的身躯还有大板牙,撇过眼,他只能说一个字,“蠢。” 瓜兔委屈地拱进他的怀里,哼哼唧唧地反驳:“宿主大人,瓜兔可是很厉害的!可以给你任务提示,给你开超级厉害的外挂,你得抱住我的大腿知道嘛!” 赫朗微笑,虽然听不懂这兔子在说什么,但是也大概知道它在吹嘘自己厉害。 “抱大腿?这样吗?”他握住瓜兔细细的兔腿,特意挠了挠,让它痒得在他怀里乱动。 虽然他面上很嫌弃这只兔子,但是抚摸着它的软毛,那上面传来柔顺的触感,还有掌下穿来的温度,都让他不得不喜爱起来。 既然这兔子是什么手册的神兽,赫朗便也将自己的事同它讲了,也全当找个伴来倾诉,毕竟在这么个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世界中,也只有这么一个知情人了。 “你说,如何才能让殿下在文试中拔得头筹,引起皇上的注意呢?” 瓜兔懒懒打了个哈欠,毫不担心,“皇上这么宠他,只要他认真点,不是那么说不过去,当然会偏心啦。” 赫朗想了想,还是像其他皇子身边的人一样,花银子找出题的学士透了题,告诉甄溥阳切记要认真对待。 文试的氛围很轻松,适龄的兄弟姐妹们齐聚一堂,先生和学士们则是立在一侧等候。 以往甄溥阳都是最后几个来的,但这次赫朗早早的就把他带到了殿里。 “如果殿下此次表现优秀,证明自己的能力,臣以后就不让殿下默书了。”赫朗与他并肩坐下,手搭在桌上,叩了叩,轻声道。 其实说这话时他也是犹豫的,总觉得他这样育人,未免太过不正,竟然用不学习来鼓励殿下学习。 但是显然这对甄溥阳还是起到了鼓舞的作用,他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懒懒地点了点头,将杯中倒的茶一饮而尽,杯口扣在桌上。 “你就看着本殿下力压群雄吧。” 赫朗挑眉,嘴角含笑,自然也有期许,但也同时笑他的天真和自傲。 殿下真当他这些皇兄们与他一般不学无术?不过,姑且还是看看殿下表现如何。因为来的早,一向喜欢姗姗来迟的皇子们还很少。 四皇子甄溥齐就是先到的几个其一,他一踏进门槛,就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骚乱,几个人不禁交头接耳起来。 “四哥这次又会惊艳四座吧?”猜测声响起。 “文采再好又有何用?惊艳能换来父皇的注意?也不看看他什么出身,下等奴婢生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不是杂种呢——呵。” 赫朗微微侧目。 甄溥齐是皇帝的四子,刚过弱冠之年,长身玉立,不似皇家之人,一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姿态,一举一动宛若行云流水,气质风流。 倒是他的生母,不过是最低等的官女子,出身低贱,是无法与其余皇子的母亲相提并论的。 其余皇子的母妃身后,上有将军丞相大臣,钟鸣鼎食之家,最不济也是个大户。 而甄溥齐之母不过是一个偶然得了宠幸的下等女子,在这些自诩高贵的皇族中,可想而知,甄溥齐是如何被人排挤与笑话。 这番话说的可不小声,不知道当事人听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赫朗好奇的打量着本人,甄溥齐却是充耳不闻,面上维持着良好的风度,根本没有与他们计较的心思,或许是麻木了也或许是气度的确不凡。 皇子们年龄不一,以往大多都是年长者得之,不过志在兄弟们切磋文采,倒也不做过多计较,只选出一位表现最佳者。 入座之后,人纷纷到齐,少不了猜测这次的赢家会是谁。 上次的优胜者就是甄溥齐,他年龄为长,又着实文采斐然,较他年纪大些的兄长与底下一众皇弟,都不能与之并论。 这让他难以不让被兄弟们议论,也少不了招来嫉妒猜忌。 尖酸的话语不算小声,有心之人绝对是可以听清的。 赫朗不禁用余光一看,没错过甄溥齐眼底的阴沉。 只不过一转眼,他又依旧是笑面春风的宽和模样,这转变的速度可谓比翻书还快,说明他对情绪的把控已经炉火纯青。 甄溥阳冷声打断赫朗一直注视甄溥齐的视线,“怎么?先生也对四皇兄寄予厚望?” 听说四皇兄可是为了此次文试,提前准备了数月有余,可谓是胸有成竹,有备而来。 反倒是他,这次突然积极起来,别人不知在暗地里偷笑他不自量力,面上还是假惺惺地祝他顺利。 甄溥阳用力地躺在椅背上,手里抓着茶杯在桌上胡乱把玩磕碰,心情不悦,让他将礼数都忘了个净。 赫朗握住他扣住茶杯的手,微笑道:“殿下乃是众望所归。” “呵。”甄溥阳短促地发出一声嘲讽,什么众望所归,大家可盼着太子哥哥他们独占鳌头呢,哪有人把期望寄予他身上。 不过被太傅先生的目光一望,源源不断的希望与力量就涌进了他的身体里。 等到皇帝也大驾光临,文试才正式开始。 题目的确是赫朗教过的,但显然,其他皇子也完全没有对题目感到讶异,因为大家都或多或少从其他渠道获得了试题的消息。 赫朗有些担忧起来,不过很快,甄溥阳就用他的优胜证明了他担忧的多余。 皇帝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儿子会有如此出色的发挥,平静的双目闪过一丝惊喜,啧啧称赞。 顶着众人的目光,甄溥阳眉眼一片淡定,沉稳地迈步回来,坐定,这才看向赫朗,眉峰一挑,露出一分得意之色,像是等待夸奖,沾沾自喜。 赫朗为他斟了杯茶,便纵容地看着他笑。 只是,他突然觉得如坐针毡,往目光源头望去,只见甄溥齐眼底藏着暗芒,像是狩猎一般,与方才洒脱温和的公子恍若两人。 赫朗还以为自己花眼了,再认真一看,甄溥齐的双眼温和如初,对上他的视线,还不急不忙地含笑点了点头。 这点温和在皇帝宣布优胜的人是甄溥阳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一片唏嘘与赞叹响起,纷纷将目光放在两人身上。 虽然或许有那么点偏心的成分在,但大家似乎也习惯了这一点点的不公平,在皇帝眼皮子下也不好有异议。 赫朗也明白了,一向不学无术的甄溥阳,只要有些许的上进,都会被放大无数倍,换的一致的青睐。 而像是一直表现良好的四皇子,悄悄出了偏差,便会让人大感失望。 不过甄溥齐反应也够快,即使失利,还是在瞬间收拾好了情绪,带着惊讶的欣喜,款款上前,待众人散去之后,才拱手恭贺。 甄溥阳还算礼貌地谢过,总算没摆出不耐烦的脸。 甄溥齐弯起嘴角,与他交谈了一番,觉得皇弟的转变是赫朗的功劳,也忍不住与他说起话来。 “太傅果真学富五车,气质不凡,宛若仙人。” 赫朗被突然夸赞,有些不适应地掀起眼皮,没多想就开口还了一番赞美。 “哪里,四皇子才是玉树临风,温其如玉又才华横溢,方才作的一诗,立意高深,题字也行云流水。” 甄溥齐不温不火地又谦虚一番,然后苦笑,透露出还不是比不过自己皇弟的意思。 迅速意识到自己情绪的不妥,甄溥齐一顿,立马挥挥手,道莫要再提,爽朗地到了个别,一身轻松,转身就走,倒是洒脱。 赫朗目送他离开,甄溥阳领了作为奖励的马房钥匙,也抬腿就走,顺带讥讽道:“先生真是会恭维人,四皇兄就那般好,玉树临风,温其如玉,才华横溢…呵。” “如此说,那臣不也常恭维殿下您?”赫朗笑道。 甄溥阳理所当然,“先生恭维本殿下是应该的。” 总之他一听先生平时没有称赞过他的词语,用到了别人身上,他就不悦,那股酸气钻得他心头难耐,连带着心情都不佳起来。 他没等赫朗,趋步离开。 他的先生不明所以,急急跟上来,连连呼唤他,这才让他好受些。 作者有话要说: 参见表情包……吃瓜兔。hh读者群里的妹子看到了吗,知道是谁吗。 后排感谢一波,3q for 一只吃瓜的兔,痴嗔本真,黑色的白兔子,千魇邪,二货云花花,晏晏清欢投的地雷,抱住金主爸爸们的大腿。 第8章 月下酌酒 傍晚,赫朗还沉浸在甄溥阳文试获奖的喜悦中,盛情邀请他到自己府上品尝自己的手艺。 甄溥阳心情很奇妙,就是他本人也没这么开心的,怎么这人还能这么雀跃,眼睛里亮晶晶的,不知道多好看,他不想看又忍不住看。 赫朗的邀请不太妥,天色已晚,如果到他府上,甄溥阳就回不了宫里了。 赫朗抬头看了一眼渐沉的天色,提议:“如若不嫌弃,殿下可在寒舍歇息一晚。” “嫌弃…我嫌弃!”甄溥阳没想到先生会这么热情,他受宠若惊却高声反驳。 随即,在数秒的相互怔楞下,他的声音又淡下来,摆了摆手。 “不过本殿下不拘小节,纡尊降贵也未尝不可。” 说完,便自顾自上了赫朗回府的轿子。 赫朗好笑地摇摇头,不清楚殿下方才的所想,也钻进了轿子中。 两个男子共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再加上轿夫抬得摇摇晃晃,免不了肢体接触,好几次,赫朗都不小心倒在了甄溥阳肩上。 他发间溢出的淡淡香味宛若无形的手,勾着甄溥阳的心神,也不知是不是轿子在晃,令他头晕目眩,不禁皱起眉。 赫朗摸摸鼻子,意识到自己的不敬惹殿下不愉快了,便小心地将身子贴在另一边,尽量不触碰到他。 甄溥阳长舒一口气,看了他一眼,满脸不爽地合眼,只是眉头始终皱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难事。 原本以为品尝太傅的手艺是说笑,但意外的,他真的在厨房里忙活了半个时辰。 看在他心意的份上,甄溥阳还是动筷了。 不知是不是饿着肚子的缘由,甄溥阳吃了一口之后食指大动,沉默地频频下筷。 在他专注的凝视下,更是多添了一碗饭。 只是,据他所知,先生出身良好,一直都是日日读书写字的大家公子,怎么会厨艺的? 甄溥阳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停下筷子沉思。 见他如此,赫朗挫败道:“臣的手艺不至于如此拙劣,让您难以下咽吧?” 甄溥阳立即吃了一大口,问道:“本殿下只是在想先生如何会下厨的。” 君子远庖厨,他们文人不是讲究这些么? 甄溥阳一时语塞,垂下眼回忆。 以前的他虽是皇子,但又不同其他皇子一般有大群侍女伺候。 即使是有画春这个侍女,但他们也是相互扶持,在画春做大堆宫务时,他也会为了填饱肚子下厨的。 但此时他无法解释,只好开口:“为了殿下而学。” “……?!” 这个答案让甄溥阳差些咬到了舌头,也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即使是他的亲生母后,也是高高在上,一双玉手纤纤,不会为他做这些事情,怎么这人随随便便就…… 甄溥阳蹙眉,心下竟生出一丝不安与甜滋滋的满足,爽快地开口说将今天文试得的那匹珍稀宝马赠予他。 这样冲动的馈赠让赫朗不禁嗤笑出声。 “只是还你的。”甄溥阳瞥他一眼,将饭菜一扫而光。 天色实在不早,他就在府上的厢房里歇下了,而且一夜好眠,直到日上三竿也没醒。 听闻甄溥阳有不小的起床气,倒也没有人敢打扰他的好梦,除了赫朗,他不以为然,门也不敲,直入内室,唤了熟睡的殿下几声,毫无反应。 甄溥阳的睡容稍显稚嫩,沉稳恬静,十分乖巧,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个嚣张跋扈又爱顶嘴,目中无人的少年。 赫朗不忍心粗暴地掀开他的被褥,又一时玩心大发,便捏住了他的鼻子,等待他自行醒来。 很快,甄溥阳就满面怒色地睁开了眼,刚要发脾气,但朦胧的视线中辨认出了来人,他不知怎的,瞬间就消了气。 这时,几个侍女机灵地迎上前,递上面盆与毛巾供神色迷蒙,双眼幽黑的小魔王洗漱。 甄溥阳沉默地坐起来,让赫朗给他束发。 拿着玉梳的侍女看了眼自家太傅,连忙上前伺候,却被他一把挥倒在地。 本来起床便心情不虞,他的话还不被当真,甄溥阳更是火气上头。那声贱婢在赫朗的注视下咽了回去,但骂语不减,“本殿下就要先生束发,一个个聋了不成?速速滚下去,大清早就来碍眼!” 两股战战的几人仓皇而逃。 虽然很想提醒殿下现在已经不是大清早,但赫朗还是顺了他的意,驱散了下人们,尝试着拿起玉梳。 他平时的发式简约,手艺不算太好,这才帮殿下梳了没一会儿,就扯了好几根秀发掉落。 赫朗心一跳,怯怯地收回手。 他可记得,甄溥阳以前就因为束发这事,差些绞死一个婢女,可见他对自己的头发是十分爱护的。 再三犹豫,赫朗放下梳子,放弃了尝试,“臣手拙,还是唤婢女来吧。”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拒绝,又惹殿下生气了。 甄溥阳板着脸,将他手上的玉梳抢下,一把丢开,落到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不梳了!” 这声怒吼震得赫朗头痛,他手一顿,只好又换了另一把木梳,执起他的发丝。 没想到甄溥阳还是怒容满面,扭了扭身子,用力地扯回自己的头发,一副不肯配合的样子。 赫朗磨了磨牙,觉得自己的耐心正在被他的别扭消磨,想开口训人,又说服自己不与他计较,不厌其烦地细细地为他梳理。 为了不扯到殿下的头发,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动作轻柔。 显然,这让甄溥阳感到很舒服,头皮微微酥麻,一缕缕的发丝被先生握在手中,又一丝不苟地束起,他的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 安抚了这尊大佛之后,赫朗又无奈地为他更衣整理,甄溥阳这才满意起来,肯出门回宫。 就在这天,小殿下将皇帝赏赐的宝马赠予了自己的先生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这样的待遇可不是那么常见的,足以证明太傅在七皇子心中的份量。 别人全当赫朗教导有方,小殿下宽厚大方,却不知道他们相处也颇多摩擦。 比如在寻常的授课中,每当赫朗讲到涉及帝王之事时,甄溥阳就会莫名其妙。 “帝王之道,其次讲究制衡之术——” 他不耐烦地打断赫朗,他原本就没想过争那个位置,怎么先生这么自然而然地就提前给他灌输这些学识? “八字还没一撇呢,本殿下可不是最有希望成为皇帝的人。” 先生要是这么想教出个皇帝,那直接去太子哥哥那里岂不是更快? 赫朗瞧他板起的脸,欲言又止,他或许是心切了些,露出了他明显的意图,惹殿下不快了。 见势不对,赫朗立马闭口不提,语调一转,约甄溥阳晚上小酌一番。 想到许久未饮过酒,甄溥阳欣然应允。 傍晚过后,月影爬上柳枝梢头,天际也沉了下来,染上幽深之色。 月色清冷,美则美矣,但不带一丝温度的银光洒落之时,也难免让人生出孤寂之感。 此时,身边一同饮酒的人,便是他们彼此唯一的陪伴。 本来赫朗要带一坛青梅酒的,但甄溥阳嫌喝这些酒没意思,最后自带了一坛陈酿。 这酒入口便辛辣,赫朗只觉口腔在一瞬间充斥了这股酒气,恨不得狠狠地砸啦嘴,把那股刺激的味道抿淡。 再看甄溥阳,一杯下肚还是若无其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赫朗淡然地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自顾自地赏起月。 得不到注意的甄溥阳,像是被无视的孩子一般,微微恼怒:“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有本殿下半分风华吗?” 明明就是他约的自己,还以为他又有什么名堂,结果就这般对他冷淡,让他一个人喝闷酒? 望着月亮出神的太傅,身形飘渺,身体的轮廓被银边般的勾勒出来,似乎无欲无求,和他一样的迷茫。 望着他,甄溥阳的心逐渐宁静下来,微微侧目,“先生有什么目的?” 为何要待他这么好,一时如同至宝,一时又若即若离?为何处处为他着想,却不顾他意愿,为他选择夺,权之路? 这样的太傅,对他而言是陌生的,想要让他远远推开,但他内心的一丝抗拒,却是因为畏惧这种前所未有的危险。 为什么明知这个人是想让他坐那个对他来说不舒适的位置,他在反感之中,又会情不自禁地,中了迷魂药似的想要靠近。 每次顶嘴和闯祸之后,他都在不经意间期待他的责骂,还有他被愠怒之色染得生动了的眼神,那是只注视着他的。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享受太傅宠溺的温暖,还有他不忍的纵容。因为他总害怕,那会是令人溺毙的毒,药,让他忍不住饮鸩止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小攻还是很傲娇的……? 最后!求……留……言【扑通】 第9章 循序渐进 赫朗被他的问题烦恼得太阳穴微痛,只好回答“臣没有目的,殿下只要相信臣的心在您身上,臣不会背叛您。” 他没再解释什么,只是这一句话,无比认真与坚定,像一颗神奇的定心丸,或者一碗迷魂汤,瞬间镇定了甄溥阳的心。 不会背叛吗…甄溥阳听的触动。这时,赫朗反问:“所有皇子的目标都是那把椅子,那您呢?您的追求、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也很困扰他,被赫朗一问,甄溥阳英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不过他心大,很快就舒展了眉眼,一派轻松,“能有什么追求?人活一世,重要的是开心,愉悦自个儿,把酒当歌,潇洒快活,岂不美哉?” 赫朗微微惆怅,闷声举起酒杯。 这几口喝完,他的大脑已经微微混沌,思考的速度慢上了不少,两抹红晕悄悄从他的脖子爬上,将耳根和脸颊都染得微微发红。 许久,他放下酒杯,才憋出一句,“您是帝王之材。”那抹挥之不去的热度烧得他两颊滚烫。 甄溥阳酒量尚佳,听了他的话,不以为然,望进他微微朦胧的双眼。 “又来了。你是劝我的?那你告诉我,当了皇帝有什么好处?” 赫朗不知道这个少年的所求,微醺的大脑没多思考,随口道出世人的追求,“万人之上……或是醉卧美人膝?” 听了他的回答,甄溥阳不屑道:“我现在就可以做到,有何稀罕的?” 赫朗不说话了,总之他的任务就是如此,虽然殿下此时不情愿,但他总会让他情愿的。 看到自己的先生吃瘪,甄溥阳轻笑一声,如果坐了那位置,就能醉卧美人膝,倒也不赖吧? 他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眼他的先生,发出一声促狭的笑。 一口饮尽杯中酒液,一分氤氲的酒气染上双眸,甄溥阳想,怕是他也醉了。 …… 皇帝是愿意宠着甄溥阳,但甄溥阳这般洒脱不羁的性子根本不适合被束缚住,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无意将皇位传给他。 眼下最有可能的,还要属太子。 太子已年满十八,娶妻生子,步入成家立业的阶段,也因为开枝散叶,权势越发巩固,皇帝更是将一部分政权交到了他的手上,俨然半副执政者的姿态,他的势力已经犹如树根一般稳固地盘踞。 而其他皇子们已过总角之年,都陆续被委派了零散的事务,虽说不可能有称帝的资格,但起码也在锻炼他们的个人能力,唯独甄溥阳,一身轻松,无牵无挂。 皇帝这不是不宠他,反而宠得有点儿过分了,让他过得太舒坦了些,不需要他如何学习着处理国务,到时候只给他封个闲散王爷,过着潇洒自由的日子算了。 甄溥阳也不自知,就这么过着自己混世魔王的日子。 不过这只曾经的混世魔王,这一两年来,也因为赫朗的出现,越来越收敛,虽然顽劣依旧,但也没再闯什么大祸。 宫里上下都道九皇子是长大了,也未听说过他欺侮宫人的传闻了,他越来越知书达礼,出口成章,一些杂文散画也颇有,身上逐渐浮现出翩翩公子的优雅姿态。 要是赶上心情好时,还会赏旁人一个笑脸,可不像他以前,只会在轻描淡写刑罚或者耍弄下人之后露出的恶劣微笑,令人恶寒。 赫朗虽然也听旁人的夸奖与省心的赞叹听到耳朵长茧,但是他却觉得殿下在他面前还是一样…顽皮,爱顶嘴,喜欢惹他不悦。 正值溽暑天气,房中闷热,赫朗便带他来后花园的树荫旁备书。 不过即使这里绿荫重重,也备着了凉过的茶,可谓是十分舒适,可甄溥阳还是定不下心,赫朗刚开始照本宣科给他读了几句,他就开始躁动了。 “又是这些迂腐的道理,我才不听呢!” 甄溥阳鼻子都快要朝上了天,一甩袖子,不成样地坐在树下的软椅子上,什么皇家礼仪,都被抛到了九天之外,哪里有别人称赞的半分模样。 他说的话不乏鄙视之意,但是还是可以看出,他眼底是有笑意的,像是被阳光晒暖了的池塘一样,波光粼粼。 很难想象大家眼中暴戾的九皇子也会有生气时这般似乎嗔怪的模样,像是一向霸道刁蛮的吊睛老虎,突然柔和下面孔,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小猫。 总是被甄溥阳讽刺古板,诸如此类的话,赫朗已经习以为常,他知道他心中并非所想,但还是要这么说,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难道还能惹怒他不成? 赫朗自动忽略他的话,卷起书,敲了敲他的脑门。 “殿下如若乖些,这月内不要再欺侮下人或者其他皇子,月底时,臣就带殿下出去玩耍。” “咦——?”甄溥阳双眼发亮,出去? 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他瞪了一眼微微笑着的赫朗,立马收敛起神色,挑眉问他,“如何出去?” 他的确向往人间繁华,每天对着这片宫景,不管多美也迟早会腻味的,可惜身为皇子,倒也少不了被一些条条框框为难住。 “臣自有臣的法子。”赫朗故弄玄虚,也不肯直说,倒显得他有些狡黠了。 嘁,还能有什么法子?无非是和别人套交情来的路子。 甄溥阳也没拆台,只想着,这么有空和什么官员士兵的交际,还不如多花时间陪他,到底谁才更尊贵啊? 他略带不满地回瞪他的先生,但是显然赫朗不明白他的所思所想,只知道习惯性地对他微笑,用包容的眼神望向他。 只要殿下发脾气了,他便这般回应,他知道殿下会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最后只好自然而然地消气。 这样的相处模式让他们的气氛融洽而和谐,或许是夏花开得正好,映得人面也如同这花容一般俏丽。 不远处,一个偶然路过的身影,不禁驻足,凝视着他们微妙又融洽的场景。 他年龄不大,身形略微消瘦,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身着青衫的人双眼中的温柔是如何动人。 他知道他这个皇兄一向最受宠,可是脾气暴躁,有个混世魔王的称号。 他以为这样内在恶劣的人,是不会真心受到谁的喜爱的,连伺候他的宫人都对他闻声色变,这样的人该是多么恶劣。 虽然近年听说他端正了不少,但他还是一直保持嗤之以鼻。即使他凭借着父皇对他的宠爱高高在上,万人尊敬又如何呢,瞧他不可一世的姿态,等到其他兄弟继承皇位之后,还说不定拿他如何呢。 虽然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但是他也没有似其他兄弟一般,羡慕他得到的恩宠,只是淡淡叹一句命运不公罢了。 可此时,一种羡慕的情绪,却是油然而生的。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让另一个人,眼中虚假的张扬尽失,将他的迷茫驱散,然后充实进新的希望。 那么,他的空缺,又让谁来填补呢? 他不禁自怜自艾起来,最后还是摇头,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还是短小君,之后会出现一个争宠(划掉)的心机boy 第10章 一喜一惊 赫朗看起来似乎无欲无求,冷冷清清的样子,但其实,也无比向往热闹的民间。 上辈子死在宫闱之中,这辈子在朝为官,做这贴身太傅,也与皇宫紧密不分,始终逃不过这层桎梏。 他虽然能毫无压力地度日,但内心还是渴望着红尘烟火。 所以只要有可能,他便会想法子出来透透气。 刚答应了甄溥阳与他一同出游,他们便寻着机会溜了出来。 虽然甄溥阳平时一副老成的姿态,可到了外头的世界,还是压抑不住内在的小孩儿心性。 赫朗没哄过小孩,不过也大概知道他们会喜欢些什么,但是显然,他忘记身边的人早已少年,而不是孩童。 一出街,就看到路边的小贩成群,在街边沿路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让繁华的街道充满了活跃。 抱着一根草木棒子的小贩,用稻草严严实实把它扎起来,上面插着一排排竹签,而竹签插着的,则是大受平民欢迎的糖葫芦。 赫朗眼前微微一亮,低头问他:“糖葫芦,殿下要么?” 这糖葫芦做的好,山楂又大又圆,将其整齐地串之,外层刷上黄澄澄的糖,在阳光下闪耀得发亮,十分好看,想必入嘴的滋味也是酸甜可人。 甄溥阳撇撇嘴,表示他对这种稚童喜欢的东西不感兴趣,虽然如此,但目光还是无法从红艳艳的糖葫芦上面移开。 赫朗摇头轻笑,从怀里摸出一文小钱,买了一串回来。 甄溥阳满意地点点头,先生还算会哄人…刚要扭捏地接过,却见赫朗自顾自咬了一口。 “先生,你?!”甄溥阳惊讶地看他。 赫朗舔了舔嘴唇,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抿嘴一笑,带着一丝揶揄,“殿下不是说不要么?可臣爱吃。” 甄溥阳板着脸,憋得说不出话,太傅何时这般坏心眼了?竟然捉弄他。 “本殿下不管!” 瞧先生沾沾自喜的愉悦模样,他大叫了一声,便扑到赫朗身上,用力抓住他的握着糖葫芦的手,朝糖葫芦上咬了一口。 之后,甄溥阳才发现,这是先生也咬过的。 赫朗故意笑着问他:“味道如何?” 本来以为甄溥阳会嫌恶地吐出来,或者恶语相向的。 但是他却细细地咀嚼吞了下去,耳根也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变成了怡人的淡粉色,半晌才在赫朗的目光中,悠悠说了一句,“好吃!” 赫朗眨了眨眼,也笑了出声。 这九皇子平时吃宫里的山珍海味也不见得说过好吃二字,就算是偏爱的菜肴与食材也仅说过不错,怎么民间的小零嘴也能得到他这么高的评价了? 大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不少,赫朗带着九殿下沿街看下去,正好遇见一摊做手艺买卖的。 摊主上了些年纪,双鬓斑白,手里拿着手掌大小的木块雕刻木人,粗糙的双手灵巧,寥寥几刀,就将小人的五官眉眼刻画得栩栩如生。 想着让殿下回宫了也有些纪念物,赫朗便让摊主照着甄溥阳的模样刻一个。 但甄溥阳却摇头,说自己要先生的。 赫朗微微讶异,看着摊主将那个与自己相像的木头人偶塞进殿下怀里,他心中始终有一分别扭。 看了眼要暗下去的天色,想着来日方长,赫朗便急匆匆地带着他回了宫。 一天下来,甄溥阳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还是喜悦的,不仅吃到了宫中罕见的东西,而且——还拿到了先生模样的木人偶。 他是觉得自己的拿着另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偶太过奇怪,他要看自己的话,照镜子不就成了么?还不如要个先生的。 他刚把木偶放在床边,就有宫人通报他,父皇宣他一见。 他的心微微鼓动,好奇父皇是如何了,问你突然来这一出,该不会是发现他们私自溜出了宫的事吧? 不过还好,他语气照常,拉他同自己一齐下棋,甚至关怀地问他最近过的如何,是否有好好念书。 “父皇,儿臣有念书的。” 甄溥阳肯定道,手中落下一棋。他对这句话承认的非常得意,在太傅每天紧盯着的学习下,他自认自己水平不浅。 听了他的回答,皇帝满意地颔首,一摸短须,“最近听闻宫里的人对你稍有称赞,朕寻思着你何时懂事了?朕猜是太傅的功劳,你自个儿觉着,太傅教导得如何。” 虽然是这么问,可是他心中早已有答案。 听说当时文试之后,他赏赐的宝马,不到一天就又被他这个九儿子送给了太傅,这还不能说明出什么吗? 这种问题对他来说司空见惯,甄溥阳随意应了一句,“还可以。” 皇帝也是知晓一二分他的性子的,既然是还可以,那便是很好了。 他赞叹地抚了抚胡须,“看来这贺太傅了不得,朕这只小老虎爪子也被磨软了。” 皇帝微微一笑,皱纹横生,眼底带着欣慰与揶揄。 甄溥阳被自己的父皇这么一说,下意识有些逃避的情绪,怕再这么说下去要面红耳赤,便连忙开口:“说他做甚?父皇,咱们继续下棋。” 棋盘上继续着你来我往,但甄溥阳内心的清潭就像是被投了小石子似的,泛起一圈圈涟漪,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不能专心致志于棋局上,导致甄溥阳节节败退,一局终了,果然败北。 他微微气馁,也并未多留,朝他的父皇行了礼就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年逾五十的帝王转过身,对身边的亲侍沉吟道:“看来太傅在教导皇子这方面应该有一套,那么我也放心仁儿去了。” 福生仰头,打量着帝王,“皇上,您真的要让十二殿下跟着太傅吗?” 他总觉得九殿下会暴跳如雷,可偏偏皇上不这么想。 不管旁人如何告状,还是觉得自己的九儿子心性实则纯良温厚,一定会与自己的兄弟和睦相处的。 皇帝早知太傅学富五车,但是他这个逆子向来最爱胡闹,他怕太傅一人管教不住,便一直没有让他多教导别的皇子。 现如今,看太傅绰绰有余的样子,他也放心了。 想起那个自己鲜少见过的孩子,他长叹了一口气。 回忆被拂去厚重的灰尘,隐约浮现上来,皇帝微微眯起浑浊沧桑的眼睛,目露迷蒙的怀念之色。 那孩子眉眼还是那么神似他以前爱过的女人,而且平时也颇为乖巧,日日待在自己院里,一点祸不闯。 虽说看不到什么才能,一直默默无闻,但这样就够了,思至如此,皇帝的面色柔和不少。 或许是离迟暮越近,他的心地也全然不同年轻时那般冷漠。 对着逐渐成长的儿女们,特别是不曾给过他们与他们母妃半分关注的,此时,总有一种弥补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要…留言…要…花花…亲亲…抱抱qwq 第11章 皇弟 不久之后,一个新的身影进入了他们的世界。 也是那天,甄溥阳在他们平时备课的书房里,发现了他。 先生此时未到,他先一步来备书,却没想到来了个莫名其妙的人,占了他看书的软席还全然不自知。 他似乎不太爱说话,见了他来,也只是木讷地起身,自始至终都没给他过多的目光,“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面对这人,甄溥阳语气好不到哪里去,倨傲地扫了他一眼,重声问道。 这可是太傅授课的地方,怎会出现闲杂人等?不过…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甄溥阳脑中闪过一丝记忆,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是他的皇弟,排十二,还要较他小上一些,怪不得身子骨看起来也略显稚嫩。 不过他的衣着实在太朴素了,一袭不带花纹的青衣,身上也不带任何装饰。 这宫里别说皇子,就连掌事奴才,也一身绫罗绸缎,所以他一时间没想到这是他兄弟的其中之一。 果然,他的身份很快就被验证了,旁边跟来了个贴身太监,见着甄溥阳便立马弯着腰上来解释。 “奴才给九皇子殿下请安!禀告殿下,十二皇子今日被皇上托付给贺太傅教导,特来书房报道。” 原本还算淡定的甄溥阳,听到了这句话,立马双目睁大,不悦之情溢于言表,也顾不得当事人是不是还在,一口拒绝。 “让他去资善堂学去,为何要巴巴地凑过来缠着本殿下的先生?”一股火气上窜,他的语气也不太好。 一般皇子都是集体去资善堂,让那里的先生们教导的,他的先生是太傅,不教太子也不教其他皇子,就是只属于他的先生。 凭什么要突然出现一个人,来分享他的专属特权? 太监被这么一问,也是急得满头大汗支支吾吾的,不懂如何回答,“这……因为李学士身体抱恙,所以……” 想必,这李学士就是专门辅导十二皇子甄溥仁的先生。 可他还是对这原因不满,继续问,“暂时的?”这说明,李学士病好之后就可以不再看到他? 太监被他逼问的视线盯得汗如雨下,卑躬屈膝地摇摇头,“这……奴才不知。” 甄溥阳脸色有些沉。 知道自己这个皇兄不欢迎他,甄溥仁倒也没有失落沮丧,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朝他面无表情地一甩袖子,甄溥阳没多想,竟然直接找到了父皇那里去。还好皇帝当时下了朝,闲暇着,很快就被急性子的甄溥阳找到了。 他也不管什么礼数,开门见山:“父皇,为何要将十二皇弟托给儿臣的先生?” 大多时候气质都沉稳的少年因为这件事,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跟前,像是不讲理的毛头小子。 皇帝对他莽撞的行为微微不满,但还是给了回答。 “你皇弟身子骨弱,不宜与大家一同学习,一向教导他的的先生又身体抱恙了,而太傅如此出众,又是闲暇,最适合不过了。” 说完,皇上还蒙蔽双眼地补充了一句,“阳儿心善,朕信你会体谅皇弟的,是否?” 全然褪下在朝堂上威严之气的皇上,面对自己的孩子,无比的亲切温和,耐着性子给他充分解释。 “李学士抱病,那还会有张学士、陈学士、林学士,为何一定要我的先生来教他?”甄溥阳不依不挠。 他越说越气,不禁咬了咬下唇,面有懊悔之色,早知道他就不该让别人知道那个人的好的。 皇帝看他这副模样,无欲言语太多。 其实一开始并不是他的意思,而是因为,前段时间的某天,一向深居简出的甄溥仁主动向他提出的要求。 但他不能将这真正的理由说出,不然依这孩子的性子,怕是会要找甄溥仁的麻烦。 他若无其事,微微挤出笑容,“朕是对太傅寄予厚望。” 甄溥阳面无表情,“贺太傅教导我已经十分疲累,儿臣不想自己的先生过于劳累。” 虽然有些惊讶甄溥阳这么会体谅人,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更何况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是已经做了的决定,身为一国之主,他更是难以收回,答应了另一个儿子的事情也不想再做改变。 皇上拍了拍甄溥阳越发结实的臂膀,继续对自己的宠儿温声开导。 “贺太傅平时不处理国务,已经是十分空闲了,况且朕相信太傅的能力,别说一个皇子,就算是再来两个,也能将他们管教得服服帖帖,是不是啊,阳儿?呵呵。” 听到他的话,甄溥阳不禁瞪圆了眼睛,父皇难不成还要再让别的皇子来抢他的先生?甄溥仁一个还不够? 他皱眉,再这么说下去怕是又要多来几个烦人的。 他知道分寸,也懂察父皇的言,观父皇的色,这也是他受宠的一个原因。 父皇这油盐不进,任你撒泼的模样,看来真是铁了心了。他咬了咬牙,只好作罢。 反正瞧那个呆子,也不会有什么本事压到他头上来。甄溥阳很快就平复了自己一时躁动的心情。 见他终于不再争辩,欲要放弃,皇帝露出慈祥的笑容,起身领他至门前,“你们是兄弟,一齐学习,也有个伴,不是很好吗?” 甄溥阳点了点头,想着太傅先生也应该赶到了,颇为闷闷不乐地请安离去。 闹了这么一出,赫朗也赶到了书房,在路上就大概听闻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踏进房里,便看到了面色不虞的甄溥阳,以及另一张陌生的脸庞,不用猜测,他便确定了他的身份。 甄溥仁才十岁余一二,身子骨虚,看起来更是稚嫩,白净的脸颊上没有过多表情,斯文又安静,不像是爱说话的性子。 赫朗垂眼看向低他不少的孩子,只能看到他瘦弱的肩胛。 在这之前他对这个十二皇子略有耳闻,知道他的生母难产而逝,很快就在其它兄弟出生的喜悦中被遗忘,无人问津。 因此,他没少受旁人的嘲讽,但是他稚嫩的心尤其敏感,心思细腻也不爱出风头,遇事便退缩。 因此,甄溥仁逐渐对人升起防备的高墙,终日习惯独来独往,养成了一副文静内敛的性子。 所幸皇帝怀着对他母亲的怜悯,待他倒也算关怀,但是要说宠爱,便不可能了。 思至如此,赫朗心中对这苦命的孩子多了一份同情,目光柔和地微微躬身,与他平视,亲切问道:“读过什么书?” 甄溥仁一惊,才意识到,他一进来第一句话竟然是对自己说的? 抬头便是赫朗清晰又俊朗的面容,还有他注视的目光,他想多看一眼,却又不好意思地垂眼。 他受过鄙视与同情的目光不少,但是都让他如坐针毡,倍感压力。能真正处在平和的注视中,让他很舒适。 他微微一喜,这人果真像他想象中的那般好。 甄溥阳抿起嘴,用力压下眼底自然而然浮起的笑意,不让自己的喜悦表露出来。 与此同时,方才还紧张捏着衣角的手也松开了,落落大方地回视。 “父皇让学生跟着李学士读过两年书,可学生愚钝,只识得几个字。” 一开口他便自称学生,瞬间进入了角色,这让旁边的甄溥阳眼角一抽,惊叹这人的厚颜无耻。 赫朗点点头,是了,李学士近日抱病回乡修养,所以这孩子才会被皇帝交给他。 不过这孩子说话谦卑,不以皇子的身份自矜,倒是个讨人喜欢的。 他的心都在殿下身上了,其他皇子均属于竞争对手,他原本只想随意应付一下,但如若这孩子真心求学,他不介意抽出些精力完成皇上这份差事。 可即便如此,得知他真的打算接手这孩子之后,他身后立马就传来了属于甄溥阳的冷哼,甄溥阳有些为难。 殿下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主角开始世界,弱是当然的,我也不喜欢一下子开金手指顺风顺水,不过越到后面他应该就会越得心应手,然后才懂掌握自己的优势。这是一个过程,不会突然很爆很爽…如若不喜,见谅了。qwq 第12章 别扭 甄溥仁来了之后,甄溥阳从始至终都不说话,就连赫朗给他书卷时,也是无动于衷,不予理睬。 明明这不关赫朗的事情,但是他不知为何,心里就是不舒服,像是被小石子硌着似的,所以也连带他一起冷眼以待。 赫朗也不管他,收回书卷。 既然殿下爱耍性子,那就由他吧。他会纵容他,但可不是无理取闹的。 他是他的先生,可不是仆人。 转身,继续把目光放在新学生上,他拍拍甄溥仁纤细的身板,带他到书桌前。 摊开一张纸质细腻的宣纸,赫朗一边问他是否会写字,一边为他磨墨。 得知他会写字时,他的眼底浮出一丝欣喜,鼓励他写出来看看。 甄溥仁没向外人展现过自己的字体,所以有些羞涩,动作也凝滞起来。 他念书晚,也是近年才有先生教他写字,想到自己那些不算美观的字,更是让他自卑。 即便如此,在先生的目光下,他还是鼓起勇气,用纤细的手掌执起毛笔,在铺好的纸张上仔仔细细地写了自己的姓名出来。 虽然端正,但是透露着稚嫩的气息,笔画也略显虚浮。 好奇地伸长脖子,不动声色地瞄了眼他的字之后,甄溥阳嗤笑一声。 嘁,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来还比不上他的一半儿。 被自己的皇兄嘲笑,甄溥仁脸上微微一热,迫窘地收起纸张,失落地想,这原本是个展示自己的良机,可无奈他根本没有与皇兄相比的能力。 原本以为先生也会露出不以为意的轻视,对他失望。 却没想到他却面色如常,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又无奈地瞥了皇兄,示意他收敛。 再接着,先生便握上了自己执着毛笔的手,淳厚温润的嗓音就在他耳边清晰的响起,鼻间喷出的细小气息也是那么温柔,搔得他的脸颊与心尖都痒的不行。 “这般写……字会更有棱角。” 赫朗顿了顿笔尖,往下一拐,一个漂亮的笔锋写了出来。 直到他松开手,让甄溥仁自己试试,他脸上的热意还是不退,反倒更甚。 他满怀信心,低头不敢看赫朗,紧紧地攥起毛笔,回忆着刚才的感觉,照模照样地也写了一个甄字出来。 甄溥阳平时都是最活跃的一个,此时却难得的一言不发,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两人互动。 他们相处的气氛似乎很融洽?甄溥阳看见赫朗面上扬起的亲切笑容,哼笑了一声。 他最不喜欢先生的一点就是他逢人就笑,虚伪的很。 但他却又最喜欢他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说不上灿烂,就是温柔得让人想靠近。 甄溥阳想,他或许是喜欢他只看着自己笑。 茶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甄溥阳拿起一杯灌进肚中,靠它来将心头上的怒火来稍稍镇压下。 既然两人在学习,他也不会落下,只是执起手中的书卷,他却是一个字都看不下,甚至想将这满是密密麻麻字眼的该死书本给撕了。 赫朗的任务是辅佐甄溥阳登上皇位,自然不会再授以什么帝王之道给甄溥仁。 在选择书本时,他就只随手挑了本教人修身养性的书给他。 他也不算打发,但是教导一个陌生的皇子,总归是没有甄溥阳那么细心的。 甄溥仁眼中虽然没有名利之心,也不像是想坐那位置的样子,但是眼底还是有一分不甘,想要争夺着什么似的,反映出的内心远没有他表面上表现出的那般平静。 是嫉妒他家殿下一向受恩宠而自己确是不受宠的皇子吗? 赫朗惋惜地摇头,只希望他未来成为真正的君子,不被丑陋肮脏的欲给污染。 但是甄溥阳明显体会不到赫朗的用意,看到甄溥仁只需要看一本书时,只以为他的先生是偏爱这十二皇弟,舍不得他劳累看书。 当下,甄溥阳立即翻起嘴角,嘴边充满讥讽,“太傅初见时,可是让我看完了四书五经呢,怎么到他这儿,就只用看一本?” 赫朗微微愣住,四书五经……那是原身要求的罢?他可不曾记得他让他看过这些书。 不过此时,这具身体的所作所为也被他全盘接收了。 “你皇弟身子骨弱,适当看书即可,哪像你,就需要些圣贤书熏陶。” 赫朗带着淡淡的责备,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心中不大明白甄溥阳今日的脾气怎么这么爆。 明明自己都已经如此受宠了,还与一个丧母的孩子计较公平这回事,他听了这孩子的事都心疼,怎么殿下身为他的皇兄,却是半分同情都无。 甄溥阳只是被赫朗轻轻地敲了一下脑门,心底却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委屈,如果是平时就算了,可现在还在皇弟的面前,他更是觉得丢人。 捂着脑门,甄溥阳像是受了不知道多大的虐待,也不说话,只直直盯着两人,要把他们盯出个洞似的。 甄溥仁一方面感激赫朗对他的关爱,另一面也因为四皇兄的话心下难受。 他虽然被兄弟们不平等对待的次数不少,但是也不是没有自尊心,一听甄溥阳这么讲,还让他被先生敲了脑袋,便连忙回。 “承蒙先生垂怜,学生资质中庸,脑子驽钝,不似九皇兄那般聪明睿智,合该多下功夫苦读的。” 赫朗收回敲甄溥阳的手,缩进袖子里。担忧着,真的打疼他了?怎的这表情都不对劲了。忍住为他揉揉的冲动,赫朗对甄溥仁点头,“臣对十二皇子甚是欣慰。” 甄溥仁连忙摇头,“贺太傅莫要称学生为皇子,太傅现在是学生的先生,直呼我名讳即可。” 想起甄溥阳还是被自己教训过才肯承认他是他的先生的,和他一比,甄溥仁可真是乖巧了。 赫朗弯起嘴角,用了个平和的称呼,唤他为“仁儿。” “呵……” 这个称呼让甄溥阳听了去,只轻笑了一声,暗自腹诽,这才多久,就唤了仁儿。 先生叫皇弟叫得这么亲热,而现在竟然还是称他殿下,这亲疏之分,立见高下。 甄溥阳牙根痒痒,存心不让两人相处,连连唤来婢女端茶送点心,然后大呼自己饿了,现在就要用午膳。 他的命令自然是无人敢不听的,于是婢女按着他的需求,鱼贯而入,房间里久久不能静下来。 赫朗被闹得头疼,甄溥仁也捏着书页不言语。 他知道自己是讨了皇兄的厌,便见好就收,先一步告辞。当然,明日还是会来的。 眼见那碍眼的小孩走了,甄溥阳浑身才舒坦,但对着赫朗依旧没好脸色,谁叫先生方才冷落他的? 赫朗对他的表情视若无睹,真当他是饿了,淡定地吩咐婢女上前布菜。 “……”甄溥阳用力坐下,狐疑地打量赫朗的神色,先生这是真的没察觉他生气了吗?怎么还是这幅一成不变的表情! 还好,赫朗给他夹了一筷子他喜欢吃的菜,这才让他稍微消气,别扭地吃了,眼神却闪烁不停,好奇地发问。 “先生——你、你以前可还有过别的学生?除了刚才那小子。” 赫朗眨了眨眼,目光低下,陷入了回忆。睡醒了的瓜兔趁他不注意,窜进他怀里安然地待着。 要说学生,必定是没有的。但是他现在与甄溥阳的相处模式与关系,倒是让他想起了赫征小时候。 赫征幼时,也是那般的激进,顽皮,他也经常用那样的语气,轻轻地跟他讲道理,教他做人。 只不过,赫征似乎没听进去过。 待他长大之后,越发蓬勃的雄心壮志也逐渐吞噬了他的童真,纯良,与他们少年时的美好。 所以…最后,他们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赫朗眼中闪过起起伏伏的波澜。 虽然情魄被取,他理应对赫征再无牵挂。但是太多的回忆排山倒海般在此时涌来,太多种复杂的情绪糅合的情感,还是让他无法真正保持淡定。 感受到宿主心境的波动,瓜兔敏锐地睁开水灵灵的大眼睛,伸出一只小爪子在赫朗的心口前,立马让赫朗再次回复了平静。 宿主的第一个世界果然还是无法很好地控制情绪,瓜兔的精力受损,又蜷缩成了一团。 不过它相信,在以后的世界里,宿主会得到更多的磨练,真正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地为目标前进。 甄溥阳等赫朗的回答等得急了,不满地扯他袖子。 先生的眼光,这么远,这么宁静,但是在故作的淡定之下,又能感受到他深深的怀念,特别是最后望向他的一眼,是在想着谁? 先生透过他,在回忆着谁? 这个问题在他的脑中回响,占据他的大脑,让他心底升腾起一股烦躁,平静的心也被搅乱得波澜四起。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悄悄地生出这种破坏感,让他惊觉自己的丑陋。 他想要惩罚这人,用不堪的方法弄哭这人,让这人的目光只能真切地望着自己,嘴里只能念他的名字,全部的心神都挂在他身上。 可是,这诸多想法,只能被他强制性地压抑下来,就像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望着赫朗依旧平静的面容,甄溥阳咬牙切齿,凭什么这人让他心绪凌乱,备受折磨,而他还依旧这么清高,不为所动? 作者有话要说: 耳朵貌似比较喜欢写感情然后剧情废tat…… 第13章 比较 虽然甄溥仁说自己只识得几个字,但是这显然是他的自谦。 在偶然的一次文章习作中,赫朗竟然惊喜地发现他年纪小小,文章却写得不错,抑扬顿挫,自然流畅。 而且甄溥仁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是对百姓民生的关切与怜悯,读之让人感慨非常。 再看看甄溥阳的文章,倒也不赖,文采斐然,满腹才气。 只是传达出的意思就和他这个人一样,带着点蛮不讲理的霸道,说是外族敢来犯,就将他们都打回去,而且还要占了他们的地盘。 这简直就像个霸道的土匪头子,赫朗无奈地笑了笑。这要是真当了帝王,这么冲动可怎么是好? 他唤来甄溥阳,拿出甄溥仁的文章铺在桌上,让他看过,问他是如何想的,看他能不能从中获得些其他的启发。 虽说这都是不同的两条道,在他眼中不分对错,可赫朗还是想让他们互相借鉴点评。 没想到甄溥阳似乎是会错了他的意,一把扯起案头上的纸张看过,没有细看,便不屑一顾地撂下他的文章:“妇人之仁!” 只见甄溥仁作文的纸张都被他这般粗鲁的动作弄出了大小不一的皱痕。 赫朗一惊,立马拿了回来,将纸压在案上再三抚平。 可是赫朗这幅小心翼翼的动作,又完全惹恼了甄溥阳。 自从文试一事之后,甄溥阳便享受到了甜头,觉得读书是趣事。 他也乐意因为读书而享受众人的夸奖,于是便在学问上花了不少心思,自认为学识文笔上甩那个不识几个字的皇弟几条长安街。 “先生是否欲要赞他写的比本殿下更好?!”甄溥阳要强,面对此情此景,如何不气。 赫朗拍了拍他,眼中波澜不惊,实话实说,“殿下写的很好,但是少了些君主应有的对百姓的悲悯之心。” 甄溥阳瞥眼看他,“我认为君主更该统治,而不是怜悯。” 行吧,这孩子就是这般固执的,赫朗揉揉额角。 “先生——” 门外传来一声呼唤,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接着,门被推开,原来是甄溥仁来寻赫朗了。 一瞧,他怀里还小心翼翼抱着一卷书画,可以看到用精致的卷轴丝带配上了,像是要送人的。 又是这人…甄溥阳冷笑,心烦意乱,不想见这两人相处的画面,摔门便走。 “你们慢、慢、谈!” 两人面面相觑,不过知道甄溥阳性子如此,也就都默契地不计较。 案头上还铺着甄溥仁的文章,所以甄溥仁一眼就能看到。 同时,他也敏锐地发现了纸张上面明显被揉过了的痕迹,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不知何想。 赫朗顺着他的视线一看,也十分尴尬,但他不想让两个孩子结仇,便解释说是他不小心弄皱的。 甄溥仁大度地摇了摇头,露出释然的微笑,表示自己没有在意,他是他的先生,如果觉得写的不好,撕掉也是理应的,并不需要向他解释。 赫朗点点头,不知如何言语,便摸了摸这个乖巧孩子的脑袋。 甄溥仁垂着眼,感受赫朗的抚摸,心中也柔软一片。 不过,他可记得,他的九皇兄刚才也来过,他的文章,最有可能就是被他弄过的。 今日甄溥阳耍的这小性子还算轻的,往后的日子更是让赫朗头疼。 一到甄溥仁背书时,甄溥阳便开始翻书,还尤其用力,书页哗哗地响。 只要甄溥仁迟疑了一下,或者斟酌了须臾,甄溥阳便撇嘴,讥讽道:“本殿下也会背。” 只要和甄溥仁一齐上的课,他总是不听的,但他脑子聪慧,几乎是过目不忘,所以更是对他不屑,听课认真有何用? 赫朗挑眉,“那殿下便展示一番吧?” 甄溥阳也不站起来,就靠着软席,仰着头,胸有成竹背诵道:“人主之道,静退以为宝。不自操事而知拙与巧,不自计虑而知福与咎。是以不言而善应,不约而善增。言已应,则执其契;事已增,则操其符。符契之所合,赏罚之所生也——” “殿下果然聪慧。”知道甄溥阳爱现,如果不让他舒了心怕是得自己憋着难受,赫朗便特意让他背完,又夸了一句,心中却是忍俊不禁,任凭殿下总想保持稳重姿态,却还是会在这时候像个争强好胜的孩子。 一句称赞可不足以让甄溥阳满足,他眯起眼睛,先生这算是敷衍他么?以为他就像是哄一个需要人夸奖的孩童?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不甘,一边反省着自己的不矜持,一边又更加想贬低这个皇弟,让先生觉得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以后别再注意他了。 很快,就有了一个机会。 皇子要求能文能武,以前说过了文试,其实还有武试的存在。 只不过武试有年龄限制,一般是十岁以上的皇子,才会借此切磋,一切自愿。 就像每一个想要展现自己的孩子,甄溥阳急于向赫朗证明,他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所以在得知武试来临时,他立即就向甄溥仁下了战书,语气冷漠,带着一如既往的讥讽。 “和本殿下比试,你敢吗?” 赫朗淡然看向两人,倒是不担心。仁儿性子文静,绝不会也跟着甄溥阳胡闹的。 但没想到,文质彬彬的甄溥仁看了赫朗一眼,竟然也应了下来。 这双方都自愿的切磋,让赫朗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殿下又开始调皮了。 不过还好,大家怕伤了兄弟情谊,一般都是点到为止,殿下虽然看起来莽撞,但在比武台上,众多高手看守,应该也不会下重手。 只是甄溥阳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是的确是练武的料子,且不说甄溥仁能不能赢他…… 就算能,他真的敢赢吗? 宫里上下都捧着这小霸王,就算他自己不出面,也少不了其他闲人来找麻烦,总之不会有好果子吃。 甄溥阳从小就皮,什么都坚持不下来,三分钟热度,包括念书,现在也是爱念不念,学武倒是上心。 而甄溥仁的母妃难产而死,有先天不足之症,身体孱弱,即使经过调补,还是不如一般男儿健壮。 除去体质,两人受到的培养也大不相同,比武的结果似乎没有多大疑问。 开局没有一炷香时间,甄溥仁便节节败退,而甄溥阳攻势强劲,招式凌厉,仅仅是拳脚相搏,还是步步生风。 甄溥仁单方面承受着攻击,鲜有还击的机会,最后的一拳直击他的胸口,很快就一招定了输赢。 在热烈的喝彩中,甄溥阳衣袂飞扬,身姿轻盈地从台上跃下,冲开外围的人群,径直落到他面前。 与他一起到来的风流,让赫朗身形不稳地晃了一下,便被结实的臂膀稳住。他微微恍惚,殿下原来已经稍有了青年的模样,高大健壮,能够一只手便将他的身子揽住。 然而他此时却像是小孩一般,露出了稚气的笑容,贴到他面前,炫耀似的,连尊贵的自称都没用上。 “先生,我赢了。” 赫朗嗯了一声,没给太多回应。 甄溥阳会赢在他的意料之内,只是他不太理解甄溥仁为何会接下他的挑战,一场必输的比赛,为什么要开始呢。 他看向趴倒在地的甄溥仁,有贴身的太监上来想要扶起他,被他婉拒了。 即使自己站起来会更加狼狈凄凉,但他还是缓缓地,自己用双手支撑起身体,咬牙用膝盖顶在地面上,脊背一分不肯屈下,果真有骨气。 顺着赫朗的视线看去,甄溥阳的喜悦瞬间被冲淡,几乎在一瞬间,控制住他脑中理智的弦就要崩断了。 为什么又是看那个废物!他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就不能只看自己?! 明明他已经那么瞩目了,所有人的捧他敬他,为什么他却视若无睹,是他不够优秀,所以不被放进眼里吗? 他要如何才能做到最好?只有做上那个位置,才是他唯一的愿望吗? 甄溥阳气急败坏,无从发泄起,捏了捏拳头,无措地握住赫朗的手腕。 只是他的力道过大,赫朗的手腕发出一声脆响,几乎要骨折。 这让赫朗非常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皱眉,颇为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甄溥阳这才如梦初醒,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手,然后立即松开。 “先生、我、我无意…” “回你的席位坐好,其他皇子尚未比完。”赫朗打断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和,但是差些被人掰断手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他的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方才还沾沾自喜,威风凛凛的九皇子最后还是沉着脸,耷拉着肩回了席位。 最后,即使他一向讨厌的兄弟,被四皇兄揍的满地找牙,他也开心不起来半分。 刚才被甄溥仁侥幸打了几下,不知道有没有落下淤青,待会儿回去了必要让先生为他仔细瞧瞧。 可是,先生什么时候才会来哄他回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殿下是非常幼稚傲娇的……【烟】 第14章 欲擒故纵 其实,赫朗并不是故意对甄溥阳如此冷淡的,但是他方才透露出的霸道,强制,并且想要控制他的气息让他非常不悦。 再说了,他对两人的要求从根本上就是不同的。 他希望甄溥阳能成就大业,完成册子上要求的权掌天下,甚至是成为千古明君,名垂青史。 而甄溥仁,只是在他这个世界生活中不在他计划内出现的一个变数,他只要尽了皇帝委派给自己的责任,将他教育成优秀的君子即可。 所以甄溥阳在这区区武试中赢了甄溥仁,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觉得他欣喜,因为这本该如此。 不过瞧席位那边,凡是靠近甄溥阳的一片都人心惶惶,他还是先去安抚一番吧。 接下来的武试并无精彩之处,赫朗便触了一下他的发,同他开口:“回去吧,天热,臣为殿下备了凉糕。” 甄溥阳眼眸微亮,撇了撇嘴,闷声跟他离去。 直到到了屋里,他突然停下脚步,淡淡地朝赫朗喊了一句。 “先生,我疼。” 赫朗疑问地看向他,甄溥阳便大方地掀开衣服给他看。 果然,一块青紫的淤痕在细腻如玉的肌肤十分显眼。 该是找下人过来帮他上药了,赫朗担忧地想。 但抬头一看,甄溥阳说不上是委屈还是期待的神色,他便心领神会,立即自觉地拿过了药膏,让他趴在床头。 甄溥阳心满意足,像只慵懒的犬类动物,舒展了一下四肢,没理他说的床头,直接伏在了他的双膝上。 “真的十分疼吗?” 赫朗看他叫唤的声气不小,皱眉问了一句,手上的动作更是放轻了不少。 享受着他的触摸,甄溥阳舒服地快要哼出声,但是被误解为喊痛,他还是语气果断,“当然了,那混——那小子,看起来弱得很,不过下手可狠了,逮到机会就用力一拳。” 赫朗微微一笑,比武台上哪有不还手之理? “您下手可不轻呢,一拳一脚的,看的臣心惊。” 这话惹得甄溥阳不悦了,他一个翻身,目含怒气。 “先生您难不成还心疼了?” 赫朗当然不敢称是,连忙摇头,这小魔王才脸色稍缓,讨要补偿似的指示他继续给自己揉后背的淤青。 “好些了吗?” 听到赫朗的轻吻,甄溥阳依旧懒洋洋地赖在他身上不肯起来,一副困倦的姿态,眯着眼就开口:“疼,还要。” 还要?这可都按了小半个时辰了,看出他的得寸进尺,赫朗悠悠来了一句:“臣记着仁儿没有下手这么重——” “就不能再容着我些吗……揭穿我作甚。”甄溥阳撇嘴,也不再掩饰,依依不舍地从他身上起来。 “殿下所想,臣还能不知道吗?” “啧。”甄溥阳的嘴边带上一丝讥讽,他可不这么觉得,总之,他想的许多东西又未必见先生知道。 比如,他讨厌他的称呼,什么殿下和臣的,他和其他人说话时又不见这般疏离。 他抬眼,道:“先生唤十二皇弟为仁儿。” 赫朗点点头,用眼神询问他是否有何不妥。 甄溥阳略有分气急败坏的模样,跺了跺脚,“但先生唤我为殿下。” 赫朗了然地点头,这是因为甄溥阳以前一直用本殿下作为自称,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他又如何去亲切地唤他昵称呢。 不过现在,他总算是摆正了两人之间的位置,赫朗便妥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脱口而出,“阳儿,别闹。” “嗯,阳儿不闹。”甄溥阳得了这句称呼,一下子绽放出得意的笑容,雀跃地回应起来。 虽然想要稍稍嘲讽这个昵称幼稚,但他听得却是十分愉悦。 蹬鼻子上脸一向是甄溥阳的特长,刚刚让赫朗妥协了一点,他便继续开口,一股酸气:“先生握着皇弟的手写字。” 赫朗从容不迫地解释:“殿下写字好看,不需要臣握着写。” 看在他夸自己的份上,甄溥阳对这事暂且作罢,像是要将所有不满与心中的不公都倾诉出来,朝他要个道理,说个不停。 “如今,先生给他看的书比我还多了。” 惹得他恬不知耻的皇弟,日日抱着书,借故来请教问题。 “现在他看的是正统典籍,一册便重得有如鎏金砖瓦,这般的书你也要看么?”赫朗无奈地笑。 甄溥阳赌气地转过身,负手而立,也知道自己一向小心眼,他就算不喜欢,但也不想让别人得了去。 见他还别扭着不肯看他一眼,赫朗安抚他,“您是特别的。” 不知过了多久,骄傲的皇子才微微转过头,抿着嘴角的笑意,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 过了小半月,估摸着是两个少年人武试时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所以又开始了新的折腾,勾心斗角,压根儿没停止过。 赫朗懒得理会这些,每天逗逗瓜兔,看些书,便过自己的轻松日子去了,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甄溥仁算是省心的,平时应该是没少被甄溥阳欺负,但还是只字不提,只约他到书房里,请他为自己批阅文章。 虽然他才小小年纪,但是心思细腻且善解人意。 因为夏天鸣虫聒噪,所以他特地为赫朗用屏风准备了隔间,还在里面点上了气味怡人的熏香,让他在阅读文章的过程中十分舒适。 当他沉心阅览时,外面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只是缭绕的香雾似乎有让人精神倦怠的功能,赫朗轻轻打了个哈欠,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屏风外,人影浮动,或许是少年们又开始斗嘴了,但他没打算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管。 屏风外的甄溥仁不露声色地瞥了一眼左边的巨大屏风,再对上甄溥阳,目光突然变得狭促起来,接着他刚才的话回应道。 “皇弟不敢,皇弟自知资质底下,出身不够皇兄尊贵,先生才会对皇弟如此厚爱,处处关心,皇弟感恩的很——” 他说的缓慢,字字句句,都像是炫耀太傅要更偏心于他。 末了,甄溥仁一向平和的面容浮现出淡淡的恶意,他突然很轻地开口:“皇兄,你以为你想独占先生的心思,没人知道吗?” 甄溥阳瞳孔微缩,不可思议地睁眼。 他生性霸道,骨子里更是将皇家的尊严与骄傲发挥得淋漓尽致,哪会儿容忍的下他的话。 特别是心中深处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想法,被另一个人就这么直接地揭露出来,更是惹他恼羞成怒,脱口而出,顺带将他撞倒在地。 “住口,你这个贱种!先生也是你这种肮脏之人能靠近的?!痴心妄想!” 甄溥仁被骂了之后依旧一片淡定,风轻云淡地爬起来,整理好衣襟,低头掩饰住自己面上的神色,对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内,也正好让他得逞。 果然他的皇兄浮躁,根本沉不住气,仅仅一句话就让他的野心无所遁形,被他刺激得撕下了他尊贵矜持的表面了。 瞧甄溥仁不说话,被他辱骂还有一丝兴奋的模样,甄溥阳只觉得诡异。同时,一抹余光瞥到屏风后有人影浮动,他心下不妙。 如此大的动静赫朗不可能听不到,也不可能在两人真正发生矛盾时置之不理。 只见一抹衣角飘了出来,他面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愠怒,走出来看了一眼两人,随即一直将目光放在甄溥阳身上。 甄溥阳下意识想解释,却又无从开口,看了看貌似无辜的皇弟,他也是半句话不解释,神色一改方才的淡定,用力咬着嘴唇,面色煞白,浑身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向先生投去目光。 他看的怒火中烧,瞬间明白了他耍的把戏,虽然他平时伶牙俐齿,现在却是对着先生嘴唇张张合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因为先生冷漠的目光在他眼中带来的刺激太过强烈,以至于他大脑顿时空白,他要解释些什么呢?他的解释,还会被相信吗? “看来你无话可说。” 等不到他任何解释的赫朗收回视线,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捏紧袖子,转过身,不再看他一眼,生怕自己望着那双充满惊愕的双眼,会不忍心罚他半分。 “请九皇子为自己的无礼而做出反思,到寝殿外院面壁思过两个时辰,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甄溥阳是被宠到了万人之上的地位,可在这只老虎被他驯养得温顺了些的时候,真正的掌权者,已经给了他套住老虎的锁链。皇帝是给了赫朗处置甄溥阳的权利的,这代表了他最大的信任,赫朗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对甄溥阳这样的一天,但他觉得这次处罚是有必要的。 近段时间的殿下,心境是前所未有的浮躁,处处刁难自己的皇弟不说,对他的态度也是越来越□□,带给他一种不适的束缚感,而这种感觉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该出现的。 下人们虽然畏惧这位殿下,但按理说,太傅有这个权利管教他,他们也只好小心翼翼地上前,请他出去。 甄溥阳缄默不语,望向先生的背影,却不见他任何要回头的迹象,他只感觉自己浑身的气力正在从骨髓中,一点点被抽出来。 他冷下眼,对一旁的甄溥仁骂道:“小人得志!”随即,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说不出是委屈还是愤怒,甩了甩衣袖,转身就走。 甄溥阳大可以像以往一样去父皇处告状,虽然他真的侮辱了皇弟,但是父皇一向疼他爱他,倒也不会真处罚他。 可他却不知为何,真的就满身丧气地来了外院的墙壁,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他恨恨地想,就是因为怕先生真的生气,他才会如此妥协的。 可他想不通,那人竟然如此不辨是非,为了一个外人就对他如此。 同时,他也想不通,为何自己刚才这么恨他,但还是会听他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为我朗打call…… 第15章 责罚 夜已深,即便是夏夜,也是温度骤降。 距离赫朗说的时限还有一半,甄溥阳身着的还是白日贪凉时随意穿的绸缎单衣,此时贴着墙根,寒意一点点地侵蚀他的肌肤。 夜凉且周围一片寂静,连上下打扫端茶送水的人都没一个。益发显得孤寂。 甄溥阳盯着空空的墙壁,像那个人说的一样反思,可他思索了如此之久,也没觉得自己有半分错。 要是换了其他人敢如此不敬地对他说话,甚至是挑衅他,他早就扒了他的皮了,哪像现在,他只是回骂一句,却还要受罚。 他恨自己那个道貌岸然的皇弟,平时在先生面前如此的温顺,背地对着他却又是另一番嘴脸,看了只想让他狠狠撕下他的脸皮。 他有什么能耐?不就是善于伪装吗?甄溥阳满满的不服气,同时,也由此恍然大悟,察觉到这种人的危险之处。 也亏得他忍耐如此多年,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温厚恭良,这一时的暗算,在旁人眼中自然算不得真了。而他一向是蛮不讲理的代名词,不用任何的解释,在常人的想法中,错一定是归在他身上的。 或许是困意袭上,甄溥阳打了个哈欠,眼睛湿润,借着这偶然冒出的泪意,倔强与委屈不可避免地涌了上来,以排山倒海的姿态压在他心上。 他从不知自己会那么懦弱,泪水自然而然地这么分泌了上来,先生任何的一丝不信任,都像一枚枚细小尖锐的针,扎得他心头难受。 站久了的身子十分疲乏,他干脆对着墙壁席地而坐,只是一坐下来,困倦之意越深,甄溥阳忍不住合上了双眼,身子微微倒下,期间还打了个喷嚏,最后,一直盘亘在他脑中的还是那人最后给予他的目光…… 只是他不知道,从始至终,都有一个人影在院子里,没有发出一丝动静,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立着,看向面壁的少年。 直到看见眼前的少年睡着了,赫朗的面上才泛起波澜,一个皇子怎么能倒在院里冰冷的地板上? 他匆匆取了一张柔软又带着细软绒毛的毯子,双手拉展开,将倚在墙边的少年裹起来,想要拍拍他的脸,叫他起来回寝殿里睡,却摸到了他的脸颊一片冰凉。 赫朗心下一惊,眉头拧得更紧了,十分不安地用毯子抱起了怀里的少年。 要是这孩子真的风寒了,不说皇帝会不会降怒于他,就是他自己,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生怕惊动了少年,只想静静地把他抱回寝殿让他好好休息,但是少年显然没有这么迟钝,在赫朗碰到他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绷直了身子,只是感知到熟悉的气息,他才松弛了下来。 当身子被这个人抱起来的时候,甄溥阳吸了吸鼻子,就立即将脸颊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赫朗以为是他刚才打喷嚏的原因,更加确定他着了凉,也都怪他,该点到为止,来早些的,这天晚了,风也凉,等会回去一定要让殿下喝些姜汤。 甄溥阳发冷的身体被温柔的温度覆盖,已经显得麻木的四肢在瞬间回暖,身体陷入舒适的怀抱中。 眼前是先生的胸膛,抬头是他形状优美的脖颈,鼻间尽是属于他的气息,这么一个前所未有亲密的接触让他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刚才大多数是愤怒,怨恨,此时却有潸然泪下的冲动了。 这人不是误会他,主动罚他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够了两个时辰了? 只可惜甄溥阳此时已经被困意席卷了大脑,神志不清,双眼朦胧,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 “嘘。”赫朗知道他困了,便按住他的嘴,带有安抚性地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抚了抚他有些凌乱的发丝,轻声回答:“臣知道的,臣知道您虽然性子霸道,但是也不会无缘无故辱骂人。” 说着,他眼中露出温暖的光。 他的殿下虽然被人称作混世魔王,说他如何顽皮刁蛮,可他心里觉得这孩子的心才是真正纯净的,心直口快,没有算计人的花花肠子,喜爱与厌恶都能直观地感受到。 他的心性虽好,但是却会成为他成帝之路的缺点,很容易便被有心之人掌控住弱点,拿捏他的情绪,从而坏了大局。 不过这在目前无碍,因为一切障碍,他都会尽力为他的殿下除清的。只是以后,他离开了这个世界,希望殿下还是能够滴水不漏地行事。 他抚上甄溥阳的发丝,露出了淡淡的纠结。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的殿下一直都是如此赤子之心,但此时,他的殿下该长大了。 毕竟,成长便是一个会让自己逐渐成为当初厌恶之人的过程。 甄溥阳听赫朗这么讲,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如释重负,只是还有些恼怒地发问:“那先生还——!”这么罚自己,难不成是故意的吗? 见那张哀怨的脸终于恢复了正常,赫朗腾出一只手,掖了掖毛毯,抱着他长手长脚的身子。 甄溥阳已经不能称之为孩子了,这么大的块头抱起来着实费力,但幸亏,赫朗也不完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他吸了一口气,抱起着别扭的大孩子,一边走着,一边解释:“臣不是罚殿下侮辱仁儿,而是罚殿下的冲动。” 他知道溥仁也不是像他表现的那般全然单纯,或许有一丝失望,但绝对不会影响到一心挂在殿下身上的他。 “君子就要沉得住气……殿下要学会克制,将自己的情绪收敛下来,才不会让人一下子就看出您的心思,被人将殿下的情绪作为弱点和把柄,来刻意刺激空,甚至是控制您。” 赫朗温声细语地教导着,不乏些琐碎的话。 “虽说不知那孩子同您说了些什么——但您的确该处事不惊的。” 甄溥阳心虚地揪紧他胸前的衣襟,点头。 接下来,他也没有半分厌倦,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侧耳贴着他的胸腔,感受他说话时微微的震动,心底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觉着太傅说什么话都是对的,都是这么的有理。 天边的皎月泛着银色的光芒,将整片天空都照得又高又远,而落在人间的月光,则为他们照清了路,皇宫里精雕的走道此时都变得朦朦胧胧。 还好赫朗视力不弱,即使不打灯也能视物,深夜寂静的皇宫甚是寂寥,但也有别样的景致,恰好两人都希望现在的时间能放慢下来,好好欣赏这难得的时光。 甄溥阳窝在赫朗的怀里,毛毯上细软的长毛将他的脸都盖住了,搔得他脸都痒痒的,他忍不住弯起嘴角,唤了赫朗一声:“先生。” “嗯?”赫朗抬眼看向天上似乎在随着他们脚步变换的明月,从鼻间发出一声单音。 “阳儿好冷……”甄溥阳见他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喊了一声,暗示他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身上。 “嗯。”赫朗低头,双臂环紧毛毯与怀里的人。 甄溥阳心满意足地弯起嘴角,把头靠在了他不算厚实的胸膛上,嗅着赫朗身上清浅的气息,感受着他一步步走动时轻微的颠簸,被冻冷的四肢逐渐回暖,也助长了他的困意,竟然真的在赫朗的怀中睡了过去。 他将甄溥阳送回了寝殿,可甄溥阳却一直不肯撒手放开他。 这夜也幽黑了,掌灯的婢女服侍自家殿下多年,看他这么久都不肯从太傅身上下来,自然知道一些微妙的道理的,生怕殿下真的醒了,便轻声劝他留下歇息。 无奈,赫朗只好宽衣与他一起歇息,拥被而眠,一夜好梦。 翌日,掌灯的婢女便升了品阶。 甄溥阳满意地点点头,从床上一个翻身,俯身在依旧熟睡的太傅身上,眼中有暖光,纤细的手指仔细地拂过他的眉眼。“那就看看你会有多宠爱我吧?” 在接收到了他绵延不断的在意与关心之后,甄溥阳也罕见地想要做出回应,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讨他的欢心。 虽然他对皇位一直不大在意,但是既然先生想要他坐上那个位置,他或许可以试一试?交换的条件便是,他要他在长久的以后,也待他一如既往,最好是一生一世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真的是为了前两章的事情很生气,喷贱受的全都是二章留言的,就没人看正文吗,我自己就是受控,还老是要被骂受贱,作话和评论解释了十几条,心累了,难道第一章受就无所不能所向披靡才是最爽吗。 唉,感觉自己还是有点容易生气,朋友叫我别理可我就是忍不住回复,被误解成自己也讨厌的类型真是太憋屈了【趴下】后排谢谢瑶光遗孽,好坏的一块肉肉,一个耿直受控,神乐还有二货云花花的打赏【抱住】耳朵会加油的。 第16章 谋划 翌日,甄溥仁早早就来了书房。 他仔细地将赫朗可能会用到的墨宝都准备的完全,怀着一丝期待等待着他的到来。 昨日先生可真的将皇兄责罚了,相信这对于皇兄来说也是个晴天霹雳吧?他微笑,竟然不知道自己心底会升腾起这么强烈的快感。 可是再转头,他竟然看到了赫朗与甄溥阳携手踏入门槛。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隔阂,甚至是形影不分一般,执手共进,关系看着比以前更是亲密。 甄溥仁的瞳孔微缩,万万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这与他的意料完全是南辕北辙。 瞧见他惊讶得一时忘了收敛的神情,甄溥阳更是鄙夷,呵,这人简直恬不知耻,竟然还敢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眯起眼,压下悄悄蹿升的火苗。 也罢,太傅让他学会忍耐,他就不和此等小人计较了。 甄溥阳洒脱地越过他,拿起书便兴致勃勃地缠着赫朗,要他一句句地为他讲明。 赫朗也不厌其烦,当真将他当做不识字的孩童一般悉心教导,两人紧凑的对话和活跃的气氛,让本就自知理亏的甄溥仁更是无法插足。 直到读书时间过了,甄溥阳拉着赫朗要离开时,甄溥仁才在千回百转的心思中惊醒,拉着他的手臂,恳求他留下。 此举惹得甄溥阳面色一沉,立即打掉他的手。这人是什么腌臜泼才,竟然也敢碰他的先生。 赫朗没有要留下的念头,只留给了他一句忠告,“希望十二殿下,能够活得像您的名字。” 甄溥仁如同被点穴,不敢再言语,先生这是说他不仁?他苦笑,这算是倒打一耙吗?先生当真还是心属皇兄的,他长叹一口气,僵立着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 他不明白先生为什么会更喜欢那样难以伺候又毛病古怪的人,明明他才是最孺慕于他的学生…… 甄溥仁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去,待李学士归来,便也无颜再对赫朗,二人缘尽于此。 借此一事,甄溥阳的性子总算是沉稳了不少,不再像以前一样敢喜敢怒,当他意识到了隐忍能让他达到所期许的目的之后,渐渐变得喜怒于无形了。 这让皇帝老头看着十分欣慰,总算在某天,交给了他一部分政事,毕竟以前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想委以重任也不放心。 赫朗意识到这是一个时机,也知道这是一个开始。 这日,甄溥阳和兄弟们打猎去了,赫朗总算有了私人时间,待在家中逗逗兔子,喝喝茶。 无聊之际,正巧有人拜访。他这太傅府算得上是冷清了,除了殿下频频出入,其他上门套人情的官员也都因为殿下不喜而不敢前来。 而今天所到之人名为江秋白,乃是他的旧友,据说前段时间抱恙于家中休养,所以这段时日都没见过他。 这下见到,脑中对这人的记忆倒是一下子涌了上来。 江秋白官值工部尚书,当时他们一同上京赶考,一同殿试,多年来推心置腹,是少有的可以完全托付信任之人。 面对这样的人,他总算稍稍放松了下来。虽然他是第一次与他相处,但是江秋白不拘小节,完全对他信任的谈吐举止,也让他好感大增。 他上辈子是没有挚友的,此时与他更是相见恨晚。 在随意交流了近况之后,赫朗看出他一直躁动的心情,便试探地开口:“江兄今日心情不佳,所为何事?” “知我者莫贺兄也!”江秋白眼眸微亮,叹道。他的确是因为心中郁气不解,无处可去,才来寻贺兄的。 每次他失利,贺兄都会为他献计,助他排解郁闷,渡过难关,以往皆是如此,久而久之,他便习惯了来善解人意的贺兄这处寻求安慰。 “愿听其详。” “还不是岳高阳那个老头!”江秋白眉眼中有带着愠色,说到这个人就来气,在椅子上都坐不定,焦急地来回踱步。 赫朗了然地点头,原来又是因为他。 岳高阳是与他共事的户部尚书,为官已久,年纪能和江秋白的爹一比,但人活了这么久还是依旧同少年人一般争强好斗。 当初江秋白年纪轻轻便与他并肩时,他便已经心存芥蒂,处处排挤,以致于两人若有若无的处于竞争的关系。 但是岳高阳心高气傲,从不将他放眼里,一直将他当做不成气候的后起之辈,倒也没有特意针对,但是该为难的也从来不少。 江秋白乃青衣出身,没有同他一般深厚的家族底蕴,背后的支持者尚少,为了不撕破脸皮,也一直含笑接过他的刁难,若无其事地与他共事。 虽然表现的沉稳大气,但其实江秋白心眼儿也不大,每次和岳高阳针锋相对之后便能自个儿生一肚子气,赫朗也是对此无奈。 这次矛盾的起因是津南地震,江秋白当选了赈灾大臣,身为户部尚书的岳高阳不甘,便在拨款一事上几次拖延。 “这糊涂老儿,竟然此等要事也给我耍心眼!”江秋白骂骂咧咧,喝了一口桌上凉下的茶镇压火气。 赫朗点点头,想起这次赈灾他家殿下也有参与,负责监督一事的进度,虽然目前还相当于挂名,但既然是有关殿下的事情,赫朗不得不对此上心起来。 而且他知道,岳高阳是太子一党的拥护者,单单是这点,赫朗就已经将他摆在了绝对的对立方。 虽说朝堂明令禁止党羽勾结,可这些事从来没少过,只要皇子们适龄之后,各级官员便会不可避免地想要提前拥护自己看好的皇储,与同党间勾结,互惠互利。 况且岳高阳与皇后一系为远亲,自然是全力相助的。 以前是殿下尚未进入朝堂,一切乱斗都与他无关,可此时情况与往日不同,相信岳高阳在殿下进入朝堂的时候也已经有所防备,不知何时就会掺上一脚,绝对不会坐以待毙,长久来看,也是个隐患。 “莫急。”赫朗吩咐人布好棋盘,换了一壶清酒,与江秋白一起消磨难得的时光。 “叫我如何不急?贺兄你——罢了罢了,下棋是吧?”江秋白一撩下摆,盘腿而坐在软垫上,手执白棋,与他一来一往,却无法静下来,棋步凌乱。 赫朗瞧他满不耐烦却又要强装沉稳,忍俊不禁,指尖若有所思地捻起一枚棋子,敛下眼底涌动的晦暗之色。“我同你说一计。” 江秋白附耳上前,一边听着,稍稍点头,眼中带上点点的笑意。 正巧甄溥阳打猎回来,刚跨进门槛,便见这两人亲密地依偎着咬耳朵,末了还相视一笑,他不禁沉下了脸,将手上的箭筒丢在门旁,发出“哐啷”一声。 赫朗看向他,微微一笑,朝他招手,“阳儿回来了?” “嗯。”他点了点头,快速扫过他身旁那个陌生的男人,走到了赫朗身边,隔绝了他们相看的视线。 “见过皇子殿下。”江秋白立马眼尖地认出他的身份,向他行了个礼。 甄溥阳睨着眼看他,也不说话,只上下打量,猜测着这人是什么身份。 江秋白拱了拱手,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了一番,只是无意中加的一句“太傅的多年挚友”让甄溥阳十分感兴趣。 他眯着眼,重新问了一遍,“多年的挚友?” 江秋白楞了一下,随即肯定地点头,他显然会错意,以为这皇子殿下真的想听他们的过往,便情真意切地相告,他们如何共患难,惺惺相惜。 眼看着甄溥阳脸色越来越糟糕,赫朗眼皮一跳,按住了江秋白的肩膀,用眼神示意,“江兄,今日一番叙旧已足矣,改日必定再聚,方才我同你讲的事情,可多加考虑。” 江秋白点点头,对他灿烂一笑,又朝甄溥阳行礼,方才离开。 等他走了,甄溥阳便不折不挠,“一起待了多久?他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不在时你们讲了什么?” 讲了什么?赫朗面露为难,只好回答:“……不便告知。” “……”甄溥阳像是瞪了他一眼,他才出去这么一会儿,这人不但没有想他,竟然还和别人相处的如此好,连谈话内容都不肯告诉他,该不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吧?他越想越郁闷。 赫朗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好奇地问甄溥阳带回来的东西是何物。 一讲到这个,甄溥阳打起了精神。 这次他的打猎收获颇丰,带了不少战利品归来,还让人快速地处理了一番,剩下的皆是上好的皮毛,他自己穿不了多少,要了也没用,只一下子想到要给先生冬天做御寒的衣物。 他饶有兴致在赫朗身上比划着,“先生,等天气凉了,这锦毛狐狸刚好给您做条围脖,或者接在大氅后面,别让脖子凉着了——” 这颜色纯净,皮毛油光水亮的,立起来的软毛衬着先生的面颊肯定好看。 只是凑巧,他带回来的一堆皮毛其中也有兔子的皮毛,看到刚吃完瓜的瓜兔,甄溥阳便恶意地拿到它跟前,立马吓得它浑身一激灵,扑棱进赫朗怀里。 赫朗责备地敲了一下甄溥阳脑门,又摸了摸兔头,“顽皮,别吓这兔儿了,当心兔子急了也咬人。” 甄溥阳心中升腾起恶作剧的快感,这蠢兔子老缠着先生,也不是个正经东西。凭什么这蠢兔子能够每天待在先生怀里?先生竟然还为了这只畜生敲自己的头。 他撇嘴,“我急了也会咬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 o(∩_∩)o谢谢安慰我的宝宝们,还有谢谢初槐和呛呛的地雷,原来似水也看了我的执牢,感人,谢谢鼓励,么么么么么么么最爱你们了 第17章 初长成 再说,江秋白得了赫朗的一计,便开始布署。 翌日,他特地带着厚礼去了岳府里,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开启了忽悠,假意与他合伙做贪污之事。 江秋白态度诚恳,眼神中充满了对前辈的敬畏,尊敬地拱了拱手:“吴兄,届时,这万两白银就交由您处置,待小弟归来,我们对半分。” 岳高阳一直将他看做没有底蕴的后起之辈,也从未见过他有什么其他能耐,对他的防备极低,这下看他一副要依附自己的姿态更是听得心动,心里千回百转,犹豫再三,打起了算盘。 如果答应了,届时他还可以算计他一把,只给他那么两成,他要是不答应,他便连那两成也不予他,难不成他还能带人来府上搜?谅他也不敢透露半点风声,毕竟他们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毁俱毁。 两人的酒杯一碰,相视而笑,算是心照不宣地做了约定。 江秋白抬高酒杯,缓缓一饮而尽,遮住眼中闪烁的光芒。 说实在,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如此容易便成功说服他,在来之前,他甚至会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从而被彻底防备,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岳高阳的自以为是与自傲。 当赈灾的拨款出库时,江秋白伪造了赈灾完成的假象,下级巡抚也都被迫写好了公文,岳高阳才放心将大笔白银暗自移入自个儿府中。 赫朗与甄溥阳一起上朝时,曾问过他对赈灾一时的看法,眼看着时机成熟了,也就将那日他与江秋白的谋划告知了他。 只是对这等大事甄溥阳竟然没有什么波澜,知情之后便完全撒手不管了,只是对江秋白有颇多偏见。 赫朗猜测地问道:“是否信不过江尚书” 甄溥阳摇头,潇洒地迈进大殿里,“我谁都不信,我就信先生。”所以,才会完全撒手不管,将所有权交给他。只要他做的事情,就是对的。 例行上报了近日全国上下的民生、军事相关之后,皇上看到了甄溥阳,便问他赈灾一事如何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年轻的皇子上,赫朗微微侧眼。 甄溥阳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嘴角,上前一步,眼中一片赤诚,难得露出认真的表情,假作为难,“禀告父皇,虽说各级官员都通报赈灾已经完成,但儿臣第一次接管政事,始终放不下心,便抽空去了津南一趟,几经询问却发现许多百姓们没有得到救济。” “竟有此事?”皇上皱眉,心中闪过多种猜测,他在位之时,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情,官员将拨款一层层地瓜分,而下级的郡县的官员碍于压力,为保前程,不得不与之同流合污,作出假公文上报。 而且的确是有人通报皇子出城,他还以为是他们是出去游玩,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是出去视察。皇上胡子一扬,在心情沉重中又带着一丝欣慰。 底下的人察言观色,慌的慌,喜的喜。 甄溥阳没再多说,退了回去,不假思索地站在与赫朗并肩的位置,见他一上朝就公正冷清的模样,故意挠了挠他的手心。 他每天都缠着先生,哪里有时间去灾区,还好看父皇这神情也是信了的。 那万两白银好好地待在岳府里,可关于赈灾的公文却一点异常都无,知情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户部尚书,没记错此次拨款数目为万两白银吧?为何百姓会说没有接到救济呢?给朕一个解释。”皇上微微眯眼。 被点名的岳高阳猛地一惊,却又强作镇定,“此次受难百姓甚多,仅仅万两怕是不够救济之用,所以皇子殿下才有机会遇到没接到救济的百姓。” 甄溥阳立即哼笑出声,“道貌岸然。” 皇上瞥了他一眼,分不清他是否撒谎,于是故意拍椅怒喝:“朕看是你们贪的不够!” “皇上!这、这?!” 龙颜大怒,岳高阳腿一软,语无伦次地嘴中呢喃了一阵。 这一吓,完全就是做贼心虚,皇上更是气得怒发冲冠。 岳高阳额上虚汗直冒,连忙看向旁边的江秋白,希望同在一条贼船上的人会为了他们共同的利益拉他一把。 可最后,却不见他半分恐慌,而是镇定自若,似乎与他无关。而平时与他交情颇好的人也视若无睹,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为了他一个人而沾一身腥。 岳高阳这下才彻底乱了阵脚,寄托在他人身上的想法也烟消云散。 “皇上明鉴啊!” 皇帝被他的求饶声吵得心烦意乱,当即派人前往他府上,果不其然,搜获了巨款。这下证据确凿,无需多判断,皇上将案头上的东西随意砸下,随着巨响,怒道:“那万两白银便是从你家搜出的,没有你的准许,这偌大的财富如何转进你府上!” “江秋白……江秋白!他才是那个幕后主使!”岳高阳双目瞪圆,把实情全都道出,就算死也要拉他下水。 周围的人的神情逐渐微妙起来,江秋白也微微皱眉。 “一派胡言!被发现还试图污蔑!”甄溥阳在赫朗的催促下站了出来,不耐烦地骂道。 赫朗也紧跟着开口,“当江尚书得知此事之后,当时无计可施,最后搬出了自己府上的金银来救济百姓。” 江秋白适时地弯下腰,满脸的愧疚,“臣无能,皇上委托于臣的任务,臣未完成,臣不敢声张,又怕多拖一天,受难的百姓会增多,只好自己亡羊补牢。” 皇上面色铁青地点了点头,处决了岳高阳,表彰了江秋白,将赈灾的后续工作交给了甄溥阳。 这岳高阳一下台,他扶持的几个官员便没了依仗,自然会收敛起来,不敢贸然站在太子一边,以免被其他皇子的党派盯上。 刚下朝,甄溥阳就被林妃召去。他为难留下一句自己会早去早回,便奔去了后宫。 赫朗望着他高大了不少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他的殿下已年满十六,俨然已经是风度翩翩,能独当一面的男子了。 甄溥阳一进母妃的宫里,便听到婢女们轻轻的笑声,还有关于其他家千金的议论声,母妃也不制止。 他皱眉,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果然,寒暄几句过后,林妃便开门见山地问:“可有中意的千金?” “母妃,别和儿臣说这个。您知道,儿臣顶不爱与烦人的女子接触的。”甄溥阳面露不耐之色。 “你看你,怎么讲话的。母妃也是女子,难不成你还嫌本妃烦吗?”林妃秀眉一簇,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柔,“阳儿以后便懂了,有个知心人伴着你,伺候着你,是极好的事情。” “嗯——”甄溥阳把玩着桌上有着精致花纹的茶杯,随意应了一句。 他眼珠子转了转,想着怎么把母妃搪塞过去,又想到自己不在,先生会不会不等他就回府了? “莫要这么冷淡,阳儿喜欢如何的女子?母妃为你物色物色。”林妃笑颜满面,对这件事情十分上心,手里拿着一沓花名册,里面还有女子的画像,美艳或清纯,应有尽有。 在母妃的极力要求下,甄溥阳一反之前的态度,倒是说了许多,“性子要温柔,学识渊博,要会下厨,会为儿臣盖毯子——” 林妃听到前面时还是满脸笑容的,只想着有哪些小姐符合他要求的,但是听到后面,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这般说?母妃看阳儿必定是有心上人了的。”林妃语气肯定。 心上人?甄溥阳闭口不语,想起自己方才不留意说的话,心中一热,又矢口否认。 见他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林妃笑着,断了这个话题,“好好好,咱们的阳儿还小,不谈这些。” 她只当他是害羞,或是心性还没成熟,不想这么快就成家,被束缚着。 她一向宠孩子,也就由着他罢了,虽说如此,她还是不会让自己儿子孤家寡人一个,也早就有了心目中的人选,做好了为他纳妾的打算。 林妃淡淡抿了口茶,保持着自己慈母的姿态。顺便托下人打听了一下,他的儿子是否与任何小姐接触过,如果儿子的心上人是哪家身份尊贵的小姐,那便正好。 如若是身份低下的,做个妾也行,只要他儿子喜欢。 …… 赫朗等了好一会儿,倒是想回去歇息,但又怕翌日皇子殿下生气,只好耐心在他宫里的树下等着。 他一边折断一段花枝,将它□□瓷瓶中,一边琢磨着林妃唤殿下去是所为何事。 听下人说,林妃最近都在与各家千金见面,似乎要找什么人选,他便也恍然大悟,殿下已经十六岁了,正是婚配的年龄。 一向不羁的殿下必定不会这么乖巧地妥协,而且,殿下鲜少与女子接触,不知如何的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呢? 赫朗抱着瓷瓶端详,心中也在祝福这孩子能寻得良人,毕竟这皇宫看似繁华却孤寂,还是有个暖心的人伴着为好。 不过,如果寻不到,那么就选一个温婉贤淑、位高权重的女子吧,相信会对他的成帝之路大有帮助。 他刚插好了一瓶梅花,甄溥阳便回来了。 “怎么不与林妃娘娘多聊一会儿?” 甄溥阳打落了花枝,“无趣极了,总聊那些女人家的事情……” 殿下的话更断定了他方才的猜测。 赫朗,“殿下长大了,这都是会遇到的事。” “长大了能做什么呢?”能让太傅只属于他一个人吗?能把讨厌的溥仁赶走吗? “可以做很多啊……比如掌管国务,成为最尊贵的人,权掌天下。” “可是这些阳儿都不想要。” “殿下……想要什么呢?” 甄溥阳不说话,拉着他去用膳,只悄悄在心底补上了个答案。 只想要你,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那就说下吧,读者群429757363,以后有车会在里面开,微博id@作者顾耳,群和微博都可以联系到我=3=有啥想说的都可以和我说。 第18章 隐忍 本以为赈灾一事闹了如此大的风波,在处决了岳高阳之后能够渐渐平息下,却没想到,就在当天皇上将后续事宜交给甄溥阳之后,赫朗和甄溥阳又收到了运送救济品的车队被抢劫的报告。 能够如此快跟上行动的,一定是在朝的人,且必定有一批训练有素,而且不属于朝内管理的人手,甄溥阳是有些恼怒了,他原本就不爱管这些事,这下还闹出这么多麻烦,他更是不耐烦。 赫朗一查,就查到了甄溥齐的身上,对于这个结果,他算是惊讶,也算是在意料之内。 初见甄溥齐,所有人都赞他是翩翩君子,温其如玉,谦虚有礼,并且与世无争。 可在赫朗的理解来看,他并不是那么洒脱的人,会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对皇位毫无想法,只想着游戏人间。 他也忘不了,那天甄溥齐被羞辱时,他眼底深沉的隐忍之色。 赫朗觉得,甄溥齐或许是比太子甄溥嘉还更加需要提防的对象。 因为太子的底有多少,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支持他的官员,以及他身后的家族血脉,他们都已知晓,自然能有新对策来步步为营。 只是甄溥齐,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如果不是这件事,他也几乎要以为他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与世无争,只爱游山玩水,吟诗作对。 他让所有人认为它孑然一身,但是实际上,他却又有能力能够阻碍甄溥阳的的发展。他的底细捉摸不透,自然也就没有完全应对的法子。 目前在他们没有把握应对的时候,赫朗主张勿要打草惊蛇,最后只是象征性地拍人查了查凶手,造成一种他们此时惊慌失措的假象,好让甄溥齐放心。 看来甄溥齐也并不打算此次就真的下手,所以也没有给他们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他们也只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怕这是引蛇出洞,等他们气急败坏,耐不住性子全力追查的时候,又被他反咬一口。 赫朗自是有自己解决的办法的,等他安排好了一切事宜,心情愉悦,甄溥阳也顺杆而上,“先生,就这么放过他?”他撇了撇嘴,脑中浮现的记忆让他面色不佳地质问,“以前那次文试,你和皇兄还相谈甚欢呢……” “……并无此事吧?”他和甄溥齐不过互相恭维了几句,怎么在殿下嘴里就成了相谈甚欢?他和谁交谈的时候他不在场?赫朗微笑,打算直接翻篇。 甄溥阳负手而立,扬了扬脖子,故意炫耀,“反正那之后,每次文试的优胜都是我。” 赫朗喝了口茶润嗓子,实话实说:“你们俩不分上下,只是皇上偏心罢了。” “先生才偏心呢!”甄溥阳低低埋怨了一句。 赫朗不予理会,他最偏心的人,偏偏老是要说自己偏心别人,他无话可说。 他看向外面的天色,才惊觉已经是沉沉黑夜,便连忙劝甄溥阳回宫,语气态度都是一等一的温柔,生怕他又要赖在他这里。 “已经晚了,阳儿乖些,要去歇息了。” 甄溥阳盯着他被茶水浸得湿润粉红的嘴唇,心猿意马,说着违心的话也脸不红心不跳,“我今晚想留下听先生念书,难得求贤若渴,先生就随了我吧?我还想多听听先生为我讲为君之道呢,如何才能做一个好帝王?” 赫朗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早知道,不管如何殿下都是这般心眼多的,但是听到他主动学习帝王之术,他还是有些欣慰的。 不过此时实在太晚,怕是他不回去,他殿里那一屋子的下人都要守着一晚上不能歇息。 “时候晚了,莫要让你的婢女担心了去,明早,臣必定倾囊相授,可好?” 甄溥阳收起了装乖的模样,耍起了无赖,直接就脱了外衣,滚到赫朗的床席上,死活不肯起来,“不,今晚我在这睡。” “这不太妥当。” “太傅嫌弃我?外头这么冷,又黑漆漆的,我已经脱了外衣,怕是出去会风寒,先生就这般忍心吗?” “怎么会呢……”赫朗摇头。 “那就说定了。”甄溥阳立马接道,然后调整姿态,自觉地睡进最里面,腾出了一片宽敞的位置给赫朗,见他还不肯上来,期待的情绪被吊起,他面带催促之色地拍了拍另一边的床板。 接受了现状之后,赫朗顶着他灼灼的目光更衣,然后点了灯烛,拉了纱帘,躺了下去。 “那臣便为殿下讲一些历代的明君。” 其实赫朗已经乏了,但念着为甄溥阳讲故事,便合上了眼睛,一边讲着一边在脑中回想一些名垂千古的帝王模范。 这样给了甄溥阳可乘之机,他完全不知道他的殿下正在用目光一寸寸抚摸过他的侧脸。 甄溥阳像是着了魔似的,越过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几乎要贴在他胸膛上,巴不得要紧紧粘着,听他的心跳声。 这个人平时说话都温声细语,一旦周围嘈杂些,他的声音便很容易被掩盖起来。 但是此时,因为两人亲密无间,所以他的嗓音在夜里显得特别清晰,声线平稳,就连低音时那淡淡的磁性都这么宛转动人。 甄溥阳甚至还能听到他吸气吐气的声音,像是饮了一杯温茶,这清浅的温度直达心底。 而且他说的这么多话,都是专门为他讲的……他可以尽情地享受这个时刻,将他拥在怀里,听他低语,嗅他的气息,肆无忌惮地盯着他俊美的面容看。 甄溥阳情不自禁弯起嘴角,又矛盾地想轻骂自己一句。 他没想到过有一天他会这么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还耐心地听他长篇大论,而且他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觉得这种感觉会如此的好。 而且,他只是刚尝到这种滋味,便产生了依恋感,以后他又该如何? 他盯着那人张张合合的嘴唇,内心有一丝挣扎,借此,一颗微小的种子也在他的心底留下,渐渐扎根,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念头。 他情窦初开,尚未懂得情之一字,但他知道自己内心强烈生长,冲破心墙的欲是什么。 他的大脑,他的心,乃至每一个部位,都在告诉他,原来他是喜欢太傅的,喜欢到他多看其余闲杂人等一眼他都有如怒火中烧。 他不管自己是否正确,反正他便是这般霸道,这般死性不改,所以不顾一切,他也会得到他想要的人,如若不得……甄溥阳的眼睫微动,眸色深沉。 如若不得,便至死不休。 床头小柜的烛火在幔帐的遮挡下如同调皮攒动的火影,摇摇摆摆,配上耳边响起那人温润的声音,像是有催眠的魔力一般,甄溥阳执念方种,也就肆无忌惮地由着自己意识淡下,依偎着这人的温暖胸膛睡了过去,且一夜好眠。 轻轻的呼吸声传来,赫朗也讲完了故事,微微张开眼,表达了自己的愿望,“臣希望殿下以后也能成为这样圣明的君主……”只是低头一看,少年已经不知何时挪到自己怀里酣睡了过去。 殿下平时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时常会板着面孔,以看起来冷峻,可此时,他却如同幼童般窝在自己怀里,面容还带着稚气,说出去任谁也不会信这是以前恣意妄为的殿下。 赫朗轻笑一声。他说怎么会这么安静,原来已经睡了,他只好起身将烛火熄灭,将被子拉过他的肩头,怕他还觉得冷,便将手搭了上去,轻轻地将他搂在怀里,自己也沉沉睡去。 只是原本该熟睡的甄溥阳在他的臂弯里勾起了嘴角,先生,是您教会我隐忍的,那么就等待他真正成长的那天,再一口气掠夺所有他想拥有的一切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通宵看灵契和勇冒快递侠什么的……沉迷国创无法自拔,b站都被我翻烂了,还有安利可以喂吗??? 第19章 月影少年 天气渐冷,中秋佳节将至,宫里以往这时候都是热闹的,更别说此次后宫准备大办赏诗会,届时,皇家子嗣以及高官的家室女眷都会齐聚一起,赏月饮酒,吟诗作对。 当圆月高高地挂在空中之时,广阔的天空之下也开始了欢聚。 女眷们不约而同为这个节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年轻的千金小姐们以往一直待在深闺,鲜少有机会出外见人,更别说是在这么多英年才俊与皇亲国戚面前,自然是花了十分的心思来展现自己的美貌。 赫朗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得香粉扑鼻,熏得他头昏脑涨,连忙喝了口清茶来清醒。 “好看么?最喜欢哪位?”甄溥阳皮笑肉不笑地问他,望向女眷们的眼神不似一般男子带着欣赏与钦慕,竟是满满的傲慢与恶意,赫朗暗暗摇头,不知如何回答,正巧诗会上的人起哄,“听闻贺太傅才高八斗,不如就由大人来作诗一首,让吾等凡夫俗子开开眼界?”赫朗拱了拱手,目露谦逊之色,“莫要折煞在下,何人不知傅大人才是作诗大家。” 这一推二去,皇上也发话了,“大家对贺太傅之文采早有耳闻,太傅莫要再推辞,就作诗一首助兴罢。” 盛情难却,赫朗万万没有再推脱的理由,望着皎月,忽的生出一丝惆怅。 他在酒桌前踱了几步,无意间对上甄溥阳一直暗中注视的目光,微微一怔,按理说这般的情景应是尴尬的,但是没有,随即,他们自然地相视一笑,短短的一眼中无数情愫流转。 赫朗心念一动,在桌上平铺的宽大纸张上挥洒下笔墨。一诗作罢,掌声雷动,他才松了一口气,回到座位上。 接着,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纷纷上前展示才艺,留下墨宝,趁着热闹,甄溥阳悄悄拉了他袖子,两人一同溜到了无人的河边。 方才他一直沉默不语,赫朗还以为他是不喜自己拿他作诗,此时他才低声称赞:“先生作的诗极好。” 赫朗受了夸奖,双眼在明亮的月光下显得特别闪耀。 他是常自己作诗的,只是以前只能给春生、绿影这两个院里的贴身侍从看看,可他们大字不识一个,只能闭眼说好,此时能得到他人的肯定,无论如何,他心中都是甜丝丝的。 一直盯着河边粼粼波纹的甄溥阳侧目,问他:“只是不知,先生诗中提到的月影少年是何人,如此有幸得到先生的垂青?” 赫朗瞥他一眼,觉着殿下是知道的,但却故意要他亲口道出。 见赫朗不说话,甄溥阳笑了,声音很轻,但是不难听出里面欢快的笑意。 赫朗一脸平静,他身为长辈,却已经被殿下这个晚辈逗弄惯了。 他忍不住侧目看向甄溥阳望着湖面的侧脸,感叹岁月如梭,他在这个世界原来已经待了这么长的时间,长到他的少年已经长大,要成为青年了。 他生的快要比自己还高,面容也是越来越俊,浑身的气度如同上好璞玉,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就像今晚的圆月与清酒、香茗与湖面上的倒影,他们都是一样的美好。 在赫朗陷入莫名的思绪时,甄溥阳始终望着湖面上倒映出的,属于他的影子。 他害怕他望向先生时,会忍不住掺杂太多情绪,以至于他已经不敢正眼看他。 甄溥阳想,这或许就是恋慕一个人时紧张的欢喜。 当先生问他为何一直盯着河面时,他的心跳漏了半拍,只答道在看水中月。 可他未道完的是,河面不仅有水中月,还有他的心上人。 …… 估摸着天彻底晚了,两人才又回席,这时各皇子们已坐到了一桌,太子甄溥嘉见着了甄溥阳,立马招手,“老九,又去哪处玩耍了?兄弟们都等你呢。” 甄溥阳只好走到唯一的空位,撩起衣摆坐下。 赫朗给了他一个眼神,提醒他谨言慎行,便也坐到了官员一席。 甄溥阳和其他兄弟的关系只算一般,之前的他不特意与他们竞争,他们也碍于他的恩宠与纨绔不敢对他下手,所以他们之间也不存在仇恨一说,但是此时一看,他们之间三三两两,有的是强颜欢笑,也有的是目露不满。 这种面和心不和的场面他最讨厌,令他不悦地想要离桌,可不知一向和他关系平淡的太子今日怎么会对他如此亲和,一直拉着他谈东谈西。 或许是因为甄溥嘉自己刚迎娶了太子妃,便也劝甄溥阳到了适婚的年龄就该早早成家,再立业,这一聊,便聊到兄弟们识趣散去为止,他的意图也逐渐显露出来。 太子淡淡一笑,竟不避嫌地问他:“皇弟,你对那个位置可否感兴趣?”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有野心,他又补了一句,“你知道的,皇兄不似你们这么机灵或者出众,就是个平庸之才,这位置或许皇兄不适合。” 甄溥阳暗暗冷笑,他的大哥竟如此虚伪,他知道甄溥嘉这话半分真半分假,真的是他的资质,假的是他的野心。 明明他未成年之时就已经盯紧这个位置,认为它必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也是身为嫡长子的他应得的,却要装作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来让他松懈,套出他的心思,来判断是否要对他加以注意,他以前就那般窝囊,给兄弟们留下这般的印象? 不过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只顾玩乐,不谙国家之事的皇子也好,相信先生也是这么想的。 甄溥阳端起酒杯豪饮,装作醉意已起的模样糊弄了过去。 没想到的是过了太子这关,他的生母林妃又开始为难他,前者还好,尚在他能解决的范围,可是后者,则让他头痛欲裂。 不知他的母妃同皇上说了什么,毫无征兆的,他就被赐婚了。 对象是提督之女蒋语晴,他与她甚至素面未谋,就要在月内将她迎娶过门,这无疑是五雷轰顶,也生生将他心中的盘算给劈断了。 瞬间,他心中慌忙的无以复加,那个人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会老老实实把自己推出去的,他才刚刚建立好的感情基础,又要重新崩塌。 甄溥阳气急,不敢让赫朗得知此事,打算去大殿闹一场,非得要父皇收回旨意,可没想到,赫朗早已知晓此事,也预料到了他的冲动,当即就将他拦下。 君无戏言,如此利用自己的宠爱来任性,不仅是让皇上为难,也同样有消耗自己恩宠的危险。 更何况,婚姻大事在皇室中鲜少能自作主张的,赫朗也觉得这个对象尚可,她是提督之女,在以往他与提督鲜少的几次交际中见过一面,犹记得她相貌姣好,但是脾性未知。 即便是妾,能将她收入房中,也必定是坚固的助力,殿下从未接触过军务,所以在这方面相对最弱,如若有提督的倒戈,在军力方面他可以提供极大的便利和援助。 赫朗为他分析利弊,试图将他说服,可甄溥阳却一言不发,越听面色越沉。 巨大的疑问充斥在他的脑海中,为什么他的先生还能如此冷静?难道他就对他娶妻没有半分想法?他即将成为人夫他也不留半分眷恋? “你早就知道了。”甄溥阳没忍住,满目冷漠地盯着他开口,眼中不乏委屈与怨恨。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的剧情可能推进的相比之前快些,见谅。 我发誓这本绝对不是慢穿!我会每个世界控制在八万字以下的,不会像正确攻略那本一样……一个世界十几二十万字【orz】食用愉快后排求留言~感觉殿下有点要黑的节奏。 第20章 大婚 面对甄溥阳的目光如炬和满腔苦涩,赫朗一时语塞。 没错,他的确早些就将这些事情打探的一清二楚,不和殿下说只是怕他会像此时一样暴怒,像个任性的小孩,拒绝一切为他着想的安排,只顾着自己开心。 可他觉得,殿下是时候长大,承担起身为成人应有的责任,为自己的夺位之路着想了。 知道他吃软不吃硬,赫朗柔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被他一把甩开,显然是还在气头上,他也不气馁,继续拉住他的手,直到他反握回来。 “您不开心就将她当花瓶,放在您府上当个奴婢使唤,可好?况且皇上赐婚之后也将您封了王,赐了王府,离臣的府邸不过一街之隔,您便可以随时随地看望臣了,您难道不喜欢吗?” 虽然听起来完全像是哄小孩的话,但是甄溥阳就是吃他这套,左想右想,盘算着这妾或许还能当做一个不错的幌子和挡箭牌,才总归是不甘愿地点了头。 可后来他想了想自己要和另一个女人缔结婚约,还是浑身恶寒,满腔委屈,一身戾气地冲去了母妃的殿里,问清楚到底这桩好事究竟怎么成的。 林妃见他没闹得掀了屋顶,也就彻底放心了下来,风轻云淡地告诉他,自己已经非常顾及他的感受了。蒋语晴脾气大,非正妃不当,但她就是怕甄溥阳接受不了,所以才好说歹说,把千金纳为他的妾。 甄溥阳还欲要再力争一番,一向疼爱他的母妃却给了他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将下人都驱散了才低声骂道:“你以为母后不知道你背后做的有损颜面之事吗?和男子搅和到一起,你真是长本事了!从前你年龄尚幼,贪玩便算了,你父皇也会纵容着你,但你难道不知近日父皇抱恙,病情日益加深,其他兄弟都蠢蠢欲动,你此时如果不自己争气些,多思多虑,另寻捷径,根本不要奢望其他!难道你想让母妃与你舅舅,家中旁支都随着没落吗?!” 林妃说的美目大睁,神色扭曲,让甄溥阳受到了不小震撼,心中一惊,瞬间语塞。 原来在甄溥阳上次被他的母妃召来之后,林妃就派了人调查他身边的一切来往,想要找出他的心上人究竟是谁,却没发现任何女子的踪影,反倒是整日与太傅黏在一起。 如若是为了正事就罢了,可他们私下交往时,甄溥阳的神情姿态完全不尽相同。 林妃当时得知时,便勃然大怒,但是凭借多年纵横后宫的强大心态而忍耐了下来。 在这过程中,她也欣慰地发现了自己儿子有与其他官员的联系,证明着他的儿子果真长大了,也是想要去拼一把的,竟然如此明智地在龙争虎斗的兄弟们之中隐藏的如此稳妥。 既然如此,在他登位之前,他的身上更是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污点,不能给其他人任何的可乘之机来败坏他们母子的风声。 说来也是惊险,服侍她已久的婢女竟是皇后多年前安□□来的人,如若不是被她早些发现处决了,这些丑闻早就被散布了出去,她就要被多年的宿敌给狠狠一击,恐怕他们母子都要声名狼藉,遭人白眼。 纳妾的事情,能够完全掐断流言冒出的可能,又可以为他带来不小的帮助,一举多得。林妃就不明白他的儿子为什么如此执迷不悟,为了一个男人与自己的生母争吵。 甄溥阳听完种种经过,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无数杂念冲击着大脑,他的母亲清楚地告诉他,他没得选。 不管是性情多么刚强,多么倔强得自傲的人,都在这等困境中无计可施,只能收敛起脾性,步步为营。 他想起先生同他说过的,“殿下,您该长大了。” 可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恍惚中,昨日他还依偎在太傅怀中,而翌日,婚礼便开始筹办了,到了月底,便正式是大婚之日。 只是这个喜庆的日子,却办得尤其简单,虽说是纳妾,无需大拜天地,但也省去了其他环节,最后只剩下一席晚宴,竟是一点都没有皇家婚礼的庄重模样。 不过众人也不太意外,早就知道这九皇子不会同所有人一般循规蹈矩的。 今日为止,甄溥阳还是未见过那蒋语晴一面,晚宴时新娘子也不在场,他感叹自己至少最后还能再吃一顿舒心的饭。 只是接下来,他又不那么舒心了。 各位官员轮番敬酒,他淡淡点头应下,甚至会加上几句客套的称赞与感谢,只是到最后,赫朗也在晚宴时给他敬酒,他便不能再淡定了。 “先生?您怎么也——”他紧紧握住酒杯,微微颤抖,这种场合他并不希望被他见证。 赫朗忽略他不佳的面色,自顾自扬起祝福的笑容,“恭喜殿下娶亲。”这便是他身为君臣该遵循的礼数与规矩,况且难道他身为他的先生,还不能出现吗? “娶亲?不过是卑贱的妾罢了。”甄溥阳听了,心中微微悲哀,面无表情地回答。 赫朗微微一怔,殿下尚未情窦初开,他以为温香软玉在怀或许能让他满意些,却未想到殿下对此事反感至此。 “虽是妾,却也是枕边人,殿下莫要这般羞辱女子。” 甄溥阳如鲠在喉,一口闷气顶得他胸口难受,他缄默不语,只静静看他,难道一直以来他的枕边人不就是先生吗? 见他面色是从所未有过的阴郁,似乎他在短短时日中又变化不少,赫朗有些微妙,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计划。 他试图让气氛活跃些,便高举酒杯,送上最后一句贺语,“祝殿下百年好合,早生——” 甄溥阳的脸简直黑透了,立马打断他,“先生快快用膳吧。”随即,便抛下了还在候着的官员,拉着他去用膳。 只可惜一顿晚宴味如嚼蜡,甄溥阳吃了几口便停筷了,一直盯着赫朗慢吞吞的吃,时不时为他夹一箸菜。 “九弟原来也会疼人?看来以后是个疼媳妇儿的,提督的千金真是有福气!”席上的兄弟见状,连忙开起了玩笑。 甄溥阳摇了摇酒杯,敷衍一笑。 没有多久,远远的喊声便传来,“新娘子的花轿来咯——殿下莫要错过良辰。” 甄溥阳被一群人簇拥到殿中央,转头,却发现赫朗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心情瞬间降到零点,不耐烦地推开身边几个起哄之人,全场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而安静了下来。 在筵席上左看右看,可还是没有发现他想看的身影,甄溥阳有些沮丧,空落落地转身,失落地气息来势汹涌,让他难以支架,将他整个人笼罩,心口像是被湿乎乎的一大团棉花塞住,让他难以呼吸。 洞房花烛夜之时,甄溥阳干脆提起酒壶,一杯杯地吊着她,最后将新娘子灌得不省人事,待到三更,才扒了一身碍眼的喜服,换上夜行衣。 门外有奴才守着,他便干脆用轻功跳上了房梁,爬到了屋檐上,身形轻盈,步履飞快,轻车熟路地钻进了赫朗的房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撒狗血了,令京城九成人震惊!大婚当日新郎洞房花烛夜时竟这般对待新娘…… 第21章 闹剧翌日,赫朗发现自己房中突然多出的殿下,也是颇为头疼。就这么把新娘子抛下不知后果有多严重。 果然,他的太傅府很快便被来势汹汹的新娘拜访了,赫朗听闻之时,也是稍稍惊讶,确定了这蒋语晴不是性情温和、稳重贤淑之流,所以对待她也格外谨慎。 只见她被两位双髻婢女扶着,一身长裙华贵,玉面粉雕玉琢,姿色天然,占尽风流,眉目间是张扬的矜贵之色,显然是被骄纵惯了的性子,一来便语气不佳地问他王爷在哪。 昨日的应酬劳累,甄溥阳在他房中歇息得尤其好,此时都未起床,赫朗便如实相告,却惹怒了蒋语晴,心思转了又转,她嫁过来之前,林妃就与她暗示过此事,要她多多注意,没想到大婚之日,这两人就如此不将她放在眼中,做这等苟且之事,日上三竿还不知起身。 她显然会错意,以为赫朗在向他挑衅,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容满是愠怒,“妾身见大人一表人才,也是个堂堂一品官员,未想到大人如此品行不正,就不怕拂了皇室颜面被治罪?” 赫朗被无端一通骂,一头雾水,怎么就变成他品行不正了? 蒋语晴见他不理会自己,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只跳梁小丑,毫无王爷妻室的身份可言,更是恼羞成怒,她美目一挑,咄咄逼人地上前,赫朗便往后退,两人拉扯起来,府上的管家看了,自作主张地快步离开。 没想到甄溥阳会这么快出现,赫朗立马往后一退,而蒋语晴僵硬了一瞬,知道自己这么做过分,干脆将就着演了一出,将衣襟扯松垮了些,转身时眼眶里盛满了晶莹的泪珠。 “王爷,您终于来了,妾身、妾身——” 甄溥阳一下便明白了她的身份,只是她现在这副欲言又止,又泫然欲泣的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意思是想指控太傅大人轻薄于她。 不管真假,甄溥阳还是当即脸色一变,面带怒色地看向赫朗,恨不得一口就把他吞了。先生碰了这女人?那必定是女人勾引他的,但是他就这般没有自制力? 见甄溥阳神色扭曲,面色阴暗地不知想什么,还对赫朗投去凶狠的眼神,蒋语晴心下一喜,万万没想到她这一戏能让他们之间生出间隙,不管他是为了颜面还是其他,她的目的已成。 她趁机煽风点火,想让甄溥阳看清这人的真面目,“别看贺大人平时仪表堂堂,可却——” 一番我见犹怜的哭诉还没结束,蒋语晴就被甄溥阳怒不可遏地狠狠一记巴掌抽下,直接跌倒在地,他怒目而视,喝道:“够了!” 这蒋语晴实在是提督的心头肉,只要不明面上乱来,给他丢人,他都不会管,可现在,她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把心思放到他的身上。 就算是丞相的女儿,他也要动手教训,更别说是提督之女。 赫朗也听得紧张,倒不是因为蒋语晴诬陷自己,就怕甄溥阳一个气不过直接将她就地正、法。 原本纳妾是为了拉拢提督的,看蒋语晴这性子,在家必定也是最受宠的千金,要是他动手了,爱女如命的提督本来就在各派间摇摆不定,届时必定会与他反目成仇,他们反而倒打一耙。 甄溥阳满腔怒火,频频踱步,无视了依旧一脸不可思议地捂着脸颊的蒋语晴,最后不甘愿地让下人把这女人带回府里好生供养着,还特别吩咐了下人,不要让她出门一步,免得她与提督有诉苦的机会。 待人都清空,甄溥阳见好就收,适时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可精明的脑袋瓜遇上了赫朗,却还是要谈个条件才甘心,“先生今晚留我用膳,我便彻底放过了她。” “可以。”赫朗想着这不是大事,便点头应下。 见他退步,甄溥阳得寸进尺,凑近他耳旁问:“那明日呢?明日的明日,还有明日的明日的——” 他说的没完没了,赫朗心知他此举实为故意,干脆不搭理他,自己合上眼闭目养神。 甄溥阳就这般近距离地盯着他淡定的面容,还有他微微抿起的,泛着殷红色泽的双唇,闭着眼的模样,像要任他采撷。 他放宽了心,细细地用目光抚摸过他的每一寸肌肤,目露痴迷,他的眉眼口鼻,百看不厌。 甄溥阳想,果真是会有这么一个人能够让他感到妙不可言的,甚至违逆母妃,抛下娶过门的妻子,只要能够肆无忌惮地看这么一眼,就似乎足矣。 甄溥阳与赫朗闹了许久,心痒难耐,可惜赫朗真的无心搭理他,他的声音便突然软和下来,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嗯?先生应阳儿一声~” 站在门旁的管家面色发青,一脸复杂地偷瞄了一下,想要提醒他们有客而来,但是他也是识时务的,万万不敢闯入正厅,只远远在门外通报。 赫朗睁开眼,一片正经之色,将面色绯红的甄溥阳推开。“有要客,快些下来。” 今天来的是付尚书,也是他特意引来的。 他原先拿着官员任职表细细看过了一遍,发现只有这礼部尚书为人尚可,而且即便皇上抱恙,群臣躁动之时,他依旧按兵不动,毫无动静,他与礼部尚书交情良好,觉得或许这是一个可以拉拢又不会太明显的对象知道他有酒瘾,所以他特地告诉他府上有佳酿,果然今天将他引来了。 听到脚步声,赫朗立马换上灿烂的笑容上前迎接,忽略甄溥阳在背后的冷哼。 “原来是付兄,小弟恭候多时。” 赫朗按说较他位高一等,却还是以小弟自称,付尚书不可能不对他心生好感,即使知道他的心思是有关敏感的话题,却还是选择继续与他来往。 佳酿共饮,付尚书也算是动摇了,却还是没有明显地表达意思,或许是甄溥阳在场,他如何都无法放松下来。 赫朗知道不可操之过急,于是换了话题,聊起了轻松闲适的话题,这才让他彻底放松下心情。 几杯酒下肚,付尚书微醺,与赫朗聊得事情也变得有些不对劲。 “贺太傅已过了弱冠许久,而尚未结亲,不知可有婚配?” 赫朗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微微怔楞,如实回答:“不曾有。” 一旁的甄溥阳死活不肯离去,方才听他们说的云里雾里,便一直吃酒看画,此时却竖起了耳朵,暗讽道,他倒要看京城里哪家姑娘敢染指他的先生。 在赫朗回答自己并无婚配之后,付尚书已经浑浊了的双眼又陡然一亮,端起酒杯与他一碰,委婉地开口:“府上的千金刚年满十六,自从上次赏诗会上,小女便钦慕于您——” 原来,这也是他肯前来的原因之一。 赫朗下意识地看向甄溥阳,不知为何,他觉得甄溥阳是会生气的,万一突然点着了他那脾气,可就了不得了。 但是甄溥阳看起来似乎还好,面色沉静,只坐着,也不打扰他们,静静听。 赫朗松了一口气,继续与他对话。 “不才堪堪略懂皮毛,担当不起贵千金的仰慕。” 虽是这么说,但他觉得如果能由此拉拢到尚书,也不算亏。毕竟他最后的目标便是让甄溥阳权掌天下,在这条路上,有太多的不确定,人生只能来一次,如果有任何的机会,他都不想放弃。 “哪里哪里,贺太傅乃一品正官,年纪轻轻又英俊多才,是小女高攀了。”付尚书听他拒绝微微惋惜,两人碰杯。 赫朗不知怎么回答,只淡淡地笑,就像他方才一样,面上拒绝,实则态度暧昧不清。 响亮的瓷杯破裂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原来是甄溥阳一个不当心,将手上茶杯给摔了。 “无碍吧?”赫朗紧张地上前,吩咐着下人收拾。 甄溥阳面色沉静,眼神幽黑,抚了抚下摆上的零落的茶水,起身搅乱这个谈话,“无碍。只是先生与他谈完了么?阳儿想去先生的书房。” 第22章 江山易主 赫朗看了一眼付尚书,摇了摇头,“殿下想去,便自行去吧,臣还要与尚书大人谈事。” 甄溥阳面色更加不满,冷哼一身,谈事?他们有什么事可以谈?谈他家的千金何时才能嫁入先生府中?他怎么可能给先生这个机会?! 他固执地拉着他的胳膊,死活不肯放开,就这么耗着,赫朗无奈地看了一眼尚书。 尚书也是会察言观色的,见这位小祖宗面色不佳,知晓自己打扰了两人,也立即对甄溥阳行礼告退,“时候不早,臣先行告辞。” “恭迎尚书下次莅临。”赫朗客套了一句。 甄溥阳一把扯过他的袖子,咬了咬牙,瞪了他一眼,还有下次? 这种越来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霸道气息让赫朗皱眉,只要他和别人接触过近,他都会露出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教给他的沉稳此时都去哪里了? 赫朗摇头,以为夺位之路还需时日。 却没想到,一夕之间,风云骤变。接下来事情的进展之快也是无人能想到的。 甄溥嘉原先将皇位视作囊中之物,所以在皇上龙体抱恙之后更是心急难耐,所以才会有他询问甄溥阳是否也有意于皇位那一出。 他以为自己了解甄溥阳,是无心于皇位的,所以对他也不曾设防,但他对待其他兄弟可就不一般了,他仗着自己先人一步的优势,和绝对的地位,暗地下就已经解决了几个拙劣的竞争对手。 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隐藏更深的甄溥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先是试探了甄溥阳,却没得到他的回应,暗讽他不过如此,连何人劫的车辆都寻不出,也就不再放心思在他身上,直接将太子当做宿敌一般,一心一意地对付。 甄溥嘉哪里是甄溥齐全力一击的对手?太子摆在明面上的王牌早就被他一一扳倒而他全然不知,还以为自己有所依仗,与甄溥齐挑明之后便在乱斗中身亡,尸骨不存,此时也被甄溥齐第一时间遮盖了下来,糊弄了过去。 从知情人手上得到真相之后,赫朗和甄溥阳皆是嘘唏不已,没想到甄溥齐会如此心狠手辣。 不过甄溥阳回忆了片刻,也发现情有可原,犹记得大家幼时,太子哥哥是经常欺负甄溥齐的,而甄溥齐也是因为他高贵又得天独厚的身份而深深嫉妒着他,不仅是长子,生母还是后宫之主,一路顺风顺水,让出身完全相反的甄溥齐如何不恨。 只是后来甄溥齐出落得越来越高大且性子讨喜之后,大家也就忘却了,他骨子里对其余人的仇恨一点没少,只是随着年岁的长大而埋藏的越来越深罢了。 还好,甄溥齐从来没将看起来纨绔的甄溥阳放在眼里,他甚至认为甄溥阳连国事都鲜少接触,是个不成器的竞争对手。 况且他除去甄溥嘉之后,离皇位最唾手可得的人就是他,近十几年的隐忍和被深深记在脑海中的欺辱已经成为了对权势的执念,在近距离的成功下,沉静如他,也不免激动得冲昏了头,自然没有心思解决甄溥阳。 于是,这就给了他们大好的可乘之机,赫朗也感叹天助我也,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而他们,就是最后得利的渔人。 眼下甄溥齐刚弑兄,这般大事始终是纸包火,接下来他一定无法再按捺,直接逼宫。 猜测到他会如此,赫朗微微松了一口气。 提督训兵多年,威名远扬,手里的兵力远远不止大家所认为的那些,这也是赫朗为何让甄溥阳一直哄着蒋语晴的原因,如果能让自己的女婿登上皇位,届时自己的女儿,便是尊贵的嫔妃之身,他没理由不帮。 而甄溥嘉的支持者大多数是家族高官,有了血脉的羁绊,情感自然不同,更别说甄溥齐这突然插一脚,甄溥嘉陨落之后群龙无首,更让他们整个家族手足无措,自然也对甄溥齐恨之入骨。 皇上也到了年纪,仅仅是一场风寒,就让他浑身的生气正在被衰老慢慢吞噬,经常罢朝。 趁这时机,在众人都迫于甄溥齐的淫威不敢声张他所做杀案之时,甄溥阳以身试险,在群臣上下中揭露了他的所作所为,立即获得了从前甄溥齐党派大片倒戈的支持,一呼百应。 除此,他还将当初赈灾一时调查出来的证据公之于众,在众目睽睽下定了他的罪名,不仅妨碍赈灾大事,竟然还私底下筹备军队,当真可以说是造反大罪了。 知情人大多是不敢与他甄溥齐结仇,生怕卷入夺位之事,将自己惹得一身腥,可有关于自己的利益,又咽不下这口气,只好敢怒不敢言。 这时,一向不被他们看好的纨绔皇子竟然站了出来,并且胸有成竹状地贴出证据,识时务者都自有打算,即使他们以前不看好这位皇子,但还是也不由纷纷联合,见风使舵。 甄溥齐因为这瞬息万变的局势而面色骤变,恼羞成怒,平时风度翩翩微笑自若的模样烟消云散,此时他扭曲的面色在他们眼中就像是狐狸露出了尾巴,让群臣不禁大骂一句道貌岸然。 怕甄溥齐在气急之下会做出格的举动,甄溥阳继续保持先发制人,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众人噤声,接着,正统的守卫军甲胄加身,鱼贯而入,将毫无抵抗力的甄溥齐团团围住。 他能弄出这么大的阵势也是甄溥齐万万没想到的,此时他被数把长矛相对,只要稍微轻举妄动或许就会一命呜呼。 甄溥齐面上的淡定与优雅尽失,浓眉深锁,愤怒与悲哀,不甘与疑惑一齐涌上心头,他从未料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自己会变成众矢之的,自己的性命竟然会攥在自己以前看不起的皇弟身上。 他仍旧不愿接受现实,入了魔似的连连摇头,心中极力否认,甄溥阳不该是这样的……不会的,到底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他猛地想起一个人,当即将如炬的目光穿过层层包围,准确无误地投在赫朗的身上。 赫朗也微微抬眼看向他,又颔首,温声道:“承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甄溥齐觉得自己几乎要一口血喷出,眼眶欲裂,刚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甄溥阳就面色一沉,挥手让人将他彻底架起来,听候发落。 大殿被折腾得一片狼藉,最后甄溥阳顺利地打着清君侧的大旗,将部分甄溥齐的支持者收入麾下,方才还心思各异的群臣也拱手诚服,谁让目前只有他是唯一可以做主的皇储呢。 短短一月内,这江山便易主,赫朗总算是觉得自己看到了曙光。 登基大典那天,甄溥阳第一句问的话便是,“先生开心吗?” 赫朗点头,他也跟着松下心,微微弯唇,眼中罕见的露出了柔软的情绪,和一向锐利的他,格格不入。 “您看,我做到了。五年后的我,没让您失望罢?” 这句话让赫朗微微触动,原来他是一直记着的,说来惭愧,他初经历这个世界,尽管想压下他的目的,却还是掩饰不了,但是他即便知道了,还是听他的建议,即便自己少年时说过要游戏人间,却还是继续与他为谋,步步为营,斤斤计较,做着他最不屑做的暗事。 这就像是,这个皇位是为他夺下的一般。 赫朗垂眼,心中升起一种大事已成的满足感,为甄溥阳拉好龙袍,细细抚摸过金贵布料上微微凸起的龙纹,笑道:“皇上,您要自称为朕了。”甄溥阳拧了一下眉头,不喜欢他这么称呼自己,但看他的笑还是不想扫兴,微微扯了扯嘴角,拉住他的手,低头问他:“先生会一直陪朕守住这座江山的,对吗?” 虽然是个大喜的庄重节日,但是甄溥阳却总觉得,先生目的已成之后,心就不在他这里了。 这个念头让他有一瞬间失控,他似乎发现自己在这几年间,学会沉稳也学会隐忍,以前不能容忍的事情已经可以很好的压制,可是唯独关于太傅的事情,他始终控制不了。 他可以容忍一切,去做许许多多自己厌恶的事情,却容忍不了太傅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他甚至觉得,他所作的一切,最终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这个——他要他的心。 谁叫他就是喜欢太傅喜欢得无法自拔,情字一劫,他算是认了。 而且到现在,他已现在是权势滔天之人,一切压抑和担惊受怕也不再对他造成影响,他也不是在乎风言风语之人,即使要背上昏君的称号,他想,他也不会在意。 甄溥阳的心态转变之后,眼神也逐渐不复压抑,逐渐炙热起来,越靠越近,像是禁锢住内心情感的锁链已经逐渐松开。 赫朗或许理解不了他的执着和深沉,只感觉此时心下奇妙。 他犹记得这种眼神,曾经的他也对赫征露出过,那是钦慕着另一个人时才会自然流露出来的,眼神里面包含的心情呼之欲出,一样的眷恋,不舍,只要能够多看对方一眼,便必定会一瞬不眨。 经历过一世,他以为自己或许懂了些的,只是这终究只能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他的灵魂不再完整,并且有着手册的束缚,总是要离去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没有一丝震惊,也没有厌恶,或许是早就隐约有了察觉,失去会为爱跳动的心之后,他只有恍然大悟的了然,叹道原来如此。 不冷不淡地推脱,赫朗开口一句,“您才是权掌天下的一国之主。” “没了先生,这江山朕要了有何用。”听不到赫朗具体的答复,甄溥阳的脸色不是很好,很快将他不痛不痒的话推了回去,逼近他一步,忽略赫朗为百姓为社稷的说辞,直截了当。 “朕才不管别人过得如何,朕只要先生回答我一人。” 那样殷切的眼神像是一双有力的双手,扣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半句话都说不出,知晓他的固执,他不打算再躲避,赫朗微笑,深邃的双瞳弯起,如同脉脉春风,试图消融面前这人浑身的冰雪,答道:“臣会的。” 这句答语如同一把能够解开他心上重锁的钥匙,甄溥阳像是破涕而笑的孩子,一下子便从阴郁的面色中挣脱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这里进展太快了……但有点小偷懒不想写,而且太长了,想要结束,原谅我吧么么哒【试图撒娇】 第23章 再度停留 有先生会长留于他身边的承诺,甄溥阳登时觉得自己能够所向披靡,无所畏惧,当上一个受人爱戴的好君王,所有幼时从未想过的可能,因为生性不羁而不敢触碰的未来,都在此刻实现了。 他恢复了生气,然后得意在两人的头顶上比划了一下,开口:“先生,朕生的比你还高了。” 多年前的时候,甄溥阳还是一个半大的少年,他的愿望就是如此。因为只有比太傅长得还高,还要强大,才可以将他紧紧握在手中。 赫朗微笑着拉了拉他的衣襟,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今日尤其稳重,面色如玉,果真是叫许多女子倾慕不已的成年男子了,一时间看得感慨,过了时间,他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快些去吧,别叫文武百官等急了。” 于是,甄溥阳转身离去,在那条铺满光辉的道路上,身影越来越小,在千百人的等待下,他迎着目光,昂首阔步,意气风发,君临群臣,好不风光。 在群臣簇拥,似乎远的像千里之外的高台上,赫朗不禁从他不羁又自信,对天下势在必得的表情中想起另一个人——赫征。 在他将所有兄弟,包括他都杀净之后,黄袍加身,满载敬畏登基的那日,是否也是如此,意气风发,雄心壮志呢? …… 在登基大典结束之后,朝廷局面开始了大洗牌,皇宫上下也都忙碌了起来,收拾内务,将宫殿里的东西重移,在这片如火如荼的场景下,赫朗却是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他抱着瓜兔,打开了手册,又看了一遍权掌天下的字眼,疑惑道,自己已经让甄溥阳登上了皇位,难道还不算是权掌天下?怎么这本小册子还是没有给他半点提示,还有他复活回原世界的消息? 瓜兔好心地帮他翻了翻,终于发现了原因所在。 原来是因为甄溥阳初登皇位,根基不稳,且夺得皇位的办法有些胜之不武,不能服众,特别是顽固又高傲的两朝老臣,便是其中最大的阻碍。 他们依仗着年龄与多年的为官经验,以为甄溥阳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不足为惧,认为他缺少长期的帝王教育,无法管理朝政,甚至试图束缚他的行动,来达到他们控制朝政的最终目的。 如果说这算是内忧的话,赫朗觉得尚不是难事,但是甄溥阳称帝之后,大小的麻烦接踵而来,其中最让人头疼的便是统领着边境之国的克尔努牧族,可称之为外患。 诸多问题瓜分着甄溥阳手上的权利,让他只能算是稚嫩的皇帝,而不是权掌天下。 而此时,听闻邻国更朝换代,一向性子不算温顺的克尔努牧族的野心立即就被勾了起来,他们虽然骁勇善战,但是人数稀少,资源紧缺,不足以支撑起消耗巨大的战争。 所以,他们的态度也一直暧昧不清,若即若离,不想发动战争,但是又趁机作乱。 于是他们近期频频派来使节,也不知其中是否混有间谍,而先皇一向以仁政友善为本,所以倒也没有将它们拒之于门外,目前两国依旧在明面上保持着友好。 这种僵持着的局面不知何时会打破,所以赫朗终究不能这么快离去。 “还得继续留下了。”赫朗低头,摸了摸瓜兔。 瓜兔动了动爪子,搭住他的肩膀,问他:“开心吗?” 在这个世界的几年以来,都是真实度过的,与甄溥阳的点点滴滴,难道就不会叫他生出留恋,不忍心离开吗?如果那样的话,他们以后的任务怎么完成?瓜兔撅了撅它的三瓣嘴。 赫朗想了想,最后对它温声回道:“无悲无喜。” 瓜兔心满意足地继续吃着婢女呈上来的各式瓜果,果然嘛,手册选人还是很准的,知道他没了情魄,再也无法对谁产生悸动,自然也不会生出多余的留恋,这样的人,才最适合帮助他们完成任务的。 …… 甄溥阳一登位,颇像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特别是听了赫朗提防老臣的建议之后,手段更是狠辣。 他一开始就全面彻查贪污大罪,以及各地冤情,凡是判罪不公或者徇私舞弊者,不留任何情面,一律撤除官职。 即便多名官员上报说是这是无用之举,会耗损大量人力财力,但还是丝毫不大意,一层层查下去,可想而知是揪出了多少人。 紧跟着,他就频频举行各种意义上的殿试,选拔了一批看好的苗子。 这一系列的举动明摆着是打了将整个朝廷上下更换血液的主意,但是这其中好死不死的,也包括江秋白。 他被贬到了可称得上是穷乡僻壤之地的广义,而安上的罪名也是子虚乌有。 在临行前,江秋白特意提着两壶酒来与赫朗道别,也是这时候,经由友人的口中,赫朗才知道此事的存在,惊讶不已。 自甄溥阳登位之后,他也因为他的纠缠以及自身的松懈而减少了上朝的次数,没想到竟然会被此等大事将他蒙在了鼓里。 江秋白的为人赫朗是很清楚的,他本身就不是贪恋酒色财物的俗气之人,平时也安分守已,怎会像给他安的罪名那样不堪? 而且甄溥阳知道他们交情不浅,于情于理,他也该有这个知情权,怎么这事从未听甄溥阳提起过? 看着好友被蒙在鼓里的样子,江秋白眼神复杂,他早就知贺兄必定是不知情的,只是那皇帝,以前的九皇子,早就对他颇有微词,这次他大权在握,会做出此举也是在他料想之中,他也无能为力。 出事的不仅他一人,就连同与他共事的付尚书也官降了一级,听说前段时间他还沾沾自喜地与同僚们说自己曾到太傅府“提亲”,没想到如此快就惹祸上身了。 深究其因,他也是细思恐极了许久,这新皇帝对自己挚友不一般的心思,他不信贺兄一丁点都感觉不到。 但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哪是他一届小官管得了的呢。 江秋白摇了摇头,手中的酒杯忽的变得沉重,他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滋味将大脑刺激得精神十足。 他一扫自己被贬谪的晦暗情绪,从怀中掏出一本草药图鉴。 “在朝已久,也终是厌倦了。我现在倒是对医术感些兴趣,前些日子拜访了不少名医,便请教了一番,都称赞我有学医的天赋。” 赫朗微微颔首,是了,江秋白的母亲一直重病在床,为此,他寻遍名医,也自己接触了不少药理,在经常来府上的大夫耳濡目染之下,他对医术一直兴趣浓厚。 江秋白笑了笑,“看来为兄可以考虑辞去任职,专心钻研医术了。” 幸而好友没有对此事愤愤不平,而是欣然接受,并且乐观地另寻出路。 可即便如此,赫朗还是为好友感到不忿。 他不明白在这个关头,甄溥阳怎会如此不明智,江秋白也是个能人,就这么将他排挤走,这是朝廷的损失。 甄溥阳面对他的质问,也显得很沉默,但依旧积极听教,死不悔改。 “皇上,您这是何必。”赫朗苦恼地叹气。 “朕就是讨厌他。”甄溥阳直言不讳,凡是他讨厌的人,他就必定不会委屈了自己,那怕这是先生口中的不理智和幼稚。 “为何?” “……”甄溥阳不说话了,幽怨地看着他,似乎一切的过错都在他身上。 赫朗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他额头,看来即使当了皇帝,甄溥阳还是一样不改这心眼小的毛病,随随便便就讨厌一个人,单凭喜恶便随意惩奖贬谪,更别说这还是为自己效力的臣下,他必须要为挚友解释一番。 “秋白兄尽职尽责,文勇双全,又公正无私,实在——” “你再说一句,朕就将他发配到蛮荒。”甄溥阳的面色阴沉的似乎乌云密布,听够了那双形状优美的唇中再吐出别人的名字和赞语。 赫朗微微瞪眼,这人怎的越发不可理喻。 第24章 有意无情 甄溥阳往椅子上一坐, 不满地抱着手,颇带有威慑性地瞪了他一眼,语调怪里怪气的,“谁许你叫他秋白的。” 赫朗不愿回答他幼稚的问题,难道挚友间还称名道姓的? 甄溥阳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转回头,生硬地叫他, “还不如唤一句阳儿来听听。” “哦,阳儿。”赫朗满足他的愿望。 “哎~” 这是威严庄重的皇帝应该有的模样?赫朗连连摇头。 本以为身兼重任之后,甄溥阳会定下心, 将精力放在国事上,而他前段时间也的确有这样的迹象,大小动作连连不断。 可赫朗还没来得及欣慰多久,就发现了他竟然又闲了下来…? “皇上, 您就不忙?整日往臣这太傅府跑做什么,大事为重。”赫朗皱眉, 看向阻拦无力的管家还有神采奕奕的甄溥阳。 甄溥阳忽略他的表情,推开想要伸手拦住他的管家和几只唯唯诺诺的婢女,径直走过来蹭了蹭赫朗的肩窝,“不忙。不然朕要大臣有何用?” 赫朗语塞, 他算是看出来了,前段时间他任职了这么多官员就是为了帮他处理国务的。 想起他暂时闲置的王府,赫朗又提醒他尽快处理,打趣道:“皇上的王府还新着, 这下子又住回宫里来了。” 甄溥阳不想说,其实自己是不想王府里那个讨厌的女人进宫,他撇了撇嘴,疲累地将赫朗压在椅子上,“先生不在,朕睡不好,为了江山社稷,您得搬进皇宫。” 原以为还要与赫朗交涉一番,但没想到他答应的很快。 甄溥阳又惊又喜地看向他,心中的思绪凌乱,不失紧张之感。 先生不但没有拿礼数来说教,而且还答应的非常自然,而先生时不可能不知道的,进了皇宫,不管如何,最后他必定会让他与自己一个殿里一张床上歇息的。 但是,他没有拒绝。这也就证明,先生其实并不讨厌靠近自己,也不厌恶他们之间的亲昵? 虽说只是一个再微小不过的事情,甄溥阳的心思却像蚕吐丝一样,细细密密,编织成美好的奢望。 心中的情愫,以破竹之势而出,单单是这一个简单的不拒绝,不后退,就给了甄溥阳莫大的期望,任由他在心中发酵成甜蜜的幻想。虽说他故意如此显得自己放荡不羁,一如少年,但坐上这个位置哪能真正的轻松呢,在一日最劳累的晚上,能够凝视着心上人的容颜,该是多么赏心悦目的事情,可甄溥阳已经不满足于此。 他的欲就像是投入了干柴的烈火,越烧越旺,高高窜起的火苗,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可是他丝毫不懂如何去纾解。 在夜色深沉得伸手不见五指,身旁之人也酣睡之时,他像是练习过千万次一般,准确地贴上了赫朗的唇瓣。 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他的心却狂跳不已,尤其是此时寂静,他剧烈心跳声清晰可闻,如若继续,他怕是自己的一颗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可他终究不舍得放开,反而更进一步地噙住与他想象中一般柔软的双唇,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敢微微启唇,像是试探一般地用舌尖描摹他优美的唇形,随即深入地含住那一抹温热。 两道温度相接,甄溥阳觉得脑中似乎轰隆作响,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捧着他的下巴不断索求,直至涎丝从两人相接之处流下,这个亲吻混入了更深的渴求,他强迫着自己停止动作,浅尝即止。 心脏仍在扑通直跳,甄溥阳小心翼翼地翻身转回来,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鼻间依旧是令他眷恋的气味,他弯起嘴角,带着这份隐秘的柔情入睡。 于是,他也没有听闻那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翌日,甄溥阳的美梦很早就被打断了,因为克尔努牧的大使节进朝,等待拜见,他只得又早起准备。 这总归是不甘不愿的,于是动作也拖拉的很,赫朗看不下去,连连催促。 “可是朕还困着,才不要见那蛮族。”甄溥阳说着,自觉地就将下巴垫在他的肩上,双手环绕于他腰间,将他整个人钳在自己怀中,这是一个极为亲密的姿势,但他还是毫不避讳地做了。 或许是昨晚的亲吻给予了他更大的勇气,他试图更进一步。 赫朗浑身僵硬了一瞬,皱着眉想要保持距离,总归是有些接受不来。 可甄溥阳一向最擅长耍赖,感觉到了他拒绝的意思,微微失落,更是不想放手。 这一磨蹭,守在门外的人急了,只好斗胆催促,提醒道此次同行的还有克尔努牧的公主。 “快些去吧皇上,回来再给您抱。公主身份尊贵,怠慢不得。”赫朗只得出此下策。 甄溥阳双眼一亮,觉得最近的太傅简直通情达理到一个极点,没有几句话就顺从了他,一下子让他希望满满,一扫怨气。 但是想着太傅也是朝中要臣,他便再次耍赖。 “可朕等不及了。太傅便陪同朕一起去会会那蛮族吧。” “待会儿皇上切记不能称贵宾为蛮族——” 于是两人便一同去会客,虽说不合礼数,亦或是奇怪,但也无人有异议。 克尔努牧人身形略壮实,面容深邃,看起来不失粗犷之意,但到了他们的地盘倒也算彬彬有礼,不过其实让赫朗侧目的便是一群使节中的紫衣女子。 不难想到,她便是克尔努牧最尊贵的公主紫苏,听闻她是众公主中出身最高且最受宠者,而克尔努牧族也可称为女权国家,所以紫苏公主此时是独挑大梁,凭借女身掌管国家大权。 赫朗有了心思,向甄溥阳提议将公主在龙椅旁独设一桌,以示尊敬,甄溥阳也从了他。 虽说紫苏是公主,但克尔努牧人生性豪放,不讲太多拘束之礼,此次前来便是想要尽情畅玩,甄溥阳不理会,赫朗便替他暂时招呼公主,说起甄溥阳少年时放荡不羁的趣事,公主果然感兴趣,并夸赞甄溥阳为真性情之人,与她性格合拍。 甄溥阳算是嘲讽一笑,公主却毫不介意,连连发笑,“你看吧,本公主就说你是真性情。” 最后,在席上,赫朗也发现紫苏公主的目光开始兴趣盎然,频频投向甄溥阳,他也心中了然。 更别说临行前,公主还留下了一句话,说是如若两国进一步交好,他们便愿意诚心相交。 这么说来,他们此时的外交不过是虚与委蛇,互相试探,怪不得方才谈的合作也都没个实际。 他们口中的诚心相交,便是放下偏见与各自的野心,而这作为条件的进一步交好,无非是联姻,甄溥阳无心想这件事,可不代表赫朗不会想。 他虽然不想让甄溥阳一次又一次地出卖婚姻,但是不可否认,这是一个简单有力的捷径,既然有捷径走,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去寻找其他的路呢? 公主一行人尚未离京,赫朗便唤来安插在甄溥阳身旁的掌事婢女,与她吩咐,如何将公主接进宫中,又如何让皇上与公主有偶遇……最后附上一句,“只要皇上能迎娶紫苏公主,必定能让两国平稳,克尔努牧人之患,不治而解。” 婢女点头之时,却未曾想到,这句话被甄溥阳一字不漏地收进了耳中。 他以为赫朗要回府取些什么,但突然想到提醒他今晚也要回宫,便亲自跟着他,却没想到发现了如此的密谋。 甄溥阳当即怒不可遏,将手边的物什全部掀翻,“朕难道需要两国联姻才可以守得江山?!” 婢女方才领命,哪能想到有这么一出,纵然是多么冷静之人也要吓得浑身发抖。 怕甄溥阳的怒火波及到她,赫朗吩咐她快些退下,方剩下他们二人相对无言。 甄溥阳目光凶狠,似乎想要将他生吞活剥,赫朗垂眼,也不愿意与他直视,他只好用力地合上眼睛,能感觉到,他是在隐忍着满腔怒气。 “你到底知不道朕的心思——你是装聋作哑还是毫不在意,为何总要将朕拱手推让给他人?朕已经长大了,不想再由你摆布!” 赫朗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双目微睁,一时间不言语。 他的沉默让空气变得更加凝滞,甄溥阳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似乎舌根都泛着苦涩的滋味。 他冷笑一声,他的亲密与喜爱表露的越来越明显,他就不信这人一点都看不清,原来是故意视而不见。 顶不住他质问的目光,赫朗淡然而对,据理而辩,“皇上,您知道这不是正途,更是您帝王路上的绊脚石,现在回头,与你我都只是有益而无害。” “可朕甘愿。”甄溥阳面无表情地反驳,他甘愿要这害而舍弃这益,即便这在世人眼中是多么离经叛道,他还是宁愿执迷不悟。 “殿下,臣是为了您好。”赫朗见他冥顽不灵,也颇为头疼,他也是早就知道此事,于是一直没有明确拒绝,便是怕他会情绪失控,导致朝政大乱,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错。 可如今,却出了这般的巧合,他终究还是要将一切挑明。赫朗说完,自身也是无措,脑中乱成了一团。 这句不痛不痒,似乎将自己置身之外的话,让甄溥阳愤恨不已,到了如今,他还是要这般高高挂起,依旧清高得不肯为他沾染一丝红尘。 “我不要你的好!我要你!”说到后面,他几乎是撕心裂肺。 最后,赫朗选择了逃避,在他的目光中离去,不欲多费口舌。 他知晓自己的自私,却又不想去承认,他只好用自己的初衷来掩盖他的过错。 他是在为甄溥阳好,他这样做是对的,他对自己问心无愧,因为他前来这个世界,便是为了助他登上顶端。这个坚持,也由手册的强制变得更加坚固,由不得他改变。 未来的几日,赫朗都怕再次发生之前的事情会让他招架不住,只好怏怏地回了太傅府,称病几日未上朝,甄溥阳也一次未来过。 后来,服侍了两朝圣上的老宦官福生偷偷出宫,焦急地劝他快些回宫,显然也是对甄溥阳与他的关系心知肚明的模样。 赫朗这才知道,这几日朝中都是罢了早朝的,大堆奏折和公文堆积,无人做主。 并且甄溥阳每晚皆会在月下独饮,醉至天明,半个新殿里的东西也被砸了个遍,收拾的奴婢进进出出,怒火还会波及到下人,目前已经有数十人为此被处刑,弄的朝臣与宫奴都人心惶惶。 赫朗惶然,计划好的事情偏离了发展的方向,他在这个世界中第一次觉得如此身不由己,待人离去,他才摸了摸瓜兔的软毛,惆怅地问他,“你说,如何是好呢?” 瓜兔蹭了蹭他,“宿主先将对象安抚要紧,国事从长计议。” 赫朗若有所思。 重新见到甄溥阳,登基当日的风采全失,明明是最该意气风发之人,此时却显得有些落魄。 他的身旁是零落倒下的酒坛,地上竟然还有许多被摔碎的瓷片,神志不清,手上被碎片扎了也浑然不自知,像是失去了痛觉一般。 “皇上,别喝了。”赫朗抢过他手中的酒坛放好,皱眉环视身旁的狼藉,不知是浓浓的酒气熏得他头脑发胀,还是这凌乱的场景让他心烦。 甄溥阳听到他的声音,浑身僵硬了一瞬,却又立马甩开他,不肯理会他半分。 赫朗执起他满是伤痕的手,“臣为您包扎。” 甄溥阳恨恨地抬眼,给了他一个充满埋怨的眼神,只是这之中又充满纠结,含着无法割舍的爱恋。 即便恨他的无情与不知趣,却还是要为了他喝得酩酊大醉,甚至期待着他的到来,幻想着他是否会心疼自己。 想要装作痛恨地放手,却又只能在他真正来临时,如同孩童般满腔委屈,想让他能够多施舍一分他的爱意与温柔,仅仅为此,他饱受折磨。 赫朗注视着像是失了神志的甄溥阳,略微悲哀地想,因为爱,本来就是痛苦。 即便如此,他们都早已无法全身而退,他只能选择妥协,“皇上究竟想要如何?臣都依了您。” 甄溥阳诧异地看他一眼,语气蛮横,“除非你心甘情愿与朕交好,不然你管朕去死,这辈子也别想插手朕的事半分!” 他的一番话本就是赌气,却没想到赫朗应的爽快,当即就对甄溥阳露出了柔顺的姿态,甚至向他道歉,“臣知道了。” 赫朗的这个应允,将甄溥阳从几日的疯魔中拉了出来,就像是一个将已经深陷沼泽,毫无希望的人,重新拯救。 甄溥阳喜极而泣,不顾身上的血污与酒液,一下扑进他的怀中。 赫朗抚了抚他的长发,收紧了怀中的热度,眼中波澜不惊,另有玄机。 而甄溥阳却心满意足,拉住他的手蹭了又蹭,在他细腻的手背上落下细密的亲吻,如获至宝。 赫朗心情复杂,只将他扶了起来,吩咐婢女们布菜,收拾殿里,准备沐浴。 因为甄溥阳手上有伤,所以之后的几日他都以这个为借口,一看到赫朗就要喊疼,要他给自己换药。 赫朗不冷不淡地给他包了起来,拿起旁边的奏折递给他,甄溥阳甩开,伸手放在他唇边,歪头说道:“朕疼得紧,太傅为我亲亲。” 于是,赫朗顿了一刻,还是珍视地捧起他的手,轻轻用嘴唇碰了碰,问他是否好些了。 甄溥阳露出满意的笑,心扑通狂跳,雀跃溢于言表,“朕已经痊愈了!”不仅是手上的,似乎包括心上的重创,绽开的皮肉,都在一点点愈合可仅仅一个亲吻远远不够填满他如饕餮般的胃口,反倒更像是故意的勾引,以来撩拨他的心弦。 甄溥阳反握住他的手,一下凑到他跟前,捏着他的下颌用力地吻上,强势之中又稍显不安,不知何时这份正大光明占有他的机会还有多少,所以更是要掠夺得更加过分,叫他承受不住,连连败退。 赫朗及时地推开他,皱着眉连连喘气,“你也不收敛些,下人们该如何看你?”要是在这个关节眼再传出当今圣上有断袖之癖,并且对象还是朝中大臣,后果不堪设想。 谁知道甄溥阳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轻飘飘地回一句,“他们巴不得你多和朕待在一起。” 自从上次一事过后,下面的人都生怕两人再有什么争吵和碰撞,害了下面的人。 而两人关系和好之后,圣上每天都龙颜和悦,即便是犯错了也不用领罚,意识到这点的宫人们十分自觉,不守着皇上伺候,腾出二人空间,并且太傅要回府时还诸多理由,不愿让太傅离开宫里半步,不是轿子坏了就是门禁不能过。 毕竟,想嚼舌根也得先有命吧? 可该来的还是要来,紫苏公主一行人尚未离京,就是为了等待他们的答复,可甄溥阳这每日只顾与赫朗风花雪月,哪里会有闲心去琢磨这些。 无表态的行为让一向骄纵暴躁的公主微微不耐烦,派人发了几封特函上朝,不加掩饰地说,如若两国不联姻,那么她也对这个国家没什么情分,也就不需要考虑,直接各自凭实力吧。 紫苏的确对甄溥阳有几分心思,但是更多的,也是想为自己资源匮乏的国家争取到更多利益,两国之间互助,所以才提出这个要求,如若他们不愿,她也只能强硬下手。 甄溥阳不上朝不知道,可关注着朝内动态的老臣们早就都惶恐了起来,在国家大战前,他们只得向甄溥阳表态,如若这皇帝能将克尔努牧族摆平,便服他称帝一事。 于是,目前的情况便成了,如若甄溥阳肯善待紫苏公主,并且明媒正娶,让两国顺利交换各自所需,便可连同内忧外患一同解决。 但是赫朗清楚,哪怕在国家大事前,甄溥阳心中的坚持也是绝不可能磨灭的,于是他只好斟酌着字句,不敢说让他娶紫苏,只装作为难地样子,让甄溥阳好歹陪公主用一次膳,带她参观一次皇宫。 眼见甄溥阳方才还灿烂的面色瞬间沉下来,赫朗连忙开口,“为了两国和平,这是您身为君主,应该做的。” “你不在意?”甄溥阳暗下双眸,转身不看他,心中已是失望之极。 事到如此,他还是要将自己推给别人?他知道自己不算个明君,自私自利,毫无担当,但他也不愿意一次又一次,为了皇位,为了国家,牺牲自己的爱情。 虽说皇家教育谓之后宫佳丽三千,可他却觉得,自己只愿三千流水取一瓢饮。为何这人总是不懂,总是要将任何事情都排在他之前呢? 他当日的答应,就是这般的委曲求全吗? “……” 赫朗感受到了隐隐波动的怒气,当然也是有眼色的,当即环抱住他比自己还要高大些的身子,微微垂下眼,亲了亲他的脸颊,柔声道:“臣怎会不在意?只是臣太过担心两国关系恶化,只好委屈您。臣这是相信皇上,即使陪着其他女子,心中也自然是挂念着臣的,是也不是?” 听到赫朗这么说,甄溥阳便不气了,但是那句“是”始终说不出口,他知道这是赫朗故意所为,只要他答了是,便是答应要陪那蛮族公主了。他心中顶不情愿,最后态度模糊不清,不以为然地揽过赫朗的身子。 “爱卿,我的先生,别说了,同朕用膳去。朕吩咐了御膳房准备了你爱用的膳食。” 但现实哪有他想的那般,可以任由他随心所欲,克尔努牧族骁勇善战,眼见他们越来越不配合,公主掌握着生杀大权,直接开始了筹集军姿和训练军队,试图从边境开始踏平他们城镇。 得到了消息的时候,赫朗可谓是震惊事情发展的过快。 瓜兔见宿主焦急,终于记得发挥自己的作用,提醒他手册为了让宿主更好完成任务,是可以提供一些特别帮助的。 赫朗心乱如麻,沉吟许久,便让瓜兔给他准备了一粒药丸。 当晚,皇宫中传出大事,说是皇上失忆了,皇太后心机难耐地前来探望,却惊喜地发现他犹记得自己的群臣与生母,唯独忘记的便是辅佐皇上多年的贺太傅。 这件事太过蹊跷,而且于他们于国家而言又是好事,于是皇太后立即下令,皇宫上下,再也不能提起太傅,以免皇上会有回忆起他的可能。 除此之外,她还特派多人驻守太傅府,不让他出现在甄溥阳眼前。 而甄溥阳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自从醒过来之后,他觉得自己像是生了一场病,但他现在身体健康,想必是痊愈了,但是,心脏似乎失去了疼痛与欢愉的感觉,身旁原本应该熟悉的宫人,母后,叔舅,都让他感到陌生。 而且蹊跷的是,他的床头暗格里,一直放着一个木头刻的娃娃,看起来似乎是珍稀之物,盯着小人的眉眼,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让他不敢细想。 待他深思,却又发现脑中空荡荡,没有多余的东西任他去回忆,于是他也没多加思考,只是听自己的国家此时临危,他身为新帝,自然是要全力以赴。 虽然他还是想由着性子来,但是在大臣与母后的安排下,他不得不与一位貌美又泼辣的外族女子相见了,她的身份的确尊贵,竟然在自己的面前也毫无顾忌,活泼刁蛮。 纵使他再怎么迟钝,他也不难发现紫苏对他有意。 甄溥阳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无悲无喜,他从未经历过情爱,但是此时心却疲累得让他再也不想去爱上一个人。 但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无论是于国家还是个人,他都没有理由拒绝她。 而紫苏也果然信守承诺,在婚期定下之后,便宣布克尔努牧族全数臣服于他,两国平等合作。 担心之事已解决,朝廷上下皆是松了一口气,身心放松,满载欢喜地迎接紫苏远嫁而来的婚礼。 这场婚礼举办的尤其盛大,可以说是举国欢庆,宫里的喜糖喜果一直发到了皇宫门外的三里,大街小巷人人欢颜满面,家家户户红灯笼高挂,而宫殿内的装饰更是繁华庄重,一层又一层的幔帐珠帘,尽显华贵。 红妆铺了十里,烟火盛世,整个京城都染上了喜庆的红色。 当晚,甄溥阳换上庄重的喜服时,却心生异样,怀着满腹的心思出外迎接宾客。 紫苏是用上了最高的礼数来明媒正娶的,邀请的宾客也是文武百官,预备一起举天同庆,而在这其中,甄溥阳对一人尤其眼熟,而那个人也像是有满腔的话要对他说,甚至眉眼间带着责备的愠怒之色向他走来。 “皇上这般可对得起贺兄?”江秋白开门见山,直指要害。 甄溥阳皱眉,他记得这是朝中的工部尚书,但是上月被他贬谪去了荒地,为什么呢?一想到原因,他的太阳穴便隐隐作痛,心情烦躁,更别说这人身为区区小臣,却对他如此不敬,说话也让他一头雾水。 要是按平时,有人说了不知趣的话,他大可让人将他处以刑罚,但今天不同,他的心中虽然觉得他是在无稽之谈,但是心中不知为何却在意得很。 特别是他口中提到的人,虽说他半分印象全无,但是只要一想到这么一个人,他便会觉得心中不住的难过,甚至是呼吸困难。 只是今天实在是他的大日子,迎娶娇妻,又天下归一,大权在握,他并不想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坏了他的心情,只平息下自己异样的心情,摆手让他离去。 江秋白惊愕,“皇上,您当真忘了?”他原本觉得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失忆,并且这么巧的只忘了贺兄,只以为他是背信弃义,负了贺兄。 忘了?忘了什么?甄溥阳想要反驳自己没有失忆,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知,他的心一直有突兀的异样侵入,但是他却无从解脱,他在想,是否回忆起自己遗失的记忆,空洞的心房就能被重新填满? “臣可以给您真相。”江秋白开口。 他不知道贺兄与他之间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决不能让圣上被蒙蔽双眼,就这么舍弃了贺兄。 前段时间他云游四方,即便在蛮荒之地,也坚持钻研医术,所以圣上的记忆他或许可以助一臂之力。 甄溥阳浑身僵硬,虽然觉得这人并不可信,他却觉得,如果就这么转身,牵住另一个与他同穿喜服的另一人,自己会后悔一生。 但是,往前走,是光辉一生,名垂千世。 转头,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的心告诉他,为了那渺小的可能,即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再所不惜。 此时,静谧无声,黑灯瞎火的太傅府,与锣鼓喧天,繁灯遍布的皇宫可谓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几日,府上侍候他已久的下人都被他遣散回了家,赏了丰厚的报酬,算是谢了他们这几年来陪伴的一程。 因为手册终于给了他提示,说是在两人婚期已定之后,天下一定,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但他选择再多留下两日,一边是为了打点身后之事,一边也是存了一丝小心思,想要等待皇上真正成亲过后,他再离去。 毕竟他与那人的每日每夜,点点滴滴,花前月下,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即便无情,也不能说是无意,见证他从纨绔调皮的不羁少年,成长为愿意听他说教,愿意忍耐,并且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他心中颇有感触。 也是在这时候,他才感受到,手册具备的魔力,不仅仅是穿越时空。 子时将至,赫朗静待着敲钟响起,但是发出巨大响声的竟不是钟声,而是被一脚踹开的木门。 原本该出现在盛世婚礼上的新郎,却在此时破门而入,因为管家与下人都不在,无人通报,他也毫无阻拦地直接闯了进来。 见到赫朗的第一眼,甄溥阳的双眼一瞬不眨,重获至宝地冲去,将他桎梏在怀中,顺带将身上的喜服用力扯下,又立即捧着他的脸颊,语气激动。 “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朕的错,朕就算忘了什么,也不该忘了你。” 赫朗僵硬许久,面对着甄溥阳,平静的心情又微微荡起涟漪。 他已经尽他所能,给予他一个被蒙蔽的幸福前途,却没想到他还是恢复了记忆,可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不到半刻钟,他便会彻底离开。 他不想让甄溥阳永世将这个错背负在自己身上,所以在临行前,他决定坦白告之:“这些皆是臣一手策划为之,皇上无须自责。” 这个答案让甄溥阳四肢僵硬,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了又看,却绝望地发现他面上无喜无悲,眼中映不出半分他的模样,也映不出这个世界的倒影。 “您……是不是一直都知道…知道我早已爱慕您?从最初……最初……您就都想好了……”甄溥阳说不出完整的话,一边仰头问他,盈盈的泪珠一边从瞪大而布满血丝的眼中滴出,落进两鬓。 就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将他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利用他的爱将他控制于手中,对一切心知肚明却不挑明,不排斥他的亲昵,却又已经做好了打算。 他早该知道,他不是个可信之人,可他却总是周而复始,宁愿一遍又一遍地犯错,也要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这次或许是真的呢?那个人或许是真的对他也有好感,也愿意与他交好呢? 赫朗语塞,不予回答,可这沉默也已经代表了答案。 “先生真是残忍……”甄溥阳浑身冰凉,狼狈地跌倒在地,连同怀中一同滚落出的木偶娃娃。 纵使身体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但是他还是满腔痛苦地咆哮,“朕差点就和她拜天地了!可朕是你的!是你的!难道你就不曾在意半分?一切,都只是朕的臆想?” 他双眼发红,眼中带着水光泛起,额上又青筋绽出,模样扭曲。 赫朗别过眼,不愿看他如此,回应,“臣只望皇上能君临天下,而如今,皇上功成名就,臣会就此离开,不再干扰皇上的一切。” “离开?呵呵——哈哈哈,好啊,离开,你要离开去哪里呢?你这辈子还想离开朕吗?” 甄溥阳受了锥心之痛,怒极反笑,伴着涟涟泪水,似乎神智失常一般,忽得觉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没了坚持下去的力量,什么皇位什么朝堂,什么社稷什么江山,都已经与他无关。 他笑了笑,疯魔地想,或许,就这般一起毁灭,也不错呢? 赫朗为他的眼神一惊,欲要阻止,可为时已晚,甄溥阳猛地将屋内所有出口都锁上,又将屋里唯一点着的一排火烛打翻在幔帐上,然后扑了过来将他彻底桎梏在怀里。 “那么,朕要告诉你,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我们都会纠缠不休!!!” 在火光下,甄溥阳的面孔犹如恶鬼。 而远处,子时的敲钟悠远,沉重,像是哀鸣。 他们最后的一个吻,是带着血腥味的,不顾一切,疯狂又热烈,这份爱,也就此被漫天的烈火祭奠。 一切都在火影中彻底消失,太傅府烧了一天一夜,当最后一块碎片也燃烧殆尽,尘埃终于落定。 一夜之间,红帐换成了白幔,举国欢庆化为举国哀悼,方才平稳下的国势又开始动荡,而这其中,感伤之人,必定少不了甄溥阳的生母。 林妃年轻时有先皇宠爱,年老色衰之时有儿子作为依仗,她可谓是风光一世,也嚣张一世。 她曾经试图掌控一切,也包括自己皇儿的伴侣,可再这两者都失去之后,她一夜之间,风华尽失,享受了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她不能说是完全舍得,可也足够了。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与青灯古佛为伴。 而她最后下的一条命令,便是让太傅与皇上合葬,入皇陵。 不等他人问起,她便遁入空门,留下一句,“这必定也是阳儿所想。” 不能生同衾,但必要死同穴。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小伤心……orz我只能说最后会有甜甜甜的结局。 下个世界是现代,而且会从年上变成年下,赫朗会变成年纪小的那方……然后被养成(?)不知道写不写的出来。然后新世界会出现高能的囚禁py梗……啊……黑化大法好! 第25章 陌生的现代世界 赫朗睁开眼时, 看到的是洁白的天花板,环顾四周,目光所及,皆是他陌生的物体,这么一个崭新奇异的世界,对他来说非常不适应。 他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是个不到几岁的孩童, 眼前的双手稚嫩而白皙,还稍微肉嘟嘟的,他捏了捏, 光滑而柔软。 幼时的感觉早已遗忘,赫朗心中升腾起异样的新鲜感,尽量让自己熟悉这具新身体。 他坐了起来,拍了拍床垫, 发现十分柔软舒适,还有身旁材质特殊的柜子, 还有透明的杯子,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水,心想这或许是透明的陶瓷所制,因为他敲了敲, 发现还能发出清脆的声音。 赫朗躺的是完全白色的床,而且他发现身旁还有一个突起的按钮,他好奇地碰了碰,发现是可以按的。 这么一按, 门外就冲进了两个身穿制服的人,关切地拥到他身边,嘴中急促问道:“小少爷?小少爷你怎么了?” 这么两个打扮怪异的人让赫朗缩了回来,抓紧被子,谨慎地摇了摇头,“我无碍。” 接着,在两个佣人的呼唤下,很快就又来了一个气质雍容华贵的女士,快步走到他的身边。 赫朗却微微羞怯,别过眼,心想怎的这个世界的女子身着裙衣如此之短,小腿都露了出来。 见一向活泼的孩子不说话,宋清莲以为他这是还不舒服,心疼地坐到床边摸了摸他的脑袋。 赫朗也不拒绝,她身上散发的柔和气息以及对自己的在意,已经表明了她的身份是自己的母亲,所以赫朗也稍微放松,乖巧地靠在她的掌心上,感触颇多,她的母妃过世已久,这种来自于母亲的温暖他已经再也没感受过了。 虽然有些话听不懂,但是从刚才疑似佣人以及这位新母亲的口中,赫朗大概得知自己的身份也不差,应该是富裕家庭,所以才会被称为小少爷,而且从他们对待自己的态度中,他感觉到自己应是十分受宠,有求必应。 据说他是在游乐场荡秋千的时候因为贪玩,不顾佣人的劝告,将自己晃得高高的,却失误摔了下来,导致脑袋轻微震荡。 他大概对情况有所了解,嗯,不过其他事物与词语他还有待去理解。(⊙v⊙) 在对环境陌生之前,赫朗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也多亏这具身体是三岁幼童,所以这个环境与人物对他行为举止的要求就自然低了许多,即使是犯错或行为怪异,也会被成人包容。 “朗朗是怎么了?是不是头不舒服啊?”见他又不说话,甚至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宋清莲有些担忧地发问。 赫朗悄悄抬眼望向带着精致妆容的女人,听她关切的语气与昵称,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熟悉,原来他的名字变化不大,还是带有一个朗字。 而女人看起来十分疼爱她,柔和的双目中似乎能够包容他的一切,他也逐渐放松了下来,扯动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只是开口,还是完全不一般的稚嫩声线,赫朗不适应地咳嗽了一下。“娘亲,我已痊愈。” “啊?啊,好。”宋清莲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了他几声,心里琢磨着这孩子或许是古装剧看多了,怎么说话怪腔怪调的像个古代人,她转头瞪了一眼旁边的佣人,吩咐道:“以后别给宝宝看这么多电视剧!” 两位佣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安然无恙,他很快就被接回了家,熟悉了自己居住的地方,也逐渐了解到更多的消息。 在这个世界里,他的名字是江朗旻,也是全家上下的宝贝,双亲完满,家业庞大,他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勺出世,无忧无虑。 并且才三岁的江朗旻,外貌也出落得如同布娃娃一样可爱,脸蛋圆润而下巴微尖,精致的五官又因为年龄尚幼透露出小巧玲珑之感,像是不小心在人间迷路了的小天使,即便做了恶作剧也不会有人忍心责备他半句。 第一次被这么宠着,他的心态也逐渐松弛下来,因为似乎不管他此时做出什么奇怪的举止,也会被当做是属于孩童的天真无邪,他还在下人口中听到,自己被他们称为调皮的小恶魔。 对于这个角色,他倒是新奇的很,上辈子他的对象便可像极了这么一个人物,现在倒是换了过来,他也有机会可以尝试随心所欲的滋味了。 其实对于放荡不羁又无忧无虑的生活,谁的心中不会有一丝向往呢,只是碍于现实与身边的种种顾虑,所以每个人才会活成自己需要适应的模样,如履薄冰。 也是在接下来的生活中,他也才发现自己也有如此的向往与压抑已久的,顽皮的一面,不过这感觉不赖,他开始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也尽量让自己变得童真无邪,贴近自己的这具身体。 每当佣人伺候他洗澡,为他布菜时,他就会静静看着,学习在这个世界该如何生活。 他发现这个世界真的很神奇,有速度极快的交通工具,非常便利的各式工具,还有能让人千里传音的小板块,甚至连生活的方式,结构,都与他以前生活的完全不相同。 不过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下人,总是会发现他的异样的,也不免在闲暇之余谈起奇特之处,“小少爷不会是摔坏脑子了吧?半天一句话都不说,以前不是可皮着呢吗?我刚才给他一个他不喜欢的皮球,他竟然不生气,还接过来抱着看来看去。” 赫朗扯了扯嘴角,看向大箱子里类似玩具的东西,心机难耐地伸手要他们拿过来,然后将手中的皮球狠狠甩去一旁,目露厌恶。 下人立马停止了嚼舌根,将皮球捡起,上前围住他,递上各式玩具“小少爷别急——。” 赫朗又闹了一会儿,下人们才找回熟悉的小少爷,连连伺候的不停。 赫朗喝了一口水,又故意笨手笨脚地将水泼在了领口处,让人给他擦干净,换洗衣物。 他暗自擦了把汗,原来当小孩也是这么累。 门口传来动静,原来是宋清莲刚回到家,她脱了高跟鞋,下人给她褪下外套和沉甸甸的珠宝首饰,才满眼疲惫地走到玩着玩具的赫朗身边,告诉她很快会来一个哥哥,陪他一起玩。 赫朗表现的兴致勃勃,连忙继续追问。 宋清莲慈爱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顶,却兀自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爸,善心泛滥,自找麻烦,收养了一个老朋友的儿子。” 也就是说,这个即将来到的人要和他同住一个屋檐,相处很长的时间? 赫朗心念一动,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娘亲,他叫什么名字。” 宋清莲已经习惯了孩子说话的方式,也没多说什么,她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对自己的孩子总是十分有耐心,“嗯,我想想啊,江什么来着,哦,江靖达,跟宝宝同姓,所以你爸就心软了。” 这个名字让赫朗兜里卷着的手册动了动,赫朗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大闹着说自己困了,要回房间睡,还不许妈妈进来,然后才在被窝里偷看了一眼手册上新出现的名字——江靖达。 手册的指示依旧简洁,只直接给出一个名字,其他不做过多提示,赫朗低垂着头,细细抚摸这个名字,开始思考怎么和这个人相处。 …… 车座内,一个年龄七八岁左右的孩子,端端正正地坐着不敢动丝毫,眼睛里是不符合年纪的严谨和死气沉沉。 江靖达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望向了窗外像连环画翻过一样的精致绿化。 双亲去世已有一段时间,他被迫来到了孤儿院,但是幸运的是,父亲生前的好友决定收他为养子,此时坐在这辆特意来接送他的车中,江靖达趴在车窗上,茫然地等待着属于他的未来。 车子缓缓地在一栋白色的别墅前停下,前座的人下车为他打开了车门,没有只言片语。 他也没有在意,只是小心翼翼地下了车,步调谨慎,跟着周围几个人的步伐走进那个他可能称作是家的地方。 沉重豪华的大门一打开,除了明亮的灯光,还有气派的摆设家具,最吸引他目光的则是一个被佣人追逐的身影。 “小少爷您当心点!”一个围着围裙的女人追着正在滑滑板的赫朗。 江靖达呆呆地盯着眼前的这一幕,身体僵硬,视线不由自主地钉在了小孩的身上。 小孩额前的碎发,半湿着粘在了额头上,眼睛笑得弧度不是很大,却弯弯的,这么一个笑眼就像是璀璨的银河,亮晶晶的吸引尽了他的目光,他身上散发出浓郁的生气,仅需一眼就让人喜爱的不得了。 他或许是不熟悉滑板,跌跌撞撞地摇晃了一下,摇摇欲坠,江靖达的心也微微被揪了起来,生怕他会摔倒。 下意识的,他就上前了一步,张开双手想要掌住他,却没想到这个像是小天使一样的孩子,真的就这么巧合,直直滑着轮子冲向自己,然后撞到了他的怀里,被他一把抱住。 柔软,温暖,美好,这种感觉一直传递到他的心底。 第26章 幼儿园 说起来, 赫朗是第一次接触到滑板这种东西,只是佣人说他以前最爱玩这个,他才尝试着站上去,可之后照她们说的动了动脚,往后用力一划,却没想到这么一滑就停不下来了。 幸亏家里客厅的空间非常大,可以让他滑行很长的距离, 身体迅速移动,风拂过脸颊,尚未掌握平衡而晃悠的身子, 似乎下一秒就要摔下来,这种新奇的刺激感让他不禁笑出声。 注意到门口的注视,赫朗微微一惊,想要停下来, 有着余力的轮子却带领着自己跌进了这个陌生人的怀里,他的年龄尚幼, 却已经有少年的模样,想象中单薄瘦弱的胸膛,却是意外中的结实,被他这股劲一撞, 竟然还能稳稳的抱着他,似乎非常可靠。 或许是身体的小孩心性将自己影响的太彻底,他甚至想要窝在这个怀抱里蹭一蹭。 赫朗一直等着他放手,可却发现面前这个人木讷得不行, 抱住他之后便像是呆住了似的,也不懂言语。 赫朗缓缓抬头,疑惑地戳了戳似乎像木桩子一样的人。 江靖达就任着他的小手戳着自己,眨了眨眼,不知为何,自己好像忘了放手这个动作怎么做。眼中装的全是小孩的影子,长得玲珑可爱,干净漂亮,和他在孤儿院那段时间见过的孩子完全天差地别,让他不禁想要多打量一会儿。 被刚来的人用这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赫朗撇过眼,开口,“你是何人,为何这般看我。” 虽然他已经大概在心中有了答案,但还是想要再确认一遍,以及听他亲自开口,但是他貌似问得太快……没把说话的方式改过来。 赫朗是逐渐习惯了这个世界,但是对于自己生活了多年的说话方式,却不是那么容易改的,这个家中的人只以为他是看多了古装剧,也无人责备他,或者叫他改正过来,他也就这样随心所欲而言了,只是面前这个人会不会觉得他很奇怪?就像是那些人初见他一样。 听到小孩发话,江靖达立马收回视线,低垂下目光,试图用长长的睫毛遮盖住自己的情绪,心中却为他说话的方式忍俊不禁。 赫朗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上细小的波动,装作不高兴的样子撅起嘴,问他是不是在暗地里嘲笑他。 江靖达平静的双眼划过一丝慌乱,听说小孩的脾气不好,他生怕让他生气了,就不爱搭理他,立马摇头。 “小少爷,这是您的新哥哥,夫人提过的江靖达。”佣人怕他们家小少爷喜怒无常,会欺负看起来老实的江靖达,连忙上去介绍。 “江靖达?哥哥?”赫朗点点头,满意地想,自己又学会了新的词语,于是又欢快地唤了几声。 江靖达松了口气,小孩终于是不生气了,但是他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可爱地呼唤他为哥哥,而这句称呼,则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在空中晃悠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落在他的心头,忽的沉重。 这就是他的弟弟,而他是他的哥哥。 “小少爷,先擦擦汗。”贴身照顾他的惠姨气喘吁吁地跟着跑了过来,拿着手上的毛巾给小孩擦着汗。 赫朗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扬起脸让她擦干了脸上的汗,装作兴致勃勃的模样,缠上了江靖达,特意用孩童稚嫩的嗓音叫他。 “哥哥,我叫江朗旻。” 江靖达点点头,一派淡定,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笑得灿烂的江朗旻。 小孩儿见江靖达没说话,也不气馁,“哥哥,我带你去我的房间。” 赫朗一把牵过江靖达的手,拉着他进了房间,惠姨看着两个孩子手拉手的背影,也乐着去厨房继续忙活。 江靖达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这么热情,惊愕之余,目光都放在了赫朗小小软软的手上,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指,因为距离得很近,他的鼻间深嗅,还能感觉到他身上还若有若无的淡淡奶香味。 赫朗将江靖达推进了自己的房间,拉开了玩具箱,琳琅满目,让江靖达看花了眼。 在父母双亡之后,他就已经再也没有见过这些光鲜的玩具,在孤儿院呆的那段时间,他日夜思考,也曾哭泣过,怨恨过,一夜之间像是长大了 ,明白自己此时没有资格去获得自己所求。 早在来之前 ,他就告诫自己,要沉稳,乖巧懂事,千万不能为养父母添麻烦,他也打算了要保持沉默寡言,可是在小孩面前,他却无法维持淡定。 无论是他的笑脸还是他主动的接近,都会让他总是想要也靠近,和他一起肆意玩耍,就像是平常的孩子一样。 幼时的感情简单纯粹,赫朗是想用玩具直接收买他的,但是江靖达实在沉得住性子,无欲无求,油盐不进的模样,他略微苦恼,不过还是发现他在模型上面多留了一分目光。 于是他立即踮起脚从柜子上将它拿了下来,配上一个灿烂的笑容,递到他手里,“喏,如若喜欢,便赠与你。” 江靖达听得半懵半懂,不过也知道他是要把这东西送给自己,一下子受宠若惊地连连后退几步,缓缓摇头,艰难开口:“不可以要弟弟的东西。” 赫朗拧起小小的眉头,江靖达以为他生气了,心也随着他的表情揪了起来。 最后他还是把模型塞到了他手里,软软地说:“我是哥哥的弟弟,所以我的东西,都是哥哥的。” 这个理由……这句话……仿佛让江靖达的心绽开了蛛网般的裂痕,然后它变成了一枚飞镖,正中目标,将他的心一举击下。江靖达把模型抱在怀里蹭了蹭,低声说了声谢谢,但是眼眶却微微发红,不像是被送了礼物,反倒像是被欺负了。 见江靖达没有高兴得手舞足蹈,反而低着头要哭的样子,赫朗琢磨,这个世界的对象,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一般儿童不能承受的痛苦之后,心理素质有所提升,这对于他大有好处,但实际上他也只是看起来沉稳,内心此时还是处于非常敏感纤细的时刻。 趁江靖达现在对自己稍卸心防,赫朗觉得他该一举将自己变成他心中重要之人,不然,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又没有半分自保能力,如若江靖达对他这个弟弟产生了厌恶之类的情绪,他到时便难以平衡了。 就这么短短数秒里,江靖达的眼眶里竟然泛起了轻微的水光,咬着牙不发出一丝声音,赫朗扯了扯嘴角,仰头扯起他自己的领口,给他擦了擦眼泪。 “真是爱哭鬼。”惠姨曾经就是这么说他的,所以他此时就贴切地将这个词用在他身上。 江靖达马上用手背擦干了眼角残余的水痕,坚定地与他对视,“以后不会了。” 赫朗点了点头,笑意盈盈。 江靖达此时八岁,正好上三年级, 而赫朗,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 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幼儿园,宋清莲给他解释,就是小朋友们学习的地方,怕他不肯,还告诉他这是每个人都会去的,不然就不能长大。 赫朗欣然接受,对此也感到非常期待,原来这个世界的人们对于学习如此重视,家家户户的三岁稚童都开始了读书。 可真正开始上学之后,赫朗不免瞠目结舌,母亲与他说的是去上学,为何他来了这里只见这些孩子天天手舞足蹈,跟着奇怪的音乐跳舞? 当响亮的音乐响起时,全班都只有赫朗一个小朋友毫无动作,甚至抱着手盯着周围的人看,心情复杂。 老师带着灿烂的笑容来开导他,握住他的两只小手教他跳舞,赫朗还是不为所动,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动。 老师无奈地擦了擦额角的汗,怪不得刚来幼儿园的时候小朋友的家长还特别交代她这个孩子或许会让他们非常头痛,不过这孩子的身份尊贵,她也不好勉强,老师摸了摸他的头,之后就去与别的小朋友一起唱歌跳舞了。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屁扭扭~” “再来一次!脖子扭扭~屁屁扭扭~” 欢快的音乐不绝于耳,赫朗想,他讨厌幼儿园。 到了讲故事课,赫朗总算是有了点兴致,老师一看这个小少爷对故事感兴趣,立马让他上台展示,来讲一个故事,赫朗微微颔首,想说一个揠苗助长的成语故事。 望着台下一双双圆溜溜的眼睛,赫朗清了清嗓子,胸有成竹道:“宋人有闵起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同余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天下不助苗长者寡矣。以为无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台下一片寂静,老师的微笑僵硬在嘴角,“呵呵呵,江朗旻小朋友讲得非常棒!顶呱呱!小朋友们给他鼓掌!” 小朋友们捧腹大笑,有些还懵懵懂懂地吵着肚子饿了或者要尿尿。 赫朗皱着脸回到自己的座位,心想,他乃成年男子,才不会与一些不够垂髫之年的孩儿计较。 回到家的时候,他如赦大罪,可宋清莲还一个劲儿地问他,“有没有交到好朋友啊?”赫朗回忆起幼儿园一个个垫着口水兜,以及挂着鼻涕的孩子,坚决地摇了摇头。 “那宝宝喜欢幼儿园吗?”宋清莲紧张地看向他。 赫朗肯定地回答,“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换了世界,性格会改变,或许会有点ooc,不过一个环境对人的性格影响是很大的,然后原身也会影响到主角,主角为了尽量贴合原身也会让自己的行为举止做出调整,对就这么想【强行解释】一个保守的古代人突然来到了现代上幼儿园跟小朋友一起载歌载舞,非常苦涩了。 第27章 小闷骚 幼儿园的生活虽然让他有些嫌弃, 不过也算是轻松有趣,不仅是歌舞,还有动画片,讲故事,都让他更加了解这个世界,而且他所在的是贵族幼儿园,所以活动极为丰富。 比如今天, 他们就来到了动物园。 老师说让小朋友们手牵手,以免走丢,赫朗本来是拒绝的, 但是侧目一看,发现身边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脸蛋圆润,皮肤白皙, 非常可爱,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想摇头。 小女孩从未被拒绝过,看赫朗不肯搭理她,便泫然欲泣的模样,没有人牵着的右手揪着自己的裙角, 不安分地向他探去。 赫朗微微叹气,一把握住她的小手。 小女孩的性格非常活泼,软软的清脆声音一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活像只小麻雀, “我叫真真,你是叫江朗旻嘛?朗朗,为什么不理我呀?” 真真委屈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可惜赫朗依旧目不斜视。 等走到兔子园的时候,真真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赫朗才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你看,兔兔好可爱~!”真真一个激动,牵着赫朗的手猛地一拽,将他拖到了兔子园的栅栏旁边。 赫朗刚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便微微睁大眼睛,目露惊喜。 趴在栏杆上的那只凝望着他的,不就是瓜兔吗? 他刚来此世界时还十分失落,疑惑道怎么灵宠没有跟着他来,还好在这个世界他们还是相遇了。 瓜兔是很好认的,无论是较平常兔子要大的耳朵,还是充满灵性的双眼,都让赫朗一眼将它认出,立马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离开了队伍,抱起了它。 一旁的真真紧跟着他的步伐,看他直接越过栅栏抱起兔子的时候,惊呼了一声:“朗朗不要这样子!老师和妈妈都会骂的!” “乖。”赫朗分神掏出口袋中的巧克力糖,敷衍地放到了真真的手上,小女孩乖乖地接过糖果吃起来,不说话了。 转过头,赫朗蹲下,把背包放下,摸了摸瓜兔的长耳朵,让他忍一忍,然后把小背包里佣人给他准备的尿布片和替换裤子都给丢了出来,把兔子装进里面。 看出瓜兔咧开嘴露出的两颗门牙,赫朗知道他是在笑自己,不轻不重地瞪了它一眼,便把书包链子严严实实地拉上了。 回到家,他无视一路佣人的问候,直接冲回房间,迫不及待把兔子放了出来。 “瓜兔可还安好?”可别被憋死了。 “宿主嘤嘤嘤,嘤嘤嘤,瓜兔好可怜,瓜兔受够了和那些低等动物一起吃胡萝卜大白菜的日子!” 赫朗担忧地皱眉,顺了顺他的毛,善解人意地让佣人送了一盘切好的西瓜上来。 瓜兔心满意足地抱着瓜,才缓缓开口和赫朗寒暄,“宿主在这个世界过得怎么样啦?对了,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话,怕是要被别人笑死辣!” 赫朗点点头,“看起来你对这个世界十分了解。” 瓜兔动了动鼻子,非常肯定地点头,连同耳朵都甩了起来。作为一只周游时空的高级灵宠,他自然是无所不知。 在它的口中,赫朗才知道自己相当于穿越到了千年之后,这个世界的起源和历史发展,他也在瓜兔口中悉知,不禁感叹了人类的智慧。 不过这个世界目前也对他来说一点压力都没有,毕竟他还在上……幼儿园。 赫朗平时在幼儿园没有朋友,只和真真在一起,所以宋清莲在偶然一次接送他的时候,发现了两个手牵手的小孩子,不禁开玩笑,问着是不是他的女朋友。 沉默寡言的江靖达也微微看了他一眼。 顶着大家戏谑的目光,赫朗硬着脖子摇了摇头,“不是,我把她女儿看。” 他的年龄足以为人父,对她的一丝温柔也全因怜爱,此话不假,但是这句话由一个小不点的口中说出来便让众人哄堂大笑。 “小少爷你还是个小豆丁,怎么把人家当女儿看啊?” 赫朗被众人调笑,面颊微热,他的确是看她可爱又招人疼……再说了,他还如此之年幼,父母怎么和他说这些东西。 他皱眉,暗自腹诽。选择不与他们计较,回房间又和瓜兔重新解释了一遍,他没有把真真当女朋友。 “啊,宿主你原来是萝莉控啊!”瓜兔手中的瓜掉落在地,一脸惊愕。 “那是什么?”赫朗疑惑道,他如今对一些新式词语还十分陌生。 瓜兔怜悯地看了看这个古代人,“宿主你得多上点网,不然跟不上时代啦。” 当晚,赫朗就向妈妈要了电脑和手机。 “你才三岁,你字儿识全了没啊?上几天幼儿园回来宝宝还长能耐了?”宋清莲说是这么说,但还是立马给他装了电脑又给了手机,全当哄他开心。 按照瓜兔的指示,然后……赫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因为赫朗的幼儿园和江靖达的小学距离非常近,于是赫朗便要求哥哥送他去幼儿园,不要佣人也不要妈妈。 江靖达依旧保持沉默,像是没听到一样,也没说好不好,在赫朗说服了宋清莲,由她发话后,他才点头。 即使是上下学这短短的时间内,也算是接触的机会,每当这时候,他就会和江靖达手牵手去上学,趁这时候和他交流。 不过江靖达的性格实在太闷了,经常是他讲了一堆,他才淡淡嗯一声,无趣极了。 久而久之,赫朗也没了活力,他原本就不是热情之人,能这么主动地谈话并且保持兴奋的状态已经是难得,没想到对象还这么不给面子,对他爱答不理。 “明天我跟真真去幼儿园算了,哥哥都只顾自己去上学,根本不理朗朗。”他用力扯了扯江靖达的衣角,闷闷地开口。 过了半晌,江靖达拿起他的小书包,“不要。”像是在帮他拿,其实是不让他走。 赫朗笑了笑,这叫什么来着?瓜兔教过他的,闷骚? 江靖达似乎成绩非常好,赫朗在翻他的书包时,总能看到他全是满分的试卷,这不仅证明了他的天资聪慧,也还要归功于他的勤奋好学。 即使是周末,他也要窝在房间中不间断地学习,这让赫朗也放弃了周末外出的打算,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江靖达后面。 宋清莲微微惊讶,“就这么喜欢哥哥啊?”他原本以为家里这只小恶魔会闹得不行,所以当初她也有些排斥江靖达的到来,不过就目前来看,两人的关系非常融洽,她也不好说什么。 赫朗看了一眼江靖达,肯定地点头。 这是他来到世界的唯一理由和对象,他不可能会厌恶的。 只是他们两个都年纪尚幼,任务还没有一丝起色,赫朗也只能耐心等待,全当是体验人生了,毕竟天赐良机,给他复活的机会,他除了完成任务,更想要好好品味生活百态。 其实赫朗也曾旁敲侧推地问过江靖达以后想从事什么,好让他心里有个大概的数,却见江靖达停下了笔,郁郁寡欢。 赫朗还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结果他仔细地琢磨了好久,才小声地告诉他,想要把父亲的产业收购回来。 他也是这样才知道,江靖达父母双亡背后的隐情。 他原本是个应该与他一样备受宠爱的年纪,却一夜落魄,家庭破碎,靠父亲生前的好友接济收养,父亲破产之后,家中的产业也被合并,所以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的愿望,赫朗回想到自己的父母,不禁生出一分怜悯之心。 他拍了拍江靖达的肩膀,告诉他一切都会实现的。 江靖达点点头,欲言又止,惠姨便抱着小毯子走了进来,提醒他们已经到了午睡的时间。 “两位少爷一起睡个午觉吧。” 见两个小孩一副分不开的样子,惠姨便把赫朗睡觉的小垫子铺在了江靖达的床上,让他们俩一起睡。 赫朗很快便睡成了一团,只是江靖达满腹心事,无法轻易入睡,转头一看,小孩已经睡得香甜,嘴巴微微张开,显得娇憨可爱,他的心蓦然一松,困意来袭。 尽管他的手脚拘束,睡姿僵硬,最后还是忍不住把手搭在了赫朗的身上,慢慢收紧,将软软的团子拢向自己怀里,这种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感到心安,在这个对他来说显得没有归属感的家,只有怀里的小孩能让自己寻到希望。 …… 由于工作原因,江父江母常常会出差,或者是晚归,特别是有了江靖达和赫朗作伴之后,他们也放心了许多,所以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江靖达在陪着他,虽然不见得他会陪赫朗一起玩,但是赫朗总是特别愿意呆在他身边,连玩具都不玩。 他以为自己是委屈了赫朗,却没想到赫朗对自己不用每天玩玩具而感到如释重负。 江靖达问赫朗,会不会觉得孤单,因为他即使有佣人服侍伺候着,看似十分幸福,可始终陪伴的却不是至亲之人。 赫朗摇了摇头。 别说母妃逝世之后,就算是他幼时,也不会日日与母妃待在一块的,父皇更是不用说,能见上一面便是莫大的恩宠,而现在,起码能常常见到面,被人挂念在心头,相比较而言,如今的生活已经很让他满足了。 江靖达的心微微塌了一块,只觉得面前的小人内心无比乖巧懂事,他根本不懂为什么佣人们会说他是小恶魔,因为对他而言,他已经是小天使了。 江靖达想了想,深思熟虑,道:“哥哥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赫朗是相信他的,或许是因为,不善言辞的人,承诺看似简单,实则都庄重非常。 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玩起了江益达的梗,很出戏啊喂。 第28章 小学生活 不知不觉, 年底将至,赫朗不仅熟悉了世界,也在这个世界中长大。 家里的年夜饭是在酒店里吃的,人来的不少,还包括了亲戚好友。 在这种场面,难免就会发生—— “朗朗,在幼儿园学了什么歌啊?”宋清莲突然点到赫朗的名字, 让他站了出来。 “小燕子。”赫朗如实回答。 江靖达转头看他,意味不明,但是眼中略含期待与戏谑之意。 赫朗仰头打量他, 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而宋清莲下一句话竟是,“站前边儿来,给叔叔阿姨伯父伯母唱一个!” 说完,便见她笑容满面地打起了拍子。 “来, 小燕子~穿花衣~” 听到熟悉的旋律,赫朗浑身一哆嗦, 震惊地看向她,立马躲到江靖达的身后,不可思议地想,自己的母亲竟然要他在当众出丑? 江靖达看他大惊小怪的模样, 嘴角微微抿了抿,鼓起勇气帮他解围。 赫朗甚为感动,天知道能让江靖达主动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说话是多难,他目前只想快些长大, 免得再受这些折磨。 就在赫朗已经生无可恋的时候,他成功煎熬到了学前班。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教学前英语和写字了,只是看了看周围人歪歪扭扭如同爬虫般的字,他摇了摇头,问老师可不可以用毛笔写。老师以为他在说笑,还是塞了一只铅笔到他手上。 这笔对于赫朗来说握起来很怪,不过赫朗还是很快学会了如何使用,不一会儿就将自己的名字写的漂漂亮亮了。 当宋清莲接赫朗回家的时候,老师一脸笑容地表扬他是最佳宝宝,说他今天在写字课上写的字比老师还好看,像个小小书法家。 全家都为了这个而把他夸上天,江靖达也不禁在心中升腾起小小的骄傲,捏了捏它的鼻子,“朗朗会写字?” 其实这并不值得开心……赫朗心情复杂地点头,然后沉思了一会儿,告诉他:“哥哥,我不想要写铅笔,我想要毛笔。” 江靖达也没多问,立即就去文具店买了笔墨纸。 重新握起熟悉的毛笔,在沾上墨水的那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以前,所有的回忆都从笔尖涌上大脑。 他在宣纸上挥墨而书,笔酣墨饱,行云流水,端正而笔锋浑厚的大字清晰无比。 路过的佣人们啧啧称奇,瓜兔得意地跳到宣纸旁边看了又看,最后用赫朗的手机,给他拍了视频传到网上。 过了一段时间,宋清莲被一群当地记者采访,并且要求赫朗展示他的书法,去参加当地的节目,然后给他做一期神童专访。 赫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立马揪起瓜兔的耳朵,“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瓜兔的耳朵颤颤巍巍地耷拉下,双爪捧着手机递到他的面前。 标题是赫然的一排大字:“震惊!五岁幼童写了这些……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赫朗皱眉,“我怎么觉得标题不对劲。” “宿主你不懂,这是艺术,这是潮流。”瓜兔动了动胡子。 “真的吗?我怎么感觉你在骗我?” 自此之后,赫朗就开始了参加各种书法比赛的历程,因为年纪太小又屡屡优胜,很快他就声名鹊起……到读小学的时候,班上的人也都提前认识了他,这个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低年级的同学熟悉他不说,就连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也非常熟悉他,不仅是因为书法天才的名号,更是因为他每天都会到高年级刷存在感—— 赫朗视若无人,直接走进了高年级的教室,挤开围着江靖达问问题的女生,拉着凳子就坐他旁边,什么也不问,静静地托着下巴在桌子上看他。 江靖达的性子沉稳,也足够专心致志,勤于学习,即使是在下课的喧闹环境中,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继续看书做题,但是每当小孩来的时候,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也不打扰他,和自己一起盯着习题看,他觉得自己似乎就再也静不下来了。 朗朗又看不懂他们高年级的题目,这么冷落着他让他良心难安,江靖达刚要合上书,同桌肖扬就立马凑了过来,对赫朗颇感兴趣,“一年级的小朋友真可爱,又找我们班学霸啊?” 每次看见这个长得粉雕玉琢的低年级小朋友来找他的哥哥,肖扬就心痒痒,立即便伸手想要掐一掐他嫩嫩的脸颊。 赫朗微微侧脸,他又继续伸手出来逗弄他,直到江靖达出来默不作声地打下他的手。 肖扬摸了摸自己被打红的手,也不敢说什么,就啧啧叹气,暗带羡慕地吐槽,“唉,果然还是小孩子,太粘人了。” 赫朗瞥他一眼,不再理会,其实他来找江靖达也没有要事,但还是坚持着每天下课都准时来高年级这边报道,不是借口问江靖达要妈妈给的零食就是牛奶,少了本子或者没有文具了也要来找他。 眼看着离上课还差两分钟,赫朗立即开口:“哥哥,放学了你记得要快点到校门口等我。” “你可以和自己的朋友回家的。”江靖达开口,因为他感觉弟弟似乎和班里的同学相处的不太好,而一般结伴回家的几个人关系都会逐渐融洽。他以前在孤儿院居住的那段时间,就需要和许多人一起相处打交道,他深知交际的重要性。 他觉得弟弟或许是因为年纪尚幼,才会离不开他。 虽然他不排斥被弟弟粘着这种感觉,甚至可以说是觉得安心与欢喜,但是为了弟弟,江靖达还是如此建议他。 赫朗不管在智力还是素质,书法上的优秀一开始就和所有人拉开了距离,老师的表扬褒奖是常事,更别说他自己在班上还不爱理人,难免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清高之感,差生们都对他颇有微词。 赫朗对此选择置之不理,说实在,他也和这些小朋友玩不来,他也没必要去强求,这对他毫无益处。 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守着江靖达呢,他每次来教室都能看到一群女孩子围着他问问题,他也不是反感,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对象不应该在这些女生身上浪费时间。 让他会跟得紧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对象的心墙筑得十分高,他从遇到他的第一天开始就可以说是一直对他展现了自己的友好,可是这么久了,他才对自己透露出一些不一样的细心与体贴。 或许是他操之过急,但是他知道他要的不仅如此,他要的是全盘信任。 “那些人不喜欢我,我不想和他们回家。我只喜欢哥哥,只想和哥哥回家。”赫朗低着头,语气闷闷不乐,原本就稚嫩的声线更是软和得让人心疼。 江靖达立马将刚才想让弟弟与别人相处好关系的想法全部扫的一干二净。一种强烈的,想要保护面前这个孩子的想法油然而生。 他不忍心让他受委屈,也不觉得他的弟弟需要主动和谁交朋友才能获得快乐。 江靖达想,他只要跟着自己,被自己好好保护在怀中就可以了,他的弟弟会是最无忧无虑的小王子。 第一次有人,会对他满怀纯真地说,只喜欢哥哥,也是第一次有人,对他交以这般的信任,沉重而珍贵,他是绝对不会辜负,也不会再舍得让给别人的。 这个念头让一切都开始不一样,像是开窍了一般,江靖达发现自己是多么欣喜于小孩对自己的喜爱与依赖,这让他如饮甘霖。 赫朗露出微笑,看出江靖达眼中情绪的起起伏伏,他立马摇了摇他的手,商量着:“哥,我不想让家里的司机开车接送了,我们俩骑车去吧?” 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都是自己骑着车上学,沿途的风景和划过脸颊的凉风,这是坐在接送的轿车里无法体会到的,赫朗看多了别人这般,跃跃欲试,自己却一次都没有机会。 江靖达是由着他的,自然点头。 第二天佣人便准备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赫朗兴致勃勃地踩了踩轮子,发现自己不会,还是把重任交给了江靖达,自己坐在车的后座。 江靖达是毫无怨言,但是弟弟抱得太紧,让他非常不习惯,连肢体动作都僵硬了不少。 因为从来没有坐过这样的车子,赫朗的确有些不安,双手紧紧地缠着江靖达的腰,脸也贴在他的后背,这么亲密的距离让他的体温从江靖达的后背一直传到了他的心上。 江靖达原本就敏感纤细,面上不受,耳根却是红得要滴血,更紧地抓住了车把,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让他别抱这么紧。 赫朗察觉到了他的不适,却坏心眼地蹭了蹭,微笑道:“不行!我摔下来了怎么办?哥你忍心啊?” 他立马沉默了,弟弟要是摔下来,不说他会心疼成什么样,养母也绝对不会放过他,江靖达叹气,干脆不做声,任他抱着,一路红着脸回到家。 江靖达想,他或许是知道朗朗是故意的,但是他还是觉得他是单纯天真的孩子。他喜欢朗朗,他愿意被他吃的死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解答俩问题好了,我是攻洁党,但是顾及一下双洁党的感受我尽量不让受和除了小攻们外的人过多接触还有就是结局,我也不知道算一对一还是啥(np严禁,不能写)这本打算写八个世界,所以我想写八个结局【噗】像是分支一样,所以也没有啥正牌攻之分吧,大家喜欢啥看啥好了,开心就好。 第29章 拍卖会 在学校的生活日复一日, 两兄弟都各自长大,升学,由于年龄的差距,两人也逐渐在学校生活中分开。 刚刚来到新的初中时,江靖达因为自己内向的性格,和班上的同学难以相处,课余时间, 同学们都各自有活动,少了那个小身影的陪伴,显得他在喧闹的班级中显得十分孤独。 他一度无法适应这样突如其来的生活, 也学会了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上,他的天资优异,再加上自己苦学不辍,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在学校内外举办的奥数比赛,科学竞赛上也取得了优胜。 江靖达在学习上下的苦功和获得的成绩让班主任大为欣赏, 建议他到学校董事处申请跳级,直接开始了初三的复习与学习。 早在他16岁的时候,江父便看出了江靖达的才能,他曾在手忙脚乱的时候让他帮自己整理过文件, 也让他帮自己依照主题做过策划案,他皆是完成的迅速而优秀,办事利落干净,让江父大为惊喜。 于是他开始让江靖达接触起自己公司的事务, 也发现他的潜能远远不止如此,尚未成年的江靖达,便已经能够将自己交给他的案子处理的井井有条,证明了他的办事能力超群,思维敏捷,而对于相关专业性的内容,他也不会打扰他,而是自己去查阅书籍学习,依旧能够将策划案写的清清楚楚。 几次出外的生意上,江父也特地带上他,让他开开眼界,认识些人物,而江靖达的沉稳和办事态度也赢得一片好评,就连商场上的几个前辈也对他大力夸赞,说这是祖师爷赏饭吃,说是商业天才也不为过。 外人的夸奖让江父面上有光,也待自己的养子不薄,他知道江靖达是多么勤奋努力,也有心提拔他。 最主要的是,他也上了年纪,对于公司里的事情逐渐力不从心,家里的小儿子又年幼,被他宠得不谙世事,每日只知道写书法看画,像是古时候闲散的公子一样,有了养子的对比,他不禁恨铁不成钢。 所以,江父决定在这个暑假,先让江靖达到他的公司实习,从经理开始做起。 这个暑假非常的不一般,赫朗升入了初中,江靖达刚参加完高考,也正式成人。 这几年间,两个小孩的外貌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赫朗从一个小萝卜丁,逐渐变成了高瘦的少年,幼年圆润的脸蛋显露出了分明的棱角,高挺的鼻梁使得目光深邃面容精致,时而抿起的薄唇透出一分刻薄无情之意。 他不笑时会显得面容冷淡,让人不易靠近,但是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的牙齿和深深的酒窝,再配上弯弯的眼睛,便是世上最甜的笑颜。 即使赫朗已经不算矮了,但是江靖达生的比他还要再高一个头,也是身形颀长,较之赫朗的体格还要健壮些,常年不苟言笑,让他的面容也显得冷峻不少,举手投足间都是稳重之气,各事各物拿捏得当,证明江靖达已经俨然是可以独挡一面的青年男子了。 但是在对待赫朗的态度上,他却是越来越像个失去了思考的少年,不管他做了什么坏事,都能够没有底线地去包容他,为他收拾烂摊子,并且连说教都没有,任劳任怨,让他越来越肆无忌惮,助长火焰。 这让宋清莲都有些看不过去,每次刚想管教一下自己的儿子,这个养子立马就会站出来说情,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开始纳闷,难道就得等到他的朗朗杀人放火,江靖达才知道管管他吗。 赫朗很无奈,他不过是不想接受家里的安排,循规蹈矩地按照他们的规划走罢了,毕竟在这个世界,他的人生道路与任务无关,他不会妥协,对这个世界的好奇让他的行为在外人眼中看起来莽撞而大胆,这之后的一系列麻烦他的确不清楚在这个世界如何处理最好,于是他也心甘情愿地接受江靖达一次又一次的帮助。 他现在的学校是重点学校,已经开始了补课,即便是放假也要上学,这让赫朗非常郁闷,深感束缚,而且让他无奈的是,江靖达竟然每天都会来他们的学校,他们的班级里面找他,就算没有事,也要坐在旁边看他做题,说是在督促他学习,尽管根本没有效果。 怎么感觉这个角色现在反了过来? 赫朗有些别扭地开口:“哥哥…你别老来找我,现在我们班的同学都说我是黏哥哥的小屁孩。” 这个词本来就有够难听了,更别说班里的女生对江靖达也非常感兴趣,每次他来过之后,都会叽叽喳喳地缠着他问他哥哥的联系方式,能不能周末出来玩一玩,赫朗把这些惹来的麻烦的错都归咎于江靖达身上。 而且,江靖达不是去公司实习了吗?这是他刚刚起步的时刻,在他眼里对任务至关重要,怎么江靖达还每天跑来他的学校?引人注目不说,而且还影响他的工作。 “黏着哥哥不好吗?”江靖达微微皱眉,也没有应下,而是反问。 赫朗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为了能让江靖达和他玩,当初是怎么烦人的事情,一口否认道:“我才没有黏你。” “……好,是哥哥黏朗朗。”江靖达在他面前能屈能伸,一切话都由着他来,早已完全不在乎这些。 看了看书桌上高高的一沓学习资料和教科书,他心疼地摸了摸赫朗的头发,他以前学习的时候知道读书时多么辛苦,但是他不以为然,此时想到弟弟也要经历这种劳累,他恨不得让他直接辍学回家,反正他要了文凭也没用,难不成他还舍得让他去别的地方工作吗? 公司的午休时间快到了,教室的上课铃也响了,但是老师还没来,江靖达有些不舍,赖着不走,告诉他:“下个星期爸爸让我代替他去陪李伯伯,我们会去拍卖会,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赫朗来了兴致,追问道:“会有什么。” “瓷器,名画之类的。” “我也想去。”赫朗眼中闪过惊喜,攥着江靖达的衣袖不肯放开。 江靖达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不是说不粘着哥哥吗。” “……”赫朗沉默了一会儿,推搡着让他离开了教室。 他之前曾在一些民间收藏家的手中花大价钱买过不少古董,在这些古香古色的瓷器或物件中,他总是能够找到家的感觉,让他安心无比,也时刻提醒着,他还有个回去属于自己生活的盼头。 可惜零散的收藏家十分难找,他尚未成年,也没有相关的交际,诸多不便,无法让他寻找到更多的古物,而江靖达带他来的拍卖会,便能看到许多真正经过检验真伪的精品。 在民间能被他找到的古物大多粗糙或是赝品,价值不高,但他还是能够轻松将其中的真品一眼认出,证明他的鉴赏能力极强,所以在看到拍卖会的展品时,他可谓是兴致盎然,似乎每一种,他都能够加以大堆辞藻来描述。 原本江靖达的目的是来陪李伯父参加拍卖会的,但是自从身边多了一个赫朗,他的注意力就很少再分到旁人身上,李伯父看着关系如此之好的兄弟俩,笑了笑也没说话。 前几个拍卖的古董都非常快就被别人拿下了,赫朗静观其变,一直不做声。 这些东西虽好,但是在他眼中还是有些差强人意,没有让他看了就喜欢。 直到第六个藏品被推出来,赫朗才打起了精神,仔细听着主持人的介绍,认真地盯着瓷器看。 那是一个约莫来自于唐代的白瓷,胎薄轻巧,质地细腻,光洁如玉,胜如白雪,透露着温润的蕙质秀雅之感,原本会显得十分素雅,但是瓶口至瓶身的一笔红梅,可谓是画龙点睛,令人惊艳。 它的精美之中透露着庄重的古朴之意,不是艳丽浮华的美,而是经过了岁月沉淀,剩下的韵味与经典之美。 虽说青瓷才是唐宋时期的代表,大多数的美感和质感,光泽程度上也较之白瓷更为优秀,但是眼前的这个,怎么看,都更讨他喜欢。 赫朗眼前微微发亮,扯了扯江靖达的袖子。 反握住扯着自己袖子的手,江靖达的心情似乎很好,立马轻声问他是不是要这个。没等赫朗点头,他就立马举了牌子,虽然他连起拍价都不清楚,但是能让朗朗露出喜爱之意的东西,他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要去为他拿下。 “嗯,我喜欢。”赫朗这才点了点头。 江靖达此次前来,还带了公司里的高管杨峰,杨峰在公司里办事已久,也是看着赫朗长大的长辈,自然有几分说话的权利,看两兄弟这么一言两语就开拍,颇为不赞同地看了赫朗一眼,“小少爷您这……别因为大少爷宠您就乱开口,好几百万呢。” 尽管瓷器的价格已经被提高到了五百八十万,江靖达还是继续举起牌子,怕杨峰说话会惹赫朗不开心,便转头对杨峰说了一句,“没事,郎朗喜欢,你别管他。” 杨峰泄了气,“宠弟弟也不是这么宠的啊,难道他喜欢星星月亮你也给他摘下来啊。” 江靖达再次举了牌子,想了想,认真地点头。 没办法,即使朗朗不开口,他也会忍不住俯首称臣,把全世界捧到他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只弟控/忠犬/人形提款机式哥哥正在形成【?】怎么感觉我的留言越来越少,亏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启双更/(ㄒoㄒ)/~~~~~~只是想想……【捂着肝】 第30章 执迷 拍卖场上的争夺仍在继续, 江靖达出的高价让拍卖主持人惊呼一声,连忙询问在场的其他人是否还要加价。 可这价格实在比原先高了许多,大部分人觉得不值当,纷纷收手,最后让江靖达拍了下来。 除了这个白瓷之外,赫朗还让江靖达帮他拍了一个玉镯。 这个玉镯是场上价格最低的一个拍卖品,因为通身有碎纹环绕, 又因为未加特殊打磨而显得朴实黯淡,但是赫朗不知为何,还是要了下来。 一直不说话的李伯父这时候才啧啧称奇, 突然来了一句,“江小少爷年纪轻轻,眼光毒辣的很啊。” 这只玉镯其貌不扬,可只有行家才知道, 这玉的确是顶级好玉,若作他用, 其价值能翻上数倍。 离去时,赫朗满载而归,愉悦的心情溢于言表,心心相念着他的古董, 冷落了身边的大活人。 虽说能让弟弟开心他也十分满足,可是江靖达还是忍不住问:“就这么喜欢这些东西吗?” 赫朗点了点头,一眼都没看他,只顾着把心神放在藏品上。 江靖达皱眉, 这只小白眼狼到底记不记得是谁给他买的?怎么有了死物就把自己都给忘了?他真不该这么容着他来。 可他也只是这么一想便稍纵即逝,他知道自己的劣根性就是如此,即使朗朗真的想要星星月亮,他恐怕也是会想办法给他弄下来。 似乎只要能够看到他的笑靥,一切都在所不惜,全世界最好的,他都想捧到他的朗朗面前,任他挑选,那种对弟弟强烈的喜爱让他感到陌生和战栗,却又无法控制。 这种已经稍显夸张的想法,让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已经越来越执着于此。 但是因为他骨子里的性格便不是容易显露的人,所以他的变化和想法,十分难以被身边的人察觉到,常人都道他稳重或是性情冷淡,却不知道他面无表情之下,内心的波涛汹涌。 “哥哥?”赫朗唤回他的心神,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总觉得,对象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些变化,但是他却不能完全摸清,他只能感受到,江靖达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温和,万事谨慎的思维却会在遇上他时失了踪影,不管他说的事情多么荒谬他似乎也会深信不疑,甚至一些他自己都觉得过分的事情,他也会觉得他做的全数正确,三观随他而动,也不知江靖达这是大智若愚还是装傻。 总之这是与他本人完全是格格不入的,而身为他心中特殊的人,赫朗却没有觉得安心,反而是微妙地有了排斥感,因为他知道这说不上是好事。 江靖达转头看了一眼他,将手中一张质地极佳的卡片放进他手心里。 赫朗拿起来一看,是拍卖场的会员卡,只要有了这张卡,就能够开放进出这里的权利,并且参加拍卖。如果仅凭他是绝对弄不来这东西的,毕竟他未成年又没有稳定来源来办理这种会员卡。 “哥你不用吗?”赫朗心中微微一喜,这证明他终于有机会接触到这个圈子。 江靖达微微垂眼,“哥哥很快就要去读大学了。”这原本该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可他的语气却稍显低落。 他的成绩无疑是可以直接去到最顶尖的学府的,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教育环境,特别是对他这种好学上进的人来说,更是水到渠成,不得不走的重要的一步。 但是他却说:“哥哥留在市里吧,太远了,不能看到你。” 江靖达的语气变得轻描淡写,不是商量,而是一个决定,而原因,单纯只是后半句,不能看到他的弟弟了。 赫朗听到他这句话,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拒绝道:“不要!” 他深知在这个世界想要获得成功,学历和知识教育是多么严重,他相信这个道理江靖达不会不懂得,但是现在,他竟然只为了这么一个幼稚的理由就要放弃唾手可得的顶级学府。 这不仅会让他身负罪恶感,而且也会极大的影响到任务的进展。优秀大学里的圈子和人脉,资源,都是他发展路上至关重要的,他不会让江靖达错过这些。 赫朗的极力拒绝让江靖达的双眸变得黯淡无光,但是最后,他还是点了头。 他知道弟弟是为了他好,也知道弟弟对他充满了希望,只是在那么一瞬间,他还是会失落地胡思乱想,弟弟一向都这么由着性子来,为什么这次不自私一些,把他留下,是因为对他还没有那么喜欢,就像自己一样,时刻想把对方留在身边吗? 江靖达的叹息声轻不可闻。 大学离家里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而且包括开学的军训,算来也有一段时间,赫朗没能见到江靖达了。 说实话,在江靖达不空无一人在家的时候,赫朗自己也感到了强烈的不适,甚至经常会喊了一句哥哥,才发现身边只有忙碌着的佣人,每当这时,空落落的感觉自然而然就会涌上心头。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他认为自己能够凭借独特的身份,将这个世界看做一个任务,一个游戏,将自己置身事外,但是在不知不觉中,这里的人已经对他的生活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江靖达便是最甚。 他的沉默寡言和不动声色的关心都让赫朗逐渐安逸,对他而言,江靖达就像是最稀疏平常的事物,人总是会对身边触手可及的东西视而不见,但是当他离去的时候,才会深感不适,意识到自己是多么需要他。 因为在这个世界太过安逸,以至于让赫朗逐渐放松,竟然会反过来,有一种被对象牵着走的感觉。 赫朗皱眉,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不对,决心要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的地方上。 恰逢学校举办书法比赛,赫朗自然也获得了最佳奖项,因为水平实在过高,学校里的书法老师引荐他认识了一些颇有名气的书法老师,还找到渠道让他参加了许多学校内外,以及省市级的书法比赛,无一不是优胜。 赫朗原本就是古人,又更是文人,且书画造诣也是当时的佼佼者,根本不可能在这些低水准的比赛中失利。 几位本以为能够指点他的书法老师,也在见识之后甘拜下风,称他不愧为书法天才,赫朗原以为还能再度精进,最后还是扫兴而归。 宋清莲知道自己儿子这方面的才华,立马给他联系了国内首屈一指的书法大师陶钧天,请求他收赫朗为门徒,江父却是非常不满,觉得这些都是无用的文人消遣之事,还不如安心回来跟着他,像江靖达一样学习点有用的,以后就可以快点接手公司。 赫朗对江父的安排置之不理,公司一次都没去过,甚至开始频频逃课,自己跑去各种地方写书法。 这天,他正一边扶着宣纸静静观察纹路,手机便响了,原来是江靖达的电话,赫朗这才想起,两人已经有半个月没见面了。 江靖达的声音似乎有些不稳,尾音微微发抖,像是很激动的样子。 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开口,可是说到嘴边,却无法出口,赫朗只听到了几声低低的喘息,还有一句清晰的“我好想你。” “哥哥,过得还好吗。”赫朗微笑,回问他,一边拿着手机,一边研墨。 江靖达的学校这前半个月管理严格,无法与外界联系。 早在第一天,他就已经显得有些浮躁,第二天,他食寝难安,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朗朗的声音,就连梦中,也全是他的身影,而他竟然还沉醉在梦中无法自拔。因为那是唯一能够见到朗朗的机会。 第三天,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在持续降低,待人处事也难以保持以往的冷静自持。 不能看到弟弟的面容,听到他的声音,也得不到他的任何一丝消息,他的大脑总是难以冷静下来思考问题,只顾着想,此时此刻他在做什么,有没有按时吃饭,养母会不会让他吃他不喜欢的菜?诸如此类的细节一股脑的涌上来,让他恨不得立即奔到他身边,看看他是否安好。 他们之间虽然相隔着百里的距离,但是他的心,早已经被牵扯到了朗朗的身上,他才发现自己也会有如此煎熬的时候,进不得,退不得,全靠忍耐。 而到了今天,他觉得自己等着这么一声“哥哥”,已经要等到魔障了。 有时候,他甚至会自暴自弃地想,以后没有朗朗的日子他该怎么度过呢?他觉得自己甚至不能够给朗朗打电话,就怕一听到他的声音,自己会每天逃课回家,非要牢牢跟着他才不可。 幸好,这一通电话,把他从沼泽里拉了出来。 虽然赫朗回的话不多,但是江靖达还是如饮甘霖,断断续续地和他聊到手机发烫。 赫朗动了动酸痛的手腕,告诉他自己还有事,现在要挂电话了。 电话那头似乎沉默了一会儿,低落的情绪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 江靖达按住快速跳动的心脏,喉头发紧,“哥哥回去看你好不好?”虽然明天就可以放假,但是他真的等不住了,只要看一眼,他或许就能够从现在的煎熬中脱离。 赫朗看了看日程表,接下来他都有书法的练习,还有古董展会要看,而且明天他就可以回来了,急什么。 他漫不经心回了一句,“再说吧,你的学习要紧。” 接着,江靖达一字未说就挂了电话,赫朗皱着眉拿起黑屏了的手机,心想他又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大家都说不够看……那我就可怜巴巴地加更一章。 最后再推荐基友醉又何妨的《我重生成了发小的保镖》主受,强强,一对一的竹马竹马甜文ww话说耳朵下本书也是竹马竹马的感觉……=3=对就是我专栏里重生之死生契阔的预收,宝贝们快去收藏mua 第31章 花钱小能手(不是…… 为了精进自己的书法, 赫朗在母亲的帮助下联系到了心仪的老师,而陶大师成名多年,德高望重,自然有自己的清高与矜持,第一次见赫朗时,还以为他是有钱人家送来玩乐度日的公子哥,便让他下笔, 让自己瞧瞧他有什么本事。 赫朗自然是挥洒自如,字迹流畅一气呵成,但可惜的是, 收笔不稳,微有瑕疵,让他面露失望之色。 转头一看,陶大师已然双目微睁, 拿着他的字看了又看,频频点头, 看来即便是有失误,也阻挡不来水准的发挥。 陶大师二话不说,立即破例将他收入门下,赫朗也终于寻得良师, 自此开始了收割全国大小书法比赛奖杯的历程。 他倒不是为了名利,但是他的确想要在参加比赛的过程中,能够看到不同的书法与不同的字,这其中代表的千万人, 他们的人和他们的字是何种姿态。 除了钻研书画,赫朗拿到拍卖场的资格卡之后,借此知晓了不少这个世界上相关的古董交流场所,他开始在这些地方游走。 在这两年之内,他收了不少古董,可惜他未成年,诸多限制,没有经济来源,而古董和字画又是开销绝对巨大的项目,不过幸而他出生于富足的家庭,家里对他总是宽容非常,在金钱上绝对不会亏待他。 可是随着深入,开销已经不止是几十万可以足够的了,每次回家时,赫朗身上的卡都会因为消费一空而直接扣在了外面,宋清莲一看不对劲,便会立马问他:“今天出去花了多少?怎么给多少钱都不够。” 虽是这么说着,宋清莲依旧给的毫不手软,立即又从包里有掏出了一张金色的卡给他,开玩笑道:“你哥赚的钱都给你花了。” 不够估计江靖达知道,只会是开心的很。 赫朗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家中有许多已经看腻了的藏品,一直放着占地方,还要花大价钱保养,他便寻思着如何才能转出去。 就在他获得了全国青年书法大赛的金奖之后,比赛的记者邀请他发布感言,并且访问了这位书法神童,他日常的爱好或者最长做的事情,听说他三岁时便能下笔成书,为什么他会有如此优异的天赋。 赫朗自然不可能一一回答,只说了自己热爱古代文化,平时喜欢鉴赏古玩,结束时他想起电视节目能有巨大传播度,他便为自己的藏品做了个广告。 很快就有大大小小的机构,或者私人找到了他,鉴于安全与价格,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一个正经的古董投资公司合作,为他们举办的拍卖场提供藏品。 他素日有收藏一些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古物,虽然没有精雕细琢和炒作,但是价值是肯定的,这些东西收购回来都是低价,而成交出去的价格则是翻了千百倍,周而复始,赫朗便持有了大笔资金。 在从事这个的过程中,他拥有了更多能够接触古代痕迹的机会,也让他寻得了几分乡情。 他的学习一直不紧张,或许理科对他来说颇费脑子,但是文科,他却是一点即通,门门优异,而且他又是书法艺术生,对总分不算严苛,再加上家里的关系,进入顶级艺术学府也是指日可待。 原以为在学校不会交到什么挚友,但是他此时的同桌孟伦的确与他关系不错,而且他也有不小的来头,第一天就认出了赫朗,直喊他小少爷。 孟伦这个人有些吊儿郎当,大大咧咧,也是被家中宠坏了的孩子,性格所使,让他成了学校内出了名的小霸王,别看他整日对他人颐指气使的,但是对赫朗,他的态度还算不错,一开始是由于他的身份,最后倒是真觉得赫朗这人有趣,乐得缠着他。 他觉得这人虽说也是有钱人家孩子,却对他们感兴趣的跑车奢侈品一点都不懂,像个古代来的人一样,每天就知道写书法看书画,也就上语文的文言文时听听课,有时候说话还带之者也乎,与他们格格不入。 他的条件自然是极好的,可就是因为这些优秀,也让人望而生畏,更别说他自己也不爱说话,每天都是冷冷清清的模样,又喜欢独来独往,难免会给人留下难以相处的印象。 孟伦一开始也是见自己和他算有一分关系,才主动和他交谈了起来,却没想到他的性格会是这样,冷漠之中又透着无限的温柔,虽然看似待人冷淡,但是因为外貌或者他良好的谈吐素养,常年说话温吞的语调,便显得他待人非常和善。 这弄的他心痒痒的,想欺负却又下不去手,更别说他还是江氏的小少爷。 原本以为这样的人,会是最乖巧,最让老师省事的一种学生,但是出乎意料的,他的温顺中却又有着叛逆,他尊敬师长,却又目无法纪,将学校的规章制度无视,逃课更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因为家里有参与学校的投资,所以也一直稳稳当当地上着学。 这么一个独特又矛盾的人,似乎对孟伦有着不小的吸引力,他开始成日跟在他身边,也不知道图了个什么,难道还是他们家的生意合作不成?谁都知道江家小少爷是从来不谈生意场上的事情的。孟伦松了耸肩,但是吧,他就是爱跟着江朗旻。 他们在一起相处虽然不错,但是大部分都是孟伦主动没事找事,没话找话,比如现在,他就打算拾掇着赫朗跟他一起逃课,“等会儿的课你上吗?跟哥出去打游戏去?打完游戏再去饭店吃一顿,晚上直接去酒吧——喂,江朗旻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讲话。” 赫朗把语文书上的几首诗细读了一遍,揉了揉耳朵,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孟伦的问题,“等会儿不上,我去买东西,下午的课我就回来。” 孟伦原本还打算旷课一整天,但听他说下午也来,不知怎么的,游戏也打不下,也乖乖来了学校。 下午刚上课的时候,赫朗刚从卖场回来,想着一会儿学校的书法老师回来了,也没拿回家放好,直接拿着刚买的镯子和簪子带来了教室。 孟伦从他踏进教室的第一步就注意到了他,原本还懒洋洋趴在桌上,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殷勤地给他拉椅子。 等看到他手里的盒子时,他才一边打开一边惊讶地开口:“原来这是你说的买东西?……花了多少啊这是,看着也不好看……黑乎乎的,你收破旧呢。” 赫朗也不指望他能懂,把盒子收起来之后想了想价格,答道:“几百万吧。” 孟伦瞪大眼睛,指着盒子里的东西问,“这么个东西就几百万啊?”他的心情复杂,三观被刷新,“我去,您这才出去半天啊,几百万不是钱吗?说的这么随便啊!惹不起惹不起……我可能是假富二代。” 赫朗拿起语文书放在他面前,直接提醒他,“听课。” “你装什么正经啊喂,你平时都不听课的!”孟伦顶着老师的目光,收回了大吼,看到他的书本,一改面色,贴得离他尤其近,“我基础不好,上课听不懂,你教教我呗?” “我也不懂。”赫朗摇了摇头。 “喂……”孟伦虚弱地拿起他满分的语文卷子,没错,连作文都是满分的语文卷子放到他眼前,“能不能不要睁眼说瞎话?” 赫朗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这给他讲了会儿诗词鉴赏题。 也不知孟伦是听没听懂,反正身子贴的极近,呼吸也挺急的,赫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别扭地转身,留下一页试题给他。 孟伦在心底扇了自己一巴掌,又揉了揉不知何时发烫的耳朵,换上灿烂的笑容,“为了感谢你,送个东西给你吧?” 说完,他立即从包里翻出一个深棕色的盒子,取出了里面的手表,也不管对方答没答应,直接拉起了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给戴上。 赫朗摸了摸手表,发现戴起来不会不舒适,还能更好的看到时间,也就没拒绝。 “嘿,跟我这可是一对,兄弟表。你看看这表,进口的名牌,识货吗?”孟伦见他没排斥,笑得更开心了,拿着手表晃来晃去。 赫朗摇摇头,“这些东西我不是很懂。” 孟伦心中立马升腾起一阵欣喜,殷勤地搂住他的胳膊豪言壮语道,“没事,哥以后给你买,你就懂了。” 赫朗侧目,想了一会儿,其实这些东西哥哥也给他买了一柜子,他不需要,不过面对同桌的好意,他还是礼貌地点了头。 下课铃刚一响,他就接到了江靖达的电话,说他回来了,就在机场,想快点见到他,所以拜托他去机场接他。 赫朗一到了目的地,就被一个拥抱锁住了,他知道是谁。 江靖达俯身,蹭了蹭他的脸颊,像是亲吻一般在他耳边厮磨了一会儿,刚要拉起他的手,却发现了他手上的表,疑问地看了赫朗一眼。 赫朗也如实回答,“同桌为了感谢我教他做题送的,他说是兄弟表。” 江靖达皱眉,到底谁才是兄弟?这么贸然就收下别人的礼物,那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很好? 这些念头转瞬即逝,他最后只叮嘱了弟弟以后不要再教别人做题,让他们有事找老师,不要累着自己。 可是还没走出机场,江靖达发现自己还是受不了弟弟身上有别人的东西,立即停下脚步,重重放下行李箱,拉过赫朗纤细的手腕,直接将表扣解开,一眼没看,如同扔垃圾一般丢进了机场垃圾桶里,语气轻描淡写。 “脱了,明天给你买一柜子新的。” 作者有话要说:  透露着钱不是钱的资本主义腐臭味。 怎么感觉我这个世界都是在乱写,这个画风很诙谐啊orz大家很期待小黑屋吗 第32章 成长 江靖达此次回来之后就不打算再走了, 因为种种原因,他提前修完了学业,此番归来就是要彻底将江氏的担子挑起,赫朗知道他的优秀与努力是一直被父亲看在眼中的,所以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 看来只要江靖达规规矩矩地按照这条路前行,功成名就指日可待,并不需要他像引导甄溥阳一般费尽多大的心思, 他需要做的只有守,守他的一番初心,守江氏之权不落入旁人手里。 而这旁人也包括赫朗自己, 毕竟是自己家的产业,江父无论如何还是想留给自己的儿子,这也让赫朗早有提防,关于公司的事情一律不问, 醉心于自己的古玩,花钱如流水, 身上透露不出半分从商的资质,让江父无从劝起。 就是因为这样,江父一直觉得自己儿子上不得台面,虽然因为不忍心而纵容着, 却也无颜带他去见朋友。 江靖达则与他相反,他认为他们从商的都是世俗之人,每日为了金钱而奔波,虽然看似意气风发, 光鲜亮丽,却总比不上朗朗那样有着气质底蕴与自由灵魂的人。 他在外地也能够在电视,或者报纸上看到朗朗获奖的消息,每当此时,他总是会停下手中的所有事,静静看完报道与配文,全身放松。 他会想,原来他的宝贝已经变得这么厉害了,所有奖项在他眼中都是囊中之物,他可以获得如此多的荣誉,却半分都不见骄躁,似乎这一切都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依旧是那么淡然,纯净,不管别人怎么说他纨绔或是肆意妄为,他还是淡然处之,浑身沾染不上丝毫污浊。 这种气质让人难以靠近,却又十分吸引人,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会有很多人只敢远观着钦慕而不敢打扰他吧,江靖达眸色微沉,从后面搂住浑然不自知的少年,亲了亲他的后颈,似乎轻轻喊了一句宝宝,如同幼时一般,亲昵而带着无限的眷恋。 赫朗拧起眉头,推了推后面沉重的人,却雷打不动,“哥哥,别叫我这个,我长大了。” 江靖达不以为然,面对他的反驳眼都没眨,不以为然地肯定道:“不管多大,你都是哥哥的宝宝。” 赫朗从来不做翻白眼这般无礼的动作,但是他此时特别想做。 “书法家就这点气度?”江靖达罕见的流露出一丝笑容,像是寒冰遇春,裂开了一道缝隙,流出潺潺春水般温良柔软,捏了捏他的脸颊,还是如同逗弄小孩的动作。 赫朗被说得不好意思,连忙回道:“哥哥才是,未来最厉害的企业家,我等着你成为商业巨头呢。” 这番话虽是由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但是他可没存着开玩笑的心思,弯起的笑眼很快就静了下来。 不知缘由的希冀让江靖达心头一重,也感觉到了弟弟对他的期望,从他的信任的注视中,他汲取到了源源不断的力量,不觉得胆子沉重,而是暗暗期待。 如弟弟所说,如果他真的有那天,他便有了足够的资格,可以代替养父母,将弟弟全权收纳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到时候,弟弟就是全部属于他的了,这让他怎么能够不期待呢。 因为大学的时候,两人相处的时间锐减,自从江靖达回来之后,对赫朗看得也越来越严,他倒是不忍心约束他的自由,但是也绝对不允许他有分毫的差池。 江靖达只要有空,任何地方都会陪他去,但是没空的时候,也会派人跟着他。 以至于赫朗现在出门,身后都能跟着一群保镖和照顾他的人,不仅如此,江靖达在公司忙碌时,赫朗也能频繁地收到短信,如若是回复慢了,必定还会接着又来一条,问他是否在忙,明明忙的人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赫朗郁闷地猜想难不成江靖达是每处理完一件事情或者签完一个字就给他发一句吗?这样子能专心工作? 他对此种寸步不离的态度感到微微排斥,虽然他小时候是粘着江靖达的,但是毕竟也带着目的性,最不同的就是主动的一方是他,所以并不会对他造成困扰。 而江靖达非要与他形影不离的态度让他明显察觉到了他态度的变化,即使他的面上经常是平静无波,但是眼底还是可以看到他对自己深深的喜爱,和一些欲要越界的感情。 他心中大概琢磨出了几分,但是他认为虽然得到对象的感情,能够多一个控制对象,或者调整事情走向的办法,但是想起了上个世界,他就似乎有阴影一般,下意识就对这种情感抵触。 他与任务对象的感情就像双刃剑,有利有弊,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选择不要接触为好。 一下子突然转变怕是会让江靖达生疑,所以赫朗打算从细节做起,一向都是老老实实回短信的他,今天决定视而不见。 见他久久不回消息,江靖达的短信更是频繁,当铃声响起时,赫朗干脆将手机开了静音,直接去看了展会。 结果刚回到家,赫朗就看到了沙发上静静坐着看报纸的江靖达,似乎是在等他。 赫朗轻轻叹气,将外套递给佣人,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径直走上楼,试图蒙混过去。 “过来。”江靖达沉声将赫朗唤回,放下了手里的报纸,还将客厅的佣人都驱散了。 赫朗自然是不怕江靖达的,但是迫于他气场的强大,他还是梗了一下脖子。 江靖达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按在自己腿上坐下,如同抱着稚儿一般,细声问他:“今天午饭在哪里吃的。” 赫朗双臂被锢得微紧,无法动弹,只好撇过头回答:“惠姨送来的便当。” 江靖达对家中的饮食放心,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接着问最重要的:“为什么不回哥哥的短信?” “参观展会要关机。”赫朗回答得理直气壮,这是个很正当的理由。 “你没去上课?看展会?” 赫朗望着天花板不说话。 江靖达摩挲了一下他的后颈,语气透着淡淡的温柔,“哥哥不是怪你不上课,只是你六个小时没给哥哥回复了。” “你知不知道哥哥会担心你?” “想到你要是没吃好或者冷着热着,不开心了,哥哥也工作不下去。” 江靖达大多数都喜欢沉默,此次的一段话倒是少见,可见是肺腑之言,而且语气认真得让赫朗无地自容,似乎他仅仅不回消息,就已经做了天大的错事,影响到了兄长的工作。 终究是不忍心责怪弟弟,江靖达摇了摇头,重重开口:“下不为例。” 这句话让赫朗双眼微睁,万万不能顺了他的意,连忙讨价还价,“我忙着写字,以后每天只给你回一条,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句话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江靖达久久无言,眼中的温度渐逝,只注视了一会儿他,才感慨道:“朗朗长大了。” 他揉了揉赫朗的后脑勺,若有所思,然后又无奈地将他拥在怀中,倒像是有一分纠结与惆怅之意。 赫朗的脸紧紧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之上,而两人的距离也是近的可以忽略不计,意识到危机感,赫朗立马装作热的模样推开了他。 小时候两个人都长得玲珑可爱,亲密起来也不会觉得奇怪,可现在他们都长大了,两个男人抱在一起,于他于已都没什么好影响。 江靖达肯退让一步之后,赫朗继续接着让他一退再退。 吃晚饭时,餐桌摆好之后,坐在他身旁的江靖达便动作娴熟地为他剥去了虾壳,挑了鱼刺,夹了最鲜嫩的蔬菜,自然而然地要放到赫朗碗里时,赫朗抱着自己的碗转了个方向,自己夹起菜,拒绝道:“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吃。” 江靖达的手在半空中一顿,目露失落,又僵硬地收回动作。 宋清莲笑道,朗朗这是长大了,不需要哥哥了。 闻言,江靖达吃饭的动作也迟缓了不少,目光若有若无放在赫朗身上,默不作声地想听他是如何回答。 属于他微妙的情绪波动赫朗敏锐地感知到了,他知道江靖达或许在等,但是他却视而不见,带着一分宣告,对着宋清莲肯定地扬起头,“对啊,我自己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江靖达低头,沉默地吃了几口饭,然后以看文件为由,早早地上楼休息了。 赫朗望了他的背影一眼,面色如常地转过来吃饭,漫不经心地与宋清莲交谈。 他并非故意让江靖达心伤,他只是想让兄弟间保持适当的距离。 因为他知道江靖达是真心对自己好,不会伤害他,所以也完全没有了顾虑,开始试图将他们之间的这段关系调整平衡,来达到最理想的状态。 可是,他却不知道另外一人,是多么煎熬,即使回了房间也是一份文件也看不下,最后只能选择早早休息,然而还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黑暗与他的大脑一样混沌,无限循环刚才宋清莲的话,他的朗朗说不需要哥哥了? 江靖达一个心思全扑在这少年身上,倾尽了所有的喜爱,去培育他,爱护他,看着他成长,但此时,他竟然说不需要他了? 他的心仿佛被重重击了一拳,虽不至于让他直接倒下,但是一阵钝痛从心口处扩散,他感到无力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少年的成长已经难以阻挡,他不知该如何才能将越来越耀眼的弟弟留下。 江靖达不善言辞,却有千言万语想和少年道尽,他想告诉朗朗,他是多么喜爱他,他不需要他做什么,只是需要他愿意被自己宠着罢了。 外面的天空狂风暴雨,并没有那么美好,可成长中的人却依旧无所畏惧,如同挣出笼子的小鸟一般,急于飞翔,朝气蓬勃。 朗朗成长的倒是洒脱,可他呢,他要如何放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自己达成日更一个月的成就!!!喜极而泣,老读者应该知道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难得了……卖萌求奖励求抱抱求亲亲(づ ̄3 ̄)づ╭。后排解决文荒小能手推荐基友痴嗔本真的《得天独宠[快穿]》据说是一路帅帅帅虐渣虐白莲,狗血与苏爽齐飞~ 第33章 冲动 相比起江靖达, 赫朗便轻松多了,一想到他能够逐渐按照自己的年龄而成长,独立,拥有自己的能力,便一阵愉悦。 令他可喜的是,现在的他只依靠古玩买卖就能有大笔可观的收入,而这笔收入如果用来投资, 或许还能在以后发挥巨大的作用。 思之至此,赫朗身心轻松地准备入睡,却又被闯进房中的不速之客给惊扰。 因为没有开灯, 一片黑暗中,他只能辨认出江靖达的模糊的身影,带着一阵不知名的威压朝他迎面而来,他一时间无法逃跑, 只能警觉地仰起脑袋,伸手要去摸台灯的开关。 一只手冷不丁地将他摸索的手握住, 阻止了他要开灯的动作,试图让一切交流在黑暗中进行。 赫朗不明白他的意图,只直觉江靖达的情绪略微激动,却因为黑暗而无法看清他面上的表情, 心中也升腾起一丝不安。 接着,一副沉重的躯体立即将还未来得及起床的赫朗压住,并且迅速地单手擒住了他的双手,简简单单就让他无法再挣扎。 赫朗觉得自己似乎像是被野兽看上的猎物, 稍有不慎,就会被一口咬住要害,吃干抹净,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试探性地推了推他的胸膛,唤了他几声。 江靖达没有回复,但是他失落的心潮溢于言表,也让他整个人的行为变得怪异起来,将脑袋蹭到了赫朗的脖颈处,深嗅了一口他的气息,虽然心中的躁动被平复下来了,却没有消失,只是一路往下至小腹处,引起一串陌生的欲。 过了许久,他才在黑暗的沉寂中幽幽开口,声音显得身心俱疲,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像是动物一般慢慢地蹭着他额前的头发,在脸颊若有若无地亲了亲。 “朗朗要睡了吗?可是哥哥睡不着。” 如果单纯是这般的亲吻,赫朗的反应还不会这么大,可江靖达在他琢磨不知如何回答之时,冲动地将他翻了过来,双手禁锢在腰后,然后咬了一口他的后颈。 这一下让赫朗的脊椎酥麻,浑身一激灵,身体发软一般使不上力气。 趁他无法动弹,江靖达更是一改温和稳重的常态,像是不分轻重的莽撞小子,急促地喘了一会儿气,肆意伸出了舌头,从后面将他的耳垂卷进了口中,轻轻的咬动,温热的濡湿感让赫朗瞪大了眼睛,怔楞的一瞬忘记了挣扎。 江靖达一脸餍足,单手抓住他的双手拉至头顶,沿着他的后颈一直舔吻到大椎往下,连同他胸前的扣子都被扯散了两颗。 赫朗微微瞪大眼睛,没有预兆他竟会做出这种动作,喉中的惊呼再也按捺不住,“哥哥,不要。” 但是江靖达却将他的拒绝熟若无睹,这让赫朗颇为恼羞成怒,江靖达一向最不会忽视自己,但是此时却听不进他的半分话。 江靖达在此刻已经顾虑不了太多,只知道这样子亲密的触碰,能极大地带给他安慰,让他的心狂跳不已又欣喜非常,也只有这样才能将方才的苦思闷想驱散。 心中温吞的火苗终于在烦躁的引导下茁壮燃烧了起来,导致他做出这般过激暧昧的举动。 他的眼神偏执,面对少年的拒绝竟然在内心升腾起一丝残忍,即便要让他痛苦,让他难受,也想要继续欺负他。 他真的不甘心就这么放手,既然一开始是弟弟先缠着自己的,那么之后他就休想逃跑,留他一个人失控,休想将他弃之如履,将他当做平常关系冷淡的兄弟。 江靖达从未深思过自己的情感是从何产生,只知道自己在点点滴滴,日日夜夜中形成了对赫朗的控制欲,他不允许他脱离自己的身边。 但是他也从未深究,如果仅仅是如此,为何他会自然而然地对赫朗做出这些情人之间亲密的动作。 赫朗知道自己无法挣脱,便合上了眼侧着头任由他在自己肩窝处胡蹭,总算让他慢慢舒缓过来。 最后一个亲吻原本该稳稳落在赫朗的唇上的,但是他警觉地偏头,让江靖达残缺的吻只印在了唇角。 不过幸好,得了这最后的慰藉,江靖达终于是肯放手,赫朗翻身而起,打算好好质问他这是怎么了,半夜发疯扰人清梦。 只是他带着愠怒的声音尚未来得及出口,江靖达就抵住了他的唇,让他噤声。 “快睡吧,不闹了。” 语毕,他若无其事地拉着懵懂的赫朗躺下,虚搭着一只手在他腰上,看似自然,实则还是能感受到他放不下的占有欲。 赫朗的身子还因为方才的一番接触留有微微的颤意,他是第一次被这么对待,虽然情魄的缺失让他少了动心或是羞怯的感觉,但他还是忿忿不平,想要继续和江靖达追究,转头一看,他已睡下,呼吸绵长。 一阵无奈,赫朗泄气,把他的手拨开,抢了被子自己侧身而睡。 盯着他已经放松下来的背影,江靖达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底迷茫。 当脑子冲上的热血冷却下来之后,他终于有了思考能力,发现自己做的动作多么大胆而过激,完全不是兄弟间该出现的行为。 江靖达诧异于,原来自己也会有那样的一面,不顾一切,莽撞而大胆 ,热烈而强势,方才的他像是失了心智,只觉得脑中轰得一乱,心中类似被抛弃被推开的失落感一升再升,他便冲到了隔壁的房间…… 他明明不想吓到朗朗的,可最后还是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惹他不开心了,江靖达暗暗叹气,感叹自己即使假装老成也掩盖不了自己仍然是初出茅庐的青年的事实。 只怪他的心态和情绪都不能在对方面前很好地控制,才会打草惊蛇,尤其是知道对方想要独立,不再依靠他之后,他更是焦急得控制不住自己,任凭那股凭空出现的陌生情绪将他控制,他不安,慌乱,却又束手无策。 为什么,他会像是身陷沼泽之人那般无力,越陷越深,又无法自救呢? 或许是第一眼那个纯粹热烈得如同骄阳的笑容,又或许是他一声又一声绵软而看似真诚的“喜欢哥哥”。 即便时光荏苒不复以往,但江靖达还是选择了转头,义无反顾。 …… 说实话,赫朗真是被那晚的情景给吓到了,虽然看出江靖达之后立即陷入了纠结期,也给了他短暂的自由,面对他时也总因为对那日的愧疚而一退再退,但是赫朗仍然不打算就此止步,决心快刀斩乱麻,不能再让这种暧昧的兄弟情任由发展。 他开学时便以艺术生的身份来到了新的高中,而学校是可以住宿的,只是住宿申请还得家长同意,宋清莲一看儿子想要住宿,眉头就没松开过,倒不是反对,只是担忧他要怎么生活。 而江靖达则是一听到便立即反驳,且语气严肃。 “我不同意。” 他揉了揉眉心,无非又是犯了操心病,想着外面的饮食安全吗?朗朗在学校会不会遇到好的或者坏的玩伴?一个星期都见不到他的面,这可不让他担心死了。 见宋清莲还在考虑,赫朗不冷不淡瞥了江靖达一眼,“爸妈都没说话。”言下之意是他身为哥哥是没有资格管他的。 宋清莲其实也不太同意自己一向养尊处优的儿子去学校受苦,但是耐不住赫朗一脸正经并且态度强硬,谁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的模样,也只好同意。 看着申请书上签下的字,江靖达手中的报纸被揉成了一团,他浅浅吸了口气,将报纸舒展开,突然对着赫朗露出一丝微笑,“好,那就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情。” 赫朗虽然奇怪于他态度的转变,但是明显此时的江靖达又变成了最初的样子,万事顺着他,对他来说无疑是好事,他也就松了口气,上楼收拾行李时江靖达还帮了他一把手。 尽管学校的宿舍已经是不错的环境,但是也完全与他习惯的居住环境天差地别,赫朗第一次接触到这种集体生活,第一天还新奇的很,虽说住处让他狭窄得颇为不习惯,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尽量让自己休息下来。 但是他毕竟养尊处优惯了,这种集体生活还真的不是一下子就能适应的。 即使是他在自己的原世界,是什么不受宠的皇子,但是也有着两个奴仆帮着手,皇宫里的待遇总归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他也从来没有真正身处过艰苦的环境,而现在他独自一人,要解决衣食住行,还实属不易。 集体生活是建立在多人的情况下的,而赫朗本身就不是合群的性子,舍友们的喧闹和顽皮,再加上狭小的空间,让他连宣纸都展不开,书法也无法练习,更别说看书,生活习惯被打乱,自然心情自然不佳。 但是心中的一丝倔强和坚持让赫朗不甘心才这么几天就放弃,咬着牙也坚持了第一个星期。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的每一个月也想有你们陪着,(づ ̄3 ̄)づ╭么么哒 第34章 溺杀 最开始, 赫朗以为自己活的时间不短,已经有足够的忍耐力去面对新生活。 但是他却忘了这个世界的他,早就被江靖达宠坏了,完全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坚韧。 连最简单的,学校食堂里的饭他都吃不下。 这样因为他在这个世界非常挑食,以前尚可忍受的食材,现在是一律统统不吃, 而且江靖达也不劝说半句,便依照着他的心思,伺候着给他布菜, 但学校的饮食都是统一烹饪出来的,品种也不多,味道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赫朗第一次吃时,只塞了几口, 便觉得味如嚼蜡,险些吐出来, 可无奈饥肠辘辘,只好咬牙咽了几口米饭,为了充饥匆匆而食,以至于一餐下来之后口腔和咽喉都不太舒服, 消化不良,胃也绞绞作痛。 每当这时,他就不得不怀念起,江靖达在家中开饭时都会为自己细细叮嘱仆人, 什么菜中不能加什么,什么菜中一定要加什么。 父母会为了健康,劝他吃蔬菜或者适合的菜肴来平衡营养,但是江靖达,完全不会考虑这些,他衡量的只有一个标准,那便是他喜欢什么。 旁人会觉得江靖达这是宠弟弟宠得没边儿了,但是江靖达知道,他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好,甚至是自私和恶劣。 一切挑食引起的营养不良和身体虚弱,其实都不在他的担心范围内……甚至说,像他这般冷静的人,内心也是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疯狂。 江靖达会想,如果他的朗朗生病与虚弱,那之后,他会变得更加需要依赖人,而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他。 在那次冲动过后,他迅速冷却,发现自己并不需要放低姿态,变得如此被动,因为多年来,他的付出,也不是完全无用,对那个孩子一分影响都没有。 它们全都一丝一毫地编织成了细密的蛛网,在赫朗的身边围绕,剩下的日子,他只待静观其变,不动声色地将他挚爱的猎物套住,让它自己寻着蛛丝而回。 而赫朗的住宿生活也终于在半个月之后中止。 因为上课时昏倒,还有频繁的腹痛,都表示他的身体不适应这样的生活方式,班主任只好联系了监护人,宋清莲一听,花容失色,立马把他接了回来,请了家庭医生帮他检查。 等到江靖达下班回家,知道这个消息时,手上的外套也瞬间抖落在地,责备了佣人为何不早些通知他,大步向赫朗的房间迈去。 床上的人没睡着,睁着眼看向天花板,眼神一片呆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朗朗,怎么了?还好吗?”江靖达坐到床边,捏了捏他的肩膀,眉头却紧紧拧起,压根没松开过,摸了摸他的脸颊之后,更是揪起了心。 赫朗刚发了烧,脑子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有人在和他说话,只能感觉到自己被一只冰凉的手抚摸,舒服无比,不自觉地便抱住了他的手,蹭了又蹭,如同温顺的猫咪。 江靖达无言,心疼的同时,却也有一丝扭曲的快感,朗朗身上的热度似乎一直烧到了他的心里。 看吧,他说过的,朗朗不能适应外面的环境,但是他偏要去尝试,偏要离开他的照顾,所以才会变成这么虚弱的模样,到了最后,还是只能像现在这样,依赖着他。 不过也好,相信朗朗亲身体验过一次之后,会明白不少的。 江靖达仔细看了医生开的药,想要喂他吃下,可烧得不省人事的赫朗连眼睛都没睁开,显然不可能起身吃药。 江靖达也不打算叫醒他,捏着他尖尖的下巴,让他张开嘴,放了几粒药丸在口中,自己喝了一口水渡进他嘴中,赫朗下意识地做着吞咽的动作,终于将药都吃了进去。 虽然这个唇齿交融的动作是江靖达主动的,但是赫朗因为沉睡而毫无反应,反倒是他自己,早已面红耳赤。 唇上柔软的触感犹存,凝视着恬静的面庞,江靖达的心似乎像泡在温水之中,暖洋洋地化成了一滩。 不知过了多久,工作了一天的身躯终于感觉到了劳累,他才知道该休息了,却还是忍不住伸手再三抚摸他的脸颊。 他好不容易把弟弟养得面颊圆润,但是这短短半月,又显露出了棱角,显得更加精致纤细了。 江靖达撩起赫朗额前的发丝,在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亲,终于舍得离去。 在这之后,他果断打电话给学校,以监护人的名义,直接取消了他的住宿申请,也派人立即把他的东西收了回来,不给他一丝再回去的机会。 他是觉得朗朗没必要去承受长大的痛苦,永远活在他的温室花园中便足以,哪怕他的温室,是由自己的牢笼铸成。 在全家人的担忧下,赫朗算是彻底断了住宿这条路,江靖达甚至在学校给他请了半个月的假,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养病。 身体不太好,赫朗也没办法出门,天天闷在家中写写画画,宋清莲只要一回家就能立马盯着他。 看着自己的孩子逐渐生长得高大帅气,她微微抿嘴,动了心思,试探性地问道:“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女孩子,叫做何美佳的?” “不清楚。”赫朗手上拿着早些时候搜集的古书残页看来看去,漫不经心回道。 宋清莲微微睁大眼睛,捂着嘴继续跟儿子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她不是在你们学校挺出名的吗?万亚思房产听说过吗?就是她们家的。” “不干我事。”赫朗疑惑地看向母亲,不明白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嗨呀,别这么事不关己嘛,我看小姑娘挺喜欢你的,上次你爸爸拜访他们家的时候,她说每次路过九班都会看你,学校书法展里挂的你的字,她也照着写了好几份。”宋清莲说着说着,竟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托着脸颊微笑起来。 他的儿子终于长大了,也是有女孩子会喜欢的。 “……”赫朗面无表情地放下残页,心情复杂,难道这里的女子都这么开放吗,直接和父母谈起这些事情,难不成还想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约定什么。也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母亲会这么担心他的感情问题,而且看起来似乎颇有兴趣撮合他们。 宋清莲看儿子面色不喜,似乎很排斥她说这些话题,心情也稍微沉了下来。 这几年他爸爸的身体不太好,可他年纪小小又做不了什么,一直等到现在,江父的愿望就是想看到自己的儿媳和孙子,就怕自己不知哪天又入院了。 如果可以,宋清莲她也是真的想快些为儿子找一个可以照顾他的女人,早些成家立业,带着孩子来尽孝。 她不管多么宠这孩子,可总也有底线,既然他自己都说自己长大了,那么长大了的责任他也要承担,不管是家里的,还是对父母长辈的孝顺。 原本轻松的气氛逐渐沉了下来,赫朗的大脑也在一瞬不停的转动着,衡量自己要不要为了躲下这个麻烦而听从母亲的想法,去和另一个女子交好,甚至更深入的,联姻。 但是让他觉得可怕的是,他似乎发现自己对异性失去了兴趣,想象到女子,他竟是半分遐想与亲密之感都生不出,这样的他,怎么能够妥协呢? “哥哥比我更大,为什么不先操心他的感情?”赫朗找到了一个借口,理直气壮地回话。 喜欢江靖达的人也不少吧?如果真能联姻,他就可以将特殊的感情转移到正确的对象身上,要是生了孩子,宋清莲也会开心,并且女方要是有势力的,也必定会对他们的公司有所帮助。 但是他问出这句话之后,又瞬间闭上了嘴。 他一时忘了母亲对她的养子并没有那么好的态度,因为江靖达并不是他们亲生的,他们虽然待他不错,但也总是不亲的,更没必要对他的感情都上心,顶多以后看着年纪到了,提醒着说几句罢了。 果然,宋清莲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起来,甚至有些咬牙切齿,自己宠爱多年的孩子,竟然拿这个来顶嘴。 “每天开口不离哥哥,连女朋友都不要!我和你爸死了之后你就跟着你哥过日子吧!” 一向对儿子温和的宋清莲这次开口的语气的确重了不少,让赫朗颇为不适应,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顺着顶了几句,表示他并没有张口闭口都提江靖达,也认为她说的太严重了,现在父母正值中年,提死这么晦气的字眼做什么。 “江朗旻,你别以为你长大了翅膀就硬了!妈妈说什么你都不听了,叫你见见女孩子,交女朋友不好吗?你生什么气?!说你一句都不可以了?你这脾气不怪我和你爸宠你,就是你哥惯的,无法无天了!”宋清莲原本脾气就不算温和,火被点着了之后更是不罢休,见这孩子对自己冷冷淡淡,她就伤心。 “我脾气很好,但是我不喜欢的事情绝对不会做。”赫朗抱着自己的古书,转身就上了楼。 争吵过后,母子俩最后不欢而散。 赫朗一阵心累,他不是故意对母亲说这些话,但是他也真的不想就此屈服。 说实在的,这个家中,唯一真正让赫朗可以无负担依靠的,还要数江靖达。 父母是对他宠的无边,可始终会有管教与强迫。 而江靖达,则会理解他,从来不会让他受半分委屈,也说不出半分重话,除去这段时间他抽风了般做的一些事,整体来说他还是非常可靠的,如果有他帮自己说句话,母亲会不会碍于面子,不再对他说那些事? 赫朗本来是径直回到自己房间的,但是看了看隔壁未关紧的门,留出的那道门缝似乎是等待着进去,赫朗也就顺手推开了江靖达的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总之这个世界没有特地开金手指……这些技能都是对于一个古代人来说比较正常的,总之很厉害就对了吧【划掉】因为篇幅不长也没办法制造太多冲突,我个人也是希望起码顺风顺水着,很多细节我的确不太懂,也没有认真解释,只是按照这个想法写而已,看到说出戏我也可以理解orz这个世界有点崩,我会努力不写那么烂的…… 第35章 小别 赫朗走进江靖达的房间时, 他显然还在工作,身边整齐地叠着一堆文件,神情认真,直到赫朗映进他的眼中,他的双目中才有了一丝柔和的情绪,摘下眼镜问道:“朗朗和妈妈吵架了?” 楼下说话的声音不小,听得出是争执, 他虽然担心,不过知道宋清莲宠孩子,应该不会怎么骂朗朗, 也就没有下去打断养母。 赫朗瞥了江靖达一眼,将自己摔在床垫上,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 他这才发现,原来每个世界都会有他的规矩和约束, 而不是脱离了封建礼教的古代社会,就能够无忧无虑地享受自由。 人活着, 本来就不那么轻松。 江靖达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坐到床沿边,摸了摸他的脑袋,嘴唇微动, 犹豫地开口。 “乖,爸妈都很爱你,如果是能够做的事,委屈一下自己, 让身边的人开心也未尝不是好事。” 说着,他的目光若有所思。 赫朗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直言不讳:“爸妈急着我结婚的事,让我去见女生。” 这句话让江靖达放在他后脑勺上的手猛地一僵,半晌无言,又收了回来。 他看向已经脱离了稚嫩的少年,此时的他只余眉间的一抹青涩气息,也是因为如此,才显得他身上更加富有生气,更加青春,江靖达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危机感。 他想做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是那么无力。 在父母的决定前,他有什么能力抵抗呢? 纵使他在商场被称为是天之骄子,更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商业之才,但是实际上,他也只不过是打理公司的工具罢了。 此次回来,他大概察觉到了养父的身体每况愈下,所以他才将执行总裁的位置给他。 虽说现在公司大部分事情是他掌权,但也仅此而已,他没有股份也没有董事会老人们的支持,手上的权力也都是养父所给,只要他想收回,也是分分钟的事情,生杀大权还是掌握在他们手中。 会这样紧紧捏住手里的股份,也当然是因为江父更希望自己的亲生儿子能够在未来继承家业。 而在他们的宝贝儿子长大之前,公司便交给了江靖达打理,而他们也是吃准了他是个可靠之人,并且待他们的亲生儿子极好,才如此放心,虽然江家对江靖达不薄,给他的权利也不失为一种信任,可一开始打的算盘,也未免太无情了些。 江靖达也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他知道养父和养母的打算,也知道他们一心只有朗朗。 他不介意为朗朗铺垫前路,也感谢养父给了他机会到公司里磨练,但是江靖达此时才意识到,这样的他,想要留住他的朗朗,是远远不够的。 江靖达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能让朗朗受委屈,即便是父母,也不行。 “做你想做的,但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他的这句话真诚可鉴,赫朗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下来,感觉到自己并非是毫无依靠,起码哥哥就会在他的个人意志上给予尊重,除了偶尔发些莫名其妙的闷气。 赫朗原以为这件事会就此淡下,但是宋清莲当日与他争吵的事情被江父知道之后,更是火冒三丈,直喊着孩子果然是翅膀硬了,一定是叛逆期叛逆了,连妈妈的话都顶嘴。 江靖达也以为还有时间让他去部署全局,却没想到翌日,家里又因为此事吵了一架,而且他自己也在场。 父母的不理解直接让他们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他不想和他们争执,但是他们的一言一句都这么咄咄逼人,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被尊重,在是他们儿子之前,他还是一个人,他不会为此放弃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赫朗微微恼火,显得颇失了几分冷静,但还是一意孤行。 他一副不予理睬的模样让江父怒不可遏,捂着心口咳嗽了几声,宋清莲立马上去扶他坐下,责骂道:“你爸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你还惹他生气!” 她美目一低,泫然欲泣。 赫朗颇为烦恼地揉了揉额角,耳边的说教让他耳根子都发疼了,难不成他要就此妥协不成? 不说这件事在他心中有多么难以接受,需要让他花极大的力气委曲求全,再说了,女方一辈子就等这么一次婚礼,婚后他可不保证自己能够对她们上心,给予她们需要的关爱,这对于她们而言也是巨大的伤害,他可做不出这样的混账事。 上一世他可以步步为营,沉稳谋划,可这一世,周围人对他无底线的宠溺和纵容,也让他的神经完全放松了下来,以至于性格都开始改变,变得无法再轻易妥协,去委屈自己了。 只要是他不愿意接受的,无论是谁,他的骨子都倔强得如同一头小兽,绝不屈服。 当宋清莲再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一向沉默寡言的江靖达也开口,欲要劝阻,却惹怒了宋清莲,“你不过是养子罢了,哪里来的资格干涉我们的决定!” 赫朗皱眉,拉住江靖达的手。“哥,没事,不用帮我说话。” 他想,他干脆在父母面前坦白吧,反正被骄纵惯了,他似乎已经很难再记起收敛是如何写的。 总之,这对剧情也没有什么影响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言不讳,“我喜欢男人。” 这句话像是冷却剂,让所有的吵闹都回归了寂静,江父和宋清莲面面相觑,不可思议。 而江靖达也是眉头紧蹙,为他这句话而搅得心中波涛汹涌,心脏狂跳。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江父怒极,指着他鼻子颤颤巍巍说不出话,“你、你!” 这么说,他是以后都不打算结婚了,而是要找男朋友丢完他们江家的脸? “朗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别胡闹了!”宋清莲急得跺了跺脚,身上的珠宝也晃动得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我很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我不能欺骗你们,也不能欺骗你说的那个女孩子。” “不孝子,你闭嘴!”江父竟是奋力给了赫朗一巴掌,宠爱之深所以恨之切,他的话在自己耳中是那么不知廉耻,他不得不失望之极。 赫朗的脸歪过了一侧,鲜红的印子在白皙的脸颊上触目惊心,响亮的巴掌声在客厅似乎有着回音,一层一层,也荡在了江靖达的心上,让他的心陡然一停,立马大步将他揽在怀里,挡住江父。 “父亲,可以了,朗朗知错了,我这就管教他。” 打了这巴掌也让江父难受至极,僵硬着沉重的身体不再言语,宋清莲对江靖达轻哼了一声,管教?他敢对朗朗说半句重话?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江靖达也就架着赫朗回了房间,为他上药,心中五味杂陈。 他一边心疼朗朗脸上的伤,一边又焦急着怎么处理他和父母之间的矛盾,而听到了朗朗喜欢男人之后,更是让他不得安宁,胡思乱想了好久。 计划赶不上变化,江父翌日就下了决心,要将赫朗就送到了国外的一间贵族大学,说是那里纪律严谨,可以改造学生。 签证和转学手续,一切都办好了,江靖达下班回家看到佣人忙碌地收拾屋子,整理赫朗的行李之后,顿时手足无措。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就这么短短的时间,他的朗朗就要离他而去了。 江靖达咬紧牙,在墙上打了一拳,恨自己没有能力去反抗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处处受限,无法施展抱负,所以没有资格把他留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朗朗离他而去。 “我去求求爸妈。”他拉住赫朗,声音沙哑。 赫朗拉着行李箱,看着司机搬到后备箱中,对江靖达摇了摇头,面色冷淡,“别去了,你这样,只不过是消磨父亲对你的感情罢了。” 他不想为此,让江靖达和养父母生出矛盾。 被强迫送出国,赫朗其实也是懊恼的,因为这代表着他又要来到一个新的地方,适应新的环境。 不过他最后欣然接受也是有他的理由,他认为江靖达虽然天资聪颖却不够野心,竟然满足于帮养父守住产业即可,难道他不知道父亲打的是什么主意吗,只要自己一长大它很可能就会被直接踢下台交出大权,还是他即使知道了也无所谓? 赫朗有些头疼,他虽然已经能够融入这个世界,但是一些高科技的东西,还有及其有难度的数码,经济,商务,他都是一窍不通,他还真没敢告诉父亲,他一丁点都不想要这份产业,生怕又像之前一样,再把他气个半死。 总之,等他这次离去之后,江靖达应该也会对安于现状的自己做出改变,这一段分别,说不定对两人都是好事呢? 在机场的时候,江靖达还是接受了事实,默默送他离去。 “你走吧。”嘴上是这么说着,可当人真的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之时,那种如同指缝中流沙的不安感,让他还是忍不住抓住了赫朗的手臂,艰难地开口。 “快些回来……哥哥等你。” 赫朗拨下他的手,留下一个微笑便转身。 “等哥哥接管了江氏,我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爱我的人越来越少……【烟】话说我的短篇《红》完结了【抹泪】鬼畜病娇攻和幻想症受什么的,有兴趣可以在我专栏已完结那排翻看看。 ☆、姜皎 赫朗来到英国之后, 便听闻了那里的博物馆和展会办得是如何盛大,也迫不及待去一睹,西洋的古董到底是什么样子。 惊喜的是,展览馆上也有一些中国古代的珍稀奇品,赫朗这么一看,就忘了什么学校和反省。 “这是一个元代青花葫芦瓶,至今还是个孤品, 被威立士拍卖行发现,当年拍出了五千万的高价,是难得一见的珍贵之物。”一个清朗的声音传过来, 似乎对这件展品颇为了解。赫朗侧目,打量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发现他终于在满是陌生的外国脸庞中,看到了一张有亲切感的面容, 但是他与自己的黑发黑瞳又不大相同,身上还带着几分英伦绅士的味道。 就在刚才, 他就一直跟着自己,和自己看同一件展品,赫朗还疑惑这人到底有何意图,现在他终于开口了。 而且这个人他看起来是行家, 周身轻松自如的气息,似乎是和这些古董打了不久的交道,赫朗好奇先问道:“您是?” 看赫朗终于注意到自己,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彬彬有礼地微微鞠躬,向他递了一张名片,赫朗双指夹过,看了一眼,原来他叫姜皎。 “江朗旻。”赫朗也朝他微微颔首,说了自己的名字。 接着,姜皎便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告诉赫朗,他是居住在英国的华裔,有四分之一的混血,所以外貌才会如此。 目前他在做艺术公司,一般接触的是外国的鉴赏品,但是也在搜集在国外零落的古代艺术品,想要开拓中国古玩的市场,这次展会的小部分古董,也是由他们提供的。 对方的态度温和,对他也很坦诚,赫朗又遇到了兴趣相通的人,在这孤独的国外,终于是宽心不少,也和他慢慢交谈起来。 原来姜皎是觉得他很合眼缘,看起来也像是行家的模样,所以不知不觉就跟了他一会儿,最终决定和他搭话。 在得知他的名字之后,姜皎更是微微惊喜,“我听说过你的,虽然在英国,但是国内的圈子我一直都很关注,对你也有所耳闻,好像很厉害呢。” 赫朗抿了抿嘴,谦虚道:“略懂皮毛。” 姜皎弯起嘴角,笑容很是灿烂。 “既然这么有缘,今晚我请你吃个饭吧?” 赫朗犹豫不决,虽然和这人挺聊得来,但是毕竟只是陌生人,他不习惯与一个人进展的这么快。 “别拒绝我,好吗?”姜皎再次发问,语气失落,眼睛微微垂下,似乎在恳求他,让人不忍心拒绝。 赫朗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吃软不吃硬。如若别人对他强加意愿,那么他便会万分厌恶,如若对方好言相劝,或是苦苦哀求,他纵使再不愿,似乎也会心软下来。 姜皎狡黠一笑,牵着他就去了当地有名的中菜馆,自来熟得似乎他们已经相识许久。 要是放在以往,赫朗说不定会排斥,但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外,他却是非常感激对方,让自己能从他的善意以及他带自己来的中餐馆里获得归属感。 姜皎这个人也的确性格开朗,和他相处不会感到拘束,所以赫朗倒也不反感与他相处,一顿饭过后,姜皎又与他交换了联系方式,他犹豫了几秒,还是给了。 没想到自此之后的每一天,姜皎都会邀请他出来,不是吃饭就是游玩,美名其曰尽地主之谊。 赫朗一开始还是拒绝的,不好意思让陌生人为他这么破费,况且他还是做公司的,应该会很忙碌吧?这么浪费他宝贵的时间不好。 但是姜皎这个人的确会有一种魔力,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而且每次的拒绝都会让他目露失落,像是一只被抛弃的狗狗,让人不得不答应下来,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不久,但是他们之间的确进展的很快。 再接着,姜皎便带他去了自家公司,为他讲了不少东西,甚至还介绍了员工给他认识,赫朗疑惑地看向他,觉得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是这样的,其实我想聘请你当我们的鉴赏师,负责中国古代的古物一块。”姜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后还是开口,摆明了是诚意邀请。 原来打了这个主意,赫朗恍然大悟,但是碍于自己还在所谓的“反省”阶段,想都没想就拒绝,“承蒙厚爱了。” 姜皎失望地微微叹气,带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趁赫朗不注意的时候顺手锁了门,走近赫朗,双目中熠熠生辉的光芒黯淡下来。 “为什么总是要拒绝我呢?” 他一开始只是因为合眼缘才和他搭话,但是接触下来,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更是对他颇为欣赏,认为他年轻有为。 而他礼貌疏离的态度和不似世间俗人的古典气质,不知怎的,便让他产生了高不可攀的仰望感。 以至于他在第一晚过后,脑中便留下了他的身影,第二天会忍不住约他出门,到了第三天,第四天,皆是如此。 他越想要接近,就越发现这人迟迟不对他放下心扉,他将自己的一切都全盘托出,可是他却只知道那个人丁点微不足道的信息。 一向也算的上是骄傲的他,是鲜少有这种吃瘪与不甘的滋味的,他想不通为什么他会一次又一次拒绝他,是他不够好吗?他什么时候才能不拒绝自己,愿意与自己坦诚些呢? 看姜皎心情不佳,闷闷不乐的模样,赫朗便多加辩解了一句,“我年纪不大,而且还有学业,实在是无暇顾及。” “工作很清闲的,课余就可以。”姜皎回答的快速,也步步后让。 他的一部分的确是为了公司着想,毕竟他是不可多得的鉴赏师人选,竟然年纪轻轻就能够快准狠地鉴定出真假的古物。 但是另一个对他来说更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他想要跟他有长期的来往。 毕竟这个人不在英国长居,只是来读个书,要是哪天他随随便便就回国了,他该到哪里找人去? 可即便姜皎这么说,赫朗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再次推辞,“我考虑一下。” 这下子姜皎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带他去看他们公司投资的古董。 “这类的白瓷我也经常买,的确好看。”赫朗打量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开口。 姜皎挑了挑眉,怎么感觉他是因为好看而随便买这些动辄百万的古董的。 “你是喜欢收藏?” 赫朗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了自己如果收藏过多的话,也会卖掉一部分,用来购买新的古董。 他的古玩都是自己倒腾的,就像是倒卖,渠道总是不稳定,也不够安全。 但是姜皎的公司却有成熟专业的投资经验,如果他能够学会类似的古董投资的话,那么在相关的方面他就能够得到更加细致的建议,从而获得更加大规模的资金。 姜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心里蓦地一喜,认为自己终于有了可以吸引到他的地方,“古董投资这方面我可以帮你,相应的,留在我们公司做鉴赏师吧?薪水优厚不说,还包老板亲自安排的豪华三餐食宿,怎么样?” “老板安排的?”赫朗被他的语气逗得忍俊不禁。 “每天带你去吃这么多饭你都忘了吗?”姜皎摊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赫朗微笑,态度算是答应了。 姜皎趁机,立即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劳动合同。 赫朗微微惊讶于他这么快就能拿出一份合同,睨着眼问他:“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 “你觉得是就是吧。签了合同,我就能把你绑在身边了。”姜皎笑了笑,语气不大正经,咬字也不禁含糊不清,给人的感觉完全像是在开玩笑。 赫朗没注意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合同,发现期限是五年,立马问他,“太久了,有没有一年的。” 姜皎摇头,“我们这里的合同都是五年。”他竟然想签一年的?可是……一年也太短了吧,那不是没过多久,他想跑就跑了? “那我不签了。”赫朗放下笔。原本他就不大愿意的,签约这么久的话,或许还会耽误到他回国的事情,万一还会影响他的任务,他还是安全为上。 他这句干脆的拒绝让姜皎面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心中升起一阵失落,但又确实想让他留下,即便是一年也好,最后还是照他的要求,不情不愿地给了一个短期合同。 亲眼看着他签了字,核对了之后,姜皎将他交给助手放好,心情稍微回升了一些,约他晚上去吃特色的中国菜。 “你不会是缺人陪你吃饭吧?”赫朗半开玩笑地问他,怎么这人每顿饭都要约自己,是真的没事干了吗,像是在试图无孔不入地插入他的生活里。 “是啊,我很可怜的,没人陪我吃饭陪我去玩,所以你要大发善心,每天都陪我啊。”姜皎朝他眨了眨眼,笑得灿烂,但是这番语气,怎么看都像是在哄骗他。 赫朗当然是不相信这人的油腔滑调的,每次出去吃饭都引的一群女生侧目,他竟然也会说没人陪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江靖达(绿帽):当然是原谅朗朗啊。 我觉得姜皎还是有一点点点点可爱的…… ☆、一见钟情 一顿饭吃的好好的, 姜皎却突然来了兴致,说是为了庆祝赫朗有了工作,而他有了好员工,所以特地点了一瓶酒。 赫朗在古代的时候偶尔会饮酒,但那时候饮用的也都是些梨花酒以及青梅酒之类,度数低的。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他便不曾饮过酒了,不清楚这个世界的酒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姜皎点的酒是高度数的。 对方为他认真的斟了酒,他也不好不喝,便一饮而尽, 以表示对方说的“感情深,一口闷”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仅仅是喝了这么一杯他便已微醺,耳根发烫, 身子也热了起来。 “一杯而已,不会吧?不可能醉的啦, 再来一杯,最后一杯。”姜皎不以为然,继续为他倒酒。 看到赫朗这么容易醉,他倒是有一丝惊喜, 连忙又灌了一杯,便听赫朗说自己此时头昏脑胀了。 姜皎结了账,笑意盈盈地把他扶起来,好心地问道:“我送你回家吧?” 他贴的极紧, 耳边的话语也无比清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赫朗的面颊上,酒精的作用让他浑身滚烫。 “喝酒了,不能开车……” “我可没喝啊。”姜皎回答得飞快,顺带无辜地摇了摇头,嘴边的笑容却尤其狡猾。 虽然他们的杯子里都是一起倒的酒,但是被劝酒的一直是赫朗,他可是只假模假样地喝了半口。 赫朗无奈,算是妥协了,他的确无法自己回家,只好交出了自己的地址。 由于对学校宿舍有了阴影,他是自己一个人住,因为自己无法照顾自己的起居,所以家里也为他安排了佣人,定时为他准备三餐,定点上门为他打扫房间。 可是除了白天他外出时家里或许会有人,其余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在家。 所以在姜皎问他家里有谁可以照顾他的时候,赫朗便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见他的表情沉默,姜皎打了一下方向盘,问道:“你不会是一个人住吧?” “嗯……”赫朗被说中,只能点点头,又解释了一句,“不过白天会有阿姨过来照顾我——” “你是笨蛋吗。”姜皎踩住刹车,车子突然停下。 赫朗第一次被这人瞪,心情复杂,却又想到他是为了自己好,便不做声了。 “回去没有人照顾你,给你煮醒酒汤,你怎么会睡得好?白天,白天有用吗?等阿姨来的时候你早就头痛死了,我告诉你啊,明天你就得来给我工作,你要是有一点不舒服,我就扣你工资。” 姜皎语气严厉,说了一堆责备的话,手上却不停地摸着他的脸颊,看他是否真的醉的厉害。 他的手很舒服,而且这些关心也挺顺耳的,赫朗不禁放松地闭上了眼。 姜皎微微懊恼,小声嘀咕,“本来是为了要你家地址的,没想到会是这样,早知道就不灌你酒了……” 虽然他也是个成年男子了,但是姜皎就是对他担心的不行,觉得这人看上去就不会照顾自己,要是他不多对他上心的话,他该怎么办? 说起来,姜皎这才发现不对劲,问他:“你是留学,为什么不在学校住?自己不会照顾自己还敢一个人住……看你对学习也不上心,难道来英国就是为了看两场展览?” “唔……我好像是被赶出来的。”赫朗闭着眼,迷迷糊糊回答了他的问题。 “哦?为什么?”姜皎微微惊讶,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子的。 “他们要我见女孩子,我说我喜欢男生,爸妈就生气了——”赫朗醉酒了,说出的话都没通过脑子,直肠子地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这听得姜皎嘴都合不拢了,艰难地开口重复了一遍,“喜、喜欢男人?” 赫朗对自己的性向羞于说出口,听到他诧异的语气,也是苦笑了一下,“是不是很奇怪?虽然没有喜欢的人,但是我知道自己喜欢不了女生……” 姜皎看着车窗,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心却是一直砰砰猛跳。 他深吸了一口气,趁赫朗此时闭着眼睛,转身凑近他的脸庞,细细地看着他此时的模样,怀疑这人不会是喝醉酒了开玩笑吧? 一直没有机会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此时竟然叫他心满意足。这人的睫毛纤长,还微微颤抖着,像是在他的眼上驻足的蝴蝶正在扇动翅膀。 --竒@ 書#網¥q Ι & &δ u& # ω ā Ν g &. ℃ ǒ M-- 早知道他长得清隽,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一眼一鼻,都生的如此标致,让他的心紧张得像是毛头小子一样,甚至将视线下移,发现他的嘴唇上似乎还有残余的酒液,将他的双唇浸润得还泛着水光,看起来柔软无比,带着致命的诱惑。 姜皎看的眼神微微呆滞,立马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生怕自己会一个控制不住就吻上去。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开了车厢内的空调,回答了赫朗许久前的问题,“不会。不会奇怪,这样很好。” 赫朗疑惑地掀开眼皮,却只能朦胧地看到姜皎对自己笑,星光点点,不知是在他眼中,还是在天上。 “一个人住太孤独了,而且你现在喝醉酒了,这么晚也没有钟点工帮你,不然到我家吧?”姜皎依旧这么好客,自然而然就为他安排了去处。 赫朗可能是醉的不省人事了,姜皎便按着他的头点了点,像是他亲自点头答应的一般,然后满意地调转车头,愉悦地开口:“那么,就回我家吧。” ………… 第二天,赫朗发现自己和姜皎睡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都要炸掉了,一脚就将他踹下了床。 姜皎赤着上半身,揉了揉蓬松的头发,眯着惺忪的睡眼看他。 赫朗严肃地问道:“我昨晚是否说了奇怪的话?” 姜皎装作绞尽脑汁地模样想了想,然后在他紧张的目光中开口,“有啊,你说你来英国是被家里赶出来的……还有,你说你喜欢男人。” 赫朗懊恼地唾骂了自己一句,怎么一喝酒什么都往外说,这人也是的,怎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带他回家,和他一起睡,他们家就没有客房? 他拿起床边的衣服,上面并无酒气,而是快速洗净烘干过后的,还残留着洗衣液的香味,他满意地穿上衣服,瞥了姜皎一眼,“你知道我喜欢男人还敢和我睡。” 姜皎毫不避讳,抿唇一笑,“没关系啦,我好像也挺喜欢你的。” “你是同性恋?”赫朗穿衣服的动作一顿,转头打量了他一眼。 姜皎摆摆手,指了指他,“不是啊,就只是喜欢你。” 赫朗面无表情地系好最后一颗扣子,拿起自己的手机和钱包出门,“现在解约还来得及吗?” 姜皎以为他说真的,连忙起身,拉住他的胳膊,“不要!我刚才开玩笑的,你不要生气……” “放开。”赫朗甩了甩胳膊。 姜皎乖乖放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眼巴巴地看着他。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算了,以后别开这种玩笑……很奇怪。”赫朗说完,心里一阵别扭,皱了皱眉。 他认为姜皎是个不错的人,也诚心想和他好好相处,但是他绝对不想让两人的关系演变成更亲密的方向,所以才会对他若即若离,保持距离。 姜皎低着头,“嗯”了一句,又立即扬起笑容,“好啦,别说这么多了,一起去上班吧。” 跟着他来到办公间,只见铺着红布的长桌上,端正地摆着各式各样的古玩。 “今天公司里收购了一批古玩,你看看,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收藏价值如何。”姜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赫朗早已被吸引到了跟前,眼中微微一亮,立即从头到尾逐个翻看了一下,大概有黄釉笔筒,豇豆红釉梅瓶,一对嘉庆诗文小碗以及一个乾隆红釉方口贯耳瓶。 旁边还有一个工具台,上面放着工具,以便让他鉴别真伪。 不过赫朗一向不喜欢用工具,只凭借最原始的听和看,一摸到这些古玩的时候,情绪就已经被调动起来,拿起一个瓷瓶便坐下细看。 姜皎也在他对面坐下,一瞬不眨地盯着他,似乎自己没有正事干一般。 待赫朗看完第一个瓷瓶,忍不住暗示他:“你听说过没有,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言下之意是提醒他去做自己的工作。 “是啊,我也喜欢认真工作的男人。”姜皎托着下巴,对他微笑,像是故意扭曲了他的意思。 “……”赫朗放下瓷瓶,无言,这人就这么放荡吗。 姜皎看他面色不佳,立即转移话题,指了指瓷瓶,“你觉得这是真的吗?” 赫朗轻敲瓶身,响声清脆悦耳,证明瓷胎细致密实,无损裂,高温烧成时,瓷化完全,又翻看了一下瓶底的纪年款,铁划银钩,釉面有云蒙气,以及内部和瓶口,确定了七八成,便点点头。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姜皎的眼角翘起,带出一丝期待的笑意问他,“那,你看得上眼吗?” 赫朗摸了摸瓶身,认同地点头,“尚可。” “那就送你吧。”姜皎大方地开口。 赫朗差些没摔了瓶子,立马摆正放好,婉拒道:“太贵重了,不能收。” 早知道结果是这样,可姜皎还是有些失望,抱着手装作生气的模样,“这些东西对你来说也不算贵重吧?我看你单纯只是不想收我送的东西。” 赫朗微微叹气,慢条斯理地擦了擦一些古董上面残余的灰尘,“你这么想送东西给我,干脆把公司也送给我算了。”然后他就把这里古董全部拿走,然后把公司给他哥。 姜皎像是摇着尾巴的小狗,帮他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好,喜笑颜开地回答:“可以啊,公司连着老板一起送给你。” 说完,空出来的手,直接覆在了赫朗的手背上,温度相接,肌肤相贴,带着一丝暧昧不明的意味。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姜皎么?但是篇幅有限,可能戏份也不太多…… ☆、回国 赫朗被姜皎这么握住手, 太阳穴突突地跳,视线下移,勉强地扯嘴笑了笑,干脆地抽出自己的手。 “那就不用了。” “为什么?老板不好吗?” “很好……”赫朗的“但是”还没有说出口,按捺不住的姜皎就已经情绪微微激动。 “你喜欢男人,但是却没有喜欢的对象,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为什么不能给我一点机会试试呢?”他眼中玩笑的意味浅了些, 与他正视。 没想到聊着聊着,话题竟然又扯到了这上面,赫朗微微别过头, 实话实说,“我不会再爱人了。” 姜皎不信,只以为这是推脱的说辞。见他没有立即拒绝,便不知从何处找到了一丝曙光, 立即趁机一把上前抱住他,“不会的, 只要你别排斥我,给我一个待在你身边对你好的机会,不要老是拒绝我,太让人伤心了……” 他亲昵的语气让赫朗微微皱眉, 推开了他,制止道:“别这样。” 姜皎双眼黯淡地松开手,垂着头,也不知道想了什么, 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表白了他的心意。 “总之,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我就是喜欢你。从第一天开始就是因为有好感才向你搭讪的,之后和你相处的每天,都会喜欢你多一点。到了现在,我已经不想憋着了。” 他说的语气轻松,赫朗也就听着,无动于衷。 姜皎靠近他,认真地开口,“我也不强迫你,就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情。” 赫朗有些尴尬,只好点点头。 虽然姜皎算是对他表白了,但是收拾心情之后,两人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工作上也相处的自然,即使他偶尔会开几句玩笑,赫朗置之不理便是了。 而为了能让赫朗留在他家住,姜皎也颇费了一番心思,先是带着古玩回家,以加班工作为名,又特地展示了家中的藏书,最后又请了书法家带着自己的书画来家中,赫朗被他引诱,这才慢慢松口答应的。 赫朗久久不回自己的住处,负责照顾他的保姆感觉不对劲,便打电话问了他。 “小少爷,您这怎么好几天都不回家?饭还要不要给您做啊。” 赫朗这时才想起自己没和阿姨先打招呼,抱歉道:“不用了,我在朋友家住。” 保姆疑惑地看了看手机,朋友?她家小少爷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还能有什么朋友,她一拍脑袋,想起了每天都会有一个男人约他出去,还送他回家。 想起小少爷被送出国外就是因为喜欢男人……保姆不由得开始乱想,多嘴了一句,“不会是每天送您回家那个吧?” 赫朗“嗯”了一声,算是肯定。 保姆和他打完电话之后,想起江父和她说过要好好照顾小少爷,可是现在这情况她这算不算失职啊? 胡思乱想之后,她只好打了电话回去和江父禀报实情,说小少爷现在不回家,跟一个男人同居。 那时,江父正好在公司里,江靖达也在身边,当他听到养父口中喊了一声朗朗的名字时,所有注意力一下子都被吸走,手上的文件也早已放下,侧耳聆听。 江父听到保姆说的“同居”“每天都约会”等等的字眼,立即就想歪了,把手机一摔,脸红脖子粗地骂道,“这个混蛋小子!竟然在外国找了男朋友!老子送他去国外,不反省就算了,还敢做这种混账事!老江家的脸面都被丢完了!” 江靖达听得浑身一僵,朗朗他…找了男朋友?有什么从他心中破土而出,那一瞬间,江靖达似乎听到了沉寂已久的心猛地跳动,在胸腔中摩擦,生出了一团火,他甚至想要直接冲到国外,当面好好地质问他一番。 江父明显变得不对劲了,粗重的喘气声在安静的办公室中尤为心惊,从椅子上跌倒在地,一副病发的模样,江靖达顾不得其他,连忙呼叫了员工还有救护车。 在路上,江靖达派人通知了宋清莲这个消息,而宋清莲在知道的第一时间之后,一边赶来医院,一边打电话到国外,劈头盖脸地骂了赫朗一顿,又叫他马上回国。 得知父亲住院的时候,国外的赫朗正值早晨,被宋清莲这么一通骂,立即就清醒了,起身穿衣戴帽收拾行李。 看了看还在梦乡中的姜皎,赫朗想了想,只好给他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他回国了,以及,如果他想要违约金的话,可以联系他。 风风火火地赶回国,赫朗又马不停蹄地奔到医院,果然看着江靖达和宋清莲在病房守着。 此时江父已经歇息,赫朗也不便打扰他,只好担忧地询问着父亲的病情。 宋清莲目中含泪,告诉他爸爸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情况还是不太乐观。 他本来就是老来得子,现如今年纪也不轻了,一些老年病症突发,隔三差五地就冒出点毛病去医院打针吃药做检查,年轻时又因为打拼事业而过劳,让他的身体免疫力低且恢复速度缓慢,岌岌可危,现在只能决定长时间住院来调养。 赫朗面带愧疚,以前在家中听他们说父亲只是小感冒,吃些药就好,他也没在意,所以现在才知道,原来父亲的身体已经如此不乐观。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o M 见儿子低落,宋清莲再多的责备,再大的火气都立即消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江靖达吩咐道:“你先带朗朗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看着。” 江靖达点点头,看向他手上的行李箱,想着他风尘仆仆地赶来,一定也累了,立即一把拉过他的行李,另一边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 赫朗默默地跟着他,坐到了副驾驶,慢悠悠地扣着安全带,一路上两兄弟都没开口。 江靖达似乎有话要说,但是迟迟问不出口。 赫朗主动问他:“哥哥?是不是有什么想和我说。” 江靖达转了转方向盘,犹豫了一会儿,“你在国外交了男朋友?”虽然语气平板,但赫朗就是听出了一丝小心翼翼的味道。 “不是,只是朋友。”他回答之后,立即疑惑起来,江靖达怎么会问这些问题?他是怎么知道的?联想到保姆打给他的电话,依照她的性格,怕是早就把自己卖了,只是他没想到保姆竟然是这么看待他和姜皎之间的关系。 赫朗的这个回答,让江靖达立即松了一口气,心中堆积的郁气也消散了大半,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的。 可即使他这么说了,江靖达还是耿耿于怀,就像是当初朗朗的同桌孟伦一样,仅仅是送了自家小孩一个手表,他就忍不住把他调查了一番。这次这个,又会是谁呢? “他是怎么样的,对你好吗。” 赫朗想了想姜皎,除了粘人和油腔滑调之外,总体印象还是好的,便点了点头。 江靖达不说话了,微微用力踩下油门,车的速度显然快了不少。 赫朗被车速吓得略微心惊,但是侧目一看,他又是面无表情,不像是有事。 江靖达沉默地开车,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早在朗朗说过自己喜欢男人之后,他就不可控制地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也想过朗朗以后的恋人会是什么样的。 但是,谁会配的上他的朗朗呢?他那么好,那么优秀,谁能这么幸运得到他的青睐呢?光是想想,就让人嫉妒。 他希望那个人是专一的,坦诚的,也是最爱他的,能够让他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能够给予他不输给任何人的幸福。 可是任他怎么想,最爱朗朗的,不是只有他吗?他有自信,自己的喜欢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得过。那么如此,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也成为那个可能呢? 这个念头陡然一出,像是心花怒放一般,又让他茅塞顿开,思考着可能性。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而且还陪伴了他数十年,怎么来说,他都是最了解他且最爱他的人。 江靖达看了一眼车镜,猛地一个刹车,赫朗都以为自己要摔到前面了,却又被厚实的胸膛挡住,接着车门被打开,江靖达一把将他从车里抱起。 赫朗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捶了捶他,“哥哥,为什么要抱我起来。” “你累了,需要休息。”江靖达风轻云淡地回答,长腿几步就迈到了家门口。 赫朗对他的说法无语,皱眉道:“再怎么累,一两步路还是可以走的。” 江靖达不置可否,但还是没把他放下来,这一抱,直接把他抱到了房间里,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尽管如此,手却没放开,就这么抱着。 江靖达用着抱小孩的姿势抱着他,像是他还是当年的小豆丁。 可这么大个人了,还整个被他拥在怀里,赫朗觉得别扭,伸脚踢了踢他肚子,提醒道:“哥哥,我要睡觉了。” 江靖达面色不改,“你睡吧,哥哥抱着睡。” 赫朗忍不住发了一句牢骚,“哥哥,你今天太粘人了……” 叹息声过后,江靖达的拥抱却是更紧,说话似乎都在微微颤抖,“再也别离开哥哥了……哥哥受不住。”能忍到今天,在他眼中已经是奇迹了。 赫朗垂眼,看了看他,应道:“以后不走了。” “真的?”江靖达的声音低沉,再次向他确认。 赫朗为了能够摆脱他,自然是快快应下。 江靖达这才松手,将他这句承诺放在心中,任他扎根生长。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是潜水吗…为啥我感觉没人在看…orz 哥哥还是原配=3=准备要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吧…… ☆、转让 或许人老了之后, 很多事情都会看破,却也会更执着与未完成的事情,江父便是如此。 他原本就知道自己身体不够硬朗,这几年更是越来越差,所以才会将产业逐渐交给江朗旻,但没想到这么快,他的身体就已经撑不住了。 在重病不起时,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便尤其着急将身边的所有事都安排好着落。 他的愿望,无非就是希望自己的亲生儿子能够懂事些, 乖乖回来继承家业,娶妻生子,为江家延续香火。虽然封建保守,却也无可厚非。 但是理想总与现实背道而驰, 到了这个关头,江父深知自己很可能没有机会再纵容他, 于是趁着自己还有力气起床的时候,便唤来了律师,留下了遗嘱,并且把股份转让给了自己的儿子, 算是用这个来逼迫他接手公司的事情。 或许这对儿子来说会无法接受,但是江父也无计可施,只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让儿子多来公司里学习,反倒是纵容他每天溜出去画画写字, 净做些没用的事情。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O*m 赫朗只觉莫名其妙,怎么他突然就被公司的重任压住了,连忙想要找父亲再商量,可是母亲拦在病房,一步都不让进,摆明了没有商量的机会,只说让他好好跟着哥哥学习管理公司。 这让他对着江靖达时总是心虚不已,感觉自己像是抢走了应该属于他的东西,毕竟公司是他父亲的心血,也是江靖达的心血。 “哥,你怎么想的?”赫朗问江靖达。 但是他似乎不为所动,伸手捋了捋赫朗的乱发,风轻云淡道:“本来就是父亲留给你的,我只不过帮你守了一段时间罢了。” “那你的抱负呢?”赫朗瞥了他一眼,语气果断,“反正那些东西我都不会,去了公司也无济于事。” “我教你。” “我不学。” “那你想怎么样?”江靖达垂眼看他,耐心地询问他的想法。 赫朗看了他一眼,又打电话到医院,确定了母亲这个星期都不会回来,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股份转让书给了江靖达,要他签字。 宋清莲是妇人家,让她挥霍购物可以,可是做生意完全不是她的范畴,所以江父的股份的大部分都是赫朗的,不过也有极小部分是江靖达的,算是他这些年为这个家任劳任怨的回报。 如果赫朗能将自己的股份转让给江靖达,他便能够拥有相对控股权,他依旧能坐稳掌权人的位置,他相信这个,江靖达比他更清楚。 眼看这这个机会就近在咫尺,江靖达还是沉默,拿着股份转让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签。 “你签不签。”赫朗眉间一片愠怒,装作不耐烦地催促了他一句。 这样的姿态果然有效,江靖达是很少看他生气的,见他这般,身体自动就握起了笔,服从他的命令签了名字。 既然朗朗已经给予了他的信任,他如何能够不收下呢?届时,朗朗不是只能够依赖他了吗?他暗暗地打着这个心思。 赫朗这满意地笑了笑,拿着钢笔的另一端戳了戳他的脸颊,“哥哥,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江靖达捉住他作乱的手,放到怀里,贴至心上。 他就这么毫无防备,彻底把父亲留给他的依仗,给了自己?他知道朗朗是生性如此,把这当做重担,恨不得将它脱手,但是这毫无疑问这也代表了他对自己的全部信任。 虽然他的做法显得鲁莽而冲动,天真而不谙世事,但是,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啊。 江靖达回以一个清浅的微笑,赫朗或许是没看到的。 公司开始了大整改,江靖达终于真正握住了手中的控制权,由此产生的影响也是一连串的,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转让股份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宋清莲,在报纸以及周边人的口中再三确认之后,她差些要昏厥过去,立即冲到了自己儿子那,怒气冲冲地质问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就这么把你爸的心血给了外人?!你是不是蠢!你要气死妈妈吗?!”她平时对自己的孩子都是宠爱有加,即使对着佣人乱发脾气,对赫朗也是温言软语,但是这件不是非同一般的小事,叫她如何能够用温和的态度以待。 “哥哥不是外人啊。”赫朗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 宋清莲语塞,咬牙切齿。 她原本还想让自己的儿子拿着股份作为依仗,控制住江靖达的,却没想到他又来了这出,而且事已至此他竟然还不知错,对哥哥比她这个做妈妈的还亲。 她只好连连道赫朗是白眼狼,又直接冲到了公司,将报道甩到江靖达面前。 “他不懂事把股份给你,你就真的拿得下手?!朗朗这么喜欢你,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即使她的态度不佳,江靖达也始终对她保持尊敬,感激这个把他的朗朗带来到这个世界的女人。 面对她的质问,他波澜不惊,听到她说那句朗朗那么喜欢你,更是心头柔软,像是发誓一般承诺,“母亲,您放心,我会护朗朗一世喜乐无忧。” 宋清莲嗤之以鼻,但还是半晌没说话。 他对她儿子如何,大家都有目共睹,她还真的无法在这件事上指责他,她不过是气不过,家里的产业就这么到了一个不是亲生的手上了。 江靖达微微抿嘴,“木已成舟,不管您怎么想,朗朗我会照顾,您我也会赡养,江家的责任我也会承担起。” 既然他都如此说了,宋清莲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妇道人家还能说什么,只是气堵得慌,立马就说和江父一起去国外治疗和旅游,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们兄弟俩。 虽然是气话,但是也算是一种无奈的妥协,对他的承诺半信半疑。 而江靖达这边,还真的出现了棘手的问题。 他年纪轻轻,即使有着实力和成绩,董事会一些倚老卖老的成员也免不了发牢骚,试图想要暗中收购股份,把这个黄毛小子给踢下来。 江靖达可谓是忙的焦头烂额,几天都没有回家,这也让赫朗疑惑,内心的一丁点责任感,也驱使了他想要去公司探望一番的欲、望。 他自己打车,无声无息地来了公司,因为从未来过,楼下的前台似乎不太认得出他,犹犹豫豫,只一边打量一边问他来找谁。 “江靖达。”赫朗看了看电梯,发现自己似乎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应该说,他对家里的产业,公司一无所知,只知道这么一个从佣人口中得到的地址,他深感惭愧,责备自己这样该如何才能帮助任务对象。 前台小姐微微怔楞,能够直接将他们总裁直呼其名的,绝对不是一般的身份,连忙便带着他来到了总裁办公室。 赫朗摆摆手,让她退下。 刚打开门缝,赫朗感受到门内低沉的气压,自觉止步,不知为何做起了偷听的勾当。 “王董现在就紧盯着我们,你竟然在这节骨眼出错?”门缝后隐约能看到江靖达的身影,板着脸像是千年冰块一样,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员工,吓得对方身体都打颤。 听着对方开始不断道歉,甚至是低声下气的求饶,赫朗终于推开了门,缓缓走到他身边,“有问题就解决,和员工置什么气。” “来了?”江靖达方才阴沉的气息骤然收回,一脸惊愕,似乎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办公室中会出现他的身影,在快速反应过来之后,他便起身拉了自己的椅子给他坐下。 看了看桌上的时钟,还有外面的大太阳,他差些忘了员工在自己面前,直接开始问赫朗是怎么来的,有没有吃午饭,几天不回家看着他,他有没有休息好,外面的阳光这么猛烈,有没有晒着。 原本还满头冒汗的员工此时一脸复杂,觉得自己此时的存在尴尬无比,也不知道该不该听。 江靖达缓缓转头瞥了他一眼,他便机灵地点了点头,立马跑出了办公室。 “那你呢。”赫朗不以为意,转了转他的老板椅,抬头问江靖达。 他才不相信佣人没有报告自己的作息给他,应该说是自己在家里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得知的相当清楚吧,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理。 反倒是江靖达果真是工作狂,几天下来看着面色都憔悴了不少,他才是那个需要关心自己有没有吃饭休息的人。 “自己这副模样还好意思关心我。”赫朗瞥了他一眼,干脆牵起他的手大步往门口的方向走去,“陪你去吃饭。” 江靖达不说话,就心甘情愿地被他拖着走。 两人一走出办公室,就已经吸引了多数人的注意。 待两人离开后,方才在办公室的里的员工才小声告诉众人,“刚才我被老板批评,差点以为自己要完蛋了,这人进来之后,老板马上就开心了起来,还把位置让给他坐,连吃饭喝水的事情都要问,像养崽子一样。” “卧槽?坐老板的位置?太惊悚了吧!”众人皆是不可思议脸,接下来一天的闲暇时间都陷入了这件趣闻之中。 等休息好了之后,赫朗把江靖达关进了办公室,让他今晚准时回家睡觉,自己却没有立即离开,反而是在办公区晃悠了一会儿,也不小心听到了那么几句他们讨论的内容。 “有没有感觉老板今天心情很好啊?” “有啊有啊,今天那个小帅哥来了之后,他就没叫过人进办公室。你知道吗,上午的时候老板可是叫了十几个人进办公室,轮着批评,小范和小王已经直接被炒鱿鱼了!” “唉,没办法,我听说啊,上面的人现在就想弄我们老板,也不知道有没有安插什么人进来,老板为了安全起见,这样也无可厚非吧。” 赫朗从身后靠近,带着微笑打断他们,语气温和,“姐姐们,现在是休息时间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腐离,七云,仙女本人,似水,别叫醒我,番茄炒鸡蛋壳还有老王等的地雷,抱住金主爸爸们的大腿=3=有天使也在追我的赤黑文吗,就那本绝对命令,我终于更新了【喜极而泣】 ☆、落花有意 赫朗的出现让几个人都大吃一惊, 认出他就是她们口中议论之人时,纷纷低着头不作声。 倒是有人猜出了他的身份,试探地喊了一句“小少爷。” 赫朗点点头,算是应下,然后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们中间,一脸苦恼的模样,“哥哥最近几天都待在公司不回家, 没有时间陪我了,你们知道哥哥是在忙什么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看了看他的模样, 知情人还是忍不住都告诉了他,并且拜托他快些带他们老板回家,这几天公司里的气压已经够低了。 赫朗成功套到话,向他们还以感谢的微笑便直接奔回家找瓜兔。 找瓜兔的理由也只有一个, 就是问它能否再让手册帮他一个忙。但是这次瓜兔显然没有帮助他的能力,耷拉着耳朵, 懒洋洋道:“为了防止宿主借助外挂和金手指开大,做任务松懈,所以手册每个世界只会提供一次帮助呱。” “好了,我知道了, 只是你能不能别说话加呱。” “宿主大人,瓜兔不想改,呱。” 赫朗揉了一把兔头,大概知道它的意思, 也就放弃了从手册处寻求帮助。 瓜兔抬眼看了看他,微微摇头,它知道它的宿主想要帮江靖达解决公司里的问题,但是无奈他自己没有接触,想来现在也只能干着急。 它是以为它的宿主会为这些事大费心思的,但是没想到,在短短时间内,赫朗还是拿到了股份,急匆匆地放到江靖达面前,让他签字。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状况,江靖达明显惊愕不已,以为他在开玩笑。 但是在细细确认了凭证之后,他又不得不信。 “朗朗,怎么弄来的,嗯?”江靖达不可思议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按住他的头询问道。 赫朗打下他的手,理直气壮道:“买的啊。” “哪来的钱?”江靖达当然会疑惑,朗朗的零花钱不是都拿去买古玩了吗?难道还会有剩余?就算是剩余,也不可能支持得起这笔巨款啊。 赫朗沉吟了好一会,抚了抚已经被他留长了的头发,最后只轻声告诉他:“古董和书画都是值钱之物啊。” 他接触的古物,少说也是几十万,甚至有上千万的珍稀之物,在英国回来之后,他更是知道了怎么利用手上的资源做投资。 而且赫朗自己的每幅书画也都价格不菲,以他的鉴赏水准以及创作水准,早就已经完全足以让他日进斗金。 他是不懂多余的东西,只是凭借强大的资金来将一些零散的股份强行高价收购,而这百分之几的股份,到了江靖达的手中,则是刚好能够帮助他取得绝对控股权,让董事会一些躁动的人安静下来。 江靖达听了解释,久久缓不过神,从未想过一向似乎游手好闲,而且最厌恶公司事务的弟弟,竟然会为了帮助他,而做到这个地步。 “我听说你手里的流动资金被压住了——不过没关系,我——”赫朗沉思了一会儿,还想说什么。 江靖达早已一把抱住他,将他未说完的话打断。 其实这些事情根本不应该由他来操心,他自然会自己去一一尽力,但是他没想到,弟弟竟然有心关注他的情况,并且还将他放在了心上。 能够完成这么了不起的事情,他的朗朗果然是最好的。 江靖达不言语,只抱着他,反复用脸颊磨蹭他的头顶,表达他内敛的感情。 “你对我也好啊。”赫朗不以为然,生怕江靖达会多想,为自己加上什么心理负担。 江靖达的动作顿了一下,握住他的肩膀,问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好吗。” 赫朗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他一眼,江靖达也鼓起勇气回望,目带浅浅期盼,可赫朗还是半晌才开口道:“因为我们是兄弟啊。” 江靖达的双眸瞬间黯淡下来,分不清他这是故意还是真的不懂,这句理所当然的话听起来本应该是温暖的,但是在他眼中,却那么冰冷。 赫朗眉头一皱,直觉气氛有些许变化,立即说自己肚子饿了要回家。 眼看着这个人又要从自己眼前溜走,江靖达脑子里热血一轰,不知怎么就冲动地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我来告诉你答案。” 他的面容完整地倒映在赫朗双瞳中,让他一时间忘了挣脱。 再接着,江靖达的声音就变得无比温和,像是在叙述故事一般,平直,简单,却又动人。 “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爱屋及乌,你养的兔子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我都知道,你喜欢书法和瓷器,我也有看,你喜欢的东西,我也会去喜欢。” 有些话一开了口,就如同开了闸门一般,不管是心中的情愫还是话语,都如同汹涌的水波。 他想,在第一天,那个小小的身影撞进他怀里的时候,也直接撞进了他的心里……或许有些肉麻,但都是他真是所想。 赫朗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瓜兔不知道怎么就听到了关于自己的内容,呱了一声,暗搓搓地笑了笑,传音给赫朗,“你看,你哥哥说你喜欢我诶,对不对?宿主你说对不对,你喜不喜欢瓜兔嘛,呱。” 赫朗被瓜兔吵的心烦意乱,加上自己还一时没拿定注意怎么回复,面色显得有些冷漠,推脱道:“公司的事情还不够多吗?先解决现在的问题吧。” 他其实并不想用上这么冷漠的语气,但是鉴于上辈子他对甄溥阳的满腔温柔,最后换来的结果,他决定这次不再和任务对象有感情纠纷。 江靖达的热情被浇灭,也瞬间清醒了过来,心中五味杂陈。 能够鼓起勇气表白心中所想,对他而言已经十分艰难,幸而,此次开口,也让他如释重负。 只是朗朗明显的推脱和拒绝意味,还是会让人郁闷的。 江靖达垂下眼睛,安慰他,“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他多么想回到以前,朗朗还是孩童的时候,对着他的模样乖巧又温顺,似乎只要被他看一眼,整个身子都要化了似的。 而现在,他已经不是会追随自己的少年,但是即使他一个冷漠的眼神瞥过来,他还是想要追随。 赫朗以为江靖达也是个通透的,知道什么为重,所以也没再多管,只是减少了待在家里的时间,而是在学校多晃悠。 他在回国之后,立马就花了一番周折去了原本要在国内读的大学。 而在那里,他很凑巧地就遇到了孟伦,他以前的同学。 说起来还真是不好意思,他特意送给自己的手表被江靖达给丢了,他却一直没敢和他开口。 孟伦再次看到赫朗时,显得十分兴奋,围着他打量了一圈又一圈。 “我以为你一定会来这里读书的,所以也弄了进来,就是没想到你怎么突然跑国外去了啊。”说到这里,孟伦不满地撇了撇嘴,肩膀都耷拉了起来,委屈巴巴的。 赫朗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毕竟当初两人是心照不宣约好一起上一个大学的。 这次重逢让孟伦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勾肩搭背地带赫朗去吃饭。 席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 “诶,我想起了,你哥最近和我们家有生意来往。” 赫朗问了几句,也满意地点点头。 孟伦倒是突然不满了,凑着脑袋就到他旁边说,“你知道吗,就为了做这么一次生意,我姐卯足了劲想要勾搭你哥,呵,这女人真是……” 说着,孟伦的语气带着浓浓不屑,表情张牙舞爪的,像是对她憎恨已久。 “嗯?”赫朗疑惑地看向他,孟伦对自己姐姐就这个态度吗?而且她和江靖达又是怎么一回事? 孟伦喝了口酒,不屑道:“嗨,我姐啊,不是我亲姐,是小三生的。” 一谈起他姐姐孟欣月,孟伦的嘴巴就没停下来过,滔滔不绝地倾诉她的恶性,“这女人手段了得啊,小时候就把我骗得团团转,让我给她背了不知道多少黑锅,还害我被爸妈吊起来打。” 说完,孟伦咬牙切齿,直接啐了她一口。 赫朗挑眉,表示大开眼界。 他又喝了一口酒,语气颓废,“孟欣月那女人就这样,见识到了吧?” 孟伦是好不容易遇到赫朗,缠着他便不肯放手了,说是今晚他爸要他参加酒会,他姐也在,他不想自个儿去,非得要赫朗陪他,反正他哥也在场。 赫朗虽然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但是却因为被保护的严严实实,这样的聚会一次都没参加过,除了想开开眼界,也是因为抵不住孟伦的纠缠。 他是没有和江靖达提前说过的,所以晚上他出现在酒会上时,江靖达也显得惊讶,撇下正在交谈的人便捧着酒杯向他走过来,眼中带着微微的不赞同。 “谁带你来的?”江靖达直接问道。 赫朗指了指一旁的孟伦。 “喂喂喂——你就这么把我供出来啊!”孟伦无辜地摆摆手,又转头责备赫朗的坦诚。 两人小打小闹的样子似乎关系很好,江靖达一时无法插足,只能静静旁观,瞳孔幽黑。 或许是看到孟伦和江靖达都在这里,一个身着礼服的女人款款而来,姿态优雅,端着一杯香槟自然地靠近在江靖达身边,轻轻地搭手在他肩上,如同绅士淑女的组合,赏心悦目。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我收到的评论少了一大半…是因为晋江抽得你们回复不了吗…我绝对不相信我是被抛弃了【抹泪】 ☆、适得其反 看到自己讨厌的姐姐也凑了过来, 而且和江靖达一副娴熟的模样,孟伦不太舒心,扭头一看身边的赫朗,却是面色如常,四处张望像是来观赏一样的悠闲姿态,他不满地扯了扯身旁人的袖子。 赫朗终于微微侧目,意识到这就是孟伦口中的姐姐。 她的面容姣好, 看起来端庄美丽,嘴边也常挂着笑容,让人心生好感, 看到赫朗在打量她,本能性地升起一丝防备,却又立即化为了温和的笑容,还亲切地称他为弟弟, 而不是小少爷, 孟欣月的称呼让江靖达皱眉, 不动声色地转身放好酒杯,也抖掉了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她脸色微变,显然还想多说几句,但是孟家的长辈已经来到了, 孟伦和她都只好先去了另一旁。 “看哪里。” 江靖达用身子挡住赫朗的目光,拉回他的注意力,望进他的双目深邃幽黑。从刚才开始,朗朗就一直盯着别人看, 而且来这种地方还不告诉他。 那个女人很好看么?为什么他刚才打量她的目光这般特殊? 感觉出江靖达散发的气息不对劲,知道他的想法是多余的,赫朗直接摇头,回答:“我不喜欢她。” “嗯?朗朗不喜欢她?”江靖达将他拉到了角落处,贴着他的身子问道,气息喷洒在赫朗的脖颈上,让他微微一痒。 赫朗别过头,“对。” “为什么讨厌欣月?”江靖达对她的称呼忽然变成了亲昵的欣月。 赫朗看了他一眼,也注意到了他称呼的变化,疑惑他哥是不是和这女人交情不错。 他没回答,只是反问:“你喜欢?” “还可以。”江靖达挑眉,回答得不清不楚。 赫朗举起刚才的酒杯抿了一口,用手肘抵住他的胸膛,从他的怀中钻了出去,“那你和她喝酒去吧。” 他扬了扬头,示意江靖达旁边的情景,原来是孟欣月已经解决了长辈,此时正在不远处用炙热的眼神盯着江靖达,像是暗示他去邀请她。 趁江靖达转头,赫朗立马转身,却被江靖达一把握住手腕,力道还不小。 两人对视了一秒,赫朗用力拨开了他禁锢住自己手腕的手,径直走向孟伦的方向。 一看他来,孟伦便抓了抓头发,看着远处已经走在一起的两人,惊呼道:“完蛋了,还真被那女人勾搭上你哥了!!你可得看好你哥啊,要是那个女人和他好了,爸妈肯定会听她的话,直接把家里产业给她,我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孟家最近出了经济危机,家业岌岌可危,孟欣月想攀上江靖达的合作来缓解公司的燃眉之急,要是她成功了,父母肯定会偏向她这边,那就没孟伦这个纨绔什么事儿了。 也怪不得他不甘心地大拍酒桌。 赫朗安慰了他一句,又抿了一口酒,答道:“我可没本事看他。” “怎么可能啊!我听说你哥一直很宠你啊,而且你看,你在这里坐了多久,你哥就盯了多久,可怜那女人还在眼巴巴等你哥和她说话呢。”孟伦说到这里,眼光不住地往远处飘去,有些幸灾乐祸。 赫朗是不大喜欢这种有目的性的女人接近江靖达,但是决定权在他身上,他也不想多理,只举起杯子碰了碰孟伦,“喝酒吧。” “喝酒好啊,来来来,小爷和你来个交杯酒。”孟伦也识趣地跳过这个话题,开玩笑地伸出手臂,和赫朗的缠在一起,两人的脑袋凑得极近。不经意看到这一幕的江靖达,手中的酒杯猛地一倾斜,杯沿的酒液似乎微微溢出,淋到了他的袖口。 孟欣月捂嘴惊呼,立马掏出自己的手帕为他擦干。 江靖达后退了几步,说自己要去洗手间处理一下,步伐却是直直往赫朗的方向走去。 刚才被孟伦的交杯酒一闹,赫朗面上还挂着无奈的笑意,眼前就突然被一个黑影挡住,一句冷漠的“回家”便从头顶落下。 或许是江靖达的气势太过强大,孟伦一看到他就怂了下来,对赫朗挤眉弄眼地,询问他是不是现在就回家了。 赫朗回视他,点了点头,下一秒便被江靖达一把扯了起来。 这两人刚才凑得这么近,还在他眼皮底下还眉来眼去的,江靖达的心情糟糕至极,一时间动作也略重。 直到出了门口,赫朗才忍不住推开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靖达盯着他看了几秒,转身找到车所在的位置,只给他一句,“不许你和孟家人来往。” “凭什么?”赫朗倚在车旁不肯上去。 他自己不是和孟欣月关系很好吗?为什么就只限制他和孟家人的关系?江靖达一向不会限制他什么,怎么现在越来越霸道了?虽然不明显,但是赫朗可以感觉到,自从他向自己表白之后,他就完全把自己当做了他的所有物。 赫朗抿嘴,心中的抗拒让他不断往后退了几步。 “……”江靖达眉间浮起一丝受伤,半晌无言,直接将他一把抱起,塞进车厢里。 虽说赫朗在两人之间微妙的感情之中始终保持抵触或者是无言的状态,但是江靖达却仍然觉得,他或许是还未明白自己的心意,没有明白他才是他唯一的归属。 他不觉得他的朗朗对他完全无意,不然他性格冷淡,却为何如此地关心他? 在江靖达正式接手了公司之后,一向不出现在公司的赫朗却是频频出现,甚至连公司里的事务和大案子都已经了若指掌,他的工作状况也是时时被他挂在心上。 其实赫朗是生怕公司再出什么岔子,而江靖达则是理所当然将这理解为了他对自己的在意之情。 当江靖达向赫朗询问的时候,眼中是带着不明显的笑意的。 而赫朗也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当然在意的。” 这个答案很好的愉悦了江靖达,但是同时也让他微微郁闷,既然在意的话,为什么却总是对他这么设防?他是不是该换种方法来,让他主动呢?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江靖达看了一眼赫朗,便按下了接听。 “孟欣月?” 赫朗不禁侧目。 江靖达不知和她说了什么,便挂了电话,观察着赫朗的表情问道:“上次酒会的那位女士约我,你觉得我要出去吗?” 赫朗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别过头,算是看出了他试探的心思,不自觉撇了撇嘴。这种问题问他做什么,自然是全部由他决定的。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不可避免地微微恼火。江靖达一向精明,怎么这时竟然会如此愚蠢,他难道不知道那个女人与他交好是有所企图?对着这么一个危险的对象,他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所有的情绪瞬间化为淡笑,不见一丝突兀的痕迹,赫朗点点头,“哥哥和孟小姐很般配啊,既然是淑女的邀约,那一定不能错过。”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离去,没再多搭理一分。 之后,江靖达似乎真的和她有了来往,电话间也时常有联系。 虽说如此,赫朗还是可以感受到他对那女人未见得多上心。 就算孟欣月在外面怎么说他哥在追求他,可是他怎么感觉江靖达一下班还是准时回家烦他啊? 江靖达的心思有一分刻意,赫朗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不愿上套,因为他从来都不是猎物,不需要他如此算计。 如果他要演,便一直演下去好了。 江靖达无非是想用孟欣月来刺激赫朗,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最后却适得其反。 一开始他会想用这样的方式,也是因为他发现了赫朗对于孟欣月有着微妙的厌恶,他还以为是朗朗终于开窍了,懂得吃他的醋了,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不像他风格的事情。 可是到现在,赫朗能够笑意盈盈地祝福他们两人时,他才开始懊悔自己冲昏了头脑,操之过急。 这样的结果绝对不是江靖达想要的,他的朗朗怎么能够把哥哥就这么推出去呢? ………… 孟欣月在与江靖达交好的这段日子里,也算是享受了不少风光,尝到了甜头。 她在江靖达面前表现的温和谦逊,为人却是一向骄纵又锱铢必较,自私自利,不仅是自己的弟弟,只要妨碍到她利益的人,她全部都没有什么好脸色,这也让许多人等着孟家倒下,可以看她笑话的时候。 可等她攀上江家家主之后,本来想要对她落井下石的人一看她有了靠山,立马趋炎附势,纷纷笑脸相迎, 虽然江靖达刚刚接管公司,可耐不住江氏本来就是上市的大企业,影响力一直不小。 而且江靖达上任没多久就获得了绝对控股权,不仅是下面的部门主管,连董事会都对他没有了异议,他少年时期就被称为商业之才的名号也非浪得虚名,即使赫朗是天天瞎操心公司的事情,但还真的没被他发现有什么纰漏,这证明江靖达的管理滴水不漏,还是让同辈人颇为敬重的。 孟欣月这么有意无意地传达出江靖达在追求她的信息,自然也是顺风顺水。 原本她还以为能够和江靖达再进一步,却没想到和江氏做完了一次生意之后,两人就没了联系,而她也不再有正当的理由邀约。 她不甘心就此放弃,于是偷偷派了人去调查他的行程,想要获得一些信息,以便可以和他制造偶遇。 如若两人再多些交集,他们便可以又来往一段时间,孟欣月的算盘打得飞快。 可是没想到这么一查,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未来的福利,脸红心跳。 ☆、威胁 江靖达的办公室里, 此时正上演着一出意外的戏码。 赫朗刚来公司兜了一圈,累了便在办公室中休息,不打算打扰他的工作。 江靖达嘴上说着好,手上签字的动作却早已停下,坐到了沙发旁边,亲了亲他的眉眼。 这么温顺的姿态让他心猿意马,便忍不住更加深入。 门口传来突兀的响声, 一道女性的身影匆匆走了进来,自然也看到了两人的姿态。 赫朗被这不小的动静惊醒,江靖达立马搂住他的肩膀, 一下下地拍着他的后背,似乎在安抚小孩一般。 因为他的办公室没人可以轻易进来,所以江靖达也松懈了不少,没想到孟欣月是个不识抬举的, 一反常态,匆匆冲到他的楼层, 甚至直闯了进来,所以才会被她看到这暧昧的一幕。 只是她面上的情绪显然不正常,没有疑惑也没有惊讶,甚至眼睛发亮, 露出果然如此的得逞笑意。 赫朗被江靖达挡着,看不清她的神情,看到她来了之后,知道自己的存在尴尬, 于是立马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转身就走,说是怕打扰了他们。 江靖达欲要开口,孟欣月便带着诡异的笑容恭送了赫朗。 “你来做什么?案子已经结束了,孟小姐,你没有理由再来江氏,更别说是直闯总裁办公室。”江靖达被她这么一搅和,怀里的宝贝没了,还要接着应付她,心情自然不佳。 孟欣月的面色捉摸不定,在江靖达眼中也显得越发陌生。 她缓缓踱步在沙发上坐下,深思了许久,就是卖着关子不开口。 当日她让人调查了江靖达的行程之后,也发现他对那位小少爷不太对劲,也曾按照私家侦探的位置亲自去观察过,他们的对话和暧昧的动作都让人无法相信他们只是简单的兄弟。 她心中一阵膈应,没想到自己颇有好感的男人竟然会是这种人,不仅是同性恋,而且对象还是自己的弟弟。 怪不得他对自己一直不冷不淡,对着她也像是木头一样,恼火过后,孟欣月不得不开始算计起来,明白这是一张压制他的牌。 既然将他从自己的对象名单剔除了,孟欣月也少了矫揉造作的姿态,不欲再多加伪装,开门见山地以此要挟他与自己订婚,并且让江氏的下个项目还要继续与他们孟家合作,让她依靠江氏的依仗来渡过孟家这次的难关。 江靖达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 孟欣月原本还胸有成竹,见他不理睬自己,语气也不禁重了不少,“你自己想想吧,到时候大家会怎么看待你?嗯?江氏还是养父留给你的吧?你就打算这么让它在你手上,因为你的原因而受到影响?” 她故意哼笑一声,试图能让江靖达动容,谁知却无济于事。 孟欣月敢威胁江靖达也是鼓起了不小的勇气,见他一直面色阴沉,无动于衷,也是心头慌乱,最后妥协道:“我只是要你和我订婚,各自退一步!我只是想要孟家罢了,没兴趣曝光你们的事情。” 事已至此,她也不奢求要江靖达的爱,但是只要她能够有江家夫人的身份,再得到他的帮助,她就可以让家里那个原配的老女人彻底闭嘴,再也拿她无法。 江靖达思量了许久,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是害怕曝光,说实在的,他恨不得将他喜欢着朗朗的事情公之于众,让大家都别再打他的主意。 可是他从来不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的,他身上肩负着江氏。 而江氏,就是朗朗看重的,他可以不顾自己声誉,却一丁点都不能让江氏受辱。 当两人的订婚消息传出来时,赫朗觉得自己或许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江靖达纵使再怎么隐瞒,也只是在拖延。 赫朗微微叹息,没想到他还真的和她订婚了?他无意干涉他的感情,只是如果江靖达要和这个女人继续进展下去的话,他还是希望他警醒些,避免意外。 订婚宴上还算挺热闹的,只是来宾都是孟家那边的亲戚,孟欣月盛装出席,揽着江靖达的手像是在昭告什么似的。 江靖达的旧时同窗也在场,他本来还在欣赏孟欣月的美丽,但看到赫朗一来,立马就转移了注意力,认出他是以前那个小团子,迫不及待就凑到了他的跟前。 肖扬带着灿烂的笑容,想要如同小时候对待赫朗一样捏他的脸颊,却又在江靖达的注视下畏缩地收回手,转移话题,“你哥哥要结婚,还不说两句。” 赫朗举着酒杯,迟迟没有行动,他能说什么? 顶着宾客的目光,祝福的句子信手拈来,“祝大哥大嫂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举案齐眉,早生贵子。” 江靖达面上点了点头,兄友弟恭状与他碰了碰杯,手上的酒杯却几乎要被捏碎,心痛难耐。 原来从心爱之人嘴中得到的祝福会是这么伤人,他的一字一句,似乎都在漫不经心,一刀刀地剜他的心。 送完祝福,赫朗这杯酒也上了头,立即就选择了回家透气。 江靖达最近似乎越来越忙了,不过这也是好事,赫朗每天翻阅报纸的时候,都能看到江氏的新闻,又拿到了融资或者项目大获成功,股票高涨,规模扩大诸如此类的。 看来这个世界的对象自身能力不错,只要不受到什么意外和干扰,功成名就是指日可待的。 赫朗不禁也松懈下了心神,整日游手好闲,不顾课业,周游四处。 可生活永远不会这么波澜不惊,当他某天接到了熟悉的号码时,那头传来的声音在此时竟然显得有些陌生。 那个人是姜皎。 记忆中温和的笑容和狡黠的眼神浮现在脑中,赫朗恍然大悟,向他问好。 “你是不要我了吗?为什么还不回来——” 姜皎平时清朗而欢快的声调,此时变得低沉而沙哑,第一句便是问这个。 他在当天看到赫朗留下的纸条时,便慌乱了一上午,但是仔细想想他突然回国可能是有要事,所以才会一声不吭地跑了,于是也耐着性子等他。他不是没想过打电话联系他,但是回国之后他应该是换了号码,所以一直打不通。 他等了这么久,想着赫朗应该什么事情都处理完了,也实在等不下了,只好找人查了一下,获取了他最新的号码,要不是一切事情都在英国走不开,他此时应该就直接去找他了。 姜皎迫切地要得到他的消息和回话,特别是纸条上最后一句说要赔偿违约金给他的话,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但是无奈赫朗的语气比以前还要冷淡,姜皎颇为无力,有种前功尽弃的颓废感,只好一直问赫朗是否解决完了国内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回英国。 只是他软磨硬泡了十几分钟,赫朗都没有开口。 但是他也没有拒绝,想了想,江靖达和孟欣月订婚宴上公布的结婚日期也准备到了,或许是上个世界的原因,他始终有着或多或少的阴影,想着他去英国避避也好,于是就直接挂了电话开始定机票。 哪知姜皎却以为他不肯回来,拿着被挂了的手机失魂落魄了好久,最后转为了愤怒,按捺已久的好脾气也开始爆发,再次打电话过来,以合同作为威胁,要赫朗马上回到自己身边。 现在赫朗还在劳动合约限制中,只要姜皎想,还是能够用合约上的条例给他造成一些小麻烦。 只是他的语气或许是稍重了,赫朗听得皱眉,即便他是故意为之也心生抵触,刚才想要去英国待一段时间的想法也烟消云散。 当他拿着合同与他说事,甚至带上一丝威胁的感觉时,他便觉得自己如同被利用一般。 而他,最讨厌利用。 赫朗垂下眼睛,不欲多加辩解,只告诉他,“违约金我会赔偿的,姜先生。” “不——不是,宝贝我是真的爱你——”那头的声音突然一变,高声慌乱地辩解了一句。 赫朗早已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他感谢姜皎在英国时对他悉心传授的投资经验以及管理技术,才能让他通过自己的特长和收藏的古董在短期获得那笔巨大的资金,从而让他在关键时刻可以解决公司的资金难题。 但是他的感情他无法回应,除了就此切断,他别无他法,或许以后有机会,他会尽他所能去补偿他。 姜皎的事情像是一件意外,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中的匆匆过客,赫朗打算就此放下。 但是没有多久,江靖达的电话就打了起来,语气捉摸不清:“你订了去英国的机票?” 这句话同时从他的手机和背后传来,赫朗惊讶地转身,看到他就站在自己身后,静静地注视着他。 江靖达似乎看起来有什么不同,看似平静的双目中,却在暗暗酝酿着巨大的风暴,伺机待发,许久,他才开口,嗓音沙哑而阴沉。 “朗朗,你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高能……哥哥要黑了吧…… ☆、囚笼(哟哟哟) 江靖达身上散发的气息有些不对劲, 赫朗皱眉,不禁被他的靠近逼得步步后退。 直到脚步贴近了墙壁,江靖达干脆直接将他抵在了墙壁上,让他动弹不得,炙热吐息将他的耳根灼烧。 “你想去哪?离开我,去找那个男人?嗯?是那个叫姜皎的男人吗?宝宝很喜欢他吗……” 他的语气是罕见的不耐烦和紧张,称呼也变得如同对待孩童时期的赫朗般亲昵。 这些怪异让赫朗一个激灵, 微微瞪圆了眼睛,疑惑道江靖达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思考着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突然想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最近他有按照江靖达的意思聘请一个助理, 专门让他帮忙保养自己的古董,也负责照顾他的一些起居。 但是现在看来,他或许早就被江靖达买通了,所以他的消息才会这么灵通。 而且看江靖达说到姜皎这个名字时的神情, 想必是已经把他调查过了。 “我不走。”赫朗眼神凝重,一边摇头一边回答他, 趁着他松懈的时候立马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 可他的回答此时对江靖达根本起不到作用,他从前对赫朗有多信任,现在就多有质疑。 他摇了摇头,认真地看向赫朗, “你说过不会再走的。” 就在瞬间,江靖达的气息又变得失落,眉间也如同阴云遍布,让他的面色变得晦暗不明, 肯定地陈述道:“你骗哥哥。” 赫朗烦恼地揉了揉眉头,低着头思考他该解释什么,眼前却蓦地出现了一抹白色,呼吸也变得困难,原来是江靖达用一方白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淡淡的□□气味传来,赫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自己为何瞬间就会变得如此浑身无力,眼前也是一片黑暗。 顺利接住倒下的身体,江靖达颤抖着爱抚昏迷之人的眉眼,脑子冷静了下来,血液却逐渐开始沸腾。 他该后悔吗?他询问着自己,但是答案却是否定的。 即使是在他寻回了理智之后,他也仍旧想要做这件事情,证明他已经在这条路上无法回头了。 当看到弟弟如此温顺地躺在他怀中时,他的身体甚至兴奋得微微战栗。 江靖达也不得不承认,纵使他之前说只能让弟弟自由自在,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幸福快乐地生活,他如何都好这种想法是多么道貌岸然。 他只能承认自己也会是有阴暗污浊的一面,希望他心中的天使能够从高高的空中被他扯下,压在身下。 这个念头一直深埋在他心中,此时终于破土而出,成为了现实。 他细细地吻着他的脸颊,下巴,胸膛,一路向下,心满意足地喟叹了一声。 如果要怪的话,也要怪朗朗太可爱了。 江靖达一直对他捧着怕洒,含着怕化,可是这个人还是不属于他,他能怎么办呢? 他是凡夫俗子,不是无情无欲的圣人,终归有自私的时候,他这么把他拖下沼泽,也是觉得自己已经被刺激得无计可施,无路可退。 他深陷泥潭中无法自拔,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加注在旁边唯一如同置身之外的人。 可是,朗朗,你会救我吗? ………… 赫朗再睁开眼的时候,便立即回想起了方才自己的异样,他怎么会昏倒?江靖达呢? 他的眉头紧锁,也发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多么糟糕。 手脚上紧紧拴着的锁链,以及被完全关闭锁定了的阳台,重新装置过的门口,都证明他此时已经被限制了自由。 赫朗深吸了一口气,摆弄着手上的锁,发现的确无解,动作不禁凝滞起来。 门外穿来“滴——”的一声,紧锁着的门便自动打开了。 江靖达拉下他摆弄着锁的手,告诉他,“解不开的。” 赫朗也干脆作罢,倚在床头睨他一眼,“如此说来就是你锁的?为何,我要理由。” 江靖达对上他质问的眼神,心中隐秘的心思始终难以向他说起,坐到赫朗身边为他揉了揉被他自己解锁时折腾红了的手,问道:“待在哥哥身边不好吗。” 赫朗没理他,直言不讳,“江靖达,你疯了。” 没有称呼哥哥,也不是以前熟悉的口吻。赫朗的心情糟糕,不欲再和他过多伪装。 原本还算态度平和的江靖达听到他如此描述之后,露出一丝挣扎,随即又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一步步靠近,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赫朗心上一紧,却又无路可退,只能被他压在床上。 江靖达似乎是喝了酒,眼神才会这么迷茫,像只粘人的动物,往他的脸颊上蹭了又蹭,忍不住又落下了细密的亲吻。 “那哥哥能怎么办呢?朗朗长大了,能不能为哥哥想一想?” 江靖达对他始终带着怜爱,即使已经将他锁了起来,还是抑制住了脑中将他千百种疯狂粗暴地去占有的冲动。 “哥哥或许没有姜皎那样懂你的爱好,但是哥哥会努力靠近你的世界……” 当知道了姜皎的存在之后,他便尝到了嫉妒是何种滋味,肝胆纠结,叫人心中酸涩难耐又咬牙切齿。 在他无法见到朗朗的日子里,而那个人却有着无数的机会可以靠近他的宝贝,让他如何不恨。 “不需要。作为哥哥,你已经很好了,孟小姐才是你需要靠近的人。”赫朗轻轻摇头。 依旧是这么疏离的态度,甚至还扯到了外人,江靖达狠狠闭上了眼睛,用力地摇了摇头,朗朗还是不懂,或者说是早已心知肚明却要装作不懂。 “朗朗说过最喜欢哥哥——”难道他忘记了吗? 这句话早就成了他的执念,但是现在,当事人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仿佛不守信用的人,早已将自己说过的话抛到了脑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始终铭记着,任凭这句话将他折磨得欲罢不能,始终对这份感情,求之不得又弃之不舍。 “人是会变的。”赫朗不欲多加回答,干脆别过头,闭目养神。 “为什么?”江靖达抚上他的脸颊,不死心地问道,为什么会变得让他如此陌生呢,明明他不过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却为何总能在他的眉眼间看出沧桑和无情之气?即使他能够对自己笑脸相对,也总让他捉摸不清他的心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江靖达面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在赫朗无法察觉到的时候,眼中一片晦暗。 他起身,将床头的水杯递给他,询问他还需不需要食物,一切动作都这么自然,赫朗也顺手喝了一口水。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可看着江靖达突然炙热的眼神,赫朗不禁有了不好的预感,立即冷眼以待。 身体也配合地升腾起奇异的感觉,特别是下腹处,一阵燥热。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赫朗皱眉,难耐地扭了扭身子,扯过被子将自己露出的姿态完全遮盖起来。 江靖达的呼吸急促了不少,扯着床头的锁链,将赫朗拖了出来,控制在手中,将他拉着的被子扯开,嘴中安抚道:“乖,打开,很好看。” 他的动作是和温柔言语一般相反的强硬,有力的双手让赫朗毫无招架之力,直接将他从被子的遮盖中拉出,扯开了他凌乱的衣物,白皙的胸膛一下子暴露在眼底。 江靖达眼睛都看直了,手中攥着锁链,将他完全控制,拉近到自己身侧,万般亵玩。 赫朗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对待,只觉得自己在不情愿的情况下像是被羞辱,声音也微微颤抖,威胁道:“我会恨你。” 江靖达解开衣衫的动作一顿,美色当前,他不可能就此收手,况且事情发展到现在,他早已无路可退,只能继续执迷不悟,一意孤行。 他扯下全部衣衫,埋首含住赫朗的乳首,喟叹一声: “起码你会记得我。” 赫朗的理智早已因为药物而全线崩溃,即使他紧咬着牙克制自己不朝江靖达扑去,身体已经有了强烈的反应,在江靖达刻意的撩拨与进攻之下,很快,他便只能丢盔弃甲。 …… 当思维逐渐战胜了药物余下的效果,赫朗缓缓睁开了眼睛,盯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要他稍微动作,身体就传来疲惫酸痛的强烈感觉,他只好放弃了挣扎。 江靖达正在稍作休息,即使刚才一直紧紧贴着他索取个不停,现在还是仍然不肯松手。 见赫朗已经双目清明地醒来,江靖达眼中柔情万种,询问他两人的初次是否有不适,回忆起刚才的疯狂,他的身体依旧发热,余韵也在一波波地涌来。 赫朗垂下眼睛,举起自己的手,像是抱怨一般小声开口,“哥哥,硌得我好疼哦。” 将他折腾了一番之后,江靖达对他不免愧疚,紧张地端详了一番他的手腕,果然被锁链给勒出了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尤其明显,他心疼地抵在唇边亲了亲,立马给他解开了身上的桎梏。 反正,即使没有了他身上的锁,这个房间他还是出不去的。 得到了活动的自由,赫朗松了一口气。 看出此时的他与一开始愠怒冷漠的人不太相同,江靖达心中闪过一丝欣喜,问他会不会讨厌哥哥。赫朗的面颊微红,埋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嗫嚅道:“既然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两人的结合已经让他改变了想法吗?这个念头一出,让江靖达心头一热,呼吸粗重,将他狠狠按在了自己的怀里大肆亲吻。 赫朗或许是因为害羞,没有什么动作,但是也不拒绝,最后抬起期盼的眼睛看向他,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童,问道:“哥哥今晚留下来陪我睡吗?” 这样的请求江靖达简直求之不得,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再次亲了亲他的唇角。他的朗朗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肯定会很寂寞,他会好好陪他的。 待到夜深人静,赫朗将精力旺盛的男人应付完之后,便趁他熟睡之时,在自己书桌的抽屉中找到了一小卷透明胶。 他今天看到了江靖达进入门口时用的是指纹,而孟伦以前就曾经用透明胶躲开过学校的活动打卡。 赫朗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用了几段透明胶,将他的指纹完整地采集下来,待他第二天上班时再伺机而动。 他说过,他从来都不是猎物,由不得江靖达像是狩猎之人一般,千方百计将他猎取了之后再将他关入囚笼。 作者有话要说:  相比之下,上个世界的殿下很憋屈了,肉渣渣都没有吃到,最后还烧死了。 暗搓搓说下,车牌号(群号)在文案,群文件会发布未删减版,微博也会放一份,清水作者的节操暂时下线。 而且,我说下一章结局你们信吗。 ☆、紧握 江靖达原本还想将公司的事情暂时拖一拖, 但是想了想赫朗会因此不开心,还是早早地去公司上班了。 待到脚步声逐渐远到听不见,赫朗才一把掀开被子,从慵懒的状态回归到清醒,趴在窗户上查看,确认他的车子已经开走,才立马去试了试指纹锁。 锁的确是开了,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这之外,还有一个密码锁, 想了想江靖达的性格,赫朗把自己的生日和成年日都试了一遍,却无功而返。 这个结果让人失望,赫朗轻轻叹气, 只好打算择日另寻他法。 江靖达中午回来给他送午餐时,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 这堵门的设置精妙, 下面的细小门扣还开着,绝对是有除了他之外的人打开过,但是因为打不开外面的密码门,所以终究还是出不去, 只好将指纹锁的门也恢复了原样,他又查了一次密码锁的输入记录,果然发现了许多次错误的输入尝试。 隐晦地看了一眼正在认真看书的赫朗,江靖达眼神越来越沉, 一切都已经不言而喻了不是吗? 他在公司心不在焉地胡乱欣喜了一天,可回到家却发现这样的事情,无疑是当头一盆冷水浇下。 他的朗朗真是狡猾呢,他以为他当真有那么乖巧,原来却那样调皮,依旧想要离开他? 将门扣上,江靖达为他将午餐布好,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朗朗过的怎么样。” 赫朗的动作一顿,把书页合上,平淡地开口,“还可以,一直在看书。” “密码猜的出来吗?”江靖达没由来的问了一句,让赫朗面色一变,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见赫朗久久不说话,若有所思,江靖达叹息,捏紧他的肩膀,责备道:“这样可不是乖孩子。” 自己的想法被揭穿,赫朗有一丝破窘,干脆不开口,面对江靖达的亲密接触,也不似昨天一样主动,扭头就拒绝。 这样的落差让江靖达心情糟糕,狠狠地捏着他的下巴,硬是将他吻了一通。 上一次是理智不清,可这次,两人都处于清醒状态,赫朗瞪圆了眼睛,十分排斥他的亲近,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将他推开,不断地用袖口擦拭着嘴唇,将衣领拉高,遮盖自己身上的痕迹,以此为耻辱一般。 江靖达将他按在在书桌上,一只手如同铁钳一般将他的双手锁住,另一只手直接将他的衣物脱下。 既然他这么想要挡住,那就干脆不要穿好了。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水到渠成,赫朗每多挣扎一分,得到的疼痛便更甚,到了最后,他甚至不敢再反抗,只在结束之后恼羞成怒,不理江靖达半分。 心情糟糕且身体疲惫,赫朗半倚着床,一副慵懒的姿态,一边抽着烟,一边出声暗暗讥讽:“把自己的弟弟锁在这里侵,犯,还辜负美丽的妻子,这就是江家家主的所作所为。” 他并不是喜欢抽烟的人,以前也从未尝试过,无意中翻出了江靖达应酬的香烟,他在好奇之下便抽着解闷,却觉得烟有种神奇的魔力,在呼吸之间,飘散出来的烟雾,似乎就是他身体中的无力与忧郁,一丝丝的,化为了白烟,从他身体中剥离。 烟雾缭绕,氤氲了赫朗的面容,使得他嘴边的讥讽不那么明显。 江靖达目露痴迷,他的人只是这么坐着,漫不经心地抽烟,他也能够看的神魂颠倒。 但是他的每一句话,还是能像一枚尖刺,刺得他心头发痛却又无可奈何。 江靖达深吸了一口气,虔诚地亲了亲他的发顶,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放在眼下细细端详。 他的掌心最下方有一颗细小的痣,宋清莲曾经告诉过他,这颗痣就代表幸福,手中握着它,就代表握住了幸福。 小时候他肉嘟嘟的小手还是可以完全握住的,可是随着年龄的长大,手骨修长之后,他便再也无法握住了。 赫朗见他盯着自己的手出神,也想起了母亲说过的话,便拢了拢手,“你看,握不住的。” 这是否也代表了,他的确再也握不住幸福了?赫朗摇摇头,一把将自己的手从他怀中收回。 江靖达不死心,又追了上来,扣住他的五指,紧紧与他相握,温声道:“你的幸福,由我来握住。”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o m-- 这是他的承诺,也是他的执着,他会牵着朗朗的手,一辈子,但是他不打算说出来。 他的手比赫朗的还要大上一圈,这么一握,他掌心炙热的温度相接,源源不断地传来,赫朗盯着他面瘫脸上从未见过的虔诚笑意,眼神恍惚。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婚期也近了。江靖达从何谈起给他幸福? 赫朗的漠不在意在江靖达眼中已成常态,他也不怨,在踏上这条不归路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喜欢朗朗,一直都只是他自己的事情而已。 因为怕赫朗一个人会太过寂寞,江靖达便把瓜兔带来了房间里,不仅准备了兔笼和饲料,还有一般兔子不吃的零食。 瓜兔为此大为感动,立马倒戈,“宿主我觉得这个对象挺不错的,你就不要对人家冷冰冰的嘛,你以前不是还每天缠着人家喊哥哥嘛,呱~” 赫朗摸了摸它柔软的兔毛,答道:“今时不同往日。” 幸亏他是耐得住寂寞的性子,每日看书写字,也算是过了不短时间,江靖达就这么和他僵持着,一丝口风都不漏,铁了心要把他关一辈子似的。 奇怪的是,之后的几天,江靖达看着他的时间就大大减少,有时候给他送食物和必需品的人变成了他身边的助理,但是每次都是数十人前来,那将房间堵得密不透风的阵势也让赫朗无从可逃。 琢磨了一下原因,赫朗才想起,不知不觉,江靖达和孟欣月的婚期已至,那这些天他都是在准备结婚之事? 瓜兔动了动胡子,反对赫朗的想法,翻出它私藏的手机,用小小的爪子划了划,搜索了最新的相关报道,双手举到赫朗跟前,“你看!” 赫朗细细看着上面的文字,心情也是逐渐翻滚,波涛汹涌。 上面写着江靖达已经和孟欣月解除婚约,并且曝光出两人联姻的原因,随即还吞并了想要依附他们的孟家。 而他的曝光,则是指孟欣月利用他是同性恋,而威胁他与她订下婚约,还要与孟家合作的事情。 这件事一出,相关的群体便大力指责此种行为,认为现在是新时代,应该尊重个人的权利。 估计孟欣月也没想到江靖达这么有勇气敢豁出去,但是江靖达随即便公开出柜了,并且表示对象就是他,后面还特地贴出了自己被江父领养的证明,表示他和现在的弟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他们之间不涉及到伦理的违乱。 而同性之爱,是不该被排斥,贬低的。 赫朗深吸了一口气,又去查找了相关的评论,以及江氏的近况。 外界的评论褒贬不一,一部分认为这是不正之风,同性之事有违阴阳和谐,但大部分年轻人则是表示支持,并且赞叹他的勇气,对他们给予支持。 这几天他们的股份起起伏伏,虽说有些许影响,但是总算没有损失。 而这股风潮过后,吞并了孟家的江氏,整顿了管理方式,总体的盈利也总算缓慢地提高,走上了正规,市场占有率大幅度提高,无论外界的风评如何,已经影响不了他们的发展。 信息量太大,赫朗用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宿主,这个世界的对象真省心呢呱……不过,如果没有宿主大大的帮助,他也不会那么容易拿到江氏呱~”瓜兔蹭了蹭赫朗的脸颊。 看着铺天盖地的报道,江氏这段时间可是直接被推上了热潮的顶端,如此好的势头,江靖达也算功成名就了,只是不知道手册怎么评判。 “这样可以了吗?我累了,不想在这个世界待了。”赫朗在房间里生活了太久,身体越来越虚弱,连运动是怎么样的感觉都忘了,他喜欢安静,但不是这样的死气沉沉。 瓜兔知道宿主忍耐了很久,于是也点头,“已经可以算是完成了呱,宿主就这样待到消失吗?” 赫朗摇摇头,如果就这么消失的话,江靖达一定会以为他是失踪,会花费大量的心神去寻找他,他不想让他做这些无用之举。 ……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ō M 还在公司处理后继事宜的江靖达接到了守着赫朗的助理的电话,立即停下手里的工作,马上接听,脚步也在往电梯而去,看来是赶着回家。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助理打电话时说的那句,“小少爷说他想你了”,立即像是一枚亢奋剂一般注入他的身体,让他的心也微微加速,只想快些回家见到他的朗朗一面。 在车上的时候他就在想,回去之后应该和朗朗说些什么,看了看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江靖达忍耐不住,索性给他发了短信: 哥哥给你带了礼物回来,希望你不要拒绝……这几天没有好好看着你写字,喂你吃饭,陪你休息,你真的想哥哥了吗?不过没关系,就算是撒谎,哥哥也会很开心。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哥哥都没有和你说,怕你会多想,特别是会对江氏有一定风险,怕你会生我的气。不过现在,江氏做到了业内的份额第一…… 哥哥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朗朗会多喜欢哥哥一点吗? …… 江靖达小心翼翼地斟酌言语,编辑了长长的短信,望着窗外,深呼了一口气,仔细地摩挲着手中的盒子。 现在算是尘埃落定,他应该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的朗朗身上了。 到了家门,他把助理都给遣散之后,再输入密码,印上指纹进入。 可是打开门的刹那,他便听到了巨大的玻璃破碎声,心乱了一拍节奏,开始突突地跳。 阳台正对着门口,一直是被厚重的窗帘遮挡住的,此时全数拉开,外头刺眼的阳光让江靖达一时恍惚。 为了防止赫朗逃跑,落地窗玻璃始终是被锁起来的,此时却已经被直接砸开一个大口子,地上是一片碎玻璃,旁边倒了一张椅子。 江靖达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对,也不管身子是否会被尖锐的玻璃划伤,猛地冲出了阳台。 眼前不远处,一个纤细的身影逆光而行,他一步迈出,刚好就到了栏杆的边上。 这一幕很唯美,也很让人心惊。 “朗朗——”江靖达顿时停下脚步,又慢慢靠近他,喊了他一声。 他不相信他用椅子粗暴地把玻璃砸碎,就只是为了出来看一看风景。 “别过来。”赫朗没有转头,制止的声音也很小,小到这股闷热的夏风刮过,就能让它消散。 “那里很危险。朗朗,过来。”江靖达苦苦哀求,终于呼唤得让他转头。 眼见那个人对自己露出了淡笑,他心下微松,双手朝他敞开怀抱,等待着他的朗朗快些来自己身边。 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那个人的微笑,不是为了回到他身边,而是为了他的告别。 “不要!!!”江靖达眼眶欲裂,肝胆俱碎。 不等他追上,那道身影便纵身跃下,像是一个定格的画面,刻在他脑海中。 江靖达的心跳也在那一瞬间停止。 他的身体率先一步冲上前,想要拉住他的手,将他拥入怀中,摔下时起码能为他减少一些伤害。可短短的时间内,加上重力和阻力的影响,这终究是个遗憾,江靖达只堪堪握住了他的指尖。 他是可以就此收手的,但是……即使只接触到这么一点点,他还是继续跟随,整个人跃下。 空中的时间眨眼便过,两人的初遇,亲密,冷战,矛盾……所有的回忆却在一瞬间在脑中爆发出来。 巨大的恐慌来势汹涌,将江靖达整个人冲倒,击败。 这就是终止了吗? “砰”的巨响,两人齐齐落下。 江靖达身体素质较好,跌下来是疼痛不已,但是似乎没受伤,他咬牙忍耐着向赫朗的方向爬去,当看到潺潺的红色流出时,双眼发红。 按理说从二楼坠下,很难对人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可赫朗这么一摔下,便立即不省人事,头破血流,呼吸也在逐渐消散,直至胸膛没有起伏。 周围的佣人听到巨响,纷纷围了过来,慌乱地找着医药箱,拨打救护车的电话。 江靖达眼前发黑,哆嗦地捏着他的手。似乎自己的心脏也随着他的呼吸停止了一般,浑身的血液倒流,冰凉地席卷他的全身。 赫朗的口袋里的手机被摔了出来,里面还剩着他未读的短信。 而江靖达的口袋里,也有着一份,未送出的礼物。 “大少爷,冷静点——大少爷……” 耳边纷纭的呼喊都化为了背景音,他的眼中只装下了他的朗朗。 江靖达用白色的衬衫袖口,一点点拭去他面上的血污,让他保持着最整洁美丽的模样,掏出了口袋里的盒子,里面是一对尺寸适合的男戒。 他执着地为他还有自己戴上戒指,然后十指相扣,被一齐抬上了救护车。 他要实现自己的承诺,如他所言,一辈子握着他的手,直到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其实崩了==结局稍微仓促orz希望大家不嫌弃,下一个世界依旧有你们的陪伴。 属性还说不清,世界背景就是江湖武侠什么的……卷名就可以知道是啥内容了,我自己觉得有点治愈【……】 ☆、追杀 赫朗这次的穿越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身边并非只有他一个人,而是直接来到了一个多人聚齐的地方。 这里的人装束各异,带有浓厚的门派风格,不绝于耳的讨论声让赫朗的脑子乱哄哄一片,幸而身体中的记忆回涌,他沉默着观察着周围许久, 终于略知了此时的状况。 他此时身处会盟堂,是北斗峰上玄空剑派的中枢,也是白道之人的齐聚地。 其中被簇拥着的, 便是玄空剑派的掌门任伯中,他在众人中似乎颇有威望,他一开口,大家便静下侧耳聆听。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ò_M “上次我派进攻混元魔教, 却被魔教那新上任的黄毛小子所修的魔功伤及数人,我派弟子伤势惨重——”言之至此, 任伯中哀叹。 眼见些许人露出目露同情,任伯中察言观色,继续煽动,“听闻那魔头魔功了得, 却是用童男童女之精血来修炼,实乃罪恶滔天。” 近日不少村庄皆传出幼子失踪的消息,行走江湖的侠士们不可能不清楚此事,纷纷义愤填膺, 破口大骂。 想起那些失踪的孩童,女贞派中的几位心肠柔软的女子也皆是掩面,露出不忍之色。 任伯中点点头,也长长叹了一口气。 “只怕如此下去,那魔头会继续作乱天下,危及无辜——此次召集各门各派的英雄侠士们前来,便是希望我们正义之道能够聚齐起来,为黎民百姓带来福音,势要铲除那凶恶至极的魔教!” 其余门派中人纷纷点头,颇为赞同,一些性子刚烈,仗剑行侠之人直接振臂高呼,表明自己的大志。 但是一些小门小宗,还是没有开口,任伯中也不强求。 他的目光移到了赫朗身上,温言问道:“卓舒朗卓大侠有何高见?方才见你一直默不作声,必定是自有一番思量?” 赫朗突然被如此点名,颇为不适应。他无门无派,不过是一介散人,自然不能与他们的意思相悖,只好点头顺应。 魔教中人,的确应该诛之。 被他认可之后,任伯中志气满满,又与其他门派掌权人商讨具体日期。 怀中有物什震动,赫朗立马取出,翻开手册一看,是此世界的任务对象,赫然就是——混元魔教之主,敖立。 赫朗沉默半晌,合上手册。 嗯,其实即便是对待魔教中人,也应该对他们心存善念,淳淳教化。 …… 这一群人终于谈完,熙熙攘攘地散去,不乏意气风发,挥剑发誓要铲除恶人的侠士,在这些人之中,尚未融入这个世界的赫朗不免显得沉默而格格不入。 他抬头,只见走在他前方的穿心堂堂主莫群,肩上立着一只它饲养的猎鹰,尖喙一张,突然被引诱得展翅而飞,追逐起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 赫朗眯眼,认出那是瓜兔,立即追上前。 幸而莫群即使将猎鹰召回,没有引起大乱,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行踪。 赫朗开始跟着瓜兔疾跑起来,身形轻盈,脚下似乎有着气流翻涌,足以让他腾空而行。 终于将瓜兔逮住,那团小毛球却举着爪子在三瓣嘴旁顿了顿,示意他安静。 赫朗侧目,竖耳聆听。 此处为会盟堂内室的后门,原本隔了这一堵厚实的红木门窗会半个字都听不清,但是赫朗只凝神了片刻,耳边的对话便无比清晰。 “师父,此次进攻混元魔教,恐怕是凶多吉少……那魔头太过了得,实在棘手,您忘了吗,那可是谁的儿子——”这是任伯中的关门弟子,伏一飞的声音。 “别同我提那叛徒!混元魔教出了变故,新魔头上任,正是上下不稳之时,此时不进攻更待何时?!”任伯中此时显得恼羞成怒。 伏一飞的声音渐弱,连连称是。 “那老魔头不知藏了多少秘宝和典籍在混元魔教,而且现任教主又是传说中的混元魔体,你应该知道——魔体中的真气与内功那是可以直接被吸收的!” 说到此处,任伯中的声音微微激动,心思活络。 “你又可知,近年有多少剑派蠢蠢欲动,欲要与我玄空争锋?可我玄空第一剑派之名不可撼动!只要擒住那魔头,随随便便就能从他身上吸收提升一甲子的功力,届时,还有谁能与师父匹敌?别说区区剑派,就连这武林,都得要听我号令!” 任伯中说得意气风发,遐想无限。 师徒俩也商量得如火如荼,大抵便是以此次铲除魔教,弘扬正义之名,借众多白道高手的力量,直捣魔教老窝。 如若场面控制住,任伯中便以惩罚之名,将那魔教头子擒住,将他关押在北斗峰后山,实则是为师徒二人提供功力,助他们巩固自家门派的地位,达到一统天下的目的。 赫朗心中有数之后,转身便走。 可习武之人最为敏感,赫朗离开的太过仓促,又尚未懂得控制,脚步声不小,修为身后的任伯中立即敏锐地察觉到,震开雕花木门高声问道:“谁?!” 门口不见身影,只能看见远处拐角的半寸衣角。 任伯中生怕他们的密谋败露,连忙嘱咐自己的关门弟子,“我不便出手,你出去一探究竟。” 伏一飞点头称是,出门一个起跳,便跃上了屋顶,在高处寻找着窃听之人的踪影。 赫朗初入世界,哪跑得过这么一位习武多年的年轻门派弟子。 眼见身后便是他不断冲上来的身影,赫朗更是捏了一把汗,拼尽全力绕路,试图让自己藏匿在纷乱的屋檐之下。 看出被追逐之人的慌乱,伏一飞自信满满,如同猫戏耗子一般逗弄着他,四处追逐,惹得他像是逃窜般狼狈。 他对赫朗高声揶揄,“这不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卓大侠吗,竟然也做起窃听这等偷鸡摸狗之事了!” 赫朗不语,明白这么跑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怀里的瓜兔在叽叽喳喳地乱喊,“揍他,揍他!” 身后追逐的伏一飞突然就失去了耐性,一个猛冲上前便要给他一掌,赫朗也干脆蓦地止住脚步,往身后击去。 原以为这样大胆的硬碰硬,赫朗会身负重伤。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可不知怎的,他刚一出手,体内便有着数股真气在丹田流转,随即注力于掌上,将他的攻击重重一抵,掌风又继续朝他攻去,空气微微扭曲。 对方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改为对他出手,而且这股强大的力道较之他的更甚,伏一飞猝不及防,轰然倒地。 赫朗欲要转身离去,伏一飞便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用力压住他的肩膀,发狠道:“阁下既然已经知晓了非你所应知之事,如此,那便给在下立即躺下!” 赫朗微惊,见他双掌移至丹田运气,蓄势待发,眉眼间挟着戾气,便知他这是带了杀意,要他就此躺下受死。 瓜兔给一旁他加以鼓励,“宿主大大是最棒的!宿主大大其实很厉害哒!” 赫朗往后退了一步,猛地摇头,他不能坐以待毙,便也感知着刚才那一掌时丹田涌起的气流,酝酿着招式。 伏一飞见他进了状态,眼神狠厉,猛喝一声,右掌挟带着狂风,向前斜推。 赫朗一个翻身,堪堪躲过,劲风拂过,让他面颊发疼。 见此招失败,伏一飞冲上他的跟前,一拳往赫朗门面击去,被他猛地后退躲过。 伏一飞几次进攻不成,恼羞成怒,只顾一个劲上前攻击,左拳右掌,步调凌乱。 赫朗的身体像是本能一般,左右闪身躲过,抓住他的破绽,忽地后退,一个翻身来到他的身后。 伏一飞猛地转身,赫朗便就此划身错步,双掌似让非让,顺着他的攻势后退,又连续拍出掌影,向对方层层递去,击中他胸前几处大穴。 纵使伏一飞躲避得还算灵敏,也不免中了那么一掌,当即闷哼一声,跪地不起。 赫朗虚惊一场,连忙就此逃开。 伏一飞虽心有不甘,奈何身负重伤,一运气便胸口作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白衣离去。 不出几日,白道之中便开始对他下了通杀。 这导致赫朗在去往客栈等人烟繁华之地时,险些被追杀过几次,最后只好乔装一番,打探自己被通杀的缘由。 义愤填膺的侠客们拍桌大呼,“那卓舒朗自甘堕落,与魔道勾结,偷走了玄空剑派的珍稀剑谱,几日前又重伤了任伯中掌门的关门弟子,实乃叫人气愤!为正义之人所耻!” 赫朗叹气,这些罪名子虚乌有,定是被当日那师徒诬陷,惹得他此时臭名昭著,如同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而那任伯中颇有威望,所掌管的玄空剑派又是百年门派,地位不凡,他心知为自己正名不易,白道已无他的容身之处。 这般也好,他便有正当理由去往魔教——寻找他的任务对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要写啥,总之是一个助人为乐【划掉】的故事吧。 ☆、地下皇宫 赫朗顾虑着自己如若贸然前往魔教, 保不准会被当做居心不良之人,但在外游走又有着极大被追杀的可能,连在客栈投宿都危险重重。 思量之下,他翻找了身上的值钱之物,将玉佩与腰饰当了之后准备了盘缠,又备了马匹,往魔教的中枢平岭山上去。这平岭山在数十年前乃是坟地, 终年阴气笼罩,除了清明时节,偶尔会有人来祭拜之外, 几乎不会有人靠近这带。 不知何时起,混元魔教一夜崛起,占据了以这里为中心的几座山头,也让这一带顺理成章地成了魔教之地。 这里人烟稀少, 一眼望去皆是枯地与稀疏的老树,虽然风景萧瑟, 但静下心,骑着马匹,慢悠悠走过盘踞的山路,倒也有几分清净与惬意。 途径一条极清的小溪, 赫朗便褪下乔装,将长发披下,洗漱了一把,看向水中自己的影子, 面如冠玉,眉分八彩,目若朗星,也是一副绝佳的皮囊。 只是,水中的自己身后忽的出现一张美艳女子的面孔。 赫朗微微一惊,那女子便咯咯地轻笑,“好俊俏的小哥。” 她的装束与面孔都是极为性感美艳,松垮的衣领将香肩露出,广袖与长裙又显得身姿盈盈,嘴唇是浓重的黑色,像是诱人危险的黑色玫瑰花瓣。 这么一个女子凭空出现,赫朗嗅到不对劲的意味,身体也本能地做出防备的姿势。 女子微微捂嘴,装作惊呼的模样,“哟,还是习武之人。” 赫朗深吸一口气,礼貌问道:“姑娘可是魔教中人?” “是又如何?”女子晃了晃广袖,带出一道凉风,对他嫣然一笑,“怎么,就没有半分惧怕?你们白道不是皆称我们会吃人挖心吗?” 说着,女子伸出殷红的舌尖,舔了舔嘴角,做出要进食的模样恐吓他。 赫朗摸了摸身后的剑,直觉面前这女子十分危险。 这看起来是她的地盘,但无奈他暂时想不起如何使剑,赤手空拳怕是毫无胜算。 身后匆匆赶上来一位劲装男子,许是女子的同伙,他打量了赫朗一眼,微微怔楞,对女子开口:“此人乃是近日白道追杀之人,怎么来了咱们平岭山?” 那女子美目微睁,“莫非是那凭借虚灵剑法平步青云的卓舒朗?” 她的笑意更甚,随意矮身做了个礼,自我介绍道:“小女子葛如兰,这厢有礼了。” 赫朗见二人对自己毫无杀意,总算能够与他们相处。 那男子不言语,只严肃地打量着他,葛如兰却是频频发问,“传闻你是与我们魔道勾结?呵呵,真是有趣得紧。” 赫朗笑意盈盈,捏了把虚汗,垂下双眸,痛心疾首道:“在下对白道那些道貌岸然之人早已失望之极。” “道貌岸然?这个词不错,如何一个说法?”听到赫朗贬低白道之人,葛如兰略微兴奋,要听个究竟。 赫朗便半分真半分假,告诉她自己是如何撞破了任伯中的密谋,又被他们追杀,而任伯中师徒又是如何一副丑陋凶恶的嘴脸,最后诬陷他与魔道勾结。 葛如兰听完,笑意盈盈地问道:“那便让流言成真如何?” 赫朗斟酌着,装作不懂。 葛如兰美目一咪,精光微绽,“见你修为不低,我倒是可以引荐你加入混元魔教,跟随着教主的步伐,一统大业!” 赫朗眼皮一跳,一副挣扎的模样,思量了许久。 “在下倒是听闻教主威名已久,只是……” “只是如何?!教主武学大成,我混元魔教称霸天下指日可待!你竟然还犹豫不决?!愚昧!”葛如兰试图给赫朗进行洗脑,赫朗听着也目露惊讶,崇拜地点头,一一应下,顺便应和几句“教主万岁。” 葛如兰见他上道,满意地点点头。 “我二弟葛文靖便是堂主之一,遇见我们姐弟俩,算你有福气,如此这般,便随我们回教吧。” 葛文靖不说话,只点头默认,赫朗连连称是,一副温顺的模样跟着他们离开。 怎么这魔教之人,感觉倒也不坏?竟然就这么相信了他?这么一说,他被追杀,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奔波了几日,终于得来全不费工夫。 混元魔教的据地,虽深藏于山中,却是如同皇宫般豪华,画阑雕栋皆是美轮美奂,这一树一花,倒也别有格调,怪不得魔教中人如此引以为傲,称之为地下皇宫。 赫朗一来,是从最底层的魔教弟子当起,每日除了听从些使唤,看些功法自行练武,便无所事事。 混元魔教中不似别的门派,有一套习武方法,只大概给了些心法口诀任弟子们随意学习,只有到更高一层,才能获得更深的进阶功法。 所以说,这里的习武十分随意,多数人都在自行钻研武学,每届新弟子截然不同的招式与功法组成了魔教的风格,而不像是门派中弟子一般照着自家门派的剑谱心法学武。 赫朗虽有原身的几分基础,可始终无法摸到习武的途径,领了几本最基础的功法随意一看,也是寻不着头绪,他便打算暂时将练武放下。 可魔教之中自有一番斗争,没有因为是同门同教这一说法便和睦友爱。 就在赫朗刚进了弟子分配的屋舍中翻阅功法时,原本就不结实的木门轰然倒地,一个长发绺的男子直闯而入,看到他手上的《千仞宝本》,眼神微亮。 “原来在你手上,可让我好找!” 赫朗知道他的目的是自己手上的功法,一下子蹙眉,提防起来。 这些功法都是抄本,任由弟子挑选,只是他这本是葛如兰在高阶功法帮他所选,略有些珍稀度,而身为高阶弟子的长发绺又拿不到心仪的功法,得知被这么一个低阶弟子拿走时,心火大盛。 长发绺打量了他一番,嘴脸扭曲,“哟,这不是近日人人谈起的那个卓舒朗吗!来混元魔教搅和什么?!还占了我的功法,还是速速滚回你的白道去罢——” 说着,他便要动手开抢。 长发绺身后是背了把短刀的,可见赫朗始终坐着无动于衷,他也没想到用刀,直接这么一掌朝他拍去。 赫朗只犹记得之前对伏一飞使上的那一掌,其余招式皆是想不起半分,也只好硬着脖子再使了一次。 幸而这招实用,双掌相接,深厚的内力迸出,赫朗咬牙一顶,长发绺便连连往后退。 他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见这人面色淡然,受了他这一掌还安好无恙,只怕是实力深藏不露。 见他一时没了动作,赫朗的太阳穴微微跳动,一口气血卡在喉中,却不显露出半分怯意,斜眼喝道:“滚——” 待那人心有不甘地离去,赫朗才趴下身子,捂着腹部面色扭曲,只觉方才那一掌让他肝胆欲裂,这么久了,竟然也没缓过来。 这么突然的开战也是他想不到的,仅仅为了一本功法抄本,便随意出手,果真蛮横。 …… 当翌日,葛如兰寻他时,发现他身上负伤,当场骂了一句活该。 她从袖中扔了一小瓶药丸给他,便继续说道,“来到魔教,这种事便是少不了的,你若还与他讲道理,便是最大的愚昧!遇到那种人,直接杀了也不为过。” 赫朗接过瓷瓶,听着她随意的语气,有些难以接受,“杀了……?”难道同门同教,也要这般打打杀杀?无人约束,也无人管教? 葛如兰点头,一副教导的模样,“魔教便是这般弱肉强食,可与你们白道那套截然不同。小子呐,你要学的还多着呢,第一步,便是把你那温吞吞的性子改了,叫你去打个架都磨磨唧唧的,烦死人了!” 赫朗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也不生气,对她眨了眨眼:“如兰姐,别再一口一个你们白道了,现如今在下是魔道中人了。” 葛如兰一愣,眯起眼睛,笑道:“嘁——这张嘴真是会说话。” 这一路上,葛如兰对赫朗颇多照拂,让赫朗也是好奇,为何她会无缘无故便对自己这般好。 但葛如兰的答案也是简单,一派轻松,“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这短短几日待下,的确也不难发现,魔教中多是面部受损,肢体残疾之人,其中也不乏粗莽大汉与浑身邪气之人,鱼龙混杂。 所以赫朗在这里,完全是最赏心悦目的存在,白白净净,玉树兰芝,也不怪女子看了便喜欢。 于是,她也爱与他相处,无事便要来缠着他,将他当做消遣的工具耍上一番戏弄。 赫朗脾性不差,虽然偶尔能听到她的冷言冷语,却在她面前表现温和,也爱听她说些魔教中的事情。 他发现,这混元上下,有如同葛如兰一般心底不算坏的人,也有真正穷凶极恶之人,这参差不齐的水准,似乎入教没有个标准。 葛如兰听了,一下子回答的慢了些。 “哪有什么标准呢?不过都是一些……被抛弃之人罢了。”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张扬的眸色也一时微微黯敛。 “那教主呢?” 位高权重,一教之主,也会被抛弃吗? 赫朗这句话问得突兀,葛如兰也忽地不语了,瞥了他一眼,幽幽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世界可以接受吗…orz不知道爸爸们怎么想,小攻还要两章出来。 ☆、习武 自从被找了一次茬, 赫朗铭记着葛如兰告诉他的生存法则,心知此等事以后不会再少,才认命地开始习武。 他去了藏书阁,翻找了一些入门的心法,懵懵懂懂地开始学起来。 当他运气时,便感觉到真气自丹田处酝酿,涌出, 然后随着他练习的功法,沿着后背一片片地往上运行。 当他摆出正确的招式时,尾闾处便有真气往上升, 且面积很大,这是真气充足的表现。 习武之中,最需要时间沉淀的便是内功,可喜的是, 这具身体修为深厚而内敛,足足有一甲子的功力待他挖掘, 这绝不是一个年纪轻轻的青年能够因为勤奋而修炼出来的。 赫朗深思着原因,他残留的记忆不多,但是有感觉自己的身世应该不俗,所以提供得起让他使用化元丹一类的灵丹妙药来增长内力。 他摇摇头, 不再深思,他身处魔教,寻找身世并不是他的主要任务。 再次运气,他的脑海中闪过身体记忆过的一招一式。 虽然转瞬即逝, 但似乎已经找到了些感觉,他会使用些掌拳互备而用,但这不是他的长处。 瓜兔适时地开口:“宿主,你的虚灵剑法呢呱~” 这倒是提醒了他,既然葛家姐弟皆道他是靠剑法闻名的,那他应该专注于他的剑而并非拳脚功夫。 思及至此,赫朗拿出自己一直背着的长剑。 这些日子奔波,他从未好好看过这把剑。 剑鞘打造的精巧,看起来古朴,却又嵌着一颗宝石,鞘边也是珍稀金属嵌的边,看起来华贵非常,轻轻一拉,长剑便出鞘,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雪白的光芒毕露,锋利得吹毛即断。 赫朗凛神,认真地张开五指,将剑柄仔细地握住,掂量了一番,发现颇有重量。 不少属于这把剑的记忆从人剑相接处涌上来,赫朗起身,举起剑在空中挥舞了几式,发现剑身越发轻盈,即便挽出个数个剑花,腕上不觉沉重。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破风的声音呼呼传来,的确是把不可多得的宝剑。 赫朗心知自己短时间内难以迅速提高实力,便询问瓜兔还有什么法子。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那么本兔叽就大发慈悲地开口——” “……”对上赫朗的目光,瓜兔立即缩成一团毛球,迅速说完。 “葛文靖那里有一股真武剑气,和你的虚灵剑是绝配,如果你能把剑法都学会,就可以开大了呱!” “果然消息了得。”赫朗满意地点点头,顺带撸了一把兔毛。 瓜兔每日除了吃瓜便是在这教中窜来窜去,回来时便会带来许多消息,虽然大部分是八卦,但目前这个还算挺有用。 葛文靖便是葛如兰的弟弟,他们初遇时便见过面,但是他沉默寡言,似乎还是个武痴,除了每天在练武场看到他的身影之外,赫朗与他再无接触。如何才能让这么一位素无交情的人将珍贵的真武剑气给他呢,赫朗犹豫许久,看来还是得拜托葛如兰。 葛如兰打量了他一眼,忽然露出满意的神情点点头,就像是终于帮那股剑气找到了主人。 “那真武剑气是二弟去剑冢时无意收到的,可他所修非剑,派不上用场,收了所以也有许多年了。” 听她这么一说,赫朗心里觉得还是有一份希望。 但是这真武剑气始终不在她手上,她只好对赫朗提议道,“我二弟一直想找个对手切磋,试一试他新练的拳法……兴许他高兴了,就会拱手相送。” 切磋?赫朗面有难色,葛文靖乃精通武艺多年,他此时怕是在他手下过不了几个回合,又谈何切磋,只好摇头道:“怕是无法与葛堂主匹敌。” 葛如兰秀眉微蹙,拉起她的手腕一探脉络,肯定地点头,“我试探过,你内力深厚,实力不俗,却老是畏畏缩缩些什么?” 说来话长,赫朗无法一一解释,只好一副惨痛的模样转身,哀叹道:“唉,在下被追杀时,遭遇了突变,所以……” 如若是遇到突变,影响的也应该是修为,而非是招式,葛如兰虽然觉得蹊跷,还是没问出口,或许自有思量。 “总之,我二弟这人不似我这般好相与,你若是不肯……”葛如兰顿了顿,没再说下去,赫朗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如兰姐一直对他关照有加,他不可能让她陷入两难,只好赫朗硬着头皮应下。 葛如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他的额头,让他第二天直接去练武场报道。 葛文靖也早就听了姐姐对他的一番说明,默不作声地带他来到练武场中央,待赫朗还一头雾水之时,便猝不及防向他发动进攻。 还好赫朗反应地快,猛地后退,即便这样,还是被掌风擦到了肩头,隐隐作痛。 “堂主——” 赫朗的唤声没能让葛文靖停下,他自顾自地摆好架势,便开始进攻,轻喝道:“试试我的五阴掌!” 这一招一式看似随意,但是极为整齐,动作不算快,可以看得出是留了手的。 赫朗不慎被击中右肩,连忙运起一股罡气护体,被五阴掌拍中的地方果真是寒意刺骨,让人臂膀无力。 他找不到时机进攻,只好一直后退防御,步法也稍显凌乱。 当右肩第二次被击中时,赫朗才在疼痛中顿悟,原来葛文靖这一套进攻的招式是有着规律的,他避之不及,就会被击中身体两侧。 观察着葛文靖的动作,赫朗找到了些许规律,嘴中念念有词,似乎在数着他的方向和拳脚,终于在下一次出掌时侧身避过了。 葛文靖收手,对他点了点头。 赫朗抹了把汗,捂着淤青了肩膀,以为能够就此告一段落,谁知葛文靖开始玩起了擒拿,一爪便要朝他门面而去,赫朗现学现用,弯腰躲过,便在他身侧拍出一掌。 这一掌力道不大,却是糅合了体内至纯的真气,效果可观。 葛文靖方才半天都如同猫戏老鼠般将他玩弄于鼓掌间,不免放松了戒备,此时突如其来这么一下,也是始料不及。 他被这股掌风击中,闷哼一声,又猛地近身,扣住赫朗的手臂,发觉他的手臂柔软,不似习武男子一般结实,不知怎的就面颊发热,剑眉微皱,手上用力,一只手便将他撂倒在地,喝道:“怎的如同读书写字的文人一般柔弱?!” 赫朗趴在地上,狼狈地起身,早已是气喘吁吁,揉着胸口缓解疼痛。 他本就是文人,要立即转变,实属不易,只能更加在习武之事上费力气了。 抬头一看,已然天黑,薄暮之色笼罩天际。 葛文靖又打了几拳木人,将手臂上缠着的软布取下,看来是打算结束。 只不过在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留给了赫朗一句,“家姐对你实属不错,可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赫朗起先还没理解他的意思,以为自己接下来还要过这些天天挨揍的日子,却也逐渐惊喜地发现,在葛文靖手中并非挨揍这么简单。 第一天,赫朗觉得自己难以起床,被葛文靖击中的地方都隐隐作痛,非一日能够医治好的,但是无奈,还是负伤前往。 虽说身体遭受了不少的打击疼痛,但是体内的真气与内功都帮他卸了不少力,无形之中自己的抗压力也增强了。 葛文靖嘴上说着是拿他当木人练习,却也时不时责备他几句,告诉他这一招一式是如何摆,一拳一脚要击在哪个部位才能造成最大的伤害。 在半月过后,他还让赫朗用上了他的剑,告诉他如何用剑应对这些招式,完全就像是在教他习武。 葛文靖的确是严厉得不像话,赫朗有次,因为握剑不稳而一时疏忽,肋骨便被打断了一根,让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日的目标也改为了在葛文靖手中活下来。 习武非一日所成,但不得不说,赫朗既要承受得住葛文靖把自己当靶子一般的虐待,又得避开一些找事的教中弟子,在多方压力下实在进步神速。 知晓葛文靖会有意无意地教导他,或许是葛如兰的安排,赫朗对她也是感激不尽。 听他道谢,葛如兰只嘁了一声,了然地点头,“二弟对你这般好啊——原以为不出半月你就会被卸了胳膊大腿出不来门呢。” 她照例讽刺之后又婉转一笑,“不过看出我们姐弟有心施恩于你,算你还聪明。” 赫朗无以为报,只好再次道谢。 葛如兰收下他的谢意,沾沾自喜道,“怎么样?姐姐是魔教之中最善良之人吧?” 赫朗脑中忽的想起她上次是如何将轻薄于她的一个莽汉碎尸万段,登时毛骨悚然,依旧梗着脖子点了点头。 她见赫朗带着的兔子可爱,便伸出纤纤玉指掐了掐它小小的脸颊,“不过既然你是我们姐弟俩带回来的,你也无须有何压力,尽管提升你的修为,为我教尽力……我也是见你有些基础,如此深厚的内力不会使太可惜了,不然才不费心思在你身上呢,直接丢去炼毒的蛇池中一了百了!”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o_m 她的眼神媚眼如丝,却又透着丝丝阴气,的确不像是在说笑,如若两人关系还不熟络,赫朗倒真是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他斟酌着告诉葛如兰,他还是喜欢与人为善。 葛如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涂成了鲜红的嘴唇微张,轻笑两声,“可你要记得,在魔教之中,善良是罪——你对他人仁慈,可不见得别人会对你仁慈。罢了,我同你说如此多做甚,你以后吃了苦头,自会长记性的,就如同你上次断了肋骨那次。” 赫朗伴着她咯咯声的嘲笑,淡淡一笑,也只好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这几章依旧是朗朗适应这个世界的过程……小攻很快就会出现啦 今天是耳朵的17岁生日=3=本来想加个更抽个奖啥的来庆祝,不过最近偷懒,来日方长,以后再说吧。 ☆、鬼医 在混元魔教也待了一段时间, 习武之日浑然不觉就过去了,但是赫朗离他的任务对象仍旧遥遥无期。 而教中有着严密的等级划分,从教主到护法,堂主到弟子,他不过身处最底层。 他惆怅问道,“何时能一窥教主容颜?” 果不其然,葛如兰面露鄙夷之色, “嘁,教主岂是你一介低微弟子能见到的!” 她随即又大肆夸耀了一番他们的教主是如何武功盖世,所向披靡。 赫朗巴不得她多说些教主的事情, 但是似乎她入教多年,也鲜少能够见到教主一面,所以更是显得他神秘莫测。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教主当时还未成教主, 不少鱼龙混杂的门派看上了教内秘宝以及教主的混元魔体,教主当时可谓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就凭那么一把赤练刀,就将教外那些宵小解决了。”葛如兰说的一派骄傲自豪。 只是听到解决一词,赫朗心头一沉,问道:“杀了……?” 早在之前他就想过, 任务对象既然已是一教之主,必定是武学已有大成,可那不被称为功成名就,只能算是臭名昭著……一个世人口中穷凶极恶的嗜血魔头, 他要怎么让他功成名就? 赫朗只觉得糟糕,如若他是真的杀了这么多人,罪恶该有多么深重,如何才能为他翻转形象? “怎么?你觉得残忍?”葛如兰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受了打击的模样,不打算告诉他实话,只是自顾自地按照自己的道理辩道。 “那些白道之人,口口声声用守护当做借口,自己何尝不是觊觎于他人的利益而伤害我们?!他们有他们守护的理由,教主亦有他的守护之道。” 说完,葛如兰甩了甩袖子,喃喃自语,“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便要当那恶人……” 赫朗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被抛弃之人,一时心头沉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欢快些,“正因为教主如此英武,在下才想见见世面,一睹尊颜,跟随左右,为其效命。” 她狐疑地打量面前这人片刻有余,见他不似说谎,顿了顿,沉吟道:“不过姐姐倒是可以告诉你……此时右护法一位空缺。” 赫朗双眼微睁,愿闻其详。 她领着赫朗出了门口,看向练武场不远处的一处擂台,告诉他,“教中以武为尊,一年中有几次擂台赛,从中选取精英担任教中要职,此次擂台赛伊始,三月后还能站在擂台上的人,便能成为候选人,教主也会看上一眼。” 赫朗朝着她说的方向望去,虽然看得不算真切,却见擂台上的竞争惨烈,对战双方一来一往,快得让人看不清虚实,随即便血花漫天,一方就此暴毙。 这短短一场对决,便又死了一个人,葛如兰早已习以为常,朝他扬了扬下巴:“这里的擂台可不比白道之人切磋那一套,点到为止。咱们魔教中不乏醉心武学,修炼魔功的武痴,他们下起手来,是绝不留一丝活路的!擂台上打死打伤的,无人会制止,这般,你可怕了?” 赫朗摇头,依旧一意孤行。 这是目前唯一他可以接触到教主的机会,如若他的任务无法完成,他又要在这个世界轮回……说实在,他没有必要惧怕死亡。 葛如兰见他硬气的不行,自己好心劝阻还失败了,也就不再理会,打量了他清癯的身躯一眼,微微哼笑,“行了吧,你这才来魔教多久啊。” 教主身边的护法,必须是武艺高强之人,而且因为这是教主身边亲近之人,又有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必须是入教多年的可信之人。 这般看来,他能够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 赫朗不在乎,只微笑道,“这是约定俗成,并无明文规定啊。” 葛如兰眯起眼睛,拧了拧他的耳朵,尖尖的指甲刮得赫朗耳旁生疼,连喊求饶。 “你就去送死吧你!” 虽说她离去前只甩下这句无情的话,但是翌日,赫朗再来到练武场的时候,葛文靖没有再像以前一样上来就打。 他二话不说,便拿起了赫朗的剑,为他输入了真武剑气,随即又将剑丢还给他。 “听家姐说了你的事……嗯,勇气可嘉,拭目以待。” 毕竟他才入教几个月,便有这个志向,虽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也始终是一份他们都没有的勇气。 “此等恩情,无以为报。”赫朗接过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连忙道谢,对他抿出一个微笑。 葛文靖握拳抵在唇边咳嗽几声,也点点头,“的确亏了——不过你还挺耐打,这一月下来,我新练的五阴掌也琢磨出了不少打法。” 这真武剑气珍稀至极,内含一股刚劲的气道,与虚灵剑这种带着柔性灵气的剑是绝配,当它刚附上剑身时,虚灵剑便开始嗡嗡作响,震动得赫朗的虎口发疼,它活泼的像是随时要跃起,舞动剑身。 为了不被虚灵剑控制,赫朗深吸一口气,运起已经被他掌握得娴熟的真气,自下腹而起,途径胸口,两臂之脉,涌到手腕处,举起剑一招一式地练起来,最后的动作越来越快,游刃有余,不似自己在运动,而是这把剑在带着他动作。 这股剑气劲道十足,像是调皮的孩子,如若他稍微控制得不得当,这把剑便会震动出响声,直往云霄冲去,随时要带着他腾云驾雾。 葛文靖看得精神大振,连忙要与他就此对招。 已经腾在半空的赫朗凝神,猛地用力,将剑尖划出一个圆弧,对向葛文靖,轻松地将他拍出来的层层掌波给化解。 有了强劲的武器,赫朗终于开始学会进攻,而非一直躲躲闪闪。 他的信心大增,趁着现在就练起了剑法,即使是一些艰难的动作,这剑气也带着他做得流畅自然起来,一招一式竟然将葛文靖逼得步步后退。 瞧着眼前的青年,握上了他的剑便行云流水,风华盖世的模样,葛文靖似笑非笑地顺手掂量了手边一柄弯刀,挡下他的剑。 兵器相接,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赫朗也微微后退,稳当地落在地上,谢过葛文靖的教导。 这擂台三个月为一期,每日皆会一战,擂主得在最后一天还站在台上,才能得到觐见教主的机会。 现在这竞争正好进行了一月有余,赫朗打算在最后一战时,再与当日的擂主拼上一把,也趁着这时间,精进武艺。 自从得了真武剑气,赫朗尝到了不再被击得无力还手的滋味,整个人信心大增,开始进入醉心武学的状态。 他清楚自己的长短处,也知道自己的短处无法在短时间内达到优异的水平,只好在他的剑法上寻求突破,秉着攻击便是最好的防御,开始寻找如何能让他在一招内杀伤力发挥到最大的法子。 魔教中有不少前辈,他也曾试过谦虚地请教,但是他们都不像葛如兰那般好相与,脾气暴躁不说,还是一言不合就要与他对战的。他的进步被同阶的弟子冷嘲热讽,道他一来就靠着葛堂主与魔姬立足,还想去抱着前辈的大腿,这么一副小白脸的模样,必定是没有什么实力,他们一不服气,也少不了找赫朗切磋。 这一来二往,赫朗也惹上了不少爱缠着与他打架的人,虽说让他觉得心力交瘁,但也收获颇多。 虽说面对找事之人,葛如兰说杀了也无妨,但赫朗始终觉得太过,一般伤了对方半分便点到为止。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他与这里的大部分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屡屡都是不打不相识,身上的伤也从来没停过。 在医治的过程中,赫朗倒是经常拜访教里的一个大夫,他似乎无名无姓,只听人家都称他为鬼医。 鬼医已经年过半百,须发黑灰间杂,蓬乱至极,一向最爱高谈阔论,可惜没什么人愿意听,除了赫朗。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愿意听他提些当年勇的,鬼医也愿意一边吹牛一边医治他,但是见他负伤次数多了,花了自己不少草药,他也有些不耐烦,问赫朗到底是惹上了谁,怎么天天这伤都不见好。 赫朗回答得含糊,只说自己在钻研武艺。 鬼医叹气,欲要拍拍他肩膀,但想起他的肩头负伤,便作罢,“年轻人嘛,这么拼做什么。” 赫朗久违地从他人口中听到关心,见他总是孤寡一人,心生不忍,不愿欺骗他,也就坦白。 听到他想去参加擂台赛的时候,鬼医白眉微动,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好小子,有志气。” 夸完,鬼医也捋了捋胡子开口,“想当年,老夫也是打过擂台的哟,当时,台下皆是高手,可老夫不出三招就赢得满堂喝彩,最后啊——” 赫朗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总之只含笑听着。 作者有话要说:  老攻还是没出来==好吧,就当做铺垫,别嫌弃慢热,赫朗正在努力变强保证不被老攻一掌轰死……他下章就出来=3= 谢谢大家的祝福还有柒墨绿宝宝的地雷,耳朵躺下给大家□□吧。 ☆、擂台 鬼医性子张扬, 或许是中年时的不如意,让他特别爱提及自己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时期,拉着赫朗讲了半天也没纾解完心头大志,反倒落下一丝惆怅。 赫朗的伤是一边养着,又一边添上新伤,日日来寻鬼医,偶尔也能遇到他研究些毒草毒花。 鬼医正在钻研他最擅长的毒, 见赫朗来了,也想卖弄几分,教他些东西。 “这毒啊, 不要老想着怎么去解毒,有什么草什么药可以去解!不要这般苦恼。只需要以毒攻毒嘛!” 鬼医说着,用物什夹起起一把毒草,“瞧瞧嘞, 这鹊尾草有剧毒,这蚀骨花也有剧毒, 可这两者合在一起,便中和了嘛,何事都无。想当年,那个什么靖王爷就是被刺客下了毒, 老夫啊,就略微这么一试,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医治好了——真的,不出半盏茶时间!” 赫朗觉得有趣, 也就频频发问。 见他还算聪慧,鬼医双眼发亮,“对了,小子,你要去打擂台赛对吧,老夫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赫朗起初还不明白鬼医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也顺从地交出了自己的剑。 鬼医细细打量,双眼绽出精光,直赞这是佳品,便小心翼翼地浸泡进药水里。 赫朗觉得不妥,连忙问清他的意图。 鬼医按住不安的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得意地开口:“嘿嘿,老夫这可是好东西。十多年来收集的毒物,才研制出那么一种毒中之王——” 毒?赫朗总算知晓了他是想给自己的剑加上一层毒,他不好拒绝,但始终良心不安,问他,“这不会太过阴毒,卑鄙吗?” 鬼医不以为然地耸肩,“可咱们魔教之人就是卑鄙啊。” 这个回答倒也没错,赫朗语塞,沉吟许久,还是让他换了另一种毒,起码不会让人致命。 鬼医也不知道懂不懂他这心存的一分善念,只嘀咕了几句,还是帮他的剑尖淬上了麻醉一类限制人行动的毒。 被处理过的虚灵剑上一股黑气隐隐围绕,与真武剑气互相交缠,紧紧贴服在剑身之上,剑芒闪耀,纵使鬼医活了半辈子,也忍不住再夸一句这把剑如何之难得。 赫朗收好剑,向他连连道谢。 “你要是成功了,当上护法,可别忘了老夫的好处啊。”鬼医仰头大笑。 他这句话说的随意,其实也没当真,觉得这小子能活着从擂台上下来便算好事了。 他不加劝阻,也是知道年轻人气血方刚,胸有大志,不尝试了说什么也不会罢休,只摇摇头,琢磨着下次他要是来了,他要怎么坑他才能填完他那些药材钱。 ………… 离擂台还有一日,赫朗听闻一名惯用毒的怪异男子打下了上一位擂主,成为了最后一天的擂主。 那他明日打擂时,便是与这人竞争了? 赫朗准备妥当,来到擂台一看,站在上面雄心壮志模样的,竟然便是他初来时遇到的那个长发绺,听人介绍说他名为邬正。 这段时间内他又有了不小的变化,整个人模样更加怪异,皮肤泛青,脊背佝偻,手上的武器银光闪动,似爪似耙。 据说邬正当日与赫朗起了冲突,因为自己一时的怂而失利之后,便在魔教的后山发了一通闷气,无意发现了别人舍弃的一本毒系功法。 他正巧没要到心仪的抄本,魔教中又不限制弟子,便邪念大动,开始修炼起来。 这等功法被人舍弃也是有原因的,也是在这修炼过程中,邬正才发现,人会因为被毒性渗透,皮肤长出脓包或皮肤发皱。 虽说人体不至于痛苦,但是变成这么丑陋的模样也是被人所唾弃的。 不过这魔教中外貌因为练功而变样的人不少,只要有了真正的实力,他也不甚在意。 况且这毒系的招式的确毒辣,分分钟便能让人中毒身亡,不需要寻常功法那般去千辛万苦练习基本功。 赫朗顶着众人不可思议的呼声上台时,邬正看到是他,立即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声,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他带着满满恶意的目光便让赫朗极为不满,一向平和的心中也逐渐酝酿起一簇细小的火苗。 赫朗这般温吞柔和的模样模样,让台下之人哄笑了好一会儿,直笑道什么样的白脸儿都能上台了,不过也有部分女眷鲜少见到这么白净的男人,不管看不看得起,都为他欢呼了好一阵。 主持长老平时皆是冷眼旁观擂台战斗的,可这次或许是见赫朗的气质与魔教中人格格不入,也来了兴致,问两人道,“你们为何要当护法?” 邬正捋起垂在眼前的发绺,自信满满,“自然是助教主屠尽白道之人!一统武林!” 台下的汉子也跟着大喊了几句,场面沸腾起来。 在这份混乱中,赫朗目不斜视,负手而立,只淡淡说出几个字,“守护教主。” 场面一时静止,又随即让不少人捧腹大笑,朝台上的他喊话。 “喂,小子!你知道教主多厉害吗?!怕是一根手指头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从何谈来守护一词!” 类似的声音嚷乱,不绝于耳。 而阁楼上,有一处能够清楚地将擂台情况看得清清楚楚的密室, 听到赫朗的回答,被暗帘遮住的人缓缓睁眼,注视了那个身影一会儿,迟迟才开口,讽刺道:“不自量力。” 身边的短发男子连连称是,也因为台上之人的话而微微恼怒。 他才是教主身边唯一的护法,这个从未见过的小弟子竟敢一来就说此等大话,妄想与自己齐坐。 “这等武艺低微的弟子竟敢口出狂言!依属下看,不出几招,便能被撂倒,那邬正所修武功蛮横无理,只怕是对上他,那小子连心肝都要被捣烂!” 沉默的人听得他一番聒噪之言,皱眉喝道:“闭嘴。” …… 擂台赛依旧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邬正也不欲与他多言,先发制人地向他出了一爪。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暗绿色的粉末随着他的银爪微微散落,赫朗知晓他是用了毒,一剑不轻不重地划过,剑气微动,将一切毒粉都拂了回去。 他这么轻松便化解了一招,邬正哼笑一声,依旧采用毒粉攻击,只是这出手的速度加快了许多,不过几个来回,赫朗眼前便被漫天的毒粉笼罩,在这之间,只见银光大闪,他的铁钩银爪猛地伸出。 赫朗微微闪过,下盘却依旧稳稳当当,不打算被他逼退,手腕微转,轻盈地挽了个剑花,随即,剑身便迅速地挥舞起来,剑光四起,带着锋利的剑风,形成了绝密的防御阵,让对方无从下手,也无形间发起了进攻。 这层层剑影带出的剑锋凌厉至极,明明邬正已经远远避开,那股强劲的剑气还是逼迫着他,稍有不慎,衣物上就破了无数个口子。 他咬牙切齿,一个翻身来到赫朗身侧,猛地低下身子,寻找着他的要害处攻击。 赫朗跳起身来,躲过他的一记扫腿。 未等赫朗的身子落下,邬正便向他扑去,用近距离的战斗来寻找到可以触碰他的机会。 他的皮肤上也有着毒素,只要能够碰到赫朗,便足以让他受到巨大的影响,瞬间浑身无力,任他鱼肉。 赫朗知道他的心思,便开始捉迷藏一般与他玩起了闪躲的游戏。 几十个回合下来,两人似乎看起来不分伯仲,台下的人也是盯得一瞬不眨。 葛如兰微微吸气,对身旁之人道感叹道:“二弟,那炼毒小子一上来就下毒,我以为小朗肯定会中的,没想到他竟躲过了……” 葛文靖抱着手点点头,“邬正本身功夫不算厉害,都靠了他使的那手毒才屡屡获胜到今天,可是卓小兄弟似乎不怕毒……或许是有高人指教吧,你看他,似乎对上这些毒游刃有余。” 能与邬正这等高阶弟子对上这么多回合,赫朗已经是有了巨大长进,但是对方出招猝不及防而且动作变幻莫测,他也是提心吊胆,步步小心。 生怕再这么下去,对方会使出更多的花招,赫朗便屏息凝神,将内力聚在丹田,打算用一用这身深厚的内力。 寻得了一丝空隙,赫朗右手一屈,将剑收回背后,左手猛地拍出一掌。 这一掌没有什么花招,却质朴而强大,邬正虽然早有预料,但也是身不由己,被这股威压震住,双脚一软,一时不稳,便被赫朗寻得了机会,立马抽出剑。 但是他却不是直接使用击中要害的杀招,而是在他跟前一尺处又挥起了漫天剑影,这招杀伤力不算大,即使命中,也造不成致命伤,底下的人扼腕叹息,直呼他愚蠢,竟浪费了这个时机。 赫朗不为所动,继续神情自若地坚持自己的想法。 在这层层的剑影银光之下,他的一头墨发高高扬起,纯白的衣袂四动,眼中平和,竟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他这是在魔教的擂台上比武,倒像是手执玉扇的翩翩公子,在做一场赏心悦目的表演。 的确,他这招杀伤力不大,但是命中范围极广,即便邬正闪躲的功力再强,肩上也被轻轻地划了一道伤口。 这么一个小口子,倒是不影响战斗,邬正是这般以为的。 但是见赫朗立即收手,似乎已经尘埃落定的模样,一派泰然自若,众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过须臾,邬正的面色便彻底大变,知晓对方的剑上必有蹊跷,不然他的身体里为何瞬间失去了气力,连体内真气都无法运气? 他仅剩一丝气力,软绵绵地捶了捶地面,破口骂道:“你竟使毒?卑鄙……” 明明面前这人便是屡屡使坏,但是轮到他失利时,却要推卸责任,怪他人卑鄙,赫朗摇头,回以一个微笑:“毕竟我是魔教中人啊。” 锣鼓喧天,台下的呼喊声爆出,看台里的人也终于动容。 “教主,您看……您要收这人当您的护法吗?”左护法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人顿了一下,还是摇头。 尽管如此,他还是往擂台上多看了一眼。 已经落败的长发绺的男子狼狈地趴在地上,对那个身着白衣的人大喊,“我告诉你!别以为赢了我便可以当上护法!教主是不会要你的!” 这句话清晰可闻,本已决定的人又突然反悔,“本座……要。”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教主是个小可爱……(不是)话说大家看中国有嘻哈吗…耳朵好萌百万cp,太甜了…想写同人qwq后排卖个萌……求留言?? ☆、霸道(傲娇)教主 赫朗下台之后, 便迎上了葛如兰。 她一派惊讶道,“看你丧失武艺之后便软趴趴的,还以为你会第一招就被扔下台呢。” 葛文靖点点头,面露赞赏,眼中却带上了奇异的狂热,“许久没与你切磋,原来竟是大有长进,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咱们就去练武场比试一番!” 赫朗急忙推脱,还好此时, 有别的弟子通知他长老寻他有要事,他便急急赶赴了。 原本以为护法之事还要等几天,让教主知晓了他这号人之后才能有个决定。 没想到他一下台,长老便告诉他, 此时他已经是教中的右护法了。 即便在其他人眼中,这多么不合规矩, 也多么让其他前辈不甘,可这就是教主亲自定下的。 赫朗还没来得及告诉鬼医这事,长老便让他回去收拾东西,今晚便搬到教主偏殿去, 随身为教主效命。 赫朗收了为数不多的包袱,还是前往了鬼医那处向他道谢。 听到他在短短几个时辰内便当上了右护法,鬼医惊愕的同时,也在扼腕叹息:“没想到你小子真能成功?!早知道老夫也去一试了!” 自他迫不及待地来到他以往从不可能踏足的大殿之时, 便有了诸多想法,他身处护法,会不会随时遭遇危险?他要如何保护任务对象才好? 但是这次,现实与他的想法背道相驰。 与其说是护法,赫朗更觉得自己像是近身伺候教主的奴仆…… 自他上任以来的这几个时辰,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殿中盯着教主的后背两个时辰了。 教主名为敖立,赫朗初次听闻这个姓名时,便会心一笑,希望这人也能像他的姓名一般傲立于天地之间。 他的模样看起来也的确符合这么个名字,五官英挺,眉骨突出而显得双目深邃,因为不苟言笑,嘴角时常抿成冰冷的弧度,他的双目间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气,举手投足皆是慵懒之意,却又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霸道之气。 那人似乎无所事事,也不处理教务,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桌上散落着许许多多的画集,他也颇有耐心,一本本,一张张地细看,也只有这时,他没有温度的双眼中,会露出一丝不明显的向往与好奇。 赫朗守着他,也无事可做,便也细细观察起他来,看出他或许对书画有些兴趣,便轻声问,“教主是否喜爱书画?” 专心于画间的敖立微微一顿,没想到这个新来的护法会问他这问题。 他过了许久,才很轻地点点头。 见到敖立承认,赫朗自然地露出笑意,“属下也喜欢书画,如若教主不嫌弃的话,属下可以为您一展才艺。” 他说这话时,也不是为了显摆,也没有特地与他拉近关系,只是看他自己翻着画集,很寂寞的样子,所以才开口做此提议,但如若是左护法在此,必定要惊呼一句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那人不说话,却在瞬间闪到他的跟前。 赫朗猛地对上一双充满戾气的双眼,直视他眼中的探究,心中一片坦荡,他怀疑只要自己被这强大的气势一压迫,便会直接被这喜怒无常的人给扔出去。 敖立的瞳孔泛着些金属的质感,所以看起来不带温情,只觉得冷酷非常。 他收回目光,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赫朗如释重负,立即弯起嘴角,来到他面前的书桌,与他相对而立,然后展开一旁的宣纸,执起画笔,一系列动作流畅自然,作画时也颇有一番美感。 他一直精通于书画,此时寥寥数笔,便让敖立的形象跃然于纸上。 只是画中的他,眼神不似方才看向自己的那般凶恶,反而目带着零星笑意,让人望了便要坠入他的柔情之中。 敖立的脸色开始微变。 如若……他真的笑起来……也是这般模样的吗? 赫朗为了能够画出敖立的模样,少不了多看他几眼。 但就因为这几眼,敖立这就生气了,觉得这新来的护法一点规矩都没有,立即恶声恶气地吼他,“盯着本座做什么?” 赫朗的笑容微顿,但是还是没有退缩。虽然面前这人皱眉生气的模样的确带着一股戾气吓人,但是他却感觉不到杀意,也或许是因为他不畏死亡,所以的确没法真的害怕起自己的任务对象。 “教主生的这般好看,怎么不让人看?” 赫朗是带了分故意的,也根本没注意到这句话是多么惊悚。 原以为这个大家口中威严无比的嗜血教主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可是他却只是一脸厌恶地转过身,用冷漠又平直的声调命令,“不许看本座。” 敖立恨不得给自己一拳。为什么他的脸颊会这般微微发热?这可真是奇怪极了。 赫朗见他不动手,越来越得寸进尺,认真地开始扯出冠冕堂皇之词,“为什么?属下身为您的护法,可是要时时刻刻看着您的啊。” “……你长得太好看,被盯着,不自在。”敖立垂着头,嘴巴微动着呢喃了几句。 可不是吗,当那个人望着他的时候,眼中似乎烟波流转似的,还带着亮晶晶的笑意,还那么专注,似乎他眼里只有自己似的……这算什么,他明明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新护法。 只是他的话说的微不可闻,赫朗只好重新问了一遍,“教主说了什么?属下没听清?”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又瞬间汹涌起来,如同狂兽嘶吼。 “滚!本座让你滚!” 敖立颇为气急败坏骂道,手掌微动,便迸发出一股强劲的内力,直接将赫朗轰出了门外,让他招架不了一分。 赫朗灰溜溜地被轰出来,狼狈至极,如若不是有着习武之躯,只怕又要被他这看似随意却强劲无比的掌风轰断几根肋骨。 这人真是蛮横无理!赫朗揉了揉身子。 不过虽然心中对他印象不太好,但是毕竟还是他的属下,赫朗也只能对他恭恭敬敬。 …… 由于第一天就被敖立这么轰出来,赫朗自尊心受损,再加上身上还有旧伤未痊愈,所以赫朗这天就没有去教主身旁当值。 其实这也并非他所愿,只是左护法在第一天晚上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说不愿意与他共事,便自顾自地决定要与他轮流当值。 赫朗无奈,也只好点头。这教主的确不好相与,他间插着一天来喘口气也不错。 翌日,左护法便后悔自己昨日所言了,他明明如同平时一般兢兢业业,代替他处理教务,可是教主的脸色好像一直都没好过,板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盯着书桌上的一幅画看了一天。 而且这幅画里的人物还是教主自己?左护法壮着胆子小声问了句,希望让他能够放松心情,却被教主反瞪了一眼,身后魔气腾腾,吓了他一跳。 左护法的心哇凉哇凉,心想教主今天的脾气见长,他倒是宁愿出千里之外出任务了。 还好准备到了休息的时间,他也可以回屋休息了。 看到了天黑,也不见那个人来,敖立才慢慢地开口问道:“他呢?” 左护法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教主口中的他是昨天新来的右护法。 “这个……啊……右护法负伤了,所以今天未前往教主跟前服侍。” 敖立闻言,又皱起了眉头。 负伤?但是擂台上他没有受伤,难不成是昨天他的力道未控制好?他一向不开心都是这么轰人的,也未见左护法有什么伤,那人真的这么脆弱吗…… 教主晦暗不明的神色看得左护法心惊。他原本只是不满这小子与他同起同坐,想要在教主面前多一些表现的机会,但是现在看来,他还是回去让那个小子来受这个罪吧。 赫朗还没休息够,就看见左护法居高临下地命令他以后每天都要跟着教主。 赫朗不懂规矩,还是把他当做前辈看,以为这是教主的意思,也就点了点头。 左护法心满意足地离去,多了一分期待,以为自己能够有机会看这小子的笑话了。 第二天赫朗上班的时候,还有着一分担心,想着医药费能不能报销,他这算不算工伤……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敖立看他来了,竟然像松了口气似的,随即又面无表情地丢了一瓶药给他,嫌弃得像是施舍给乞丐的废弃物。 赫朗也不甚在意,接过便向他自然地道谢。 在日复一日的当值(守着敖立)之中,赫朗发现这个教主非常的……按照瓜兔的说法,就是宅。 他每天也无所事事,就这么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无聊至极,于是敖立便使唤他画画给自己看。 起码这也算有事可做,赫朗又从每日习武的日子脱离了出来,回到了每天吟诗作画的日子。 他也从高级仆人变成了专属画师。 只是赫朗怎么看,都觉得这殿里财大气粗,为什么就不舍得请一个画师…… 作者有话要说:  越来越少人看了!难道是因为文案有种虐渣感…然后其实内容慢热,所以…大家都跑了吗,耳朵已经被基友吐槽得体无完肤了,我还是加快速度吧Σ(っ °Д °;)っ ☆、画遍人间 敖立这个人的确不像是肩负了整个魔教的一教之主, 在相处下来之后,赫朗觉得他冷酷外表下,藏着的或许会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青年。 这个想法让赫朗会心一笑。 敖立一瞧见他这副盯着自己笑的模样,立即浑身抖了一下,恶声恶语地催促他去端茶倒水,然后滚回来画图给他看。 赫朗如命是从,为他沏好了茶, 便拿了一排新的画笔回来。 以往他都是站在敖立对面,与他之间隔着一张书桌作画的,但是这次, 他却准备了一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敖立看着那人自然而然地落座,心中那种别扭的异样感再次出现,冷眼相看。 赫朗故意不去注意他寒冰四射的视线,自顾自地整理着桌上的画纸, 拿起木案抚平。 “属下坐在教主身边,教主便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这句解释倒是不错, 他自然而认真的态度说服了敖立,让他像是一只狂兽瞬间安静地蛰伏下来一般,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赫朗抿嘴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明这人其实并不排斥与人接近的, 但是却像是守着自己地盘的野兽,非要给别人展示一番自己的威严才肯罢休。 这次他所画的皆是教中之人,有敖立每日都见的左护法,也有待在教中已久的几位长老, 包括葛如兰,还有葛堂主,鬼医,甚至是长发绺男子……无论喜恶,他皆是一笔一画地让他们的形象跃然于纸上。 大概画了七八成,赫朗停笔,道:“这些皆是教徒,他们性格各异,各有善恶,却皆愿意跟随于教主,开口便是要为您赴汤蹈火,您不觉得有幸么?”他微微感叹。 敖立微微蹙眉,似乎不太明白他想说什么,眼中也一时笼罩着淡淡的迷茫。 这些东西他从未想过,他只知道,自己很强,所以很多人愿意听他的话,除此之外的东西,他从未想过。包括这些属下口中的一统大业,称霸武林,他似乎也没想过,他也不知自己能否承受得住他们的期望。 他的生活,便只是活着。 敖立的心情似乎有些纠结,他鲜少与人交流,也从未从他们的话中有什么想法产生,但是赫朗这番话让他思考了起来。 看他皱着眉,似乎什么都未想过的模样,赫朗也就作罢。 他挑选出一支握感细腻的软毫,放到敖立的手边,想教他作画,这也是他要坐在敖立身旁的原因之一。“教主如有兴趣,可以照着属下所画一试。” 敖立握起笔,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干脆地把笔撂下,摇头拒绝。 赫朗耐心问道,“教主是不想作画,亦或是不想临摹属下所画?” 敖立依旧沉默不语,就这么与他待到了天黑。 看着赫朗的背影一点点消失,他的目光又移到了面前的桌上,他所做的画,还有那只今天他递给自己的毛笔。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执笔在空纸上涂涂画画,直到掌灯的弟子斗胆相劝,他这才作罢。 第二天,赫朗起的比往日早了许多,便提前来到了敖立平时待的大殿里。 殿内空无一人,只看见宽大的桌上摆设凌乱。 赫朗便走近一看,案头上有一副未着墨迹的画,只大概勾勒出了人形的框架,线条青涩,还有一处墨印,他猜测作画之人画时必定在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赫朗抿嘴,看向旁边许多被粗暴揉成一团的纸。 他将这些纸小心翼翼地一一展开一览,发现画的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眼睛或者眉毛,鼻子处有瑕疵,所以被主人丢弃了。 而画中之人……赫朗抿了抿嘴,怎么感觉画的是他?可是做清洁的弟子从未被允许触碰教主的物品,桌上的画纸与画具更是,那么作画之人不就是……? “放下!” 背后传来训斥声,赫朗立马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 只见敖立站在门口,恼羞成怒地皱着眉,没有踱步而来,直接闪身来到了桌前。 赫朗微微对他颔首,右手贴至胸口,“教主,日安……” 只是未等他说完,敖立便已恼羞成怒,黑着脸将桌上的画一把扫到地上。 “闭嘴!” 赫朗识相地不再说话,远远地退到一旁,生怕他又再次把自己轰出门外。 原以为敖立生气了还要稍稍惩罚一番他的,但是他又没了动作,好像只是自己生着闷气,弄的赫朗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 趁着休息的一会儿间隙,他打算去向左护法讨教一番,这种情况他应该如何应付? 于是,他先找到了万事通葛如兰,可她却告诉赫朗左护法出任务去了,大概就是给白道之人捣捣乱,让他们疏通下筋骨。 赫朗恍然大悟地点头,他原以为左护法的的职责也与他差不多,算是一个高级仆人,但是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护法还是要做任务的…… 葛如兰看他这副模样,睨他一眼,啧啧叹道:“看来你这右护法当得不简单。”她以为这小子走了狗屎运当上护法之后会在教主身边学到不少东西,但是怎么却相反地变得越来越傻,连职责都未弄清,他这护法怕是白当了。 赫朗摸摸鼻子,坦然告诉她,毕竟他每天只在教主身边端茶倒水写字画画。 葛如兰美目瞪圆,万万没想到他当着护法竟是做这些下人做的事情。 不过看他身体强健,没有以前那副可怜样,看来过得也不赖。 她拉了拉肩上的绸带,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了声音,兴致盎然,“既然你已是护法,日日服侍教主,必定知道不少秘闻趣事,给姐姐说说些也无妨……比如,教主性格如何?都听人家说教主脾性暴躁,你就不怕?教主在你眼中是何模样?” 赫朗听着,摸了摸下巴深思,教主在他眼中? “有点……幼稚吧。” 他的回答让葛如兰大惊失色,“什么?!” 她敲了敲赫朗的脑袋,“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莫要被别人听了去,不然你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别什么话都乱说!” 赫朗听话地点了点头,不在她跟前做反驳。 其实他心中自有一番思量,他认为敖立并不像别人口中所言那般嗜血残暴……虽然脾气的确不太好,但是他从未见过他有何恶行,即便下人犯了错他也只是瞪几下吓唬吓唬他们,没个实在的刑罚,比起他曾经待过的皇宫,这魔教竟还要更轻松些。 一点点摸清敖立并非真正暴戾之人,赫朗便像是作死一般,成日主动撩拨他。 只是敖立不肯搭理他,只肯看他画画。 赫朗微微抿唇,发现主动撩拨什么的还是不适合自己,于是便打算将自己的所想画进画里。 敖立听闻他主动作画,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双眼之中毫无阴鸷之色,看得出是心情愉悦。 赫朗也放松了心情,扭了扭手腕,便一改平日精细的画风,换了几只软硬不同的毛笔,用色也是各有不同。 敖立觉得新鲜,盯着一瞬不眨。 可以看出画中先是两人并肩同游,然后身后出现了各不相同的景色,一处是开得正好的洁白梨花,一处又是妖冶粉嫩的桃花,另一处则是点点红梅,花树堆雪,四季凌乱,怪异之中却又蕴含趣味,美轮美奂。 这画卷不短,赫朗便将它缓缓展开,继续沾上颜料涂画。 再远些便是如画江南,江面上的画舫与彩灯,空中烟火璀璨,彼岸人群熙熙攘攘,有情人成双。 如此的情景到了边际,便是大漠黄沙,孤烟直升如天,苍鹰翱翔,而他们身后却还有青山叠嶂,峡谷横穿,山脚下村庄零星,溪流遍布。 这一副画从头到尾细细看完,便像是他们携手游过了这四季,见证了这花开花落,还将这人间美景皆游览了一番,这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引人遐思,像是每个场景中都蕴含着故事,杂乱之中又耐人寻味。 敖立看的如痴如醉,陷入画中久久无法回归。 耳边适时地响起了赫朗温润压低的嗓音,“如若他日有机会,万水千山,属下会带着教主同游。” 敖立怔楞住,不解地看向他,喃喃开口:“为何这般待我……” 他与这人非亲非故,也不算熟识,两人认识才短短几月,更别说还隔着下属这么一个关系。 众人皆敬畏于他,将他托到了高高在上的神坛,但是他为什么不怕?还要执意与他并肩,对他这般特殊? 这一切疑问自初遇,便如同坚硬的种子塞在心中,硌得他难受,却又逐渐生长出了枝叶,在他的心上蔓延。 赫朗收起笔,理所应当,“属下待您好是应该的。”他在每个世界上都只有一个任务对象,他理应对他上心。 敖立深思了许久,却只是摇摇头,心中是说不出的异样,或许觉得这个答案并没有让他解惑。 赫朗见他还在纠结,面上轻松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些,打量了一眼他的手和露出的肌肤,上面有一些不明显的伤痕,看起来年代已久并且无法痊愈。 他微微靠近敖立的跟前,语气带着一丝怜惜。 “因为,教主……似乎很寂寞。” 作者有话要说:  耳朵一向习惯节日写番外,但是这次还是不虐狗了,大家七夕愉快~~大家是单身还是已经脱团了的啊~? ☆、内在 便是因为觉得敖立身上有着不似寻常人的孤寂, 所以时刻陪伴着他的自己,才会忍不住想要为他带去些乐趣。 赫朗的这个答案让敖立的心弦“嗡”地一响,大脑也随之混乱。 对上那双眼睛,他有了一分潸然泪下的冲动,像是坚实而无人所及的壁垒被用力击碎,令他忽的有一丝怅然,然而这份看破却又转瞬化为愤怒。 他高高在上, 身为一教之主,外界对他犹如谈虎色变,他也在众人的崇拜之下自诩为天之骄子, 又怎么会需要这个弱小的人的同情?! 敖立沉下气,语气带着一丝恶劣,“你于本座,不过是蝼蚁, 难道你还妄想施舍同情于本座?” 赫朗始终不说话,纵容着他, 任他发完这一通脾气。 这副温和又包容他的模样,却让敖立咬紧了下唇,忽的有种抓狂的感觉,像是有人触及到了他的领地, 他便要粗鲁地将对方一一赶走。 但是,他为什么不走?! 一瞬间,敖立身后魔气大盛,往赫朗一方拍出一掌, 又下意识地往回收,只留下一股掌风击去。 赫朗也没有躲,硬生生地受了下来。 即便他已经动用真气护体,可是敖立的一掌霸道无比,这掌风怕是连武林高手都无法完全抵住,他又如何能承受得住,只好是连连后退,被这掌波却硬撑着单膝跪地,以让自己不至于跪下。 望着那人的面色煞白,两片薄薄的嘴唇血色极淡,嘴边也溢出血丝。 敖立见了他嘴角的那抹红,怔楞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慌神,无力地轻骂道:“你不会躲开吗?世上如何会有你这般蠢笨之人……” 他的语气变了不少,可惜赫朗此时无法说话,只能运用着真气尽自己的能力修复。 他久久单膝跪在地上,敖立始终忍不住,还是慢慢地踱步到他跟前,像是试探一样,小心翼翼地对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一股浩然的真气由上落下,笼罩了赫朗的身体,瞬间将他胸口的郁气与疼痛抚平。 敖立为他输送了真气之后,便后退到了自己安心的位置。 赫朗的面色也终于恢复如常,尽管他的嘴唇依旧泛白,但是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意。 “教主一次次忍耐属下的逾越,您若是当真不喜,大可以直接杀了属下……但是您没有。” 敖立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撩拨,挑战下限,要是平常人,早就一掌将他拍死了,但是他却将赫朗留着这么久。 这句话让敖立也思考起来,为什么他不杀了他呢?为什么会不想,或是不舍呢? 此时的他已经安静下来,却是不肯与赫朗直视,兀自摸索自己的心思。 在半晌过后,敖立总算是回答了赫朗的问题。 “因为他人畏惧于本座。” 而你,是不同的。他在心中补充道。 赫朗大概已经知道了他余下未道之言,压下要升腾起的笑意,却依旧装作没听清的模样,“教主,您说什么?” 敖立瞪了他一眼,手指紧了紧衣袖。 接着,赫朗又被一股掌风轰出了门外 只是这次敖立的力道掌握的极好,将他稳稳当当送到了地面上,毫发无损。 赫朗勾唇一笑,拂去衣袖上的轻尘,悠悠回了屋子。 …… 这天,平岭山上不大太平,赫朗隔着老远便听见了一下下轰隆的响声以及隐隐约约的咒骂声,没过半盏茶时间,便有弟子匆匆传上教务。 原来是以玄空剑派为首的几个帮派聚齐,自诩为名门正派来铲除魔教来了。 赫朗恍然大悟,回忆起自己初到世界时的那天,那些人就是在商量此行。 原以为这样的要事会需要敖立这个教主出面,但是见弟子们神色如常,继续禀告,左护法已经领着几个堂主前去解决了,他们还准备了能够将对方大伤的绝妙暗器,无须惊扰教主。 既然左护法已经出面了,那他这个右护法是不是也该有所行动?只是他原本也是白道那边的,他还赞同了任伯中说攻打魔教的说法,现在真是有种世事无常的脸疼感。 他的心中千回百转,却被敖立看出所想,立即叫停。 “你不许去,待在本座身边,时时刻刻。” 也是……教主身边没有佣人伺候着怎么行,赫朗无奈地叹气。待弟子离去,殿中只剩两人,赫朗斟酌着开口。 “虽说白道之人进犯我教,但是下手太狠,未免有些残忍?” “残忍?”敖立终于开口,反问了一句,“难道这个世界不残忍吗?” 他摇摇头,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慵懒地靠在软椅,任底下的人自行解决。 赫朗细心地给他垫了一个软枕在肘下,小心翼翼地开口,“虽然教主并无意行恶,但是手下之人不乏嗜血暴徒,日子长了,所以我教才被称为魔教——” 他记得混元原本不是以魔教自称的,但是教风自由无束缚,便多了不少不守教规的恶徒,又被白道所诟病,成为了天下恶人聚集之处,才变成今日模样。 敖立似乎对此也完全不上心,阖眼休养,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一切凶恶,残暴,皆是他们所为,即使被唾弃,仇恨,也皆是他们咎由自取,这是他们的选择……但是本座无权干扰他们的人生。” 看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的确有着何事都不上心的洒脱,赫朗不知该作何表情,只好在他身旁坐下。 “如此,属下只好再多言一句,山下的村庄失踪了不少童男童女,无数户人家为此伤心欲绝,而白道之人皆道这是教主所为,然后以此为由,召集大帮人马,屡次上前攻打魔教——” 未等赫朗道尽,敖立就立即否认,“没有。” 赫朗楞了一下,也绝对没有怀疑敖立话中的真实性,因为撒谎这种行径,他没必要做也不屑做。 虽然敖立不管事,但是教中之人所为,事无巨细,皆会有弟子前来汇报。 见赫朗思量了如此之久也没说话,敖立翻身,继续合上眼睛,“我是穷凶极恶之徒,你不信也——” “我信。”赫朗回道。 敖立转头,微微抬眼,撞进他一双翦水秋瞳之中。 赫朗点头,加以肯定。 他日夜关注着敖立,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否用什么童男童女来修炼。 这人无聊至极,每日待在殿中看画看书,最近无聊得开始盯起他的兔子发呆,除这些之外,什么都不会干。 要他相信他用什么幼童精血修炼,的确毫无证据…… 赫朗的心一下松了不少,看来他还不是那么不可理喻,无法回头的罪人。 但是敖立这闷油瓶般的性格,竟然也会和他说这些,这是否证明,他已经一点点对他交付了信任? 赫朗的眼中带着不明显的笑意,问道:“教主是否觉得在下是可信之人?” 敖立的身子明显地僵硬了一瞬,然后睁开眼瞥了他一下,矢口否认。 赫朗不再逗他,趁他现在肯和他讲话,便立即趁热打铁,“如若不是这般,教主的魔功如何修炼?” 敖立面上满是浑然天成的傲气,“本教主自是天资了得。” 也对,敖立是几百年难遇的混元魔体,天生便是体质不同,最适合修炼魔功,所以才自然而然地走上了这条路。 那失踪童男童女何处而去了?赫朗一下子便想到了这个问题。 以前外界皆传这是混元魔教所为,可是敖立这个教主头子都否认了,看来这些恶事另有隐情,只是混元魔教一直处在百口莫辩的一方,怕是被随意被泼污水甩锅之后解释也无人理会。 赫朗担忧地说了不少,敖立倒是理直气壮。 “我教从来不屑与他人争执什么。” 赫朗扶额,不知怎么劝说这任性洒脱的教主。 就是因为他们这般无所谓,坐实了这恶名,所以才会被传的臭名昭著……要将教主拖回正途,赫朗倍感压力。 虽然敖立还是一副冥顽不灵的模样,但是赫朗也由最初的无望而找到了一丝希望。 既然这许许多多的恶事,都并非他所为,有了真相的支撑,他便有了理由为敖立正名,况且这个人身上也有更多的未知等着他去发现,他对他心存期待。 最首先让他好奇的,便是他每日都会看画集这一个习惯。 如若外人知道,混元魔教的头子竟是每天看书赏画的文人性子,便真是要让人惊掉了下巴。 赫朗初次问及时,他并没有回答,但是久而久之,赫朗也大概了解了。 敖立似乎对外面的世界有种不明显的向往,或许是长久窝在这山,他对人间很多东西一无所知,只能通过话本以及弟子们送过来的画上窥得几分。 赫朗好奇道:“教主从未想过到外面去,真切地领略一番人间美景吗?” “……”敖立无言,把面前的画卷推开,心知他这般模样不大正常,终于被这人看出不对劲了。 他久久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教主不是大坏蛋╭(╯^╰)╮是小可爱。 ☆、下山 敖立自小便被父亲送到深山中, 看着混元教筑起,从此便被它圈住了半辈子。 因为体质与父亲严厉的管教,他足不出户,连这平岭山上也不甚了解,等他长大之后,又成了人人喊打的魔头,对于外界, 他渴望却又畏惧,只觉得自己是最突兀的异类…… 敖立的表情几经变化,最后颇为头疼地扶额, 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气息也逐渐紊乱起来。 赫朗应该选择退开,这才是最为安全的。 可是他低着头,沉思了许久之后, 上前展开了空白的画卷。 敖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赫朗却自顾自地开始作画。 他从威严阴森的宫闱高筑画起, 远处是金碧辉煌的正殿,与近处大雪纷飞的清幽小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跟前深雪上的点点血迹,也引人遐思, 似乎埋藏着什么哀伤的故事。 这道宫闱在纸上蔓延,仍是深宫之中,气氛却不大相同,一改阴郁, 正殿内外跪满了文武百官,显然是在进行最尊贵的登基大典。 由这而出的宫门之外还有卖糖葫芦的小贩与做木工的手艺人,这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之后,却是惊人的是漫天火光。 看到此处,敖立微微眯眼,想不出为何会是如此。 但是在大火涅槃过后,接着的风景更是让他诧异。 这里高楼筑起,直入天际,遍地是带多个轮子的交通工具,乘坐的人数不一,街上行人装束怪异,女子身着紧身衣裙,男子脖上系着布带,两道旁是各色商店,花花绿绿,巨大的屏幕让人眼花缭乱。 这是一个敖立从未听闻过的世界,画上的一切都是崭新而奇异,让他怀疑这是真实存在还是赫朗的臆想。 再接着,赫朗的画笔一转,便勾勒出了一副繁华人间,侠客四行,快意恩仇的江湖景象,北斗峰相对的平岭山上,隐约可见的建筑熟悉无比,便是混元教的高塔之一。 一幅画到此之后便是一片空白,赫朗与敖立都停下,相视了一眼。 敖立迅速垂眼,再次扫过画上的风景,似乎在进行一场身临其境的奇妙之旅。 “属下曾经也是足不出户,最多只能看看院前的花开花落,便寂然过了十年……”赫朗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升起淡淡的感慨。 “那这些乃是虚幻——?”敖立来了兴趣。 “是也不是,属下无从得知——但,皆是奇遇。”赫朗微笑,似乎并不深思这些,也不为此烦恼。 这一个个世界下来,赫朗经历了许多让他郁闷的事情,但是回首,竟然发现自己脑中留下了如此之多的风景,还有一个个此时现在看来不可思议的事件和人,一时间充实无比,颇感欣慰。 “属下只是想告诉教主,世间有万般精彩,还需您敞开心扉,心甘情愿去接纳。” 赫朗猜想,敖立这般封闭自己,也是他阴郁性格形成的原因之一,如果能让他多领略一些人间风情,正常的人际关系,或许他就能改变观念,也从这个刻板的形象中脱离出来。 敖立微微动容,盯着未干的水迹,手指微动,想要去摸一摸画中人的脸庞。 他此时的眉间舒坦,眼中也多了一分平和,见他似乎心情不错,赫朗也有了勇气,向他申请一次下山的机会。 教中弟子只要上报行踪,就不限制行动,但他身为护法,需要教主的特别批准才能够离教。 听到他的请求,赫朗的身子一僵,身后的魔气再次翻涌起来。 他一脸阴沉,一伸手便轻而易举钳住了赫朗的脖子,脑子也混乱一片,声音沙哑,“你要走……?” 敖立面色不佳,微微垂眼,想着,是不是他这副样子太像怪物了,所以他终于厌恶和自己闷在魔教里,想要离开了。 赫朗被他这不经意的一掐,一时喘不上气,只好猛地摇头。 “属下、下山采购画具。” 他痛苦的声音让敖立一惊,里面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把他放下,像是愧对着他一样,犹豫了几瞬,背过身子,答道:“让杂务弟子去。” “他们不知属下需要何样的画具与颜料。” 敖立顿了顿,不知道这些是否有区别,也犹豫了起来,最后还是松口了,“就一天。” 第二天赫朗要走的时,顺便和他禀报了一声,说今晚再回来。 敖立熟若无睹,只是赫朗转身时听到他极其不爽地哼了一声。 ………… 为了安全起见,赫朗是乔装过后才下山的。 他首先打听了一番近日武林之中的大小事,庆幸的是,白道这边追杀他的风头已经过了。 而现在,备受瞩目的是玄空剑派连同几个门派进攻混元魔教的事情,而他们大败的消息也成为了众人讨论的话题。 除此之外,赫朗还特地去打听了另一件事情,据说是幼儿失踪的数量更多了。 在担忧之下,他也无心去购买画具,便来到了幼童失踪最多的乡镇。 在路途上,他便发现了不少异常。 如若是去往平岭山,是有多条路线的,但是去往混元教的位置却是只有一条路线,而这些发生过幼童失踪案的地方便都恰好途径混元教中。 这也不得不让人将这一切都怪罪在魔教中人身上。 这些村庄离混元教的确不远,但是在赫朗询问了几家农户之后,便有了另一个猜想。 从他们口中,赫朗得知,因为能够更好的作战,玄空剑派每天都会有固定的人过来侦查平岭山的地形,而他们每次前往,都会为这些乡镇的人带来一些礼物,一边补偿着他们,一边痛骂魔教所做的恶事,先入为主地便将这些事情套在了教中之人身上。 在见识了任伯中的阴谋诡计之后,赫朗也不得不多想,这些幼童失踪的事情或许与玄空剑派的任伯中有关。 如若他们以维护正义然后前来侦查地形为名,实则是伺机绑架了幼童呢?他犹记得任伯中想得到敖立便是吸取他的功力,那谁能得知他是否不想要这些幼童的至纯精血呢。 而且魔教之外的戒备森严,终日有人造的雾气笼罩,并非那么容易便可以看透的,如有人真的靠近侦查,守关的弟子定有察觉。 这些淳朴的农家深深相信着玄空剑派的人,认为他们会帮自己铲除魔教,对他们毫无戒备心,他们要无声无息地做起这件事来,也并不困难。 玄空剑派虽自诩正义之辈,每年新招的弟子也是热血方刚的年轻人,胸怀大志,但是任伯中老奸巨猾,如若他有心指使,粉饰太平,造出令人义愤填膺的理由,这些弟子便能不明事理地为他所用。 他不厌其烦地询问了来村子中的弟子长相,他虽然并非每一个都认识,但是听到带头的男子是如何模样时,他瞬间便联想到了与任伯中狼狈为奸的弟子伏一飞。 赫朗就此别过,心中暗暗惊叹,没想到调查到了这么多东西,也算不虚此行。 可是一抬头,天色已暗,他只好匆匆回到了中心的镇上,采购了画具。但是平岭山上天黑了便有天然的瘴气笼罩,教中也会有人出来下陷阱与毒雾,实在不适合回去,赫朗只好先找了一间客栈休息一晚。 翌日,赫朗赶回去时,途径市集,又特地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打算回去讨欢心而用。 回到殿中时,敖立坐在以往的位置,翻着他以前画的画,只是左右两侧立着左护法,与一位身姿婀娜的红衣女子。 这女子看着眼生,赫朗猜测她兴许是新来的,但是又见她姿态松弛,靠着敖立的距离非常近 ,有意无意地露出与他亲昵的模样,似乎又是教中前辈。 左护法看见他回来了还一副愣神的呆傻模样,立马上去以前辈的身份管教了他一番,“你可知错!身为护法竟不守时归来,也不懂细心安排教务,昨日竟让教主无人伺候!” 敖立抬眼看了两人一眼,又收回视线,打算放手不管。不守职责待在他身边,这人的确该骂。 左护法说完,又赞赏地看了一眼那红衣女子,还是这位美姬识时务,懂办事。 女子得了他的赞赏,心下一喜,掩面笑起来,媚眼如丝,笑声绵绵,腕上的银铃微晃,发出清脆好听的响声,的确是个气质浑然天成的尤物。 见赫朗被数落得差不多了,敖立才开口,反问道:“你还知道回来?”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人是如何说只去一天的。 左护法以为教主这是生气了,便要替他教训赫朗,“就是!惹怒了教主!你该当何罪!” 敖立啧了一声,嫌他多管闲事,也不想让赫朗被别人看了笑话去,便不耐烦地将左护法和红衣女子都遣散。 左护法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和不甘不愿的美姬一同退下了。 赫朗见势,立马站到他身边,顺带承认错误,“属下知错。” 作者有话要说:  朗朗对上大魔王就变得软哒哒~ 貌似除了一部分大学党大家都开学了…?祝你们学业顺利,有空记得来看看孤寡耳朵。 ☆、着迷 赫朗态度良好, 那番低眉垂眼的温顺模样让敖立的脸色好了一些,但嘴上还是不忘告诫:“你要是下次在这般,这护法也不用当了,自然会有人接替你位置。” 他意有所指,无非就是方才站在他那个位置的红衣女子。 那是左护法临时找来伺候他的,短短几个时辰内又是斟茶又是倒水,嘘寒问暖的, 时不时献上娇艳的笑容,要是面前这人也能像她那般主动讨好他,他也不会生这半天闷气。 赫朗不以为然, 连连称是,将刚买的物什放在一旁,然后泡了一壶清茶给他降火气,不经意地小小揶揄一番, “可属下觉着教主或许更喜欢与我待在一块呢。” 方才的女子虽然甚美,但是看敖立却兴致缺缺。 要知道他在一旁时, 敖立是无聊的经文都能看得津津有味的怪性子。 敖立被他看破,威严一时扫地,也故意冷眼以待:“本座身边美女如云,其中也不乏文武双全之辈, 你又怎知本座非你不可?你不过是男子之身在一旁服侍,又如何有温香软玉在怀来得诱人?” 赫朗被如此打击,摸了摸鼻子,立马否认, 况且他这番话中的用词暧昧,赫朗脸色微变,“属下绝无高攀之意,况且在下已有心仪之人,万万不敢对教主有其他心思。” 原以为这般说辞,敖立会冷哼一声然后不再追究。 可他的反应却不小,刚刚平息下的怒火又有升腾起来的痕迹。 敖立试图压制自己这股无名怒火,不表露出来,可是体内自发运起的内功竟是让掌下的木桌竟瞬间碎裂。 他忍无可忍,哑着声音问道:“是谁。” 谁……?赫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莫非敖立指的是心仪之人?他方才不知为何就乱诌了一句,怎么敖立就这么敏锐地注意到这句话上来了。 “承蒙教主关心,可这是属下的私事,恕属下——” 敖立没心思听他的解释,一道劲风划过,眨眼间便闪到了赫朗身前,轻松地揪起了他的领子,虽是平淡以往的双眼,却又闪着凶狠的光芒。 “你说不说?” 他也不知道这股强烈的陌生情绪从何而来,只是想到这人的心仪之人,他就胸口气闷,不禁想对方是何种相貌,身材,学识,武功,为何能得到他的青睐?而那人现在身处何处?是否已经已经与他交好? 这些问题冲得他大脑发昏,又完全不想再深思,只升起一股无力的愤怒与毁灭的欲,望。 赫朗知晓这人脾性古怪,怕自己多言会惹他气上加气,只好垂下眼睛,不与他直视,等着他自行消气。 过了许久,敖立深呼了一口气,才勉强将心中的魔念平息。 将赫朗放下,他愧疚地注视着面前之人,因为这人一直低着头,所以显得他的眉眼间有一分柔弱之意,纤长的睫毛在他的注视下颤抖了一下,似乎也在他心尖上扫了扫。 敖立立刻松开揪着他领子的动作,声音始终不知不觉轻了一些,“你最好现在断了对你那心、仪、之、人的心思……不,是任何人。本教不允许教徒沾染情爱,儿女私情终会乱了大事。” 赫朗没话说,只得顺从地应下,从包裹中拿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给敖立解闷,算哄他开心。 敖立见他一副费尽心思讨好自己的模样,心下松了一分,也就提起兴致听他讲解。 可有些玩具的确是稚童才会感兴趣的,比如面前这拨浪鼓……敖立不想拂了赫朗的心意,也只好耐着性子拨弄了几下,才迟疑地开口:“你喜欢?” 赫朗也愣住了,一脸为难,语气微弱,“属下以为教主喜欢。” 他看敖立摇这拨浪鼓许久,以为他真心喜欢,也就不敢开口告诉他,这是他无意买错的。 “……本座又想把你轰出去了。” “咳咳。”赫朗握拳抵在唇边,忍住发自肺腑的笑意,“属下自行离开,不碍教主的眼。” 他的笑眼弯弯,眼底有如星河围绕,这罕见的风情迷得敖立怔愣了一刻,终是记得在他离开前命令道:“你,搬来本座的殿里。” 这个命令让赫朗有些诧异。 敖立理直气壮,半躺着拿起拨浪鼓晃了晃,发出清脆的鼓声,“你在擂台上说的……守护本座,诸如此类的……那便给你一个时时刻刻守护的机会。”他说的平淡,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气萦绕眉间,语气慷慨得像是他这个魔头终于也会大发慈悲。 赫朗微怔,注意到了别的,“原来教主看了属下的擂台赛?还记得如此之清楚?” “……与你无关,滚。” 敖立瞪了他一眼,待他出门后才别过脸,揉了揉发热的耳根。 这人虽然武艺不精,但还是实在太危险了。 …… 赫朗搬去敖立的寝殿时,敖立的房间已经熄灯了,门外罕见的没有掌灯弟子守着,他猜想敖立是睡了,便也沐浴了一番,便立即歇下了。 由于不熟悉这新的院子,他自然也没有发现,偏门没有关上,沐浴时景象能被另一处窥视。 待到院内毫无动静时,敖立才如同鬼魅一般闪身出现,来到赫朗床前,揉了揉带着腥意的鼻子。 他只是压抑不住好奇心来看了一眼,没想到便撞见了他沐浴的景象,他也如同被点乐穴一般,卑鄙地在暗处目睹了过程,如此这般还不够,还跟来了他的榻前。 敖立一面唾弃自己的举止,又愣是坐在这人床边盯着他看了半个时辰。 可这半个时辰,他依旧是心烦意乱,像是他第一次修炼魔功,几乎要走火入魔时的烦躁感,五感紊乱,气息乱窜,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面前这个手无寸铁,脆弱得能够被他直接掐死的人。 敖立双瞳微竖,将手缓缓伸在他的脖颈前。 他想直接解决了这人,如此,他烦恼的源泉便会尽数消失,重新变回大家口中高高在上,无情无欲的魔教尊上,便不会为这人描述的风景而心神向往,不会被他三言两语便全数信服,也不会为他说的什么心仪之人烦恼。 他是从未会料想到这人会对他造成这些影响的,当他惊觉时,已经是现在这般模样。 被父亲以兵人的标准管束的十几年来,他早已将自己蜷缩成了刺猬的模样,如若有人试图让他敞开心扉,他便故意地会将对方扎伤,肆意展现自己暴躁,令人生厌的一面,好逼迫他快快走开。 可心底又冒出另一股更深刻的欲,不断地倾诉着他的不舍,脑中也像是走马观花一般闪过他的每一幅画,他说过的每一处美景,还有他的一笑一颦,还有方才活色生香的一幕,纤腰窄臀,令他满眼只剩下他美好的身躯。 重重的叹息响起,敖立收回了手,僵硬地做着从未做过的动作,为他拉好被子。 他虽已不是少年,却在此时才体会到那么一丝情窦初开的少年烦恼,原来会是这般,不上不下,让人心痒,心一时愉悦得溢满了轻松,一时却又满肚惆怅,让他像是中了诡毒,无从解起。 敖立一直都没有过多表情,此时夜深人静,对着这罪魁祸首,他也不禁露出为难的表情。 “虽然当初是你执意靠近,可是你知道吗?如若你再不离开的话……便,再也无路可退了,本座不许了。” 已经沉睡的人无法察觉他的气息波动,也更是无从回答起。 …… 赫朗这刚搬来的第一晚便休息的不太好,困倦地出门,却又遇到了不少指指点点,远远在练武场看到葛堂主,他也没和自己打招呼,只是露出一个奇异的眼神,对他点了点头。 恰遇鬼医,他抱着一个大竹筛晒药,看到赫朗便立马凑了上来,说的尽是一些笼络之话,让赫朗摸不着头脑。 “嗨!你这还不知道呐?”鬼医一拍大腿,放下药筛与他细说。 原来是他搬到教主寝殿偏院的消息传遍了教中上下,大家今日正纷纷称赞他手段了得。 就连在教中多年的左护法,也没这么高的待遇,近日更是连连出任务,连教主身旁都近不了。 想来赫朗来这教中不到半年时光,便从逃亡之人变成了低阶弟子,又一路直升到全教最瞩目的右护法之位,实乃羡煞旁人,如若说是单凭武艺,是绝无可能的,必定是另有手段。 赫朗听得虚汗直冒,连连摇头澄清。 他倒也不担心会有人来找麻烦,大不了一直跟着敖立便是了,还有谁敢在他眼皮下动手胡闹不成。 此时他最关注的还是他前日下山一事,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还未来得及找机会细细查清他之前的猜测,教中便突起了异变。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好多剧情,突然慌张,每次都想说几万字写完一个故事,但是耳朵就是好喜欢写慢吞吞相处的过程啊,现在已经是我跳了节奏加速的了,要是稍微不hold住,这本书就是编辑说的八十万字的节奏【跪】我果然不适合写快穿【抹泪】 ☆、内鬼 这天, 教内的弟子四处奔走,一派混乱。 赫朗也得知了,玄空剑派越挫越勇,竟是还未放弃进攻,而这次,直接攻到了教门外,还好葛堂主祭出了武器, 以一敌百,这才将他们解决,并且最后还身负重伤。 即便如此, 玄空剑派此次进攻也在全教都发生了不小的影响,即使是赫朗来的不久,也知道其中原由。 混元教久处于山中,数十年无外人能进, 便是因为这平岭山地势险峻,先人依照这得天独厚的地势筑造了这些教中的建筑与地洞, 他们的具体位置也从鲜少有外人能够摸清,只要守住了这座山,便能守住混元。 而山上多的是暗器与需要教中信物才可通过的山关,可玄空剑派竟然能攻打到教门前, 说明他们已经摸到了具体的位置,如若没有内奸串通,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在这个时刻,人人自危, 底下无数弟子沉不住气而纷纷众说纷纭,猜测着谁是那个内鬼,几个堂主只好请敖立站出来,与全教一齐开会。 最先发言的便是之前在擂台上败于赫朗的长发绺,他虽然一战落败,但身为高阶弟子,他依旧在弟子中颇有威望,他最先站出来,义愤填膺地将在场所有人打量一番,将目光停在了赫朗的身上,然后高声说出了自己的高见。 “在下倒是有猜疑之人!相信教中的弟兄们也心中自有衡量,这内鬼不是新来的右护法还能有谁?!这小子日日在教主身旁,蛊惑——”至此,他顿了顿,再怎么敢言也不好当着教主的面说这些,只好话锋一转,继续陈列他的疑点。 “卓舒朗在入教前原本便是白道一方,经在下调查,还参加过北斗峰上的商讨除魔大会!而且就在上月,守关弟子也说他有下山的记录!这必定是给外人传讯!” 他的语气果断,看着陷入深思的众人,反问道:“他能短短几月便打入咱们魔教,本来已是奇迹,而且本教数十年皆无人能破门口迷阵,怎的他一来,本教就遭遇了这些事情?难道不是最为可疑之人吗?!” 他的话句句在理,令人信服。 原本这人便是大家所猜疑的对象,这下被邬正当众说出,也是纷纷赞同,甚至当场传出了磨刀的霍霍声,像是要让他当场了断。 “闭嘴,教主自有定夺!”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原来是忍无可忍的葛如兰,那人是她带回来的,她自己心里有数,邬正这么说,不也让她面上无光吗。 邬正不慌不忙,故意道:“在下还记得魔姬大人在卓舒朗入教时便和他有诸多交集,说不定是他的姘头也是共犯呢!” 在葛如兰身旁的高大男子拉下了脸,粗声喝道:“不过是弟子身份,管好你的嘴巴。” 他是齐钧,也是堂主之一,说话分量自然不同,邬正只好怯怯闭上嘴,但是面上依旧一派不服,和其余弟子一起喊着要教主做决定,将这人直接了断,以绝后患。 赫朗心中咯噔了一声,僵硬地看向一直坐在高位上不说话的男人。 他始终这么听着看着,眼中漠不关心,即便是教中发生了突变,他还是这般镇定。 虽然如此,赫朗也是听闻过的,敖立一向最讨厌教中起乱,如若有人闹事,便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地将他们全部送去刑堂,让堂主先将他们教训老实。 赫朗不知不觉地缩了缩脖子,邬正说的的确不错,此时的确是他嫌疑最大,所以他现在才会这般凌乱,想着要如何让自己从这件麻烦事中脱身。 教徒的呼声齐天,要求敖立做定夺,可他却只是淡淡瞥了赫朗一眼,便回了个“不是他。” 虽说他的语气一派淡然,但是也不难发现其中的坚定。 赫朗有些诧异于他的无条件信任,心中有一丝触动,也在瞬间安心了下来。 只是敖立的这句话显然不能服众,底下虽然对他敬畏,但也不禁哄乱成一片,左护法见势不对,也苦口婆心地上前劝阻:“教主,纵使您不爱听,属下也要斗胆相劝!右护法身上疑点重重,您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敖立把玩着赫朗带回来的文玩核桃,听着左护法说话,也没有反驳,只是等他说完之后,意味深长地抬眼看向他,左护法被这一时释放出来的气压震住,久久无言,暗暗地捏紧了拳头,面有不甘。 连左护法的劝说都不管用,底下也逐渐收了声。 敖立不欲再多停留,直起身子脚尖微动,便使了轻功腾空而起,直接回去休息,当然他也没忘了把赫朗带走。 只是赫朗被揪着衣领在空中以惊人的速度移动时,他才隐约想起了瓜兔经常说的“带你飞”,只是他也是会些许轻功,二话不说就提着他的领子飞起来未免太过让他颜面扫地。 直到在寝殿门前,敖立才把人放下,悠悠然地走回内殿,似乎等着赫朗跟上来。 赫朗也如他所愿,迈步跟了上去,问出了在心中的疑惑,那便是为何信任他,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丝怀疑他? 敖立的长衣逶迤在地上,便直接褪去了外衣,躺在床上闭目养息,对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半晌才回答他的问题,“你太弱了……不成火候,谅你也没有那个狗胆。” “……”赫朗不说话,有一丝被贬低的郁闷,这人怎能如此直白呢,他也是堂堂男子汉,习武也略有小成,难道就当真那么不堪吗。 “看来属下的确不适合担任右护法一职。”他摇头自嘲道。 他在这个世界刚脱离初来乍到,这一身武艺也是占了原身的便宜,虽然也勉强算高手行列,但与土生土长,潜心习武数十年之人还是无法相比,也怪不得共事的左护法一直瞧不起他。 似乎已经休息了的敖立突然睁开眼睛,瞥向他的一眼带着一分锐利,质问道:“你后悔了?” 他平静的心湖又无端搅出一丝波纹,微微恼怒,这人在擂台上面打得这么努力,还说什么要守护他的话,难不成都是做样子。 赫朗纵容怎么迟钝,也不会察觉不到面前之人身上燃起的小火苗,要是他不谨言慎行,这一丝小火苗或许就要燃成熊熊大火了。 “属下从不后悔,能成为您的右护法是无上荣耀。” 赫朗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这句话,在内心稍稍唾弃了一番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识时务,随口就是奉承人的好话。 但是显然,敖立还是吃这套的。 他消了气,便开始嫌弃赫朗多话,老是扰乱他的心情,便命令了一句“躺下。”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赫朗消化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教主这是让他陪他一起休息?他一向是安静的性子,难道还真的像他说的那般多话吗,逼得教主的行为举止都怪异了几分。 赫朗陷入了自我怀疑,轻轻摇头,“属下自行退下,不打扰您的休息。” “烦死了,你要忤逆本座吗?”再次燃起的火苗让赫朗后背一绷,立马靠近他跟前,在这张巨大宽敞的床榻一角躺下,小心翼翼地不敢触碰到敖立的一丝衣角,生怕他又惹得他发怒。 虽然赫朗身为右护法已经足够兢兢业业,每时每刻绷着神经不惹敖立生气,但是显然他的用功都发挥了相反的效果。 他的这番姿态像是十分不想触碰到这人一般,敖立气急,干脆眼不见为净,又是一掌将赫朗轰出了门外。 …… 就在这种还算轻松的气氛之中,两人的个性不断地磨合,在长久的相处下逐渐变得有了默契,赫朗习惯了被教主日常轰出来的情况,敖立也习惯了每天从赫朗身上找乐子。 可内鬼一事却是一点也没平息,因为敖立对赫朗的信任,让真正的内鬼没了替罪的对象,只好匆匆发动着更大的阴谋。 在种种因素下,玄空剑派新一轮的进攻,终于成功了。 这天,混元教上下,身着血衣的弟子乱窜,空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兵器相接的碰撞声间杂着皮肉破裂的声音,以及孩儿的啼哭,女眷的尖叫。 世人皆道教中尽是恶人,却没人想到这教中也居住着他们的家眷孩童,他们进来一通攻打,打着该除尽恶人的名义烧杀抢掠,也与他们唾弃的行为也毫无区别。 进攻的人马来势汹涌,并且不仅是从外而攻进内部,而是同时内外接应一般地发起了这场屠教活动,所以速度才会快的让人咋舌,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赫朗最先发现异常,便出了屋子查看情况,没有一开始便惊动敖立这尊大佛。 只是他踏着轻功来到中央的练武场,便看见了久违的面孔。 任伯中与伏一飞这对师徒打的头阵,最先攻到了中央,满面的意气风发,脚下躺着数十名低阶弟子的尸体,他们这般放肆,按理说必定会有教中的高手上前制服的,可是他们却不见踪影。 倒下的人数太多,赫朗细看,竟然还发现了葛堂主,旁边也有面色苍白嘴角溢血的葛如兰。 难道玄空剑派的实力当真在短短时间内变得如此强劲,连教中的前辈都被击败了无力还手?! 赫朗连连摇头,觉得一切都乱了套,而当他看到这对师徒身后不疾不徐踏步而来的人时,双瞳微扩,意识到了事情开始朝他未尝意料到的方向发展。 作者有话要说:  上学的宝宝们加油!耳朵现在认真学习之后才发现好累…orz一天到晚都是困倦的,今晚还被班主任怀疑是失恋了… ☆、逃亡 这场判教如同潮水般涌来得迅速, 敖立感受到身边突变的气息时,便立即紧跟赫朗其后,也来到了中央的练武场。 赫朗呆立着看着眼前的一幕,面对着如此血腥的场景,十分不适应,更何况这倒下的还有不少熟悉的弟子,各种不忍与伤感涌上, 他几欲作呕,沉浸在不可思议中无法自拔。 敖立从身后靠近,到了他的身前, 为他挡去这片光景。双目中浮现出一丝愤怒,注视着面前的熟人。 而真正的内鬼也已然显而易见,便是一直待在他身边的左护法。 敖立平复了心情,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是他的话,那一切便好解释了, 早在之前玄空剑派攻打上来时,积极上前处理的便是左护法,并且他位高权重,要吩咐些手下的弟子也不在话下。 但是敖立的魔功盖世, 怕是整个玄空剑派也不能与他匹敌,左护法为人谨慎,怎敢贸然动手?是已经认为他们几人已经有实力与敖立一战? 对上左护法胸有成竹的狞笑,赫朗心头一重, 意识到他的阴谋不止于此。 果然,当敖立运气之时,面色突然不对,甚至微微弯下了腰,丹田之气凝滞,无法施出一分功力。 赫朗咬了咬牙,心知这下情况糟糕,连忙上去扶住敖立,询问着他的情况。 左护法哼笑一声,“教主大人还是省点力气吧,这锁功散千金难求,这次都用在您和教内几个堂主身上了,这一天之内,你们无法运气动用内功,武艺大大降低,还不是任由我们摆布?!至于你嘛……右护法大人,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看的。” 仗着敖立武功被锁,他的气焰拔高了几丈,一言一语中都带着浓浓不屑。 “这混元教中的确高手众多,可我来了教中数年光阴,早已插遍了不少棋子,一声令下便能以各种方法向他们下锁功散,少了这些高手,底下一群不成器的弟子也只是在做无用的挣扎。”左护法慢慢踱步到敖立身前,满是得意地狞笑一声,“这混元魔教,便由属下为您接手了。” 左护法伺候敖立也不少,要下药简直轻而易举,而赫朗初来乍到,除了跟葛如兰几人相处之外便成日跟在教主身旁,尚未有眼线插在他身旁,也或许是他在左护法眼中武力低微,不值一提,所以就没有中锁功散的招。 左护法一向替敖立处理教务,自然是将教中上下的情况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而敖立大多数无心于混元之上,只是继承了父亲的位子,凭借着武力登上这高位,其余一概不愿理会,所以才会如此容易被钻了空子。 面对左护法的羞辱,尽管此时敖立引以为傲的武力被彻底锁住,他还是不依靠着内力,一拳击上了他欠揍的脸上。 左护法连连后退几步,没想到他失了功力之后还敢出手,而且这拳依旧丝毫气势不减。 他恼羞成怒地啐了一声,拍掌连道了几句“好!好!” 一声令下,数十位身着各式服装掩藏在教中的弟子蹿了出来,任伯中也急于生擒敖立,挥了挥手,身后的剑派弟子也赶来,一层又一层将他们包围得密不透风。 任伯中走到中间殿门前,四处打量了一番金碧辉煌的摆设,面露不忿与贪婪,又仰天大笑,“魔教头子!你也有今天!这混元中的宝物与你的混元魔体,就由老夫收下了!” 左护法粗眉一拧,语气不善地警告他,“喂,任老头,我们可是有言在先的,混元魔体归你,可这教中所有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眼看着这两人要起争执,赫朗小小捏了一把汗,抱着敖立的腰身想要施展轻功尽快离开此地。 可未离开几丈远,身边无数的弟子便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涌了上来。 左护法不屑地转过身,不打算对任伯中退步,“哼,谅他们插翅难逃。倒是你,任老头,别不守信用!这混元教上下的宝物不许你染指半分!” 他进教数十年,早已将这里当做了自己所有,虽说联合任伯中判教,但心中总归是不满自己的东西被他人觊觎。 任伯中摸了摸胡子,打量了眼前的情况,玄空剑派此次派出了不少弟子,人数较之左护法的还要多出几成,战斗力也在他之上……他心中打着算盘,让左护法的面色也是越来越阴沉。 而赫朗一处,被无数柄长剑包围着,近在咫尺的危险让他手足无措,只能艰难地反抗着,举步难行。 敖立自小便是天赋异禀,习武速度神速,所以也从未如同现在这般体会过失去了内力的感觉,一时间整个人恍惚无神,无法习惯。 可这些碍眼的弟子太多,单凭赫朗一人之力,怕是无法完全抵挡,有好几次他们的剑锋已经碰到了赫朗的外衣,再深半寸便要刺入皮肉,看得人心惊。 这种像是累赘的感觉让敖立不甘地咬了咬牙,沉着脸将赫朗一把抱在怀中护着,仅凭赤手空拳便将身旁靠近之人一拳拳击倒。 赫朗睁大眼睛,想要从他怀中挣开助他一臂之力,却又再次被他强有力的臂弯圈住。 “够了,教主,你现在没有内力……你……” 敖立此时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即使失了内力,他也不愿就此投降,甚至以这种姿态将他护在怀中,同时抵挡着数不清的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赫朗的话被迫咽了回去,只好紧紧地抱紧着他,以免让自己掉下来。 他贴着敖立的胸口,清楚地听到敖立的胸腔微微震动,低声说了句:“你这么弱,本座才不需要你保护。” 赫朗心中有着难言的滋味,恼怒与感动糅合在一起,但是却不敢动弹挣扎,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会影响到敖立的动作。 敖立的动作又快又狠,冲到他们跟前便是一个用力,将他们握着武器的手拧脱臼,或是直接以手为刃,场上一片哀鸣。 尽管如此,这持剑的数十人也不是如此便可以抵抗的,更别说他怀中还抱着一个男子,只要稍不留神,他的后背与弱点便可以轻易被攻击。 敖立闷哼了一声,背后传来久违的剧痛,原来是身后的人趁他与另一人纠缠时冲了上来,一刀一剑都深深在他背后划下了伤痕,这番厮杀之中少不了血液飞溅,敖立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却还是让怀里的人闭上了眼睛。 他不想让这个人看见自己此时狼狈的浑身是伤的模样。 尽管他已经遍体鳞伤,但是怀中却还是被他护得毫发无伤。 要说他为什么要如此保护这个人,或许也是出于本能。 他一直觉得,虽然怀中这人也是通过擂台打斗来到自己身边,可是他就是觉得,他不该看见这么血腥的东西,他也不舍得让那些污血沾染上他的白衣一分。 敖立的肩头也受了几刀,鲜血流下,滴到了赫朗的面颊上,他的心猛地一顿,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颤抖地伸手到眼前,是一手粘稠又刺眼的红色,滚烫得几乎要将他的皮肤给灼伤。 他的身子猛地晃了晃,又顽强地站直,对着赫朗骂了一句废物,可是被刀剑刺穿过几次的手掌,还是紧紧地又将他托了起来,停住步子。 周围的弟子被这浑身是血的人吓得不敢贸然靠近,纷纷拿着剑对着他,却是不敢动手。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明显的遍布全身,可任伯中要的是活人,万一他们不小心错杀了便是天大的罪过了。 赫朗的心情慌乱得无以复加,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情景,只听敖立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他一向说话都冷漠又霸道强硬,可此时却是他的语调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与虚弱,也带着浓浓的遗憾与无奈。 “你说过,陪本座去画上的地方…去看万水千山,如画江南,北国雪景,大漠黄沙,看……嗯……不过如此看来,怕是本座不能赴约了。”赫朗的眉头紧紧皱着,一刻也未松过。 一枚暗器蓦地冲着敖立的肩膀袭来,赫朗再也按捺不住,在这刹那间,微微翻身,为他挡下。 他倒吸了一口气,将这枚沾着血迹的□□拔下甩在地上,顺势从已然脱力的敖立怀中脱出,将他一把搂住,不至于让他倒下。 这些弟子虎视眈眈,多人形成的包围圈让他们压力倍增,而最上面还有两位高手,如若再这样耗下去,他们都要命丧于此。 赫朗深吸了一口气,肩膀传来疼痛,将他的神经刺激得无比清醒。 他毫不犹豫,对着前方几个围堵的人“砰砰”拍出几掌,趁他们连连后退之时,一把将敖立揽住,蹬着空中跃起,便是一顿狂奔。 身后的弟子连忙追上,任伯中与左护法也从争执中脱离出来,从后面追上。 赫朗从未觉得自己的轻功有这般好,在极度的紧张之下,他浑身冒着冷汗,双腿麻木,只知道一个劲地逃跑。 深知单论轻功而言,他无法与身后的高手匹敌,也就故意拐进了隐秘的竹林,借由层层竹叶为他掩饰半分,整片竹林因为他们的追逐而“沙沙”地响彻天际。 前方是一处斜坡,赫朗微微一顿,看到了山脚远处的村庄,趁他们没看到,便抱着敖立从山坡上一跃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好像没更新…orz 教主有保护朗朗( ˙-˙ )突然男友力max…虽然自己已经成了废柴。 ☆、大魔王变小可爱 两人从山坡上滚下, 一路上多的是杂草乱石,赫朗顾及到敖立的伤口,只好尽力地护着他的身子,避免伤口被尖石刺到,伤上加伤。 滚到山脚下时赫朗的头脑发胀,身上的刮伤擦伤也无暇理会,连忙看了看怀里的人, 已是面色发白,毫无血色地闭上了眼睛,看来是终于支持不住陷入了昏迷。 赫朗慌乱地抱着他寻着路, 终于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棚子搭成的简易茶棚,旁边的桩子上拴着一匹马。 他双眼一亮,立马运起轻功,艰难地将敖立放到了马匹上, 事态紧急,他从怀中甩出银两到茶棚的桌上, 便拉着马匆匆逃起来,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偏僻的村子。 赫朗先抱着敖立去河边换了一身血衣,扮成从山上落难失足而下的书生,然后借宿了一间善良妇人的房子。 敖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法数清, 失血过多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大限将至,面色如灰,可这村子里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赫朗只好摸了摸怀里的册子, 企图从中获得帮助。 瓜兔也是会些神通的,它原本便是神识化为的灵兽,这次逃命,它也机灵地躲到了手册里面。 “瓜兔,出来,快想些法子救他。” 瓜兔心知这时候赫朗心急如焚,也就帮忙给了他一份药材的单子,但是却没有现成的药物,赫朗无法,只好自己去找。 这单子上有十余种草药,他在村子里一间小小的药铺买到了三四种,剩下的一两种跑去了密林中寻找,还有一株,竟是跑到了悬崖上。 他有些恐高,但是为了能将人救起来,也只好施了轻功攀到崖边,历经磨难才将这些药材收集全,借了一个破旧的瓦罐来为他熬药。 待敖立服了药,赫朗才松了一口气,倒在他身旁稍作喘气,又起身将其他的药汁用来为他处理伤口。 这一趟奔波与休息下来,锁功散一天的时效也差不多到了,赫朗这才安心一分,只是寻找完吃食回来,他又发现了敖立的不对劲。 混元魔体乃真气充沛,被这么一锁,现在再重新解开,身体中充盈的真气冲出,让他的身体躁乱不安。 敖立的眉头深锁,似乎深陷梦靥,赫朗靠近他,拍了拍他的脸颊,发现一片冰凉。 瓜兔利用自己的神识窥视了一番他的梦境,犹豫地看了赫朗一眼,还是没告诉他。 赫朗也就这么提心吊胆地守了他几天,白天跟着村子里去赶集的人到镇上采购干粮与药物,晚上便为他仔细地上药包扎,检查伤口。 不负赫朗的期望,敖立终于醒了过来,但是睁开的双眼中清澈无比,如同稚子一般天真,赫朗才意识到不对劲。 “教主?” “你在和我说话吗。”敖立眨了眨眼,又好奇地打量了自己身上的伤口,伸手碰了碰,又吃痛地收回手,泪水盈盈地左右看着自己的伤口。 赫朗眼角一抽,问道:“您……您还记得您是谁吗。” 对方诚实地摇了摇头,赫朗大脑一片凌乱,头疼地告诉他:“您名为敖立,而我是您的属下,卓舒朗,别忘了。” “敖立?我记住了。”他笑了笑,拉着赫朗的手,“那你便称我为立立。” “……”赫朗迟疑了半晌才问他是否确定。 面对昔日的大魔王,这个昵称让他难以开口。 但是敖立肯定地点了点头,还配上了一个罕见的灿烂笑容。 赫朗一阵天旋地转,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完全乱套了,这一连串的刺激让他无所适从。 敖立或许是被这锁功散影响了,也或许是从山上摔下来时撞到了脑袋,此时才变成这番小儿心智的模样,赫朗无法,只好想着等风头过了带他去看大夫。 原以为他醒了之后自己会轻松的多,不过显然照料这么一个大孩子也是不易。 敖立睡了几天,此时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立马吵闹着肚子饿了。 “想吃些什么?”赫朗看他稚气的模样,忍俊不禁,拍了拍他的头顶。 “吃好吃的,吃很多很多。”他比划了一番,表示很多。 赫朗只好去村里买了一打馒头包子与两只油鸡回来。 敖立狼吞虎咽一顿,然后顿了一下,撕下一个鸡腿,递到赫朗嘴边。 “朗朗也要吃。” 赫朗怔楞了一瞬,对上他天真又包含期待的双目,微有触动,便咬了一口。 敖立满意地笑了笑,又迅速收回去,就着他咬过的鸡腿吃得津津有味。 “……” 他们借宿的房子是狭小的砖房,也只有一张小床,晚上只能挤在一起休息,可是敖立却调皮得很,非要赖到他身上,要和他玩耍,不想睡觉。 他这般乱动,赫朗生怕他身上的伤口会崩开,到时候药材又不好找,只好厉声让他乖乖睡好,不要乱碰他。 习惯了赫朗温言软语的敖立一下子怔楞住了,隐隐畏惧的同时,心底又升起一股倔强的火气,以为他在嫌弃自己,一个翻身便背对着他不再动作,像是在赌气。 赫朗叹气,也没去安慰他,见他不乱动便闭上了眼睛休息。 只是半夜,那个高大的身躯又挪到了他身边,小心地钻进了他的怀中,嘀咕了一句,“外面冷……” 赫朗心底无奈一笑,为他拉了拉这唯一的薄被,心知习惯了锦衣玉食的敖立是不会习惯这里贫苦的生活,所以打算明天就离开这里,去附近的镇上,打探一下最近的情况。 果然,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还是混元之事,有关的消息铺天盖地传着,故事的版本也众说纷纭。 幸好的是敖立向来足不出户,也鲜少有人能认出他的面容,任伯中与左护法还在争执着混元教中宝物的归属权,无暇顾及过多,所以此时还没有人追杀他们。 于是赫朗便带着敖立来到了附近的镇子上,养精蓄锐,等待东山再起之日。 在村子里过了几天苦日子,敖立一身的不爽,赫朗便带他来了客栈,开了两间房。 敖立好奇地问他还会有别的伙伴来吗,赫朗疑惑他为何所出此言,坦然答道:“这便是您歇息之处。” “不要!”敖立一口拒绝,面色严肃。 “为什么?您不用担心,属下开的是上房。”赫朗皱眉,解释了一句。 敖立再次摇了摇头,眼神微微失落,幽怨地看向他,“要和朗朗一起睡。” “教主,请自重。”赫朗摇头。 “我不是教主,我不是教主!我是你的立立。”敖立一脸委屈,哪还有昔日的半分模样。活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他的这番姿态让赫朗为难,也因为他的变化而感到无所适从,赫朗心知敖立此时已是孩童心性,他不应该同他计较,可脑中还是根深蒂固地留下了他冷漠威严的面孔,无法将他当做真正的孩子。 敖立见他犹豫,以为他是动摇了,立马乘胜追击,“以前我们都是一起睡的,为什么现在不可以?是不是有了好的房间你就嫌弃我了,不想要我了?”他气呼呼地抱着手,像是生气了,这么板着脸,倒是与以前的他有一分相像。 他的这个说法让赫朗忍俊不禁,怎么教主会这么想呢? 这流浪的生活还不知有多久,赫朗身上的银两已经不算太多,他说服着自己可以省这么一间房钱,最终还是向敖立妥协了。 客栈原本便是人多口杂之地,赫朗在大堂点菜时,便无意听闻了玄空剑派的人到了此地,说是正在试图将混元教包围起来,清除余党。 赫朗微微了然,看来任伯中与左护法算是闹掰了。 “这玄空剑派又来了,说不上是正义过头还是事儿多。”旁边的桌上有两三个侠客,互相吃菜喝酒。 赫朗一边听着,一边带着敖立上了楼,从他们口中的这个“又”字,便可知这玄空剑派经常来往此地,也不知有何所求。 安置敖立用了饭,又哄他睡下之后,赫朗便匆匆地出了门, 既然玄空剑派的人已经来了此处,便证明他们危险的可能又大了几分,所以赫朗想要尽快恢复敖立的神志,总不能再经历一番上次那般让人心有余悸的情况了。 他也在路上找过大夫,可是这小镇子上没有什么名医,敖立这种症状怕是不能医治好,而瓜兔告诉他,镇子上有一种玄藤的叶子有着奇效,如果能寻回,便可以让大夫制成药丸给敖立服用。 赫朗看了草药的位置,并不算远,路途也不崎岖,便想着快去快回,也就没有告知敖立,怕是他要跟着同去。 等经过樵夫的指引上了山,赫朗才发现这是一处荒凉的山头,离镇子不远,但还是鲜少有人踏足。 他无心思考过多,便寻了几处草药会出现的山洞,却是一无所获,眼看天色要暗了,他焦急了几分,又不死心地寻了几遍。 可赫朗身上没带火折子一类照明的工具,在光线晦暗下,也就没发现山洞中的一处塌陷。 他猝不及防,沿着洞口坠下,心中也如同灌了铅一般往下沉,连忙施出轻功往上直蹬,可这洞口却如同有着魔力一般将他吸入,瓜兔吓得在半空中扑棱了一会儿,“咻”地一声钻入了赫朗胸口处的手册中。 作者有话要说:  放飞自我中,本文失忆*2 我以为失忆之后的教主会很可爱,结果觉得很蠢【。】 ☆、不再许诺 接着, 赫朗便重重摔到一处水潭之中,还好他发现轻功无效之后立马用了内功护体,所以摔下总算没有受什么伤,但还是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片黑暗,眼冒金星。 而这周围的确也是光线昏暗,且阴凉无比, 让人毛骨悚然,赫朗起身,摩挲了一下胳膊, 浑身发凉。 虽说这洞口似乎有数丈深,洞口的阳光无法投进来,但是内部却不是完全黑暗,且洞中的石壁似乎带着萤光, 微微发亮,让他可以视物。 他心头沉重, 以为困在这里难以寻到转机,但是在他细细查看了石壁之后,便发现了上面刻着的地图状的刻线,在这简陋的路线图上, 又有些标记,赫朗略微揣测了一番,便寻到了一条通道。 在看到洞口的光线之后,赫朗便知道自己顺利寻到了出口, 并且收获了一份意外惊喜,那便是瓜兔口中提到的玄藤。 它生长在阴凉之处,通身泛着黑红的颜色,上面长出了绿意盎然的叶子,将它装饰得不那么吓人,难得遇到了这种稀有的药材,赫朗干脆截了一大段玄藤而归。 而他返回时已然旭日初升,医馆也已开张,大夫便帮他用玄藤叶子制了药,而在摘下叶子的过程中,他也发现了这玄藤有着极高的药用价值,但是他尚未摸清,只将它判断为活血补血之物。 见赫朗面色苍白,满面疲惫,他便提出了多要几两银子,便帮他做补血药丸的提议,赫朗看镇子上的人淳朴热心,也就点了点头。 服了药丸之后,赫朗果真是一阵舒畅,一想起敖立应该早就一觉睡醒了,他又立即行色匆匆地赶回客栈,担心着他是否能照料好自己,会不会乱跑。思及至此,赫朗便是额角冒汗,脚下生风地赶了回去。 不过开了门,看到那抹身影依旧还在,赫朗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带上一丝笑意,拿着据说可以刺激脑部的药丸靠近他。 察觉到赫朗的归来,敖立的背影震了震,接着便是满面怒容地转头。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变得狭长而阴鸷,面上也褪去了天真的神色,眉眼间乌云凝结,他身上的气息不大对劲,赫朗几乎都要以为他是恢复记忆了。 服药之事刻不容缓,赫朗气喘吁吁地把药和水杯递给他,安抚道:“快些用药吧?” 没像到敖立突然狠狠皱眉,挥了一袖子,像是要把他推开,嘴中高声喊道:“我讨厌你!” 赫朗护住药,面色不佳,有一丝愠怒,却又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只好耐着性子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劝他乖些吃药,待会儿与他去买糖人儿还有风筝。 敖立腾腾的气息终于在无形中消散,顺从地将药丸吞下肚,手里握着小小的杯子不停地埋怨赫朗,“我最讨厌你了,你、你竟然不要我,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这不是回来了?”赫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给了颗蜜饯他,就怕药丸是苦的。 敖立咬牙切齿,被气得浑身发抖。 他早些时候睡醒时,发现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寻不见他的身影,就像是天旋地转,世界毁灭一般。 他想跑出客栈,可是又惦记着那人千叮万嘱过不能乱跑,只好耐着性子一直等,而这漫长的等待中也少不了胡思乱想。 他是不是嫌弃自己是个累赘,不要自己了?还是他有别的小朋友了? 敖立久久不能平静下来,身心躁动,一个劲地蹭到赫朗怀里,将他压在桌子上,像是坏脾气的小兽,一边汲取他身上的气息来平复心中肆意的,想要咬他几口泄愤。 赫朗下意识地转过头躲开他过于亲密的接近,拍了拍他的脑袋,“教主放心,属下定不会在这逃亡路上舍弃您的。” 身上之人听了没有完全放心下来,反倒是觉得不对劲,难道这人同他跑完路之后就不要他了?他继续追问着以后,急切地想要知道以后他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与他日夜相伴,相依相偎。 赫朗的太阳穴发胀,瞬间就回忆起了遥远的以前,身着崭新黄袍的少年是如何目露希冀,执着地向他恳求一句承诺。 而当时他是如何呢?他许了他,却负了他。 赫朗的思绪拉扯,凝视着眼前之人,摇了摇头,轻道:“抱歉,这个承诺我不能给您。” “……” 方才还黏在他身上的人瞬间面色一变,眼睛睁大,像是为这句话受到了刺激。 他没没想到这个万事顺着他的人竟然会拒绝于他,这猝不及防的打击让他的大脑一阵混乱,难道是他一路上都是不得已所以才带着自己,其实心底是讨厌自己的?敖立吸了吸鼻子,缓缓低下了头。 他知道他这样是不乖,但是他就是生气,并且厌恶着他此时正经解释的模样,他想,哪怕那个人像前天一样哄骗着他也好啊。 赫朗眨了眨眼睛,看清了他身后蒸腾着的魔气,一时间为他恢复了使用功力的能力而欣喜,却又瞬间被这强大的气势给压制,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当敖立再次抬眼时,方才那些难过与失落的表情已经一瞬间收敛了回来,颇有一番无悲无喜的感觉,盯着赫朗的目光如炬,眼眸幽黑得发亮,像是乌云密布中的一道闪电掠过,危险乍生。 赫朗心中突感异样,眉头轻蹙,警惕地连连后退。 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敖立的情绪波动起伏剧烈,整个人就如同以往一般易怒,像是正在逐渐恢复心智,从天真的孩童变成会发怒的少年。 敖立静静看着他后退的动作,失落地垂下了眼睛,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向他一步步踏去。 “砰”地一声,房门被撞开,原来是他们的动静太大,引来了隔壁休息之人的注意。 他的脾气暴躁,刚对着门旁的赫朗破口大骂,便看见了冒着黑气的敖立,瞬间面色大变,连滚带爬地跑下了楼招呼人,大喊着楼上有魔教之人。 赫朗大叫不妙,连忙将他的穴位点住。 可楼下不少侠客,耳力过人,早就听到了他的这声大呼,而不巧的是,大厅中恰好就有玄空剑派之人在歇脚。 他们的反应快速,三两步便使了轻功踏上楼,一群青衣弟子挤在过道之上,将这里围的密不透风。 打量着周围的情况,赫朗缓缓靠近敖立,灵机一动,将双手举起,一副妥协的模样,终于让一群警惕的弟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一步步靠近,将他们包围。 只是他们的接近让敖立大为不爽,微动手指,欲要出手,却被赫朗迅速按下。 这里的人数众多,且下面便是各路侠士,外面街道上还有许多平民无辜,实在不适合动手。 赫朗给敖立使了个眼色,但是敖立却无动于衷,他看了看身边的人,压低着嗓子,带上恳求的意味向他道歉,说自己方才都是说玩笑话,让他不要这般固执,不然他便真的不要他了。 敖立咬唇,松了手,似懂非懂地照着赫朗的意思收回了功力,乖乖地让两人都被这群弟子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超级短orz因为学习挺紧张的,空闲时间很少,以后不能保证日更以及部分质量了,只能希望谅解,如果看不下去的话给我提意见,我会认真修改的,基本更新也会尽力保持,爱爸爸们。 ☆、败露 这些玄空剑派的弟子不明是非, 也没有说话权,只听从着长辈的命令,将两人押到了一处地方。 只是这明显不是北斗峰上玄空剑派的总部,而是一座山脚下的建筑,门口有着不少弟子守门,戒备森严,像极了私人牢房。 这些弟子将他们关到了一个暗室之中, 却是不敢离开,互相交换了眼色,便在不远的门口处将他们严加看守, 另几个人则是离去,或许是去通报任伯中等人。 赫朗眼珠微动,便稍稍弯下腰咳嗽了一声,敖立便像被惊扰了的动物一般警觉地转过头, 紧紧盯着他看,注视着他挑动的眉头, 心有灵犀地懂了他的意思,然后略微运了功。 在这瞬间,敖立体内的真气将穴位的阻碍全数冲开,让他恢复了活动的能力。 劲风划过, 几股魔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射,无声无息地钻进他们体中,让守门弟子全部昏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效果也出乎赫朗意料, 不过他很快便回了神,附耳在地上,细细聆听,以他的耳力,能感受到有一处地方传来凌乱的脚步踏动声以及孩童的哭泣。 他眼神一凛,让功力更深的敖立感受一下周围是否还有人。 敖立此时的状态怪异,但总的还算听话,听了赫朗的问题之后告诉他东边有许多股气息,而且皆是从未习武之人,很可能就是儿童。 两人确定了位置之后,便循着一路找了过去,这路上也不乏路过的弟子,但是都在敖立一抬手一眨眼之间倒了下来,悄然无息,未曾惊扰了任何人,所以他们也就顺利地循到了一处石门之前。 这堵石门前的小道已经没了弟子驻守,而石门前也上了锁,看来不是任何人都能靠近的。 赫朗正想着如何开锁,敖立便一掌成风,拍碎了这把坚硬的锁头。 早在石门前时,赫朗就已经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孩童声音,等到石门真正推开,他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也为此而大吃一惊。 面前约莫有数十个小儿被关在一处大笼子里,内处摆设凌乱,地上还有吃剩的馒头,环境恶劣,伴随着孩童的哭泣声。 虽然他们看起来未遭受什么伤害,但是赫朗能感觉到他们身上被提取过精血,所以才会一个个面显疲色,哭声微弱。 此情此景让赫朗不忍再看,悄悄合上了门。 他深知此时的他们无法带着这些孩子直接离开,也就不再暴露自己的存在,引起看守之人的注意。 如若他们就此带走了孩子,保不准任伯中在半路上就能够将他们拦截住,之后行事便要困难数倍。 为了能够稳妥地将孩子们救出,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赫朗紧紧抿唇,点了点头,立即出了小道,而敖立则满是好奇地在后边慢悠悠跟着。 当赫朗刚到了门口,便遇到了气势汹汹冲进小道中搜寻他们的玄空剑派之人。 在这簇拥之后的,便是任伯中的身影。 两人再次相见,赫朗倒是淡定,只是任伯中瞬间屏息,脑中回忆起了这人是知晓他秘密之人,生怕他在这些弟子面前胡言乱语,他紧张地捏起了手,以一流高手的攻速向赫朗冲来。 一言未道便直接出手,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赫朗避之不及,虽然已用双臂挡在头前阻挡部分掌力,身子却猛地后退,“砰”地一声撞到了后面的石墙上。 他尚未运内力护体,而任伯中这一招又是带了杀意,赫朗一时间后脑剧痛,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口鼻中涌上一阵腥意,后背的撞击传到了颈椎以及尾椎之处,让僵硬地无法直起身子。 后到一步的敖立面上神色尽失,面无表情地呆呆向赫朗走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见他嘴角溢出血丝,手足无措地揉了揉衣角,眼眶中水光盈盈,“立立没有保护好你……” “掌门?这、这……” 几个年纪不大的弟子见了血,对任伯中满面戾气的模样感到陌生,惊讶地面面相觑,略显退缩之意。 任伯中恨铁不成钢,骂骂咧咧:“这小子早已堕落成为魔教罪人,如若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敖立猛地转过头,像是猫科动物一般,眼中瞳孔竖立了起来,瞬间变得危险至极,身后的魔气随着它的情绪而不自觉地溢出,带给在场所有人一种绝对压制的窒息感。 他的表情忽的扭曲了一瞬,认真地问道:“杀?” 任伯中虽然贵为掌门,也的确是少有的高手,并且还吸取了孩童精血加以修炼,即便如此,面对着敖立,他还是虚汗直冒。 一般习武之人,体内皆会有真气流动,这股气便是让人产生内功,运转劲力的关键,如若人为了提升武功而强行吸取他人内力与真气,怕是会爆体而亡。而混元魔体内的真气至臻至纯,能够与人体的脉络自然贴合,所以他才会一直觊觎于敖立的混元魔体,为了这份力量而不惜大废人力,与左护法合作。 可真正两人对上,此时的他却只能被敖立轻松压制。 赫朗几次运气,面色微微缓和,出乎意料的是,他感到丹田之处越发温热,气血充盈,正在一丝丝地填补着方才他身体上的伤害,给予了他极大的力量。 想来想去,赫朗就只能回想起方才服用过的那几粒玄藤制成的补血丸,犹记得他吞下之时,五脏六腑中也曾经有过一瞬如此的温热感。 看来它的效果不止是补血,还有着迅速疗伤,填补亏损真气,并且让血脉顺畅,源源不断产生出内力的奇效。 在这短暂的时间之内,任伯中竟然已经开始与敖立对上了招,也只有在这真正的高手对决中,赫朗才见识到了混元魔体的真正威力。 两人赤手空拳,毫无兵器,一拳一掌之中却是迸发着强大无比的气息,这山脚之下的过道隐隐有要崩塌的趋势。 敖立的招式狠厉,伤害范围极大,在这弹丸之地无法施展开,便跃到了外面的空地,任伯中也上前与他交缠打斗起来。 趁着此时,赫朗却是悄然离开。 敖立的余光瞥到他传来的一个眼神,似懂非懂地撅了撅嘴,有意无意地让了任伯中几招,以便于让他能够与自己继续对招。 任伯中浑然不觉这是他的放水,反而沾沾自喜,以为敖立这是已显疲色,后劲不足的表现,心想魔教之主也不过如此,便越战越勇,破费心思地使出浑身解数,以为自己能够就此将他打败,所以不惜花上了全身的气力。 在他内力将近枯竭之时,敖立适时地停了下来,任伯中双目大睁,迫不及待地上前,拍出的掌影令人眼花缭乱。 就在他以为成功之际,身后却远远传来了熙熙攘攘的一伙人的声音,让这场打斗瞬间冷却下来。 任伯中惊讶至极,猛地转头,只见这几人赫然便是玄空剑派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还有穿心堂堂主莫群,天象宗的少管事等白道中略有名望之人。 这些正派人士收到了消息,循着魔气前来,却未想到发现了此处密地,这处的摆设与守门的弟子都,都清楚地表明了此地属于玄空剑派的地盘。 而赫朗不知何时钻入了牢中,将孩童们都放了出来,他们久违地获得了自由,一时间嘈杂的喊声与寻找父母的哭泣声连天,这突兀的登场,让其余人看得目瞪口呆。 “掌门?!”守门的几个弟子也开始动摇,仓皇无措地嗫嚅,连连喊着任伯中。 赶来的几个正派人士最先反应过来,沉脸质问道为何此处会出现失踪的孩童,各种手中提防地握住了暗器,捏紧了剑柄。 局势大变,面对众人的质问,任伯中尽力让自己冷静,端出一副架子,“各位弟兄们!稍安勿躁!这些孩童……乃是老夫从这魔头手上解救下的!”他说着,坚决地指向一旁置身事外的敖立。 他的说辞分不清真假,天象宗的管事保持质疑的态度,迅速检查了一番几位孩童,发现他们身上精气不足,属于孩童的旺盛生气也已是稀少,让他们看起来面色蜡黄,病恹恹状。 一时之间,场上个人心思各异。 被称作魔头的人风轻云淡,对他们毫不上心,目露稚气,眼光直直地盯着赫朗,透露着想要回家睡觉的慵懒意味,仿佛所有一切都与他不相干。 而任伯中则是与他完全相反,他在焦急之下,浑身气质显得暴躁,脑中也闪过千百种想法,最恶毒的一种便是直接了解了赫朗,以免让他再泄露出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只要他永远闭上嘴,他便可以将一切又圆回来,任伯中拿定了注意,凝视赫朗,义愤填膺道:“此时这堕落魔道的罪人也在此,就由老夫将他了结!”一语刚落,任伯中不顾所有人惊讶的神色,抢过身旁弟子的精钢长剑,使出了十足的杀招,抬手便划出一道雪亮锋利的剑光,冲着赫朗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orz耳朵回来了! ☆、回教 任伯中的动作飞快, 剑尖离赫朗不过只有一尺之近时,在敖立眼中便忽地变成了慢动作,但是他的潜意识清楚地知道,只要再一瞬,那人就会被刺中心口要害之处,到那时他会如何呢? 他会死吗?那样,他就再也无法睁开那双温柔的眼眸望向他的瞳孔, 不能带着他去大街小巷上买糖葫芦,也不能再给他画画,不能再为他讲故事, 哄他入睡了? 敖立委屈地撅了撅嘴,只要想到自己再也无法见到面前的人,他的心脏便疼得慌,让他体内的气流紊乱, 不受控制地往外喷发。 他的瞳孔似乎染上了鲜红,在一瞬间有着走火入魔之状, 墨发飞扬,衣袂狂鼓,身体在一瞬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魔气。 它如同踏着地狱炼狱之火而来的修罗,在众人来不及眨眼的瞬间, 任伯中的剑尖便恰好停在了赫朗心窝的一寸之处,即使他用上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再前进半分。 让他的利剑停下的,便是已经失去控制的敖立, 他赤手握住了剑刃,像是失去了痛觉一般,甚至加大了力气,将这把削铁如泥的精钢长剑用手握断。 敖立的手掌冒出血痕,将白刃染成红色,他见了血,双眼之中点燃了一丝轻微的兴奋,似乎下一个目标就是任伯中。 任伯中的虎口被震得发疼,甩了剑柄,他直接用上双掌,只是他的一击却遭到了反弹,强大的气流将自己冲出了数米之外。 任伯中的一系列举止像是狗急跳墙,他最开始攻击赫朗的行动也让人生疑,明明魔头便在此,他要是真的如此痛恨魔道,理应也是先向这个魔头下手,怎直接对一个甚无存在感的人出手? 况且这个人一直默不作声,方才将他们引来,又放走了孩童,看来知道不少内情,而任伯中不由分说便一改常态,甚至下杀手,分明便是做贼心虚,企图杀人灭口。 而这个魔头看起来似乎无情无欲,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只有遇到卓舒朗时,才显露出魔头的凶狠模样。 怕他再这般下去会误事,赫朗连忙安抚了他下来,朝几位正派人士行礼,态度恭敬,说明了情况,又陈列了些证据,包括玄空剑派前段时间的行踪,此处秘地里的一切,这许多都是可查的。 看他坦然处之,几人听得半信半疑,试图从被掠走的孩子之中得到些信息。 这其中最大的孩子已经能言语,他指了指任伯中,大喊一句坏人,又指了指自己的舌头,展示了自己手指,这上面都有被提取精血的细小伤口,再看其他小儿,也皆是对任伯中面露惧色。 这下铁证如山,的确无法狡辩,几人扼腕叹息,他们先前倒不是当真一丝怀疑都没有,只是任伯中一向德高望重,与几个门派交情不浅,他们也从未往这些方向去猜疑,所以才会被如此蒙蔽。 即是如此,一行人收拾了残局,又报了官府,将这些孩子送回了镇上。 而任伯中,则是被入了魔似的敖立纠缠住,最后轻功耗尽,中了敖立一掌,被人奄奄一息地送了回去。 可以看得出敖立是想要出杀招的,但他许久未使用过体内魔气,此时猛地迸发,心中又有执念,大脑情绪混乱,以至于他在这中途中昏了过去。 几个白道高手面面相觑,念他们解救了这批孩童,也就放了他们一马,让赫朗改过自新。 赫朗一一应下,带着昏迷的敖立来到了一处新客栈。 这两三日之中,敖立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请了大夫来,也只说是疑难杂症,无法医治,让赫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他打算带敖立去寻医时,便被几个熟悉的面孔寻来了。 前来的几人赫然就是失联已久的葛家姐弟与鬼医,以及刑堂堂主齐钧,以及依旧一头长发绺的邬正。 他们皆是教内高手,早就被埋伏的人下了锁功散,在左护法判教之时,他们便已经武功尽失,在教主与赫朗离开之时,大部分人马都参与了追杀,他们便从教内逃了出来。 这下风头过了,他们才四下打听,众人聚集到了一起,来寻找敖立。 他们是有复兴魔教一念的,只是此事尚有难度,还需要先稳住本家,再将其余逃生的弟子召集回来。 眼下他们的武功恢复,只要敖立再清醒,便能够直接带他们杀回平岭山中,夺回混元。 赫朗原本还对敖立的昏迷感到头痛,庆幸的是,鬼医一出现,立马就看出了问题所在,知道他这是魔气凝滞,便让葛家姐弟两位内力深厚的高手来为他疏通脉络。 当得知赫朗说的失忆,以及他给他服用了何种药材之时,鬼医抚了把胡子,点头道:“不错,的确应该如此,能得知此种药材,朗小子你也是神通。” 鬼医的确医术精湛,非寻常人间的大夫可比,见他对药理无所不知,赫朗便询问了一番自己服用的玄藤药丸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有如此补血奇效。 谁知鬼医眼中闪过精光,又大笑了一声,“那可不仅是补血哟,说是奇效毫不为过,进了你体内,就会为你好好地疏通经脉,让你练武事半功倍,日后当你运功之时,它也会源源不断为你提供真气,让你整个人气血充盈,内力沉厚。” 这番话让赫朗心下有一丝欢喜,再加上此时敖立的事情被解决了,又寻回了可依赖的伙伴,颇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豁然舒畅感。 只是这其中还有与他一直作对的长发绺邬正,他见了赫朗,没有向以前一般挑衅,只别过头闷不做声。 他虽然是与赫朗有些恩怨,但对混元实属忠心,如若要复兴混元,他必定当仁不让。 黄昏之时,前去平岭山探路的齐钧不负众望,安全归来,向他们描述了一番此时混元教中的情景。 同时,他此番回教,已经与一些弟子串通,并且大肆宣扬了敖立已经恢复了武功,并且要在近日攻打上山,夺回混元的消息。 翌日,左护法听到消息,果然阵脚大乱。 在错过了追杀的最好时机之后,他便已经忧心忡忡,不知复仇会何时来临,这下有了风吹草动,他却已经是吓破了胆子,只怪任伯中当初与他争执,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的确武艺高强,是教内数一数二的高手,但他在敖立手下绝对过不了几回合,更别说还有葛堂主和齐堂主相助。 眼见愿意听他调遣的也只有一些低微的弟子,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他只好将教中已知的秘籍与珠宝掠夺去了一部分,不甘心地就此收手。 一行人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立马就将敖立安置了下来,然后着手将教内修葺一新。 教主回归的消息不胫而走,沦落在外的弟子问讯,急忙赶回投奔,与此同样让人议论纷纷的,便是敖立与赫朗两人救下了失踪孩童并且让任伯中身败名裂之事。 不少人对混元教的看法大有改观,也有人认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魔教大多数还是暴虐凶残之人,虽做了件好事,还是要多加提防。这种种说法,让混元教一时被推到了风尖浪口。 而被大家议论纷纷的一教之主,此时才悠然地清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几人都略显陌生,敖立扫视一眼,鬼医和几位堂主便跪倒一片,给他行礼,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这才寻回对他们的记忆。 接着,他将目光放在身旁唯一一个没有朝他跪下的青衣男子身上,只不过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一点没能完结,我要开始撒狗血! ☆、回忆 既然敖立已经苏醒, 便要重新开始主持大局,将教中各职重新安排。 左护法一位空缺,现今之日也无法弄擂台赛了,敖立便从打算入教多年的忠心之人之中挑选。 鬼医多年郁郁不得志,此时终于等来一个机会,立即毛遂自荐。 大家一看,也没多大意见, 鬼医在教多年,是跟着前任教主到现在的,平时为大家治了不少伤痛病症, 一片赤诚之心的确难以质疑。 见众人不反对,敖立也就点了头。 这有了新的左护法,旧的右护法似乎便少了存在感,按理说教主以前这般看重右护法, 而且在从前的左护法判教之时,右护法也一直不离不弃, 教主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只怕是教主又将在外逃亡的日子给忘了,在治好了一段失忆之后,又遗失了另一段记忆,当然, 眼下也无人敢上前质疑。 鬼医猜测着教主尚未恢复全部记忆的原因,然后悄悄安慰了一番赫朗,告诉这并无大碍,教主总会想起他的。 虽是这么说, 但是真正对上敖立冷漠又戒备的目光,甚至连多一眼都不想看他的时候,赫朗还是不由得心生懊恼,感觉自己像是功亏一篑。 两位护法的窃窃私语让敖立十分不满,也顺带着将视线移到赫朗身上,扫了一眼,发现是陌生的面孔,便看向鬼医,询问着这人是谁。 这下不仅鬼医支支吾吾,底下的人也是虚汗直冒,“这个……舒朗是您的右护法。” 敖立对他的说辞十分质疑,看他年纪轻轻,想必入教没有多少年月,他怎么会让这种人当自己的右护法?他歪着脑袋,居高临下,一派慵懒之意,“为何不跪下行礼?” 众人面面相觑,犹记得以前右护法是鲜少像他们一样对教主行礼的,教主也独给了他一人这免礼的权利,可此时,怕是又不同往日了。 赫朗蹙眉,对他如此的态度十分不适应,不经意地看着他呢喃了一句立立。 他喊得习惯了,一时间还没改回来,也没注意到这番称呼在这个严肃的场合是多么突兀。众人一口倒吸气,心下赞叹他的胆量。 敖立以为他这是在羞辱自己,立即面露厌恶之色,忍住动手的想法,勃然大怒:“闭嘴,谁准你这般称呼本座?你要是不懂规矩,趁早滚出混元,护法之位自会有人代替。” 鬼医见况不对,也上前拉了拉一脸惊愕的赫朗,小声称道:“教主此时失忆,早就忘了你啦!更何况你之前也不该与教主那般亲密的……唉,老夫不多言,只是劝小子你服个软,跪下行个礼求求情!” 他的好心劝告让赫朗心头沉重,他知道敖立是想要看所有人臣服于他的模样,便只好暂时放下尊严,朝鬼医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低下视线,屈下身子,半跪在地上垂着脑袋,这一低头,几乎将额头贴到地上,标准地做了一个极为庄重的大礼。 虽然他的背脊屈下,但这其中丝毫不会有谄媚服软的意思。 旁人微微惊讶,从未见过右护法行礼,没想到一行,便是如此庄重。 明明要他行礼的敖立,可是此时,面色越来越苍白的也是他。 让他人行礼是习惯性的要求,因为他要看见这人的臣服与忠诚。 可是这人真的跪下时,不知为何,他的心尖却颤了起来,忽的一疼,想要上去将他扶起来,拥进怀中,端详着他的额头有没有被磕碰到。 赫朗平平淡淡地行礼完毕,便直起身,回复了以往的模样,自觉退到了后排,让敖立看不到他,也就不会去碍他的眼。万一敖立还是看他不顺眼,再次刁难于他,他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此时的敖立就如同失去了剑鞘的利剑,无人可以管束,无人可以劝说,仅凭他的心意办事,危险的很。 看不到那道青色的身影,敖立干脆收回了视线,眉间有一丝怅然,思考着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会发闷。 他突然觉得那个人应该被自己捧在心上,好好疼爱,然后被他揉进血肉里,而不该是这样……称他为教主,然后疏离地退开,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让他的心变得这么奇怪。 敖立深吸了一口气,脑中凌乱,心中确定自己一定是认识这人的,不然他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 已是黑夜,整个混元都陷入了沉睡,除了赫朗。 他往敖立的房间之中投放了迷香,仔细注意着房中之人的呼吸,才蹑手蹑脚地进去,凝视着面前之人的睡容,可惜在黑夜视力受了影响,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轮廓。 赫朗不甚在意,从怀中掏出手册,再三抚摸了一番,踌躇了一瞬,食指与中指合并,点在敖立的额间,并且闭上了双眼。 之后,他的大脑便传来了一阵困倦感,像是要与他一同入睡,思绪被扯入了梦乡,身体也变成了灵体状在这梦境之中飘荡。 他原意是想知道敖立具体遗失了哪些记忆,以此寻找让他恢复的契机,却无意看到了一些他幼时的回忆。 在幼时的敖立脑中出现最多的人,是一个黑袍的中年男子,赫朗猜测他便是前任教主,混元魔教的创建人敖盛。 他听到敖盛絮絮叨叨地对敖立说了不少自己年轻时的事情,而这其中也意外地提到了任伯中的名字。 原来敖盛与任伯中原本竟是同门师兄弟,最后还一同竞争了玄空剑派的掌门,只是任伯中嫉妒天生魔体的敖盛修习速度较之他快了一大截,生怕他修为高于自己,便诬陷于他,称他是煞星,怂恿师父将他赶出了门派。 而敖盛被赶出门派时武功尽废,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在发现自己儿子敖立也继承了他的混元魔体,甚至天赋较之于他更甚之时,他便起了复仇的心思,将敖立从小关在平岭山之内,将他训练成了兵人,组建了魔教与玄空剑派对立。 幼时的敖立性格内敛,敖盛又管教严厉,他只能按照父亲的指示习武,没日没夜。 赫朗看着小小的身影,不知疲惫地挥舞着重剑,心头一紧,如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以为敖立如今这无人匹敌的武功全是混元魔体所赐。 别看敖立现如今冷面无情,杀人不眨眼的模样,但是在父亲要他杀第一个上山入侵的人之时,他却吓得跌倒在地,瑟瑟发抖,连剑都拿不起。 而叛教之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且还是在敖立心软之下而发生的,为此,敖立也受尽了父亲的责备。 画面一转,身着黑袍的敖盛面目狰狞,恨铁不成钢地劝诫敖立,“你以为世人对你有情吗?不,既然你是混元魔体,便是天降煞星,这是你要背负的,如若你不愿背负这些罪恶鲜血,你就是他人刀下之魂。”这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敲打在赫朗的心上,让他有一丝晃神,不禁猜测着幼时的敖立究竟受了多大的影响,在如此的环境之下成长,变成暴虐无情的魔头也不是什么怪事了。 而他的母亲,因为不愿陷入打打杀杀的江湖纠纷,便独自离开了混元。 在敖立母亲的死讯传回来之后,敖盛也终于随即离开追寻爱妻,将混元留给了敖立。 还是少年的敖立,便一直待在平岭山中,未出半步,也没有等到双亲归来。 看完了这部分回忆的赫朗,心中翻涌,睁开了眼睛,眼见敖立的五官皱了起来,一副难受的样子,赫朗也无意再继续。 为他掖好被子,转身时,敖立竟微弱地拉住了他的袖子,在梦境中恳求着他不要离去。 赫朗轻呼了一口气,生怕惊醒了他的睡眠,便小心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方才消失无踪。 虽然赫朗没有吵醒他,但是显然敖立的情况不佳,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后背冰冷,猛地在大床上坐了起来,凝视着眼前豪华的寝殿,他显得仓皇无措,四处搜寻着某个人的影子,却是空无一人。 翌日,鬼医被早早地召集到寝殿。 打量着教主极差的面色,已经布满了血丝的眼睛,似乎是一宿未眠,鬼医惶恐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却只听敖立神色紧张地喊了几句,“本座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鬼医心下一松,“教主,这可是好事儿啊!” “可他……那个人……他……”敖立驱散了殿中的侍女,这才露出心情低落的神色。 鬼医听着敖立的事情十几二十年了,哪能不知道他心中是什么意思,连忙安慰道:“教主莫急,朗小子不是那般不解人意之人,只要说清便罢了,他哪儿能生您的气呢。” 于是他挥手便立即派人去唤右护法过来,打算当个说客,如若朗小子能将教主哄开心了,他们日子也好过了。 想到那个人待会儿就会来,敖立的神经微微放松,平静了下来。 只是过了一炷香时间,弟子才回来,支支吾吾地说寻遍了也不见人影,然后说自己在守关弟子那处看到了右护法登记外出,说是要做任务。 他的话说到一半时,敖立身边的空气早就已经扭曲,鬼医心下大叫糟糕,连忙让小弟子退了下去,思忖朗小子怎么在这个节骨眼无声无息地离开?这不是坑他们呢吗? 作者有话要说:  猜朗朗去干啥了 ☆、心绪翻涌 说实在的, 教主的性格还算平和,但是只要稍有不满,脾气便像是点燃的爆竹一般,易燃易炸,声势浩大。 试想一番,能有资格给右护法安排任务的,除了敖立还能有谁?可教主刚刚才恢复记忆, 这么说来他是偷偷离开混元的,也不知所为何事。 这下子,所有人的劝说都已经无效, 敖立怒极,立即将当日的守关弟子全部召集而来,质问他们为何给他过关。 几位守关弟子面面相觑,冷汗直下, 他们起先也觉得不对劲,因为教主一向是不会让右护法离开他半步的, 更别说委派他去远方做什么任务,可是他们不敢惹怒右护法,也只好就此放行。 得不到任何关于他离开的信息,敖立立即将教中的弟子都派了出去, 势要将他立即寻回。 他一度想要亲自出马,但是混元刚刚重建,如若他不在此坐镇,说不定左护法会卷土重来, 他一向不是愿意顾全大局的人,但是看着手下之人的目光,他还是忍耐了下来,将所有人从殿中驱赶出去,一人倚在平时的软椅之上。 寻常赫朗都会站在他的右侧,守候着他,为他端茶递水,或者上前整理杂务,而敖立习惯了他的注视,这下发现身旁空无一人,竟是难以言说的郁闷,明明武功已经全数恢复,但是他此时却像是再次中了锁功散,浑身软弱无力。 “走了……他走了……”敖立的面色晦暗不明,无悲无喜,只是嘴中一直喃喃自语,心下认定这人定是被他伤透了心,不愿意再回来了。 这样的想法让他觉得天旋地转,为自己感到悲哀,惊讶于自己竟然会有这种种情窦初开的少女心绪。 从一开始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人的不简单,但是那个人的每一步靠近,都那么带有诱惑,让他不忍拒绝,所以才会让他就像是临近悬崖之人,明知这万丈深渊之下会是多么危险,却不知为何,望见了这其中破开的一束光芒,便心怀希望地纵身跃下,义无反顾。 …… 赫朗此次外出不为其他,只为了帮敖立寻到他父母的消息与埋身之地。 敖立再卸下心防之后,偶尔也会同他讲些幼时的事情,却也甚是无聊,只说每日都在练功,至于父母更是只字未提,也从来不派人去寻找他们的消息,赫朗怕这是他的心结所在,无论如何还是想要为他做这件事情。 除此之外,赫朗也考虑到此时敖立失忆,对自己的态度怕是会十分恶劣,为了避免自己不知如何又惹得他发怒,他干脆便出来了。 瓜兔告诉赫朗,敖立的母亲当初在独自离开之后便染上了恶疾,便匆匆赶回混元,未想到在路上却已支持不住而半路香消玉殒,而敖盛得到消息之后,心神大乱,一切复仇大计都被放下,立马独自出去寻找爱妻,也未留下消息,便一去不复还。 这般的话,赫朗便猜测敖立母亲的逝世之地会在回混元的几条大路之间,再加上瓜兔提供的线索,路人的回答,他总算是寻到了一处地方。 古代的交通工具速度不算快,即使赫朗已经用轻功来代替一些步行,但这段脚程也花费了几日有余。 而这几日之内,刚安定下来不久的混元教又乱了起来。 因为右护法不再被重用,底下一些急于表现自己的弟子便开始暗自较量,想要夺得教主的注意力。 他们这番明争暗斗让敖立对着全教上下发了好一通火,撂了狠话,说右护法这个位置永远不可能有他人可以坐上。 一个不长眼的弟子悄悄嘟囔,“可右护法早就走了,说不定是判教了,不愿意再回来了。” 这句极轻的抱怨被耳力极佳的敖立收入耳中,当即变了面色,恨不得直接拧断他的脖子,“什么?你说谁走了?再告诉本座一遍如何?” 小弟子被吓得瑟瑟发抖,几乎要失禁,面色惊恐地连连摇头,支支吾吾,几位长老也是看得心惊胆战,连连劝说。 虽说敖立是魔教之首,但这数十年来也从不会如此动真格地待属下,看来现在是真的火气上了头,对属下也起了杀意。 敖立的瞳孔微微缩小,寻回了一丝理智,知晓自己这般不妥,立马将手上的人放了下来,转身伏在桌上,隐忍着低语:“不行!本座受不了了!他再不回来,本座便要疯了!” 他的尾音微微崩裂,足以让人感受到他情绪是如何游走在边缘的。 在场的气氛凝滞,所有人的心弦都紧绷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纷纷在埋怨赫朗以及期望他早日归来,或是弟子们再机灵些,寻回些他的消息,以安抚已经化身为狂躁野兽的教主。 鬼医此时身为教主身旁的左护法,自然是被手下们都推了上去,他打量了一下敖立的神色,见他面色阴沉如水,生人勿近的阴郁模样,也只好硬着头皮轻语:“教主,请您稍安勿躁,相信右护法不会丢下混元不管的,再等一段时间看看吧?或许右护法是另有要事,一时未来得及通知您呢?” “等?本座要等多久?!”敖立猛地睁眼看向他,只怕他这一等便又是无果。 盯着他的目光如炬,鬼医单膝跪下,思量了一番,如若要当真离开这附近,去做些什么事情,也应该要有半月有余。 显然,这个答案完全不在敖立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他的喉头微动,咽喉中发出一股隐忍的细碎呜声,最后才咬牙切齿地开口。“三日,本座再等他三日,如若无果,本座便出山,即使要将这天下翻遍,也必定要寻到他的踪影。” 届时,他会亲自将那人牢牢地关在混元里,一步也不能出去,再也不会给他浑水摸鱼的机会。 他的决定不可置疑,众人也只好怏怏退下。 待到殿内空无一人,他才喝了一口桌边的乌龙茶,佯装是那人为他沏的,细细地含着杯沿用唇瓣磨蹭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的自欺欺人是多么无趣,随手便甩了这瓷杯。 听着破碎的声音,敖立合起略显疲惫的双眼,仰着头,慵懒而颓废地靠在软椅之上,脖颈上的喉结微微突起,形成一条流畅优美的线条。 他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划过相同的场景,在多年以前,母亲也是那么无声无息离开混元的,而说过要回来的父亲,也是一去不复还。 敖立的心逐渐失了温度,挣扎无比地想,所有要离开他的人,是不是都不会再回来?是不是他和混元,本身就并不讨喜,遭了万人嫌,所以才会让他想要逃离? 那个人的相貌身形都是一等一的,性子温柔,谈吐文雅,又通琴棋书画,简直是世上最好的人了,谁见了都是要喜欢,着迷的。 面对他这易怒的性子,他却每次都愿意被他欺负,即使被狼狈地轰出去,看起来却还是那么风度翩翩,惹人怜惜,无论他如何羞辱,他却还是能够笑意岑岑地坦然面对,让他瞬间不善言辞。 他一边想要给予那人唯一的温柔,好让他与自己更亲近,一方面却又想要伤害他,将他推开,试一试这人对他的忍耐到底有没有底线。 他厌恶这样矛盾的自己,又清楚地知道那个人没有必要委身于这一个臭名远扬的魔教之中,服侍他这么一个喜怒无常脾气暴躁的主子。 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像是外表成熟,内地脆弱的孩子一般发着别扭,自暴自弃地想,他要是一走了之,他便再也不用担心他的温柔何时会消失殆尽,他何时会离开自己。 可现如今,他真正离开,而自己身边空无一人,寂寞与孤独成群而涌上将他吞噬之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纠结与忧虑,都是没有必要的。 他不善思考,那么便直接了断,那个人很好,他很喜欢,所以他要他。 敖立的眼眶发热,便抬起了手臂,盖在双眼上。 作者有话要说:  水了一章,超怂,跑开 ☆、初吻 三日之限一到, 敖立便做好了出山的准备,他的双眼之中一直是无法消散开的阴郁,看得众人焦急,这几天,堂主们将自己手下的弟子都派遣了出去,混元教的绝大部分人手都用来寻找赫朗的踪影了。 幸好,就在最后一刻, 门外忽的冲进一个弟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扑通地跪下,然后, 禀告他们已经寻到了右护法的消息,并且右护法也已经与他们一同归来,引的敖立面色大变。 大家心下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在猜测着, 右护法此次不告而别,惹得教主勃然大怒, 使混元这段时日都不得安宁,此次而归必定会受到不小的惩罚。 但是接下来的情况却让他们大跌眼镜,瞠目结舌。 只见右护法的白靴子刚踏进门槛,教主便化作了一阵劲风, 在眨眼间来到了他身边,深深地将自己埋在他的脖颈之间,甚至僵硬地蹭了蹭他的脸颊,明明是极其眷恋的一个拥抱, 敖立却像是想要直接将这人揉进血肉里,或者是直接一口吞食而下般凶狠。 赫朗一口气憋在喉中,眼中划过一丝破窘与惊讶,还算冷静地拍了拍紧紧抱住自己之人的后背,让他先松开手,哪知敖立耍起了无赖,全然忘记了自己一教之主的身份,当着手下的面便做出这样丢人的动作,让场上所有人都尴尬不已。 鬼医咳嗽了几声,识相地带着弟兄们离去,最后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殿门。 待到人都散了,赫朗才摇头,将他推开:“教主……请您松手,您如此这般令属下惶恐。” 虽是如此生分的语气,但赫朗心下却是微微回暖,他从未有过的激动拥抱,以及他方才的颤抖与急促的呼吸,都证明了他必定是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并且对他有了深深的眷恋与懊悔。 敖立终究是肯松手了,只是却是满面的委屈与辛酸,如泣如诉,低声埋怨,“失忆的肯定是朗朗,现在你都不肯被本座抱了。” 他想起两人在外逃亡时的记忆,又是温暖又是失落。 那时的他如同稚子一般天真不谙世事,对他提出了许多过分的要求,那个人却还是一一满足他,并且与他亲密无间,相濡以沫,日日不分离,夜夜都抵足而眠,而如今,在自己恢复了一切记忆之后,他便又变成了不冷不淡的疏远模样,这般的落差让他如何能忍受得住? 在他离开的这几日,敖立晚上梦到他归来的场景之时,便会欣喜地醒过来,却只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这其中的心凉与寂寞,如同蚀骨之毒,足以将他在深夜中逼疯。 “今时不同往日……教主您已经恢复记忆,从前之事还是忘却得好。”赫朗斟酌着开口,回忆起他之前是如何将敖立当做幼童般哄骗对待,便是一阵破窘,生怕敖立会提起这些事情。 “忘却?”敖立僵硬了一瞬,若有若无地苦笑了一声,暗暗叹道:“你倒是洒脱,原来只是徒留本座一人烦恼罢了。” 赫朗未听清他最后的呢喃,但也猜测到不是什么好话,只好闷不做声。 敖立看了他一眼,喉头微微哽咽,坚决地转过头,艰难地背对着他开口,“你回去休息吧,本座一个人静静。” 赫朗的眉头微微垂下,心知自己的种种行为都伤了他的心,便无奈地低声言语了一句,稍稍碰了碰敖立的肩头,拉近距离道:“你不想听我的解释吗?” “……”敖立转头,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解释。 接着,赫朗便带着他来到了一处房间,正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件嫩黄色绸缎所制成的外衣,被整齐地叠了起来,旁边还有一个深色瓷罐。 在敖立惊讶的目光之下,赫朗轻声解释:“我此次出行,寻到了夫人的衣冠冢,之后又在另外一个地方寻到了一罐骨灰……按重量看来,或许是两个人的。” 单单从这其中,便让人生出许多猜想,也让人心头沉重,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敖立心口豁然一松,总算知道了那个人出外所为何事,但是对父母的遗物与骨灰,却是兴趣缺缺,垂着眼说了些“他们不要本座,本座也不要他们。”诸如此类的丧气话。 赫朗沉默不语,心知这些心结不是轻易便能解开的。 不过见了父母的骨灰与遗物,敖立无论如何还是有一丝感触,端详了一番,便让人好好寻着坟墓埋了起来,带着一丝脆弱地拉着赫朗的手,目露情愫。 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他这么一个心之所在,所以从今以后,他绝对不会再让他离开。 敖立的心跳节拍大乱,极其缺乏安全感地将目光一直锁在赫朗身上,双手不安地握紧又放松,最后轻轻搭在赫朗的手上,低声问道:“如若这世人都会抛弃于本座,那你呢?你会吗?”“您忘了?我是您的属下,说过要追随您直到生命尽头的。”赫朗不甚在意地微笑,敖立对他来说,相当于是这个世界的支柱,他自然是不会抛弃他的。 敖立的心像是被一点点塞进了柔软的棉花,终于有了充实感,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发问:“那,你要本座吗?” 他微微昂起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看向他,满面的风轻云淡,让赫朗微微蹙眉,一时无法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不像是表忠心的,反而有一些的暧昧? 见他犹豫许久不肯回答,敖立的脸又沉了下来,因为急切地想要得到他的答案,便钳住他的下巴,像是威胁一般强迫,眼神凌厉,一字一句地贴近他的脸颊开口:“说,说你要。” 赫朗下意识地摇起头,“不、不能……”他不可能会留在这个世界一辈子,所以这种承诺他不好再轻易许下。 原以为一向温顺的他不会如此,但是他直接的拒绝却给了敖立会心一击,恼羞成怒地恨不得将他直接掐死,“你再说一遍?” 敖立的眼睛眯了起来,即便此时是在怒目而视,但是微睁的双眼之中,却透露着浓浓的恳求意味,像是在暗暗地恳求他施舍多些温柔,长留于他的身边。 赫朗被激动的敖立掐得喘不过气,肺腑之内气闷,喉头一阵发痒,只能硬着头皮颔首,“要的,我要的……” 这句话如同救赎一般,立即将敖立从深渊之下而拽了上来,一瞬间将他松开。 赫朗咳嗽了几声,眼角溢出点点水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颊也因此染上诱人的绯红色,敖立恢复了理智,盯着他的模样看得痴迷,心底像是被软化了一般,情不自禁地将他拉进怀里,为他顺了顺气。 “这便对了。一直听本座的话,不好吗?” 赫朗有一瞬间气急,却清楚他的性格,不容他人忤逆,也只好佯装乖巧状点了点头。 敖立不作声了,遵从内心的想法,再次擒住了他的身子,低低吻下去。 这个吻生涩而带着一分怯意,不似他的为人一般霸道。 敖立从未接触情爱之事,对此也是一窍不通,方才见面前之人诱人无比,才心头一热地做此举动,终于品尝到了他的滋味,这种新奇的感觉像是突然燃放起的花火,在他心头朵朵炸开,带给他无限的悸动与欣喜。 而一直处于被动的赫朗则是双眼大睁,一颗心灌了铅一般沉下去,微微惊愕之时,却也知道这种结果在意料之内。 一直躲在手册里沉睡的瓜兔此时猛地苏醒,小声地揶揄,“宿主,为什么每个世界的对象都会爱上你啊?” “人格魅力吧。”赫朗暗暗叹了一口气,淡定地回答,终于让伶牙俐齿的瓜兔沉默了一瞬间,小声地问:“所以宿主是放弃挣扎啦?” 赫朗想到这个问题,也是颇为纠结,不止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和任务对象有感情纠纷的问题,他至今还没寻找到一个可以让他从容应对的方法。 瓜兔知道赫朗在经过现代世界的思想解放之后,不再像古代人一般保守,也就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开导他将每个世界中的感情都当做谈一场恋爱,世界结束,便是分手之时,他们都可以就此释怀,寻找下一段恋情。 赫朗尚有犹豫,瓜兔便放开了说,“他们要喜欢你,你也拦不住,不如顺着他们来,你还能过得轻松些,反正世界结束之后你与他们就再无瓜葛了。” 它说的的确不错,赫朗点头,寻找到了方向,心再次回复了平静。 一吻完毕,敖立松开赫朗,只见他低着头,并未有排斥的意味,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立马下令般地告知他:“这下你是教主夫人了,你要负责,懂?” “?”赫朗抬头看向他,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进展的。 敖立点了点他的额头,“本座的初吻,便宜你了。” 敖立难得开了玩笑,只是望着赫朗的双唇时,又像是想到什么问题似的认真质问了一番,“除了本座,可还有别人这般对过你?” 顶着敖立凶狠的目光,赫朗自然不敢实话实说,立即摇头。 敖立这才满意了,又再三亲了亲赫朗的嘴角,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之后的日子,敖立的脾气完全与前段时间的暴躁相反,不仅对手下和颜悦色,面对成堆的教务,竟然也不再置之不理,而是愿意细细地看上一些,不过这个前提是赫朗愿意陪在他的身边。 在瓜兔的开导之后,赫朗对他可谓是百依百顺,既然知道他是这般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也就再也不说那些会惹他不快的话,将他当做孩子般纵容着也就是了。 敖立以为他真心与自己交好,心情自然也是不差,依旧像以前一样与他一起看些诗文,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赫朗还是会作画供他观赏,也说过会带他去看真正的风景,敖立一直铭记于心,点头的时候却在想,他觉着他的朗朗比画还好看,想来有这个人在身边,无论再遇见何种风景都会黯然失色。 作者有话要说:  高洁的小攻赛高。后排卖萌!卖!萌! ☆、行善 尘埃落定之后, 借着江湖之中部分人对敖立另眼相看,赫朗便积极地劝说敖立,让他趁热打铁,多做些好事,让大家知道他本心不坏,以此来达成让敖立最后功成名就的任务。 这魔教的称号也是拜前任教主,敖立他爹所得, 敖立自己没必要为他背锅。 奈何敖立对自己的名声一直保持无所谓的态度,但是他觉得赫朗似乎十分在意,也就愿意花上几分心思。 他的母亲会离开混元, 也是因为这是世人口中的魔教,任何清白人都不会想踏足,如若他再让混元一直这么下去,遭人唾弃, 受人厌恶,这人面皮薄, 又心善,会不会也终究有一天受不住他人的非议与目光而离去? 敖立面色微变,有一丝慌张地看向赫朗,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子。 虽然不知道这魔王在想什么, 但是赫朗却缄默不语,不打算解释,就让他这么想着吧。 正值当地粮灾,农民们颗粒无收, 山脚下的乡镇皆遭到了波及,附近的食物正在快速减少,一斤大米的价格已经翻了数倍,百姓购买不起,又无法顶得住长途跋涉的脚程去寻找食物,这么几天,已经饿死了不少人。 赫朗得知之后,便劝敖立派一些弟子下山布粥,选的人也是要脾气好相与些的,不然让教中那些凶神恶煞的人下去,百姓们不被饿死也得被吓死。 敖立自然是容着他来的,反正魔教经过多年的积累,财力富可敌国,而因为教内时常歌舞升平,大办宴会,粮食也一直准备充足,所以敖立便下令,食物和人手都由赫朗调遣。 这不免引起了底下人的不满,一向脾气直快的众人又闹腾了起来。 除了刚进教的弟子一头雾水,其他魔教老人都对上面的命令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可是魔教之徒啊,又不是官府,他们吃香喝辣就成了,管那些人是死是活啊?教主此举,是想让他们从善?这让教内的气氛一时间混乱无比,有部分不得已之人的确想要金盆洗手,也有作恶多年,不打算就此回头之人。 有鬼医这个左护法的通报,敖立自然也是对他们的想法了解的一清二楚,不过依旧不打算理会,就让他们闹着,只是特别注意了别让赫朗听到这些消息。 即便赫朗安排了人下了山行善,但还是不太顺利,说是百姓们知道了这些人是混元之人之后,便纷纷惶恐地散开了,无人敢上前领粥,派出去的人都是年纪轻轻的弟子,没有会办事的,赫朗只好亲自前去。 只是敖立不肯让他自己一个人下山,生怕他又跑了,只好眼巴巴地跟他出去。 远远看到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魔教头子,百姓们目光胆怯,连这方圆之地都不敢踏足,更别说上前领粥,但是看着热气腾腾又的粥,又实在挪不动步子,只好站在远处瑟缩着观望。 胆子大点的,也只敢缩在人群之中,探出头质问一句,“你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凭什么信你们会这么好心来帮助我们?怕是这粥里有什么毒,要害咱们呢!” 赫朗深吸了口气,自己也知道让他们相信混元会行善是件难事。 探出头说话之人的猜想完全是凭空,但是却让百姓们都纷纷点头,纷纷又有了散去的架势。 赫朗无奈,高声将大家喊住,盯着众人已经因为饥饿而无力颤抖的四肢,露出无奈的微笑,为他们解释。 “现在粮灾严重,附近地区自顾不暇,京城的接济最早也得十日后才能到,如若你们不接受混元的帮助,也是死路一条……这和被毒死有什么区别呢?况且,混元如果真要加害于无辜百姓,不会用这种方法。” 说完,他舀了一勺粥自己喝了起来,放下勺子,向大家证明他们的粥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百姓们心存畏惧,但是听了这个清隽俊美的男子一番说辞,也知道事实的确如此,况且他还以身证明,更是让人可信。 粘稠可口的粥散发着温热的香气,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如若是极度饥饿之人,即使这是□□,也会想让人上前抢食。 不少人已经动了心思,踌躇着上前领了粥,当真正吃到了久违的食物时,绞痛的饥肠终于获得了几分慰藉,不禁令人热泪盈眶,发疯似的还想要继续食用。 见率先喝粥的一批人都安然无恙,而且面色好了不少,后面的人面面相觑,立马就蜂拥而上。 见赫朗算忙完了,敖立一把拉过他,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鼻间的气息黏腻温热,尽数喷洒在赫朗的面颊上,让他微微发痒,却又无处可逃地待在他怀中,敖立像是讥讽又像是抱怨,“你怎么对谁都这么好。” 敖立不在乎是否有行善,他不开心的是,他的朗朗为了这些人而试图把他撇下,还笑脸相待地让那些人喝粥,怎么他胃口不好挑食的时候,他就不这样哄自己? 赫朗伸出手指抚平敖立皱起的眉头,戳了戳他的眉间,无奈道:“你这副模样将人都要吓跑了。” 可不是吗,这魔王每往布粥的方向望一眼,领粥的百姓便要瑟瑟发抖,将热乎乎的粥和食物囫囵咽下就速速退开了。 敖立不理会,见事情上了道,顺利起来,无须他们多操心,便带着他回了混元。 “你在别扭什么?善能抵恶,我这是在行善帮你抵罪啊。”赫朗弯起嘴角,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身边面色纠结的魔王。 敖立碰了碰他嘴角的弧度,心情好了不少,趁人不注意时偷偷亲了一口,若无其事将他圈在怀里问道:“唔,为什么要抵罪?我何罪之有?况且,当好人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么?这得你慢慢体会了……但心中无罪,便能坦荡处之。”赫朗舒了一口气,略带深意地看向敖立,希望他能回归正途。 敖立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他说的的确不错,方才他也感受到了,有一户人家被他们的食物救济之后,隐隐对他投来了感激的目光,当时他便觉得浑身有轻微的电流传过,让他头皮微微发麻,产生了一种不好意思的感觉,只因为这样的目光是他从未收到过的。 如若一直这般下去,让所有人都对他改观,以后他不用顶着众人厌恶的目光,坦然出行,不用再受到他人子虚乌有的指责与陷害,问心无愧,倒是也不错。 敖立罕见地勾起嘴角,一边注视着赫朗,一边握着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又亲。 赫朗也不反抗,就这么盯着他,任由他亲个够,只是这魔王没这么满足,握着他的手便亲到了手腕,小臂,然后便是脖颈,显这些衣服太碍事,他一把拉开了赫朗的领口,亲了亲一直被布料紧紧包裹着的锁骨。 眼见继续下去,就是赫朗承受不了的范围,他便推开了胸前的脑袋,略显一分局促地发问:“你没有教务处理的吗?”以前就算了,经历了判教之后怎么还是这么优哉游哉的? “没你重要。”敖立嘟囔了一句,又继续凑上前,拉开他胸前的衣襟,含住一处细细地咬动。 “……”赫朗泄气,不再理他。虽然已经承认了与他的关系,但是这般亲密,甚至再深入的事情,总还是让他有些无法抵抗。 “你生气了?”敖立意识到这人突然不说话了,也就停下动作,细细打量着他,以为他不喜欢自己这样,便失落地蹭了蹭他,“不要生本座的气。” 敖立就像是凶猛的老虎,明明内心的欲已经狂躁无比,却还是一瞬间将自己的利爪收起,伪装得如同猫咪一般,恨不得直接向他抬起自己的爪子,让他捏一捏自己的肉垫,就像是要说“你看,这里是软的,我很乖的。” 赫朗莞尔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知道这魔王如此乖巧实属难得,也就不再坚持,亲了亲他的嘴角,在他耳边哑声道,“罢了,继续吧。” 即使是短短几个字,但是却如同天堂落下一般,轻飘飘地砸在敖立头顶,让他的脑子晕乎乎的,唇上那个柔软的吻也像是催化剂一般,让他的心快速发酵着,大脑一片空白,只充满了旖旎的思绪。 敖立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将他推到在书桌上,在他身上留下几个濡湿的吻,低低叹道:“本座………真是要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作者有话要说:  有段时间没更新了,抱歉。又水了一章,本来想写肉的,还是算了,加快点速度这三章就结束算了!! ☆、净心 过了十日之后, 京城的粮食救济到了,当地百姓总算度过了粮灾一劫,而混元这段时日中奉献出来的数车粮食,功不可没。 前来视察的大臣得知江湖上闻名的魔教从善之后,大吃一惊,不过最终还是给予了肯定,也让混元此次行善变得人尽皆知, 在武林中引起了不少人议论。 这其中的纷扰,赫朗无意理会,见敖立越发离不开他之后, 便主张带他出去散散心,也算完成他之前说过的,要与他同游的约定,希望这魔王现如今出门不会依旧被喊打喊杀吧…… 敖立听到赫朗的提议, 当下便双眼发亮,二话不说就让下人收拾好了包袱和盘缠。 虽然他不说什么话, 但是却一直望向远方,心神不宁,像是在思考外面的生活会是如何,然后又时不时转回来亲亲赫朗的脸颊。 赫朗知道他在紧张, 便摸了摸他的头发,告诉他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出去,不会有多余的人跟着。 敖立点点头,眉梢舒展, 应该是心情极好。 两人的出行极简,赫朗租了马匹,便与敖立一同骑着向东边前进。 敖立没有问目的地,只要跟着赫朗,他便总是心满意足的模样,路途的遥远和跋涉都成了别样的趣味,这途中遇到的人或事物,在他眼中也是新奇无比。 陡见双峰中断,天然出现一个门户,疾风从断绝处吹出,云雾随风扑面而至,而山顶一处,依照山势建造了一片建筑,而大门顶上的牌匾,上书静心寺三个大字。 敖立不明所以,看了看身侧的人,又环视了周围,门口有不少求签之人,旁边的林子里也有所谓姻缘树的存在,他盯着树下成双成对的伴侣,以及它们手中的红纸,若有所思。 “本座也要那个。” 敖立掰着赫朗的头,强制他看向那边求着姻缘的地方。赫朗无奈地叹气,微微蹙眉,“你别跟着瞎胡闹。” “……”敖立抱着手,静静看他,仿佛赫朗不成全他,他便不肯跟他进寺里。 赫朗来静心寺乃是有事而来,自然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耽搁了,便松口同意与他去求个劳什子姻缘绳,然后又求了一张红纸。 敖立将细细的红绳绑在腕上,然后不假思索地在红纸上书写了几个字,赫朗稍稍偷看了一眼,心头微颤,心想这魔头看起来冷面冷心,写起情话来竟是如此直白。 “快些吧,天色要晚了。”赫朗微微催促道。 敖立满意地点头,不费吹灰之力地将红纸抛到了枝头,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天真地以为在这里许下了心愿,就是一定会实现的。 赫朗抿了抿嘴,也不好告诉他,这些东西只是一个美好的期许,其实是算不得数的。 拉着心满意足的魔王离开之后,山上的气度骤降,山风送爽,将姻缘树上的红纸吹得哗哗作响,又一阵猛烈的风刮过,无情地将其中一张红纸刮下,不知散落到了何处。 这天,赫朗与他来到了一座香客成群的山上,即使这段时间见了不少人,但是敖立还是尚未习惯在如此多人的面前露面,于是便紧紧攥着赫朗的袖子不肯放手。 赫朗忍俊不禁,回握着他的手,潜下心,和他一步步地登上山顶。 赫朗猛地转头,只见几股混着落叶的风中,夹着一张红纸,渐渐飘下了山,再也无处可寻。 “何事?”见赫朗转头,望着一处看了许久,敖立也转头看了看,却发现一无所有。 他方才还涨得满心欢喜的心房,瞬间涌上失落。 他看不到远处有什么,也看不透身旁之人的所想。 “无事,快些走吧。” 赫朗回过神,朝他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与他踏进寺门。 或许,这样才是他们的结局。 不管如何乞求姻缘,许下心愿,都是无法更改命数中这情之一字的。 …… 静心寺已有百年历史,寺围阔大,僧舍连云。 两人一踏进内里,便看到院内风动旌扬,松摇竹乱,别有一般清净。 赫朗似乎早有准备,观察了一会儿周遭,便轻车熟路地走向了一处幽径,来到一间禅房前。 推开微微作响的陈旧木门,里面只盘腿坐着一位老态龙钟的师傅。 赫朗拉着敖立再面前的蒲团上跪下,微微颔首,“智净大师,在下慕名而来,有一事相求。” 他开门见山,便表示了他们二人想要在寺内住一段时间,学习些佛家经文,达到净心的目的。 赫朗字字句句说的隐晦,但是他早就与智净大师说明过情况,此次前来,他的目的就是希望敖立在静心寺内,能够将周身的杀戮之气全部洗净,将心结放下。 佛家人讲究回头是岸,如若能将这个世人口中的魔头度化,智净大师自然是十分乐意的。 他敲了敲木鱼,掀起眼皮打量着两人,以及他们始终紧握的双手,微微叹气。 “老衲心知卓施主心善,但施主要是的确为身旁之人着想,首先最不该的,便是您的纵容……如今他的执念已成,施主难辞其咎。” 两人说的话在敖立耳中,都是不明不白,但是见赫朗瞬间低眉不语,甚至还收回了与他相握的手,敖立再怎么迟钝,也大概能懂。 方才还平静的内心,因为面前这老和尚,又瞬间乱了起来,面色如同凝霜一般,冷眼以待:“你这秃驴,莫要乱说话。” 他的心微微慌乱,连连打量身旁之人,只希望他别因为面前这和尚的三言两语便动摇。 “……不许无礼。”赫朗低低开口,心情有些许失落。 智净大师的话在他脑子里回荡,那句“难辞其咎”始终盘亘在他心上。 智净大师被骂了也不生气,手中敲击的动作快了些,不欲多言,便唤了两个小沙弥,带他们去尘换衣,先在厢房住下,傍晚再去藏经阁领些经文回去自行钻研。 赫朗感激地行了礼,紧紧牵着敖立的手出了门,生怕他一不细细看着这人,他便要乱来一般。 直到来到了厢房里,敖立才将他扑倒在木床上,嗓子沙哑地开口,“本座不喜欢这里。” 赫朗面有难色,只能劝他不要动怒。 “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过一过和尚清心寡欲的生活,不知道能不能将你身上的戾气洗一洗?”赫朗喃喃自语,然后看向面前一脸不爽的男子。 敖立犹豫了一会儿,不想让赫朗为难,也就开口,“同你在一起的话,什么都好。” 其实敖立除了脾气有时候变幻无常,其余时候都还算是冷静,要他看些经文他也不会拒绝,只是赫朗问他是否从中有所领悟之时,他还是我行我素地摇头,坚持道:“书上说的不对,本座才是对的。” 寺内的一切斋饭,自然都是素食,敖立自己是不在乎,但是却总要强迫赫朗吃肉,让他又气又无奈,“这寺内哪里来的肉?你可千万别在师傅面前提吃肉的事情,当心人家将咱们赶走。” 敖立动了动嘴,最后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见敖立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赫朗也放下了心,感叹这里无忧无虑又清净的生活,的确会让人变得纯粹起来,忘却人世间的忧愁与烦恼,只专注在眼前的这三餐,经文,修习。 时间一长,寺内也都认得了这对形影不离的男子,自然也是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 和尚们大概也知道这人是来这里修习净心,金盆洗手的,也就丝毫不吝啬于他们的佛家教导。 别的敖立倒是能接受,只是在他们提到男子相好是违背阴阳等道理之时,立即又变了脸。 见敖立面有愠色之时,众人更觉得问题严重,也得知了这是他的执念,更是善心大发,劝他放下执念,以免他他日为此重归魔道。 敖立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气,只觉得这些人是与他作对,脑中一直回荡着絮语,让他头脑欲裂,眼神也骤然降温。 已经藏匿了许久的魔气此时又隐隐有了冒出的痕迹,一向久居深山的和尚们哪里见过这般架势?不免纷纷后退,面带惊恐。 他们的畏惧的神色是如此熟悉,敖立晃了晃脑袋,心中低落,果然只要他不再伪装,恢复了自己的模样,便总是会有人害怕于他的,这些人愿意相与的,只是他伪装温顺的模样。 敖立分分钟要出手的模样让赫朗冷汗直冒,连连将他拦住,带回厢房,生怕他真失手杀了这寺内的和尚。 这人在寺内待了如此之久,明明性情已经温顺了许多,但是此时还是会如此容易便被激怒甚至出手,这该如何是好? 赫朗微微愠怒,也冷着脸看他,“你应该也知道,男子这般……的确是难容于世,他们如此这般,也是人之常情,你用得着大动肝火吗?此行来静心寺不易,为何又要重蹈覆辙呢?” 敖立板着脸,轻描淡写留下一句,“我,恨他们。” 一切他都已经无所谓,但是唯独身边这人是他这辈子不会放手的底线,但是他却偏偏觉得,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故意来触碰他的底线,这才是他狂躁的源头。 作者有话要说:  耳朵求宠爱… ☆、擂台(已替换) 面对再次扭曲的敖立, 赫朗微微挑眉,心下也有了考量,便不再勉强他,若无其事地问他,这静心寺也待腻了,要不要换一处地方游玩。 敖立原以为要与面前这人少不了一番争执,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话锋一转, 无形中便将两人之间刚凝结的冰霜击碎了。 他心头一松,疑惑地开口,“本座以为你会不悦。” 赫朗摇了摇手里的扇子, 摇曳之间带出的阵阵爽风似乎能将人所有的火气都吹散。 “我不欲多言,只是莫要忘了,你的父亲便是如此,怀着多年的仇恨, 所以最后方才……”赫朗的声音适时地停止,未尽之言带着沉重的哀伤, 敖立的心也是猛地一顿。 敖盛便是无法释怀,才会怀着对世人的仇恨过了数年,让它成为了执念,最后大兴魔教, 对妻儿淡薄,最后只能寻找到妻子的衣冠,无法再见儿子一面,便与她共同化为了一捧轻灰, 想必他也是抱憾而死。 思之至此,敖立也陷入了沉默,内心的失落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心上,让他难耐无比,又无处排解,最后一切化为郁气,堵塞在胸口,只能无措地将眼前的人拥在怀中,像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了这个人身上期望着这个人会向他施舍更多的关爱,将他救赎。 赫朗垂下眼睛,拍了拍他的头顶,让他自己好好冷静。 过去的二十多年来敖立一直都是如此张扬跋扈,不顾及他人想法,想恨便恨,想杀便杀,但是这人出现之后,却处处管束着他,告诉他这些都是不对的,他虽心有纠结,却也神奇地愿意听他的话,他清楚地知道,这人不喜杀戮与暴力,如果他继续这般为所欲为下去,这个人或许就不会再要他了。 看着敖立眉间的阴郁之气逐渐散去,他的面色沉静了几分,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赫朗弯起嘴角,告诉他,“如若想让世人爱你呢,就必须得先爱世人。” 敖立也不知道是仔细听了没,只是望向窗外,微微眯起双眼眺望,便说肚子饿了,要下山吃肉。 他才没有那么善良,有那份闲工夫去爱世人,他想爱的,只是眼前这个人啊。他也不需要世人爱他,只需要这个人能爱他就万分满足了。 赫朗虽然诧异于敖立主动要下山,而且还说想去看繁华街道,去酒店之中享用美食,但也很快便接受了他心态的转变,这证明着敖立的心防正在慢慢崩解,愿意屈下半□□子,去与这个世界交流,重归于好。 要是昨天的他,必定不会想去他所认为的愚民又多又拥挤的地方,即使是出游,他也只想带着赫朗去一些人烟稀少,环境清幽的山水之地,恨不得直接就待在山里,除了看风景就不用再理会别人。 而真正愿意从高高在上的王位走下,来到人世间时,敖立除了不适应之外,倒也觉得别有趣味。 简陋又琳琅满目的路边小摊,各种各样的小门小铺遍布街道,沿街吆喝叫卖的声音,茶馆里的说书人,酒楼里谈天论地的食客,这种种一切,都化为了鲜明的记忆,让敖立就此深深记住,不知道是不是有身旁之人所陪伴,所以这样与他格格不入的生活,也让他过得津津有味,颇有色彩。 繁华之地,人来人往,无数的信息就此传播交流,而其中最让百姓们期待又好奇的,便是武林盟的新一次盟主选拔。 由于老盟主年事已高,对管理武林中事,化解矛盾之事感到力不从心,便打算闭关修炼,就此隐退,将位置另外传给武艺高强的贤才。 也正是因为老盟主的闭关修炼,所以这段时日,白道之中才被任伯中搅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武林盟主选拔一事传的沸沸扬扬,无论吃饭的酒楼客栈之中,亦或是大街小巷上,都会有人好奇又心痒地聊上这么几句,将这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再猜测一番新一任的盟主会是那位大侠,所以,近日流连于多人之地的赫朗和敖立当然也不可能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此次选拔,采用的是最传统的比武,因为任伯中一事,不少人对同道中人也有了防备,一时间无法推举出真正服众的贤才,只好通过此种方式,来比试出武艺最高强者。 赫朗略听了别人的交谈,也不知怎么想的,笑意盈盈地戳了戳敖立的肩头,“如若你去参加比武的话,定能傲视群雄,一举拔得头筹,惊艳四座。” 如若敖立真的得了武林盟主这一位置,难道还不算功成名就?赫朗有了想法,带着一分期待看向他。 敖立原本是对此毫无想法的,他从来对江湖之事没有了解,所以对这个位置也是没有过概念,就算有,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被他人所接纳。 毕竟他此时还顶着个魔头的身份,即使别人如何说他做了些好事,对他的称呼也依旧是魔头,这其中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改变的。 敖立摇摇头,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劝他不要对自己抱有不该的期望。 但是赫朗却扬了扬下巴,丝毫不减热情,“不去一试,又怎会知道结果如何?” 他虽说已经料想到了敖立如若当真去参加比武,必定又会遭人嚼舌根,但是敖立的名声本来就早已败坏得不能再坏,这点辱骂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他们没必要再有何担心。 赫朗是对敖立的实力有着绝对自信的,敖立平时出手,只动用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功力,便能够轻松自如地将教内高手给随意轰出去,如若他拼尽全力,怕是这武林之中难遇敌手。 只是敖立数十年来鲜少与外人对战,所以还无人真正清楚他的实力如何,外人也只是凭借着些添油加醋的事情凭空想象,魔教头子的武功一定很强,却从未知道他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甚至猜想他会啖人肉吸人血,来增强自己的功力等荒谬的说辞。 赫朗想让敖立去试一试也不全为了武林盟主这位置,见这一路上,敖立的心情几经变化,赫朗便琢磨着让他上擂台撒撒气也好,就当让他找个乐子,或许心情会放松些。 敖立疑惑地看了看再三提议的赫朗,最后似懂非懂地应了下来,比武这事他从未干过,但在赫朗的循循善诱之下,他倒是觉得多了几分乐趣,让那些平日最爱指责他的人们看他不爽但是又干不掉他,貌似还是挺大快人心的。 即使决定了要去参加比武,但是两人都没有为此多做准备,依旧游乐人间,等待着时日到来。 因为敖立几乎没怎么出过山,所以即使他到了比武的候场席位坐下,还是无人认得他,只纷纷惊叹这眼生之人的周生气度,暗自猜想这人怕不是比武的,倒像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公子来凑热闹的,如此文雅沉静的气质又怎么会是习武的粗人? 正巧,有几位识得赫朗的侠客,见他与这般人物一道,便上前搭话,寒暄了几句之后才好奇地望了望,拱手道:“这位气宇轩昂的兄台看着面生,不知是何方神圣?” 赫朗礼貌性地颔首,看了敖立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神情自若地朝眼前几人介绍道:“我身旁这位是混元教主,姓敖名立。” 原本还打算攀谈的几人大惊失色,以为赫朗在同他们说笑,面面相觑,再次将两人打量一番,隐隐约约想起了前段时日道上传的消息,说是卓舒朗和魔教勾结……? 赫朗像是不知道他们为何露出这般神情,微微一笑,“或许几位仁兄曾听说过敖兄的威名?” 几人汗如雨下,连连点头,岂止是威名,那可是恶名了,只是碍于这魔头在跟前,对他也不好露出多余的神色,纷纷面色复杂地说笑了几句,然后退回席位上,再也不搭一句话。赫朗无奈地笑,又看了看敖立,被他一把扯到最边上的席位落座,“这样才是最好的,无人来搭理,清净。” 敖立微微眯眼,似是闭目养神。 台上的比武在良辰到了之后便紧锣密鼓地举行着,台上各路高手你来我往,数个回合看得人眼花缭乱,迸发出的剑气与真气不小,即使在台下也能感受到余波。 赫朗看得认真,但是敖立却没有要参加擂台的自觉,托着脑袋懒洋洋,偶尔才掀开眼皮看一眼台上的情景,似乎将一切情势掌握得了然于胸。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替换了tat因为这几天发生了点事,生病然后心情很低落,所以很久没码字,对不起(>人<;) ☆、意外之战(已替换) 擂台赛进行得如火如荼, 天际染上一分胭脂般色彩的晚霞,台上最后剩下了一位高大的身形粗壮男子,他一连战胜了两三人,上衣已经破损,模样稍显狼狈,但是却气焰不减,将对手踢下擂台之后, 他高高振臂,露出结实又鼓起的肌肉,做了对台下挑衅的动作。 席上有几人一直静观其变, 眼见这莽汉一般的人竟然留在了擂台上,纷纷唾弃,怎么想武林盟主都不该是由如此粗莽之人担任的。 “如何?要上去玩一回吗?”要上台的人已经所剩无几,赫朗才侧目看向敖立, 怀疑他是否都要睡着了。 “玩?”敖立睁开眼看向他,眼中带上一分笑意, 对他这个用词很是感兴趣。 毕竟这不是普通的街头比武,而是最高阶级的一场擂台比赛,江湖中的高手云集,个个深藏不露, 哪怕是最角落的席位,猜不准就是些威名赫赫的绝顶高手。 赫朗没说话,耸了耸肩,仿佛在反问他难道不是吗。 敖立被他这番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姿态给极大地愉悦了, 如若不是还有外人,他必定会忍不住将他按在怀中好好与他耳鬓厮磨一番,他自然是不在意是否有人在意,只是担心这人面皮薄会生气, 不再多等,他一甩下裳,便凌空而起,登风而去,众人只是眼睛一花,台上便凭空般多出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粗壮男人看了看敖立略显纤细的身躯,不屑地哼笑一声,但看他胸有成竹,周身气度不凡,也不敢就此轻看,正欲先发制人,给面前这人个下马威,却没想到他脚下步子还未动,却突然暴毙,身上几处大穴如同被火药引爆一般迸发出鲜血。 而敖立,却依旧风轻云淡地伫立如山。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几处扭曲的痕迹,定睛一看,原来是几处气波攻来,至粗壮男人的要害命门前,威力强大又无法躲避,没有花招,开门见山地朝要害攻去,所以才会仅仅一招便如此快地决出胜负。 这猝不及防的局势让众人大吃一惊,从未料想到一场打斗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不过这也充分地体现出了后来者的内力之深,竟然让这么一位高手毫无招架之力。 此情此景让人热血沸腾,生出了一种想要与如此强劲的对手一较高低的好胜之心,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如同轻燕一般跃上台,目露精光,低叹道:“终于看到个了不得的小子了,老夫前来会会!” 他说完,没有半分犹豫便出手,如同鬼魅之影一般闪过,带着破风之势朝敖立的方向冲去。 只见敖立不慌不忙地抬手,一股气流涌出,只不过却不似以往一般游刃有余,只堪堪挡住一击,这其中所蕴藏的内力之深,让敖立眼神一凛。 而老头则是稍作停顿,露出了爽朗的笑声,得意洋洋地再发出一招,左脚上前一步,脚尖微点,便如同拉满了弓的利剑射去,敖立也不再一副倦怠之色,多上了一分认真,白净的双手自袖子中露出,看来是打算全力招架这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两人的过招之快,如若不是习武多年,眼力过人,很难看清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赫朗在发现自己观看困难之后,也就放弃了,静静地等待着结果,或是从旁人的反应上窥得几分。 不过纵使他再怎么迟钝,他也不可能无视两人身上越来越强的气息,特别是敖立,他的魔气完全控制不住得泄露出来,使得他一方的气息完全呈现出了浓郁的黑色,如同最压抑人的乌云一般,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滚滚威力,与对面之人抗衡着。 台下之人纷纷认出老头的身份,露出了惊讶与崇敬之色,大喊着独孤老人的名号,“习武百年”以及“重新出关”“独步天下”之类的字眼与滔滔不绝的事迹与赞美不停地钻进赫朗耳朵里,眼见着敖立的面色也的确越发严肃,赫朗心知这个对手并不简单。 虽然敖立的面色不似以往轻松,眼中却升腾起了一种赫朗从未见过的战意,以至于让他一向幽黑冷淡的双眼染上了点点星辉,看起来兴致盎然,果然高手们都会或多或少地热衷于与同等级的对手一较高低。 老头的内力果然浑厚,源源不断地支撑着他的招式,但是敖立的混元魔体也并非浪得虚名,再加上他霸道的招式,所以即使他年纪轻轻,在与他的较量上也丝毫不显逊色。 直到最后,两人正面对上,身后的两股气流剧烈涌动,散发出巨大的光芒,这强大的威压让习武的众人皆有了预感,忍不住连连后退。 随着轰然巨响,光芒消失,两人各站在一端,擂台也碎成了粉末,这强强之争看得人热血沸腾,叹为观止。 两人就此一战,已经略显疲色,打算就此收手,老头一改之前的凌厉姿态,抚了把稀疏的胡须,再次从胸口爆发出中气十足的笑声,“后生可畏吾衰矣!老夫只不过是凑个热闹,这把老骨头可担当不起盟主之位。” 语毕,他像是寻常老人家一般弓起了腰,捶了捶腰腿,哼了些支离破碎的语调,向众人颔首,便消失在了山水之间。 等他的身影彻底离去,台下才爆发出剧烈的呼声。 敖立环视了一周,准确地找到赫朗的身影,两人的目光相接,赫朗会心一笑。 主持的中年男子对眼前的情况一愣,连连向台下大声询问,是否还有人要与之较量。 台下的人纷纷摇头,方才还犹豫的心也就此打断,“连独孤老人都就此让步了,谁还敢上去?啧啧啧,罢了罢了,这盟主也不是好当的。” 当然也有不服气之人,对敖立品头论足,颇有微词,“这人厉害是厉害,但是听说他是混元教主呢,就是那个魔教……你看他方才周身的妖邪之气,就这种人如何胜任盟主一位?即使是比武,也不该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当的……” 这些窃窃私语自然是全数都收进了敖立之耳的,他垂下眼睛,若有所思,脊椎崩得笔直。 赫朗微微疑惑,向他投去疑问的目光,眼见他已经成了最后的擂主,为何露出这么一副病恹恹的表情? 两人之间的交流自然也是被有心人注意到了的,他们一看到赫朗,便起了凑热闹的心思,挤兑了几句然后高声提议,“卓大侠来都来了,不上去一试?莫要虚了此行啊!” 赫朗无奈地笑着,想要摆摆手,敖立却在擂台的废墟之中向他伸出了手,像是邀请他上来。 他的举动让众人的气氛如同煮开到极致的热水,沸腾到极致,虽说他们个个都是江湖上的高手能人,但是遇到这种情况,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况且如若让魔教头子当了武林盟主,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听闻卓舒朗的武艺日益精深,身手不凡,况且看样子与他相熟,万一真的得知他的弱点,最后略胜一筹呢? 赫朗抵不住这一道道炙热的目光,晃身上台,对着敖立无辜地摊手,“较量也未尝不可,就是怕不过一招我便要认输了。” 敖立挑了挑眉,让他先行出手。 赫朗也就假情假意地朝他拍出了一掌。 在经历了高手们之间的轮番战斗之后,赫朗的这招如同弹棉花般毫无气势,可即便如此,敖立还是被这股掌风连连逼退到了擂台边界,然后遗憾地摇头,“看来是技不如人。” “…………” 赫朗和众人一时语塞,没想到这轻轻一掌竟然能将方才还大战高手的狂妄之人给击败,还让他亲口认输。 “额……这个……这个……看来还是卓大侠略胜一筹,方才那一掌看似柔弱无力,实则霸道强劲啊……那么下一位要挑战的兄台在哪里?”担当主持一职的中年男子连连用袖子擦汗,继续尽职尽责地向台下询问。 敖立适时地抬眼,环视了一周众人,目露威胁之色。 “…………” 久久不见人出声,中年男子发问,“可是无人来挑战了?那么最后的擂主就是卓舒朗大侠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下也不大反对,听闻他乐善好施,除去之前的传闻之外,为人还算清白,最重要的是,与这魔头一比,赫朗更是万般的好,万般的通情达理。 赫朗还处在懵懂的状态之中,中年男子便抢先过来为他送上祝贺,原先和他打过招呼的几人也迅速挤到他身边,殷勤地向他道贺,送上祝福,似乎几人是熟识一般,口中对他的称呼也从“卓兄”变成了“盟主” 耳边关于“盟主”的称呼不停地钻进赫朗耳朵里,在人群簇拥中,赫朗颇为不适应,与周围的人盘旋一番,疏离地道谢,口干舌燥之下,不免抱怨起了罪魁祸首。 他伸长脖子,终于望见了敖立的身影,见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赫朗太阳穴又胀又痛。 事情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那个人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 早在刚才敖立成功守住擂台之时他还在身心舒畅,以为敖立很快就能功成名就,这么一来他的任务也便能够顺势完成。 没想到这盟主之位,无端端地到了他的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放飞自我中……希望之后不会变的神展开,想看啥样结局啊,我怕我又手抖变成be ☆、双喜临门 赫朗在莫名其妙当上了盟主之后, 便兢兢业业地开始处理起繁忙的事务,在得知自己有选择副盟主的权利之后,赫朗便立即对粘在他身边的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于是混元教魔头当上了副盟主的消息又再次传的沸沸扬扬。 既然两人已经是武林盟的人,混元也就此回归了正道,立了新的教规条例,不过入教的标准却还是一如既往,不论出身不论从前善恶, 也不看天资如何,只凭实力而论。 不过说来,两人也是许久未回教了, 被武林盟中的事务缠身,赫朗只好日日待在武林盟中,留下日益幽怨的敖立,在赫朗的软磨硬泡之下, 敖立总算愿意与他一起处理教务,只是一边翻阅着呈上来的册子, 一边还不忘低骂一句,“自找麻烦。一身清闲地与本座游山玩水不好吗?” 赫朗不回答他,只好耸了耸肩。 敖立黑着脸把最后一本册子看完,便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下, 将赫朗压在宽大的桌面上。 “与本座私奔吧。” 赫朗推了推胸前的脑袋,“副盟主大人,您在说什么呢?” “……” 敖立以为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恨恨地咬了一口他的唇瓣, 直到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停下来。 深夜,赫朗衣衫整齐地坐在床沿,拍醒了敖立。 敖立睁着还带一分朦胧之意的双眸,惊愕地眨了眨,打量着赫朗的装束,面露疑惑。 “不是说私奔吗?”赫朗低语,嗓音在黑夜中显得低沉温润。 敖立弯起嘴角,眨眼间便穿戴整齐地与他并肩。 两人先回了一趟混元,还没来得及稍微休息一会儿,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来问候起敖立来了。 教内之人皆显得兴奋无比,他们早就听闻了两人去参加了比武,而且还知道敖立拔得了头筹,最后让赫朗当得了盟主之位这事,他们起初还震惊不已,但是在多日证实之后,也确实不得不信。 恭贺的声音不绝于耳,看来大家并不反对此事,赫朗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要一群恶人突然从良,和武林盟打交道,还是很容易让人无法接受的。 敖立的态度始终冷淡,被如此多人打扰,让舟车劳顿的他更是疲惫,他敷衍了几句之后实在耐不住了,开口道“你们就为了说这些?”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们都退下。 “教主且慢!” 一道洪亮的男声传来,敖立掀起眼皮往声源处一看,原来是是刑堂堂主齐钧,他的身边依偎着一个女子,竟是葛如兰,两人举止亲密,看来在他们不在混元的这段日子里,一段佳缘已成。 赫朗还疑惑这两人何时有了情愫,却见葛如兰面上多了一分娇媚,右手放在腹部,时不时抚摸着,一副有孕在身的姿态模样,这让赫朗感到陌生,原本嚣张跋扈的女子,此时也能变得如此温柔似水,小鸟依人。 齐钧上前行了个礼,刚毅的面上露出恳求之意,声音略显沙哑,“属下与如兰暗生情愫,早已互通心意,求教主成全,为属下主持大婚。” 敖立扫了一眼葛如兰的肚子,的确看到了微微凸起的痕迹,看来两人已经是互许终身了,连孩子都有了,只是等他们回教做主,才迟迟不办喜事。 他自然无心阻拦两人,就像那个人说的,成人之美,是君子所为。 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敖立的颔首,互通心意的两人同时露出轻松的微笑,旁边的小弟子们也笑眯眯地吩咐了下去,开始筹备婚礼之事,叮嘱着要大办特办。 两位皆是教内的大人物,所以两人的婚礼也是完全在教内举行,有了敖立的许可,所以教内上下都在为教中从未有过的喜事而操劳,从喜宴的摆设,到喜服的样式和赶制,喜帕上的绣花,都一一准备妥当,虽然忙碌,但上下喜气洋洋一片,也毫无不妥。 由于新娘子已有三月身孕,所以身着的喜服宽松,并不紧身勾勒出身形的窈窕,但是身姿还是依旧婀娜,她的面如桃花,与做工精致的喜服相得益彰,美轮美奂。 自葛如兰披着红盖头与齐钧相执手踱步到敖立面前时,赫朗也一直注视着她,由衷地感叹了一句喜服是多么的美,它承载的情意也是那般甜蜜沉重,代表着一对新人踏入了各自的生活,许下了白头偕老的祈愿。 这声小小的喟叹收进了敖立的耳中,他微微挑眉,也盯着这对新人若有所思,微微发亮的眼瞳中似乎浮现出了赫朗身着喜服的模样,心弦剧烈地被拨动,一股陌生的冲动涌上心间。 被敖立猛地扫来一眼,赫朗微微发毛,不去猜测他的想法,只专注地看向前方的新人举办婚典。 繁琐的环节一道道完成,在高声的欢呼与揶揄声中,新人终于进了洞房。 婚典过后半月,葛如兰的肚子从微微凸显变成高高地鼓了起来,以前的束腰华衣尽数摒弃,身着的是从未穿过的淡色宽松长袍,将整个人显得温婉无比,为了不惊着肚中孩儿,以前说话中气十足的她也变得温言细语,待人接物都流露出一种温厚稳重的人母气质。 敖立是第一次完整地感受到这种改变,不禁好奇地对赫朗发问,“你说,如若你也像她一般,是否会对我更温柔些?” 赫朗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首先想的是难道他对他还不够百依百顺?其次才反应过来“像她一般”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他也成亲生子?赫朗皱眉,严辞回道:“我乃男子,收起你的痴心妄想。”“你看……你是从不肯在这些事上顺着我的。”敖立的语气平淡之中又含着淡淡的失落,转过身背对着赫朗,似乎是真的很难过。 “不……不是……”赫朗强忍住心中的情绪,头皮发麻,语气柔和地否认。 “那你以后要听本座的话。” “好。”赫朗摒弃了尊严,顺从地点头。 “不许老拒绝本座的靠近。”敖立抿唇,每次他想要亲近一番的时候老是被他不知是害羞还是微微不耐烦似的推开,他的心情就能怀上一天。 “好。”赫朗再次点头。 “那我们成亲。” “好。” 赫朗答完,才回想起他说的究竟是什么,不过抬眼看到敖立罕见的微笑,他知道已经为时已晚,他敢和魔王说他反悔了么? 事到如此,他再拒绝敖立也没有意思,只是出于一个原因,他还是在心中犹豫了几分,严肃地问敖立是否是认真的。 如若这是敖立的愿望,他可以去实现,可是赫朗心中清楚地知道,他不可能陪伴他过多时日,这份喜和痛,该去如何衡量呢?赫朗无法思考,只好再次向敖立确认。 可是正沐浴在爱河之中的人,怎么会错过这一丝曙光呢。敖立没有任何思考,坚定地点头,紧紧地攥住着赫朗的手不肯分开,像是他也是如此握着自己的执念不愿放下,他只是认为,不论这条路上会有多少流言蜚语与恶意中伤,他也会执着这人的手一条路走到底。 他认为自己足够强大到抵御所有外界的伤害,但是他从未想象过这人终有一日会在自己身旁消失的情况。 混元教的人是万万没想到,就在堂主与魔姬大婚之后,教里又举办了一场婚典,而且还是属于教主与右护法这两位男子的惊世婚典。 这个消息不仅引起了教内人的慌张与混乱,同样也让江湖上一片唏嘘之声,惊叹之言,因为两人也是武林盟的领头,在整个江湖中,皆是有着不小的存在感。 但是两位当事人似乎对一切都充耳不闻,在短短的时日内就筹备好了一场排场不小的婚典,任别人如何地诋毁或羡慕,就这么踏上了红毯。 自从两人穿上了量身制作的喜服之后,敖立的心情就一直停留在顶端,一直注视着与自己身着同样喜服的赫朗,像是他身上有花似的,看也看不够。 两人的婚礼省略了不少步骤,但还是拜了敖立父母的衣冠与骨灰。 敖立情到浓处难自已,吹了吹赫朗的耳朵,也来了句笨拙的甜言蜜语,赫朗听着耳边老到掉牙的诺言,心下却是毫不质疑他的心意,只是也难以为此触动。 见赫朗面色平静,没有明显的喜色,敖立心下大受挫败,猜想他是否对这场婚典不情不愿。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逼近他耳边问他,“你不信?” 赫朗还没解释,敖立面上的笑意尽失,双眸中严肃一片,举起了手,音量加大,毫不留情地发毒誓,“如若不能与你白头偕老,永世爱你一人,本座便立即天打雷劈,心肝焚裂,灰飞烟灭。” “不许发这种誓。”赫朗的脸色一下子沉了起来,将他发誓的手打下,似乎有一分气恼。 敖立以为他担心自己,也就收手,只是嘴上还硬气着,“你只需相信本座即可,其余什么都不许想。” 作者有话要说:  高能(划掉)预警……因为下章结局了qwq ☆、弥留之际 伴侣的关系就像是一条项圈, 将敖立这只猛虎的脖颈套住,让他变得像是驯化了的猫咪,即使是最底层的弟子佣人,也能发现他的性情大变,如若是两人乔装出行,路人肯定会赞一句翩翩公子,而不会想到他就是一年前人人咒骂的魔头。 赫朗为此稍稍松了口气, 暗暗感叹他的决定还是有一定正确性的,起码在敖立安心下来之后,终于不像守着肉骨头的恶犬一般看着他了, 他给他介绍了几个画技精湛的画师前来作画,他也安静地看了下去,什么说书与唱戏,他都能欣赏来几分。 赫朗借口说要处理武林盟事务时, 敖立便会自个儿上街溜达一圈,久而久之, 也认识了几个说的上来话的朋友。 这几个人都是城内的英年才俊,与他们交往,赫朗倒也放心,欣慰着敖立终于愿意与别人有交流, 而不是成日自我封闭,所以只要一有时间,赫朗就会拾掇着敖立多出去转转。 他也私底下宴请过那几位朋友,恳请他们对敖立的心直口快多加宽容, 并且告诉了他们敖立最喜欢的风景与地方,拜托他们若是得了空闲便与他一起去远足踏青,带他多看看新鲜事物。 这几人自然是连连称是,不管是处于巴结还是真心交好,对敖立尽力尽力,这城中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都被他们踏了个遍,几人在酒楼之中小酌之时,也会诉诉衷肠,让敖立的心防逐渐放低。 坐在他身边的就是员外之子,他刚娶亲不久,过了几天新婚的甜蜜日子之后,却又出来跟着他们喝起了酒,语气中不无抱怨,说这新妻过了几天就对他冷淡了不少。 对面稍年长的男子摇了摇扇子,暗暗笑了他一声,告诉他这实乃常态,这新婚过后,两人之间过了那段热情,就没了新鲜,问题也层出不穷,以后捉摸着可能还要发生些口角,生些闷气。 敖立一言不发,看起来似乎已经神游千里,但他们的对话被他一句不漏地收进了耳朵里,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赫朗,眉头微蹙,忧心忡忡地发现了不对劲。 貌似那人近日对他也冷淡了不少,而且两人黏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之又少,一到晚上,那人睡得又早,躺下便真的歇息了,一点儿都不管他。 敖立越想,心中越是暗暗生出一股闷气,这么一想,成亲的事情是他先提的,而且那人看起来也不情不愿,是不是他如此让他为难了?两杯酒下肚,敖立便撇下一群喝酒吃肉的朋友回了家。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应该待在武林盟处理事务的人,却是呆在大厅里看书,像是有意在等他一般,一看到他来便露出了笑容,将手上的书收了起来,这简单的动作让敖立的心情一下子轻快不少。 “回来这般早?不和友人们多去玩玩吗?”赫朗随意地问了一句,步至他身边,抚摸了一把他的脸颊。 敖立摇摇头,捏了捏袖子,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不懂如何表达,只好作罢。 “为何欲言又止?有事便说。”赫朗今天整个人似乎特别善解人意,见敖立心情有一分纠结,适时地揽住了他的肩膀,依偎在他身边,给予着他些许慰藉。 敖立的怀中突然贴上一抹温度,盯着怀里的人,他总有一分受宠若惊的微妙感,惊讶又欣喜于这人对他如此主动,这让他什么闷气和质问都消散到了九霄云外,像一只有着奴性的小狗一般,尝到了肉骨头的滋味便忍不住摇尾乞怜,希望他能够一直如此。 “无事。”敖立一边回答,一边将怀里的人按在怀里亲了亲,朝他后颈处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深刻的痕迹。 赫朗没有多想,与他聊起了闲话,“听闻近日邻县水灾,你捐助了大笔资金?” 除了这件事,还有不少惩奸除恶,除暴安良之事,难以一一举例,赫朗起初听闻时还觉得不可思议,总觉得没有他在身边,这人不反过来杀人作恶就已经很好了,怎么他的觉悟会一下子这么高? 敖立随意地点点头,似乎把这当做举手之劳,既然赫朗喜欢他做这些事,虽然麻烦,但是他闲的慌,也未尝不可。 赫朗是未猜想到他的心思的,敖立也不会猜到,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改邪归正的风头更盛,无意中让人口口相传,也完成了赫朗的任务。 这其中的意味敖立不会知道,只是赫朗的眼底泛起了波澜,看着面前毫不知情的人,心中涌上一股淡淡的愧疚,若无其事地询问着他:“晚膳想用什么?肉还是素?” 敖立脱口便出,“吃你。” 原以为这人被他这番调戏,必定会无奈地凝视他,但是这次,赫朗却毫不恼怒,甚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好,晚上再让你慢慢吃。” 敖立心头一热,鼻子也痒痒的,第一次发现他说话也是可以如此诱惑人。 到了晚上,这人果然信守承诺,一褪下衣裳之后便主动地上来亲吻他的脖子,轻轻地咬着他的喉结,完全无异于勾引,他第一次如此失控地露出蓬勃的欲,恨不得将人拆之入腹,但是不管他要得多凶猛,这人也不做抱怨,双腿紧紧缠在他腰上,任他索取,叫得也特别顺耳。 在入睡时,敖立像是被热气蒸腾过一般,大脑混沌一片,一直保持着如同在甜蜜柔软的云端上游荡的感觉,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因为今天这人实在太懂他的心意了,乖得让他不敢想象,令他心都化成了一滩。 他埋在赫朗的脖颈处,随心所欲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浑身轻松,耳边传来一句低语,他听不清,以为是这人对他的情话绵绵,便安心地任由睡意将他拉扯进梦乡。 “你看,你是可以功成名就的……那我们……” 赫朗的话没说完,注视着明明灭灭的灯火下敖立的面容,最重还是熄了灯,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翌日,敖立睡醒之后便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一下子却没摸到熟悉的温度,立即慌乱地睁开了眼。 所幸扫视一圈之后,在茶桌旁看到了他的身影,敖立这才没发作。 只是他连鞋也忘了穿,就从床上走下来,将穿戴整齐的人拥进怀里,声音沙哑地问了一句他为何起这么早。 赫朗喝了一口茶,虽然面上带笑,但是仔细观察,眼底还有一丝沉重。 “我和你商量一件事。” 敖立疑惑地坐下,只是听清他讲的那句话,便又立即站了起来。 “我要去办一件事,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 “我与你一起。”敖立面色不改,直接回答。 早就猜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赫朗还是露出了头疼的表情,试图和他讲些道理。 “这件事情至关重要,我是万万不可带上你的,更何况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一直看着我不累吗?稍微通情达理些也不是坏事。” 但是很可惜,在对待这件事上,敖立依旧像以前一般冥顽不灵。以前的执着是因为求而不得,而现在得到之后,便更难以承受失去,所以才会依旧敏感与执着。 “不可能。”敖立为他那句各自的生活而感到一丝难受,也不再在乎这人是否觉得他讲道理,只清楚地表露自己的态度,就是他别想丢下自己。 赫朗的面色也变得异样起来,没想到如此和他好好商量,他还是一丝余地都不给,他只好后退,“你可以派人盯着我,如何?” 敖立不说话,冷眼相待,他知道这人若是真想,不管派谁去他都能甩掉。 这次谈判决裂,最后无果,并且还大大地提高了敖立的戒备心,让赫朗扼腕叹息,他当时觉得一声不吭就离开未免太过突然,所以才和瓜兔说要逗留几天,未曾想到这人的反应竟然这么大,这下令他有了防备之心,神经随时紧绷着,就像是守着自己宝藏的恶龙一般,半步也不肯离他而去。 到时候手册强制性让他离开,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会突然被光洞吞噬消失,无疑是最惊悚的事情,相信敖立也会就此留下阴影。 赫朗再次叹气,果然想要做到两全其美是最难的,想要留着最后一分心软,也是艰难的,如若他能够做到真的冷酷无情,任务完成便一走了之,也不会总是陷入两难之境。 这些天,敖立已经听见赫朗太多的叹息,每一次都让他的心上多加一份重量——他让这个人不悦了。可是在愧疚的同时,心中的执念却又在告诫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松手,赫朗在煎熬,他也是如此。 这人说有要事,却总说得不清不楚,含糊其辞,实则就只是要只身离开。虽然他一直都陪伴在他身边,两人也理应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可是在某些时候,敖立却也觉得他离自己一直很远。 他以为自己看透他的心情了,却总也捉摸不透他的真正目的。而这次也是一样,他说的话一个字他也不愿相信,再联想到他之前的百依百顺与主动,更像是一种分别前最后的温存,他不得不敏感地猜想着这人去了便不会再回来,所以他才死了心不放他走。 在最后一晚,赫朗怀着满腹心事入睡,敖立却是彻夜未眠,心中患得患失的感觉越发强烈,如同坚硬的石头硌在心上,即使他已经将怀中的人抱紧,却还是觉得无法将他留下。 他卸下了强大的外壳,骨子里泛起一阵无力,声音沙哑地在他耳畔低低恳求,“朗朗,你就不能别走吗?” 不过很可惜的是,天亮之后没多久,瓜兔看了看时辰,便紧张地告诉赫朗,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在这个世界是不能停留太久的,此时已经是最后的期限了。 身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圈,赫朗了然于心,知道这次是真的无法留下了,因为这个光圈正在向他靠近,有意识地将他吞噬。 敖立如梦初醒一般,将他猛地拉进自己怀里,可是却无济于事,这个光圈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不管敖立是如何的强大,此时也对他无计可施。 “很难与你解释……总之,非常抱歉,我不能再与你相伴了。”赫朗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不敢直视此刻的一切。 敖立的大脑一片空白,盯着面前之人的容颜,总觉得非常陌生,原来他之前说的离开,果真是借口…… 已经沉睡着被关在囚笼里的野兽又有了苏醒的痕迹,正在拼命地撞击着笼子。敖立脑中紧绷多日的弦终于“嗡”地一声就断了,他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这人直接吞之入腹。 “原来你一早就打算要走的?那你为何又要来招惹我?难道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敖立沉着脸,急促地呼吸了几口空气,似乎已经微微哽咽,心中一番 可是当看到面前之人的身体真的逐渐变得透明之时,他却又是慌乱得无以复加,他每消失一分,他的心便更加窒息一分,有如凌迟。 他低着眉眼,开始目光凶狠,眼瞳泛红,似乎已经舍弃了一切,也失去了理智,脑中绞尽脑汁,只想着如何才能让这人留下,便不加思考地开始威胁他,“好,你走!你要是敢走,我就把你身边之人全部虐待致死,让你即使走,也永世不得心安。” 他知道这人心软,若是听见他如此说,或许真的会有什么转机,即使会恨他,但是只要留下来便是他的所求。 赫朗皱眉,看着他走火入魔的模样,心中惴惴不安,只期盼着他这是疯魔了胡言乱语。 敖立不死心,凶神恶煞地再次威胁着他,“鬼医,齐钧,葛如兰,还有他们的孩子……只要我想,所有你在乎的人都会为你陪葬。” 没有人会喜欢被人威胁,赫朗更甚,所以敖立这下子立即让他的面色大变,对他说话的气势也不同以往一般柔和,“如若你敢因为我们的事情牵连到他人,你尽管试试。即使此时离去,我也会发誓,与你永生永世不再相见。” 敖立的神情陡然一变,面上的血色也瞬间尽失,因为他这句话的狠毒而踉跄着跌倒,心下悲凉,看着这人只剩下最后一点残影,知道此时已经无力回天,双眼空洞,满是愤恨与穷追不舍的质问,“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般好,却不愿意留下,也不愿意爱我?” 这人一直心善,谈吐与风度不俗,想来必定也是天之骄子,但是当初又怎么会到人人唾弃的魔教之中当最低等的弟子,并且还来到他身边,任劳任怨地承受他的暴力,最后还千方百计地为他着想呢? 敖立越想,心中便越是惊恐,觉得天地颠倒一般让他混乱。 果然一切最后还是他的痴心妄想?敖立苦笑了一声,喉头却哽咽地无法出声。 赫朗于心不忍地拍了拍敖立的头,这个人已经功成名就,也不是以前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头了,多的是人会爱他,为什么他却总是要如此害怕呢? 身后的光圈继续扩大,一下子将赫朗遮盖,也带走了他留在敖立头顶上的最后一抹温度。敖立双眼之中只能映出剧烈的光芒与那人淡到近无的身影,而这光芒太盛,刺得他双眼发疼,泪水也沿着眼角留下,但是他还是大睁着双眼,不舍得闭上一瞬。 他想多记住这人一分,最后却只能是眼睁睁看着他消失不见。 …… 赫朗的浑身被方才的光芒包裹,五感也逐渐减弱,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只是在弥留之际,敖立的哀鸣似乎还一直在他耳畔回荡,让他心神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送上肥章。这个世界看的人好少啊,但还是拖拉写了挺久,可能有点无聊,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些啥了orz嘛,下一个世界是修真界,师徒cp,希望大家喜欢嘿嘿嘿w ☆、英雄救美(误) 赫朗睁开眼时, 正处于一片荒林之中,草木莽莽,苍穹浩瀚,即使没有看到标志性的建筑,他也能感受到这里的气息与以往待过的每个世界都有所不同。 他环视了四周一眼,便摸了摸身上,掏出一直不离不弃的修炼手册, 果然看到第四页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新的名字——蒋涵正。 或许是这环境太过孤寂,瓜兔便从手册中幻化了出来, 响亮的声音显得亲切无比,“欢迎宿主来到新世界呱!” 赫朗点点头,继续打量着环境。 瓜兔耷拉下耳朵,站在他肩头上, 对他这副淡定的模样提出了疑问,“宿主就不担心吗?你离开的时候貌似敖立很难过的样子, 黑气一层一层地冒,他不会像动漫里的反派一样毁灭世界吧?呱呱呱?” “说不准。”赫朗摇头,以他对敖立的了解,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不要这么轻描淡写啊喂!要是位面被他整崩塌了, 瓜兔我会很惨的啊!!”瓜兔伸出两只爪子捂住脸,似乎已经泪流满面。 赫朗耸肩,不打算搭理他,“与我无关。” “哼哼, 到时候手册就把你强制送回去修复世界,我看宿主还敢不敢站着说话不腰疼。” “……”赫朗的身子猛地一僵,谁知道再回到那个世界遇到走火入魔的敖立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想都不敢想……只能期盼以前世界的人们都淡定,冷静,保持君子之风吧,除了谈恋爱还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真的。 瓜兔抱着手,得意地嘲讽,“宿主教的这些君子就没一个是君子的,fg立得飞起!” 赫朗心下有一分失落,想要反驳些什么,但是一兔一人的对话蓦地被远处传来的巨响打断。 他转头,眯眼细看,只见一只数尺高的巨兽的影子从从边际跃出,然后朝着他们一处狂奔而来,震起了一地草屑,伴随着狂野的吼声,天空也似乎被此撼动。 地面轰隆作响,赫朗的身形也跟着微微不稳,踉跄了一步,疑惑这巨兽是怎么了,无端端地发什么狂,可是待他仔细一看,才发现他正在追着一个少年穷追不舍。 “宿主!上去英雄救美吧!”瓜兔显得有些兴奋。 “我怎么可能救得了==”赫朗迅速拒绝,再次打量了一眼凶神恶煞的巨兽,往后退了一步。 “身为一个有外挂的男人你竟然这么怂[○`Д′ ○]”瓜兔闹腾地挠了他一爪子,继续在他耳边嘟囔。 如若是平常,瓜兔绝对不会那么热心,见它再次强调他上去救人,赫朗也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正在此时,耳边传来一阵轻盈的风声,他侧目一看,竟然是一位妙龄女子。 她一身劲装打扮,秀美的面容上一派英气,手中执着一柄泛着银光的精钢长剑便要冲上前救人。 瓜兔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拍了拍赫朗的脑袋,继续催促道:“你看!你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子出手,你算什么君子!” 赫朗如鲠在喉,的确被说动了。而且他现在才初来乍到,如果死了还是可以重新开局再来的吧? 他扯下瓜兔,手无寸铁地便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赫朗原本是饱读诗书的文人,幸而上个世界研习了些武艺,所以此时还不至于手足无措,而且更让他安心的是,他的一身武艺并未消失,而且在他运起轻功之时,感觉更为轻盈,似乎体内自有一股气流让他随意踏空而行,只是用力一越,便轻松地超过了先前的粉衣女子。 越来越靠近巨兽跟前,被它血红色的狠厉双目一瞪,赫朗还是浑身不自在,但是女子以及少年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他也只能沉下气,尽力一击。 未想到,他这一运功,丹田之中涌起的,竟然不是熟悉的内力,而是一种更加轻盈醇厚的气息,他没有时间多想,便带着掌风朝向巨兽一拍。 他的这一掌之中如同夹带着凛冽的寒风,还未靠近巨兽,便见他畏惧地往后一缩,如此一来,赫朗更是步步欺上,游刃有余地与他盘旋。 虽然尚未清楚为何他的周身气息都变得寒冷,但是显然巨兽性属火,而他与它相克,所以对付他才会变得容易了数倍。 在这短短时间内,赫朗摸索出了些路子,尝试着让体内陌生的气流一下子喷涌出来,之后他的四周便凝结出了冰霜,数道冰刺腾空出现,朝巨兽喷射而去,让它浑身被寒冷所包围,终于让它忍无可忍,发出嘶哑的兽鸣便转头逃走。 虽然费了一番功夫,但是总算有惊无险,赫朗也对自己以一人之力赶跑了一只巨兽的事情而感到不可思议。 他收回架势,浑身涌上不可言说的疲累。 少年最先跑到他身边,连连道谢。 “多谢恩公相助!” 他约莫才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庞白净稚嫩,五官生的清秀,眉目之间有一分深邃之意,整张面盘却还显得生涩,眼中还残余着惊魂未定的情绪,显然是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但是有了赫朗的解救,便陡然心安,仔细一看,双眼之中已是感激得泛起了水光。 赫朗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一边若无其事地挥挥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必多礼。” 少年很轻地点了点头,便像是羞怯似的低着头不再言语了,但是目光依旧情不自禁地在赫朗身上流连。 危机解除之后,方才紧绷的身体也瞬间柔软下来,血液重新恢复流动,从头到脚,每一根脉络都似乎有血液在奔流,或许是如此,所以他的身体才会变得微微发热。 即使面前这人说不必计较,但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突然出现了一个有如仙人之姿的救命恩人,自空中而落下,游刃有余地将他解救,他如何不去在意呢。 之前想要施救的女子缓缓踱步而来,一边赞他的热心,一边赞他的招式清奇。 在她细细打量了赫朗身上的穿戴之后,面上稍显冷淡的神色也染上了生动的喜色,兴高采烈地发问,“原来我们是同派中人,只是不知道你拜在哪位师父门下?” 赫朗但笑不语。 少年无措地捏紧衣角,小声问道:“原来两位是同派?” 粉衣女子点点头,美目之中亮光点点,“不错,他身上服饰的花纹是我天山派独有。只是看得面生,一时间没有丝毫印象,真是不该,如若有阁下如此出众之人,小女子是万万不能忘怀的。见阁下的招式,三两下便将赤睛兽死死克住,想来是有至纯的冰灵根,而且修为也必定不低。” 赫朗不知如何接话,只能谦虚了几句。 女子虽然面相冷淡秀美,但是性格显然非常随和,而且知道两人同派之后,更是带了一股热情,存了结交的心思,主动地自我介绍,“小女子姓白,名凌芷,拜入的是无定真人的门下。” 赫朗无从答起,于是打算继续保持神秘,只是他这下知道了自己所属门派,总算有了归属之地,也就和这位女子商量好了一起回门派。 今日原本是赫朗解救了少年,但此时,两人却交谈甚欢,完全忽略了少年,这让少年方才雀跃的心情已经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出现了突如其来的心潮低落。 少年将面前此人的身姿深深地印在眼瞳之中,似乎心上也浅浅地刻上了他的身影。 他对赫朗不仅是感激这一种单一的情绪,还包括了羡慕,敬仰,憧憬,或许这就是真正强大之人若有若无之间会带来的魅力。 他望着两人越发熟络地交谈,但是他却半个字也插不进,而且他身无分文,家境贫寒,想来暂时无法报答他的恩情,只好做了简单的告别,身影便又消失在了广袤的天地之间。 赫朗望着少年的背影,微微出神,方才他还没有问少年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放飞自我,苏破天际=w=又是养成年下【。】再次老套路,你们懂的,写了好多,都腻了,但还是喜欢orz耳朵要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回头了。 ☆、归属门派 天山派离这里不远, 白凌芷熟门熟路地带他绕了几条小路,便寻到了一处山梯,规整的石阶密密麻麻,铺向山头。 两人上了山,陡见双峰中断,天然出现一个门户,疾风从断绝处吹出, 云雾随风扑面而至,浑然而成的石匾上是苍劲有力的“天山”二字。 刚一踏入,便可见数十名年轻弟子排列整齐地守卫在门侧, 这其中还有一位中年男子,穿戴较之年轻弟子的更加繁华些,衣服上的纹路也更深些,看来应是理事或领头一类的人物。 如此的人物, 都是眼色好的,一看到两人踏进来, 便笑眯眯地应了上来,在见到赫朗之后,更是微微睁大眼睛,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恭迎无上真人。” 赫朗微笑应下,而身旁的白凌芷则是瞬间僵硬。 她一时蹦了三尺远,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师叔?!理事前辈您没喊错吧?”她无措地看向一旁的中年男子。 “原来是无上真人师弟门下的女弟子啊,怎么, 不知道这是师叔啊?我虽然上了些年纪,但是这双眼还利着呢,不过说来也是,无上真人闭关百年之后就立即下山游历了,你来天山不过几十年光景,没见过师叔也实属正常。” 理事为人和蔼,见白凌芷这般,也耐心地解释了不少,最后不忘提醒她给师叔行礼。 白凌芷倒吸了一口气,从方才善于言谈的女子变成了拘谨的少女,扭捏着给赫朗行礼道歉。 虽然她来门派不到一百年,可是无上师叔的事迹却一直在他们这辈流传着,他以不算绝对优秀的双灵根入门,最后却成为了同龄之中修为最高之人,年纪轻轻就被尊称为真人,给予了不少年轻弟子鼓舞。 由于他们都没见过无上师叔真容,所以更是有人对他的神秘添油加醋,说他服用了万年一结的菩提子,又说是他遇到了秘境高人,编造了许多他下山游历的奇遇,让他们对无上师叔的名号如雷贯耳。 此时见了真人,竟然还与他一路聊了回来,白凌芷又是慌张又是激动,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话便拘谨地站在理事身后。 被她钦慕的目光盯着,赫朗微微垂眼,浑身发毛,为理事口中的话而感到震撼,看他的身体,应该仍旧处于青年,但是理事却道他闭关了百年之久?而白凌芷看起来不过碧玉年华,称之少女也不为过,她竟然也有几十岁的年纪了? 瞧他们之间稀疏平常的语气,赫朗的认识也就此被颠覆,看来这个奇妙的世界还有许多他尚未了解之处。 他单手扶着下巴陷入思考,这副模样让善于察言观色的理事微微弯腰问道:“真人可是累了,在下领着您回居所歇息如何?” 赫朗回神,微微颔首。 两人便乘上了仙鹤模样的坐骑,在云雾朦胧之间寻到了一处山头。 在临走前,理事又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绸制小袋,恭敬地递给赫朗,说这是本月门派分配给他的一些物品与资源,其中有千枚灵石,以及补元丹、四方真胆丸、莲华天水、回春丹、生筋散各十瓶,还有一些赫朗听得云里雾里的炼金石,晶石,灵火。 赫朗接过那不过巴掌大的小袋子,将心中的惊讶压下,怎的如此小的袋囊,竟然能够容纳下他方才说的这一长串物品? 与理事告别,他便又乘着仙鹤,如同仙人一般飘飘欲仙地升起,仙鹤展开数尺之长的羽翼,隐匿在了茫茫云雾之间。 赫朗从一切的震撼中回过神,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小袋子,转身慢慢探索着他的地盘,发现他的居所是一处依山小筑,四周的空地上种植满了生机勃勃的草药,无人培育却自己散发出强盛的生气。 这小筑看起来雅致却不宽敞,但是踏进了其中,他才发现另有乾坤。 一踏进,便是气派的大厅,内里宽敞不说,还分了许多用处不同的独立房间,赫朗细细看了,发现有炼丹房,炼金室,藏书阁,以及补元间,令他大开眼界。 于是接下来几日,他都闭门不出,一边琢磨着这小袋子里的物什是作何用处,一边研习着书籍典故,将这个世界基本的观念与规则摸了个遍。 这个世上有修真一说,而他所处的天山派便是其中的修真大派,人人视得道成仙以目标,将修真的境界划分为四个大阶段,炼精化气、 炼气化神、 炼神还虚、 炼虚合道。了却因果后合道成圣,便能进入混元大罗金仙境界,超凡入圣,万劫不灭,因果不沾,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天道不灭。 而这具体的境界,也是最俗称的修为划分,便是练气、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渡劫,之后便算是修真得道成仙。 赫朗动用了所谓的灵气,以极快的速度将这房中的书籍看完,引入脑中,似乎将这些知识都融入了脑中,熟练于心地念了口诀,运动着全身灵气,体内自视,察觉到自己真正的修为应该在合体期。 据典籍所言,他此时应是外神与元婴结合在一起共同修为,而分身基本趋近实体化,好像再造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此境界已经能支撑空间规则的瞬移了,也就是俗话说的“缩地成寸”。 他的修为已经可以真正跨入“规则”的境界,而元神与肉体的强大也让他能够感悟更多的规则之力,比如“时间规则”“空间规则”“衍生规则”,探求世界的本质,只是他此时未能完全掌握自己的能力,修为只堪堪停留在金丹至元婴期,所以对这些更深入的东西也是摸不着头脑。 最浅显的便是,如若他能恢复自己的能力,即便是几只赤睛兽也不会在话下。 这是一个按照修为而严格进行等级划分的世界,而他被方才的两人敬重,也皆是来自于此,如若让门派中人察觉了他的修为不对劲,那样的后果不堪设想,他的主要任务是帮助这个世界的对象,可千万不能变成了泥菩萨,连自我都难保。 好在他在短短时间内,已经熟练了练气与动用灵气这些基础,只要勤加练习,多些钻研,或许还是有希望追上的,这都要归功于他前世修习武艺的基础,让他在修炼上无师自通。 他将理事给的小袋子至于手心,发现如何也打不开,便用着灵气试了试,果真将其中的所有物什都取了出来。 将上品灵石托在两指之间凝视,赫朗心念微动,便能感到其中冒出缕缕灵气,正在钻进他的体内。心中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世界的奇妙,赫朗也逐渐习惯这一切,平静下心,开始沉浸于修炼之中。 但是没想到,当他从修炼之中清醒过来时,已经过了一月有余,这段时间内,他不吃不喝,此时竟然不觉得疲惫,反而精神大振,浑身充满了气力,哪怕他再怎么喜静,也终是坐不住,出外透了透气。 他没有去弟子众多的门派中心与几处大殿附近,只在山路上走了走,但是这般也能偶遇些来来往往办事的弟子。 恰逢理事带着几个小弟子给其他真人送东西,赫朗便主动打了个招呼。 理事匆匆停下步伐,从不远处而来给他行了个礼,布满皱纹的双眼一眯,带上惊喜,“正好!” 他转身从弟子捧着的匣子中取出一封信函模样的东西,赫朗看向递到眼前的邀请书,微微颔首,在这须臾之间便动用了灵力将其中内容大致浏览。 理事笑了笑,继续补充解释道,“万物已呈回春之迹,正是门派纳新的好时节,寓意天山派生机蓬勃长久不衰,所以不久后天山大门外便会举行纳新,进行灵根测试,挑些适合修炼的好苗子,届时我们会劳驾门派内的真人坐镇,若是您有看得上眼的也可以收入门下……不知您意下如何?” 他微微弓着腰以表尊敬,同时侧耳聆听对面之人的回答,目露期望。 他自然是希望无上真人去的,一般来说,别的真人门下皆有数名弟子,而他却完全不同,只收过一名,而那一位当年也是震惊天山的罕见天才,这让无数弟子都惊羡不已,挤破了头想去无上真人座下。 如若天山这次有无上真人参加,必定也会吸引更多人。 所幸理事终于等到了他想到的答案,赫朗微微扯了扯嘴角,善解人意地点头,一口应下,“门派大事,自然是会前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嗅到什么气息了吗=w=~~~小天使们喜欢的话,记得收藏耳朵的专栏。 ☆、纳新 早春, 融化的白雪声淋漓,天山上覆盖着的寒气与白雾逐渐散去,山头也被春风染绿。 因为万物复苏,所以灵植也随之焕发生机,开采灵脉的工人也重新开始工作,使得这个时节成为灵气最蓬勃的季节,各大门派都在这时候纷纷开始招收新弟子, 在天下各地广贴告示,让许多怀揣着修仙梦的年轻人热血沸腾,一股脑地背上包袱, 赶往了各处去参加灵根测试。 天山派位于东溪镇附近,所以一时间,这个镇子涌进了大量要去测试灵根的人,在张贴着注意事项的山脚下更是热闹又拥挤, 众人纷纷抢着想要上去看一看告示牌上张贴着的消息,然后便紧张又期待地踏上了山路, 最终却又是垂头丧气地收拾了包袱打道回府,因为测试出来的五灵根而止步于修仙之路。 当然,也有那千百个人里挑一的三灵根,双灵根这样适合修仙的灵根, 只单单是测试出这样资质,甚至还未入门,便足以让人狂喜不已,与那失意之人的唉声叹息交替起来, 让东溪镇一整天都不得安宁。 这熙熙攘攘的氛围,直到日薄西山了才有所消停。 眼看着天色就晚了,山路上返回的人也逐渐少了,告示牌前才缓缓出现了一个身影—— 身着青色粗布衣裳的少年伸出略带伤痕的手摸了摸面前的布帛,眼珠微动,仔细地将上面的每一个字看了又看,干燥的双唇微微摩擦,发出一声道不明情绪的低低呼吸声,紧张地抿了起来,然后才轻语道:“天山派……恩公?” ………… 赫朗会答应前来参加灵根测试,是因为他有一种直觉,认为在这种多人的活动上,遇见任务对象的几率会大大增加,可是眼见着赶到门派前的人蜂拥而至,之后又一个个下山或者入派,人群越来越散,直到天色薄暮,还是没有一个人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看得越来越无精打采,满脑子只想着任务对象,难免让人以为他心情不佳,弟子们也不敢随意上前请安。 此次前来的真人不止他一个,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与他在同一排席位,只是他们看起来皆有些岁数,周身的气息稳重威严,好似不苟言笑,也不屑于理会周身事物,赫朗想了想还是没有向他们搭话。 倒是一个看起来也颇为年轻俊朗的青年在看到他的时候便一直频频与他交流,张口便喊他“师兄”。 而在他身后,就站着前段时日所见的白凌芷。 这次见了赫朗,她机灵得很,一上来便连连问好,嘴甜得让赫朗忍俊不禁。 行李完毕,她便退到了身旁对他态度殷切的男子身后。 不错,他就是白凌芷的师父,也是他的师弟,无定真人,看他相貌也是年轻模样就足以知道他也是修为过人,早早进入了筑基期,青年时期便永葆了容颜。 即便已经身为真人,但是似乎他的性子依旧没半分稳重,一副少年心性,坐了没多久就忍不住逗弄赫朗玩儿,见赫朗似乎和他无话可聊,便绞尽脑汁地翻起那些陈年回忆。 “师兄,你还记得吗?咱们俩以前就是修为最高的,逃了老师尊布置的练习他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你勤奋些,老是不肯陪我去玩,自己整日整夜的练气,所以你现在修为比我还高些——” “说起来你偶尔也会做些比我还要大胆的举动,要不是师尊以前疼你,早就把你关十年八年的禁闭了——” “还有还有!咱们去后山捉过仙鹤,说要烤了尝尝肉味,那时候——” “你可还记得?!”无定说到口干舌燥,终于停歇了一会儿,目带期待地看向赫朗。 赫朗倒是听得挺认真,但是最后还是带着一贯的微笑摇了摇头,直言不讳,“不记得了。” “师兄,你——太无情了!”无定睁大双眼,痛苦地捂住心口,失落地连连摇头。 赫朗微微歪头,愧疚地看他,他所言属实,与他无情无关。 “师尊,您别太激动——”白凌芷在他身后小声开口,连忙看了看四周,还有不少未入门的新弟子与外人,望他的师尊矜持些,别丢了天山派的面子。 无定真人不满于自己徒弟的管教,瞪圆了眼睛据理力争,“嗨呀,怎么能不激动呢?小徒儿你是不知道你师叔多久才出一次洞,好不容易被为师逮着一次,当然要好好叙叙旧。” 白凌芷撇过头,将他的话都当做歪理。 这对师徒相处的氛围不免有些欢乐与没大没小,虽然这般的师父的确很难尊敬的起来……赫朗微微感叹了一句师徒二人的关系融洽,一下子就引来了无定的大笑。 “是啊,师兄闭关的这些年来,我可是收了不少徒弟,平时逗逗年轻人玩,权当解闷打发时间了,哈哈哈哈——”无定摆了摆手,露出轻松的笑意。 “极好的,也是极好的。”赫朗抿着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微笑呢喃了一句。 虽然无定看起来不大正经,但是看他座下侍奉他的几个弟子都不错,看来他也不真是完全对他们不上心。而且修仙之人,经常容易因为执着与修为而产生执念与不安之心,能像无定这般悠闲自在,不被力量束缚,倒也不失为一幸。 “师兄怎么不收几个听话的娃娃,在跟前端茶送水也好啊,你门下那个了不起的小子早就抛下你这个老头子去游历去了,您老人家就别惦记他了,还不如趁今日这机会,挑几个顺眼的回去跟着,不然你整日冷冷清清的都在干甚啊?日夜修炼啊?没劲!” 赫朗虽然对那个旧徒弟充满了些好奇,但听了他提议自己多收些徒弟,只是摇摇头。 方才是有些通过了灵根测试的少年想要拜入他门下,有些还是达官贵族或者有些背景的,连理事都领着他们上来说情。 但是考虑到目前他的水平尚未完全恢复,怕是难以再教导什么徒弟,所以赫朗坚决拒绝了。 而且说实话,赫朗自认自己是个在情感方面自私的人,他只想将心思放在自己的任务对象上面,怕是难以顾及到这些年轻人。 见赫朗摇头不语,无定便悄悄地凑近他,露出了揶揄的微笑:“师兄是否是不懂如何与小徒弟们相处啊?看你这副冷淡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如此的!而且你就光顾着自己修炼晋升去了,一定也不知道怎么教导别人吧?我告诉师兄你啊,你就收些单灵根的好苗子,分些灵石心法典籍甚么的与他便可,要是不听话了,就丢进后山石洞里关他个十天半个月的禁闭——” 听他说着这些不靠谱的方法,赫朗越发觉得他在故意逗自己开心,或者拿他开玩笑。怕赫朗真的轻信了,白凌芷忍不住插嘴,“虽然师尊吊儿郎当的,但有时对徒儿们则认真至极,不然徒儿们是不会有今日这般修为的——” 见她说得越多,无定像是有些羞怯了,连忙喝住她,将她打发走,“丫头,去给理事老头帮忙给你未来师弟师妹灵根测试去!” 白凌芷乖巧地合上了嘴,稍稍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小步跑到了理事身边帮衬着做事。 赫朗突然觉得,如若有个徒弟,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 山上已经暗了下来,落日在两峰之间徘徊,想来也是结束之际了。 主持灵根测试的理事看了看剩下的几个人,一眼扫去,觉得没有特别看的上眼的,于是打算就此为止。 其余真人早已消失无踪,无定也带着一些新入门的弟子走了,赫朗却坚持到了最后,就为了等待最后的一丝可能。 不过目前看来,任务对象是不会出现了? 赫朗失落地叹了口气,抚摸了一把怀里的瓜兔,才刚刚转身,便听到了身后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 “前辈,现在还可以测试灵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要上线了ヾ(≧o≦)〃嗷~ ☆、庸才 听到询问是否能够再测试灵根的问语, 赫朗的耳朵动了动,瞬间转身,只见一个青色的身影冲到了理事的桌子前,嘴唇苍白,面颊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碎发濡湿地贴在耳边,显然是急匆匆奔上漫漫长梯后而造成的, 他一边急促地呼吸着,一边发问,目光中露着渴求。 理事翻了翻面前的报名册, 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完全忽略他的神情,“你姓甚名谁?是否是提前报名的?”如若是提前报了名的,再测一个也未尝不可。 面前的少年听到提前报名几个字,原本因为奔上山路而红润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嘴唇嗫嚅了几下才缓缓开口:“晚辈蒋涵正,虽然没有提前报名, 但是能不能求求您——” 听到这里,理事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手上的毛笔一顿,又是这些磨磨蹭蹭拖延时间的毛头小子。 他卷起花名册收好, “那便请回吧,时候不早了,” 一直暗中观察的赫朗在转身时就已经重燃了希望,在听到他姓名的那一瞬, 更是有一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轻松心情,只是理事并未让他顺利进行测试,而是要驱逐他下山,他思绪一乱,连忙出声:“等等!” 理事一惊,诧异地看向赫朗,立马靠近他身边,询问他是否有吩咐。 这下,少年也注意到了赫朗的存在,在一瞬间就认出了他,不禁一时间怔楞在原地,双腿灌了铅似的,无法动弹,就这么痴傻了一般地望着他,双眼似乎已经失了神,却又有强烈的情绪在眼底涌动。 赫朗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同理事道:“天山广纳天下弟子,既然有人想要测试灵根,也未尝不可,说不准就是个可造之材呢?” 理事对他的态度稍显诧异,但是绝不敢有半分质疑,连连称是。 转头一看,少年却像是石化了一般,那副呆傻的模样,让他忍俊不禁,当真有那么吃惊吗? 赫朗对他微微一笑,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理事迅速平复了心情,拿出了测试仪,将花名册摊开,写上他的名字,只是面前这少年怎么呼唤,他的眼神还是钉在无上真人身上,理事怕真人不悦,立马蹙起粗眉,轻呵道,“看甚么?!还未入派就敢对无上真人无礼?” 这声呵斥猛地将蒋涵正的心思扯回来,唯唯诺诺地缩着肩膀,遵照理事的教导,犹豫地将略显干瘦的手掌覆盖在测试晶球之上。 理事一边简短地介绍了几句,一边为他测试,却发现这少年一直心不在焉,不由得心底窝了一团火。终于在看到他的测试结果之后冷哼了一声。 赫朗出声问了结果如何,心中还带一丝期待。 在他的猜想之中,任务对象很有可能是单灵根这种天资绝佳的资质,虽然他前三个世界中遇到的对象在脾性与其他方面都或多或少上有着不小的毛病,但说细想,他们都是那个世界的天之骄子,可造之材,相信这个世界的也不会差。 理事一愣,又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告诉赫朗,“五灵根” “……”赫朗微愣,这个结果还真是出乎意料。 理事也微微摇头,不掩失落之情,他原以为真人出口相助的少年或许会有不同,原来也只是平庸之辈。 人的天资有灵根之分,灵根越少,能够练气的速度便越快,修炼的进度也会差上数倍,所以灵根之间的差距犹如天才与庸才,所以门派纳新才会特地举办灵根测试,只收取天资优越之人。 五灵根也就是俗称的废灵根,因为灵根斑驳,修仙者难以练气,以灵根修炼,所以这样的资质,绝对是与修仙无缘的。 蒋涵正的双眼黯淡,失落之中却也早有准备,毕竟那样的好运,是如何想也不会降落到他身上的。 只是,他的奢望终究还是没有成真的机会,就像是偶然见到了天边的彩虹,却始终没办法接触到它斑斓的色彩,太阳下山之后,他还是要如同所有人一般,灰溜溜地下山,回到自己平庸的生活之中。 赫朗从这一瞬间落差中回神,为难地问道,“如此他就真的不能进天山了?” 他的一番姿态都表明了他想要收下这个五灵根的庸才,理事是不理解,但是也不想拂了他的面子,琢磨着开口:“也不是不行……”他打量了一番蒋涵正,“我派是绝不收废灵根弟子的,但是既然真人开口了,收进来做个打杂弟子也尚可,就是会辛苦的很,要伺候些师哥师姐,少不了受些委屈,干多些力气活。” 蒋涵正不言不语,望向赫朗的方向出神,心中却暗自庆幸,在他眼中,仅仅是有一个打杂的机会而是好的,多多少少也能跟着前辈学些皮毛,或许还能多见那人几面…… 理事瞧着蒋涵正的目光,了然于心,心知他定是想拜入无上真人门下的,不禁怜悯地看向他,觉得他在痴心妄想。 人生来便分了优劣,三六九等的,这其中不可逾越的先天资质只能让人叹一句命运不公,老天爷在一开始就决定了人以后的路。 不过这个道理显然赫朗是不赞成的。 他一步上前,抱着质疑地态度来到理事身边再三查看。 但是无论如何,这五灵根测试结果也是改变不了的。他暗自蹙眉,看来这个世界的任务有些难度,很明显的,五灵根并不适合修仙。 他扫了少年一眼,回忆起他弱小得被灵兽追赶的模样,浑身上下一身粗布衣裳,的确一清二白,想来也没有强大的背景支撑,眼下更没有绝顶的天资,甚至连进入门派都难,以后他要如何才能修炼到功成名就的程度? 赫朗越过理事,不由分说地执起蒋涵正的手,扣住他的手腕,探了探脉搏,又摸了摸他的神庭,风门,几处大穴,终于摸到些异常。 虽然他的灵根是五灵根不假,但是通过这几下探穴,却又能感觉到他体内有着另一股强大的气息存在,而且性属火,力量蛮横无比,隐匿在他的四肢,筋脉,穴位之中,蠢蠢欲动。 赫朗拍入一丝灵气,将它引出半分,随即,蒋涵正便微微挣扎,身上红光大作。 理事面色一变,不自觉往后退一步,惊叹不已。 凡人欲要踏上修真之路,皆需从练气开始,引气入体,再炼化为真气,之后才能筑基,铸造身体基础,方才能到开光期,乃是开悟。 可面前稚嫩的少年一看便是从未修炼过才对,可是他的身体却已经隐隐显现出开光之迹,也就是说,他体内所蕴含的灵气含量,已经超过了常人练气与筑基时期的,并且身体已经有了开光的潜能。 “这……?为何这娃儿身上会有如此强大的火灵根气息?体内是有什么高阶灵兽的胎果或兽丹?” 听他这么一说,赫朗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赤睛兽的影子,仔细一想,赤睛兽乃是金丹期灵兽,无论是他的胎果亦或是其他内丹,都一定珍稀无比,凝聚着灵兽的精华。再回忆起赤睛兽那日对他的穷追不舍,这也就情有可原了,不过能得到高阶灵兽的力量,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蒋涵正自然不知道两人心中所想,但是也知道自己体内另有一股力量助他,说不定借此,他能够有进天山的机会,于是一下子不知从何处寻来了几分勇气,舔了舔唇瓣,紧张地发问:“那我是否可以进入天山了?” 理事欲言又止,虽说这小子先人许多步,但是灵根是修真之中的根基,也是凡人与仙人之间难以逾越的沟壑,即便他体内另有不得了的力量,但是这也不代表他以后的修仙之路会平坦。 他难以定夺,只好将目光投向赫朗。 蒋涵正也紧紧攥住了袖子,屏息看向一旁的赫朗,不知不觉已经将衣袂和袖口都捏得皱巴巴,在等待他答案的每一秒中,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的感觉。 赫朗握拳抵住唇边轻咳了一声,朝理事点了点头。 于是理事便心情复杂地将他的名字记录好,将他编入新任弟子的行列中。 蒋涵正盯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天山派的名册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原以为最后能进天山派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道纯白的身影竟然朝他一步步走了过来,然后问他是否愿意拜入自己门下。 他觉得自己几乎要神志不清了,脑子里像是被搅乱的浆糊,无法思考,只知道一个劲地点头,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浑身的血液沸腾,令他的皮肤发热。 蒋涵正紧盯着赫朗,却又听到他问了一个略显奇怪的问题。 “何谓功成名就?” 他想摇头称不知,但又害怕这是他对自己的试验,迟疑地在心中快速思索一番,入了天山之后他便是修仙之人,顾名思义,升仙乃是大道,所以这必然也是他最后应该追求的终极。 少年时的蒋涵正是这般以为的。 赫朗听了他的答案,与自己脑中的所差无几,便也若有所思,对他轻轻一笑,“为师倾尽全力,必会助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只弱鸡+痴汉+胆小鬼要怎么攻起来呢。 ☆、师徒关系 一个五灵根的十四岁少年进入了天山派的消息, 很快就引起了热议,不仅让新任弟子虎视眈眈,也引起了不少师兄师姐的注意,更别说他拜入的是无上真人的门下,这让所有人都前去围观他身上是否有与众不同之处,但是看他身板瘦弱,手无缚鸡之力, 一副贫苦落魄的模样,瘦弱的身子骨连门派中衣袍都撑不起,便又扫兴而归, 总以为是哪里出了纰漏。 在天山中待了有些年岁的弟子会清楚地了解,无上真人是同辈之中修为最高的,自然受到的拥戴也是不少,在真人尚未闭关之前, 不乏一些年轻人想要跟随真人座下,不过这千百人之中, 真人只收过一个徒弟,并且其事迹也在门派中轰动一时,不过再之后,真人便突然闭关了百年。 原以为这次出关之后, 无上真人会收一个资质绝佳的单灵根入自己门下,与新徒弟再创辉煌,所以门派上下对他的新弟子都格外关注,只是众人无论如何想, 都想不到这个徒弟竟然是五灵根,不说门派内了,连别的门派听了只怕也是会贻笑大方。 而新任的弟子,即使对天山旧事知道的不多,也对这个幸运的少年心情复杂,有不甘也有嫉妒不满。 他们入派本就不易,而且并非是每个人都能顺利拜师的,他们其中的绝大部分人还要从外门弟子当起,领着稀少的灵石,没有师父带领着修炼,只能伺候着师兄师姐,做些杂活,以期盼能学到些皮毛。 而那个少年原本连入派的资格都无,最后却还破格录入,甚至拜入了无上真人的门下,自然让同龄的弟子们大发牢骚,明里暗里少不了说些闲话。 蒋涵正本人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他在感叹自己的幸运而欣喜的同时,却也不可避免的因为同龄人的排斥与外面的恶意针对而感到失落。 他出身贫寒,住了十几年的村子突发瘟疫,父母与邻里都染了病,他幸存下来,却又无处安身,只好只身一人背着行囊流浪在外,饥渴之时无意闯进山洞,在极度饥饿之下,不甚将赤睛兽的兽丹囫囵吞下,很快就被赤睛兽追赶出了数里外,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时,他的世界中又突然一个宛若天神的身影将他拯救。 他觉得自己的一生突然又寻找到了那么一些希望的星子,所以一看到天山派的纳新,便不管不顾地顶着落下的夕阳爬上了山梯,哪怕知道自己是自不量力,还是腆着脸恳求理事,反正他也一无所有。 再次遇见那人,并且还得了他的青睐,顺利进了这个千百人梦寐以求的门派,有机会跟随他的座下……这一连串的惊喜,砸得他昏头转向,飘飘然地不真切,忘记了他此时还是孤独一人,同门弟子的针对与师兄姐的鄙夷,都让他倍感压力,在这个陌生的门派中迷茫不已。 在无助之时,他的脑子里想的最多的还是那个人,可他听闻师尊喜静,也就不敢多加打扰。生怕自己会惹他有一分不悦,那样他便连最后一分仰仗也要失去了。 他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敢靠近赫朗半分,却没想到赫朗也正在为此惆怅。 他收的新徒弟纵然是无比尊重自己的,但是却与自己一直疏远冷清,面也没见过几次,且每次一见面,他都只敢远远的行礼,也不向他发问,说些多余的话,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不敢让他多操劳半分,赫朗既是欣慰又是失落。 他是想多亲近这个徒弟的,但是却总是感觉自己被他拒之门外,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他警惕且惶恐。 他突发奇想地问瓜兔,“如此这般,这个世界就不会与任务对象有情感纠葛了吧?”瞧蒋涵正这模样,和之前那几个男人完全没得比,想必这次是真的能被他掌控在手中的。 瓜兔动了动胡子,似笑非笑,“宿主,万事皆有可能。” 赫朗的脑中瞬间浮现了前几个世界人物的影子,心头涌上淡淡烦躁,那几个人个个控制欲极强,都不是好相与的,明明他们一开始也不是那般的性格,但是最后都变成了一样的偏执,但是看着现在的蒋涵正,赫朗实在是想象不到他会如此。 “你在暗示我什么?”赫朗垂眼看它,总觉得瓜兔意味不明,话中有话,让他不由得胡思乱想。 “宿主开窍了。”瓜兔欣慰地抹了把脸。 赫朗一脸疑问,他开窍什么了??? 总之,一直这般下去绝对是不行的,既然徒弟不动,那么便由他来主动。 他交给蒋涵正一个每日来他小筑边照料灵草的工作,于是他每日都要来自己的居所旁,这让师徒俩相见的机会也多了不少。 虽然他们不见得会说话,但是仅仅是多看那么几眼,赫朗也能感觉到徒儿的惶恐正在一点点消散,正在逐渐习惯与他相处的过程。 与此同时,赫朗也不忘自己的修炼,为了能够更好的辅导蒋涵正,他让自己也从基础学起,将相关的典籍都翻阅了一遍,也顺便为他寻找些能够让他快速修炼的法子。 这天,赫朗在灵田旁备好了软椅,正打算一边看书一边看小徒弟给灵草浇水的,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的身影,心中稀奇。 这小子每日都按时到达,勤勤恳恳,一副哪怕死了也决不能失职的认真模样,可是今天却罕见地旷工了,而且还是毫无征兆的,这完全不像他平时会做的事。 赫朗看了看天色,觉得不对劲,便动身去寻他。 的确,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蒋涵正并非故意不去,而是的确身不由已,去不了。 他正在往师尊居所的山路上走到一半,便突然被拦住,那阵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与轻视让他心中了然,必定又是因为嫉妒或不满所以上前来找事的。 在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时,他是惶恐的,但是次数渐渐多了之后,他也麻木了不少,而且欺侮他的新弟子大部分都与他相差无几,也不会什么招式,所以顶多是在语言与肢体上与他发生些碰撞。 可这次,明显就不同于往常,面前这人身着一袭得体的淡紫色衣袍,穿戴不凡,身形颀长,面容俊美,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外门弟子或是新人,仅仅是站在他的面前,蒋涵正便已经感觉到一股威压铺天盖地地向他盖来,如若不是他绷紧着背脊,强行站着,怕是要生生地跪在他面前。 蒋涵正身子摇晃了几下,也慢慢认出他是新弟子中一直吹捧的柳易寒,柳师兄。 他怔楞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便立即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师兄好,顺带微微低头,态度恭敬,期望着面前这人能别找他的事,让他快些去见见师尊,给灵草浇水。 但是面前这人明显的不打算如他所愿,见他一副心急要赶去山上的模样,脸色更是莫名就黑了下来,声音低沉,“怎么?着急去见无上真人?” 蒋涵正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以为说了师尊的名号,或许他能看在师尊的面子上放自己一马,便老实地点了点头。 但是与他料想的截然相反,面前这青年像是突然被刺激了一般,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将他往地上一摔,暴怒地质问道:“凭什么,凭什么你能拜入真人门下?!” 他在多年前入门时,就心心相念着要拜入无上真人门下,可是他知道他一向不会收徒,从前收过的那个徒弟也是令人望尘莫及,他自叹不如,纵有多渴望,也只能强压下自己的愿望。 可如今,这么一个废灵根的小子一来就喊起了真人为师尊,让他如何能冷静下来。 他是三灵根,尽管算不上绝佳的天资,但也绝对不差,怎么说也和这个小子是云泥之别。 犹记得他入门时,连引气入体都不会,可现如今,他通过自己的努力,修为已值筑基,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可是却始终无法多接近无上真人。 他多年的愿望,无论如何都实现不了,此时却轻而易举被另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臭小子达成了,他从以前的无力变得愤怒,此时见了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子,更是疯魔,想要直接想这人掐死,以解心头之恨。 蒋涵正看出他眼中的暴虐,忍住全身的疼痛便转身要跑,但是却被柳易寒轻而易举地抓回了手中。 他的眼神幽黑,目光阴暗,满面疑惑地盯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五官,语气嫉妒无比,“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不得了的。” 他捏起蒋涵正的脖子,将他提至半空,任他的四肢扑腾,就是不肯将他放下,像是打量一只牲畜一般将他全身扫视了一遍,嘴边的讥讽越发扩大。 “原来体内有颗赤睛兽的兽丹,的确有几分厉害——不过它尚未消化,要取出来也不是不可,没了这份力量的仰仗,我看真人还能看上你哪点!” 柳易寒眼中亮光微闪,为寻到了将他毁掉的方法而微微愉悦,改为左手掐住他的脖颈,右手在掌心凝聚了一团未知的能量,心中的邪念与手上的灵力一起翻涌,他的心中升腾起一种暴虐的快意。 他的动静不小,只要是修为稍高的人都能有所感应。 察觉到周围不正常的灵力波动,正在寻找蒋涵正踪影的赫朗猛地睁开双眼,只想着要到这处地方去看看,心念之间,身体竟然已经瞬移来到了两人身边,赫朗还未来得及惊讶自己的能力,便见到自己的小徒儿如同可怜的动物一般被一个青年男子掐在手中。 他心也随之猛地一揪,语气不佳地呵道:“住手!” 他看出了男子的意图,更是紧张一分,如若被这人强行取出了蒋涵正体内的东西,不仅会让他失去这未成形的力量,更是会因为他的粗暴而强行伤及他的筋脉,万一伤了根基,那便是毁了他的修仙路了。 被一声呵斥住的柳易寒身子一僵,浑身的血液倒流,手脚发凉,万万没想到这须臾之间,会出现这么一个变数。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很好的抓到了大师兄的重点,我以为没人会注意的orz ☆、欺侮 见了一直可望不可及的人,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柳易寒瞬间气焰全消,像个无措的少年一般,掐着蒋涵正咽喉的手也微微松开,只顾着慌乱地解释:“真人,我、我是柳易寒,您可记得——” 他无力的话语让赫朗不欲多听,总之他记不起以前的事情, 也不愿记得,所以尚未听完,便直接摇了摇头, 告诉他自己不记得了。 仅仅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直接让柳易寒如同中了一剑,浑身动弹不得,气力一丝丝地流逝, 掐住蒋涵正的手臂也软了下来,轻而易举被他挣脱。 猛地呼吸到新鲜空气, 蒋涵正的胸腔难受,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便用力地汲取着空气呼吸,往见向他走来的师尊, 惊魂未定,便踉跄着向他扑去,发软的双腿却不足以支持他的身体便再次跌下。 眼见着就要冒犯到了师尊,蒋涵正大脑一片空白, 双腿更是抖得厉害,却没想到那人没躲开,反而朝他伸手,让他跌入了一个溢满冷香的怀抱。 感受着怀中剧烈颤抖的身子,赫朗表情平静,紧了紧手臂,将他搂住,轻声道:“回去吧。” 柳易寒不甘地咬咬唇,还欲要多解释一句,赫朗便扶着蒋涵正转身,一副要立即打道回府,不愿与他多纠缠的模样。 蒋涵正揉了揉方才被他击到的胸口,肩膀还被师尊扶着,半个身子进了他的怀中。 如此近的距离是他梦中都不曾有过的,仅仅是呼吸之间,他都能嗅到师尊身上淡淡的香味,稍稍一侧目也可以看到他带着关切的目光。 即便危机已经解除,但他不知为何还是如临大敌,心中有如擂鼓轰鸣,脚步也如同踏在棉花上一般,飘忽而不真切,但是又不敢将身体的重量托付给身旁之人。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柳易寒,觉得可恨的同时,又隐隐觉得他有一分可怜。 尚未稚嫩的他此时还不懂,为什么看起来强大的男子,会这么简单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就被击垮。 见他魂不守舍,不知脑中在想什么,赫朗出声问道,顺带揶揄了他一句,“看什么?不如留下来与他作伴?” 他原本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但或许是他一贯平静的表情不太适合,也或许是他的徒儿太老实了,一听他这么讲,好不容易恢复了的脸色再次苍白起来,语气也似乎带着哭腔,像是怕极了的样子,“不,不、不要,师尊别丢下我——” 赫朗的心情一下子愧疚起来,他也不知道徒儿这么不禁吓,就这么一句话也能让他像个脆弱的少女一般哭起来。 他弯起眼睛,露出一分抚慰的姿态,耐心地告诉他,“师尊不会不要你。你是男子汉,以后切莫这般软弱。”蒋涵正听了师尊的教训立马脸颊发红,面色一肃,胡乱摸干面上残余的泪珠,低着头羞愧无比,生怕师尊嫌弃他,只是刚刚遭遇了生死关头,他从未见过大风大浪,所以一时受了惊吓,情绪也不受控制了。要是师尊再晚来半步,他或许真的就已经遇害。 他捏紧拳头,浑身涌起一阵无力,无比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弱小。 师尊会亲自来找他,也是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何德何能,能得到那个人的青睐呢?仅仅因为他体内的兽丹?怕是在他眼中也微不足道吧? 蒋涵正的心始终保持不安,胡思乱想了很久,最后,脑中回荡着那句师尊不会不要你,这才让他稍稍安心。 他按住心口,悄悄地想,原来他的师尊,是这么温柔的人。或许他是上辈子修了福分,才能换来此生的遇见。 心情平复之后,他往后退了一大步,微微弯腰向赫朗致谢,顺带告辞,“天色已晚,徒儿、徒儿要回去修炼歇息了,多谢师尊今日解救,徒儿——” “今日的灵草还没浇水。”赫朗开口打断,像是在暗示什么。 “可——”蒋涵正面露疑问,却不敢多想,立马应下,“徒儿领命。” 待他给灵草浇完水,却发现山峰上设了禁制,让他无法下山。 蒋涵正再三犹豫,斗胆敲了敲师尊的门口,可是却久久没有回应。 是师尊歇息了吗?还是在做些要紧的事情?他贸然敲门会不会扰了师尊的清净?这一连串担忧下来,放在门把上的手也收了回来,颓然地垂下,正在蒋涵正打算在外边呆一晚上的时候,一个不冷不淡的声音响起。 “你要是不进来,便与灵草们一起入眠吧。” 蒋涵正犹豫万分,赫朗知晓这小子是如何敬畏他,也怕他真的会老实地睡外面,于是立即收回这些他很有可能会轻信的话,挥了挥手,一股灵气冲开了大门,示意让他进来。 他第一次进入这座居所中,紧张之余,却还是鼓起勇气,“劳烦师尊解开山上的禁制,好让徒儿下山——” 赫朗似乎不打算这么简单就让他离开,不急不缓地步至中央的香炉,点上安神凝气的香料。 顷刻间,明明灭灭的火星亮起,香炉也冉冉而升几缕轻烟,在空中消于无形,蒋涵正随之放松了心情,但还是揣摩不透师尊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张口,试图再问一遍。 赫朗悠然自得,抢先一步回他,语气严肃,似乎在告诫:“天黑了,山下有老虎吃人,不能走。” “……?”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意料,令蒋涵正满面疑问。 即便他再怎么无知,也不会不知道,这是门派内的领土,不可能会无端出现老虎,而且如果就为了这么一个理由而一直待在山上不走,那他也未免太过胆小了。 一个多余的猜想在他脑中出现,他不可置信地想,师尊该不会只是在戏弄他吧? 蒋涵正局促地捏紧手腕,试探着问:“那徒儿该如何是好?” “自然是在这处歇下。”赫朗理所当然地回他。 蒋涵正瞪大眼睛,显得更为不知所措,看来又是想拒绝了。 “你就这般怕我?为何老是如此拘谨?”赫朗心底升起罕见的不悦,靠近他身前,微微蹲身,与跪在地上行礼的他对视,两人之间隔着一拳之距。 已经认识了半月有余,小徒弟见着了他还是这般生分,每当他想与他多亲近时,他就会露出这样如同见了豺狼虎豹的惊恐神情,赫朗琢磨着自己待他态度亲和无比,面相也不是凶神恶煞,怎么这孩子就老是畏惧于他呢? 四目相对,蒋涵正垂下目光,嘴角抿起,有一分为难与苦涩,不是师尊不够亲切,正是因为他无缘无故待自己太过亲切,才会让他一直受宠若惊,如同活在梦中,患得患失,生怕自己稍微放松,这个梦境就如同泡沫一般脆弱得一触即破,化为虚幻。 “……”赫朗揉了揉额角,起身,收回自己的疑问,怕是自己这样会让徒弟胡思乱想,只好带他去了卧房,让他早些休息。 “为师就在隔壁的房间,有事唤一声即可,为师没有起床气。”赫朗对他说话,总会带上些俏皮,存着逗弄他的意思,但是小徒弟似乎没有多想,只问他,“师尊,您、您也歇息吗?” 他修为低微,仍是凡人之躯,所以依旧需要睡觉与休息来维持身体的精力,但是师尊的修为对他来说已踏入半仙,是绝对不会感觉到困倦或者疲惫的,所以他的休息也就让他略微感到好奇。 “嗯。”赫朗没多解释,也是知道自己的生活习性在修真之人眼中有些奇异。 虽然身体的确不需要睡眠,但是习惯了凡人生活的他,还是不想过上日夜不歇的生活,每天晚上总需要些时间来让自己静静心的。 蒋涵正环视四周,这是一间宽敞而摆设雅致的房间,所有器具皆为上品,却不算崭新,师尊是一人独居的,可是这房间拜访整齐,床上的被褥齐全而不落一尘,显然是提前收拾出来的。 心中涌起无法言说的感觉,让蒋涵正只觉心口像是被柔软的棉花填充,嘴边压制不住地翘起,最后化为几声笑声,惬意地躺在床上,怀中紧紧抱紧着柔软的被褥蹭了又蹭,盯着房顶,不知何时就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啥想说的吗 ☆、五行修炼 翌日, 赫朗一起床,便见着了小徒弟忙碌的身影,手上攥着块碎布,擦拭着桌椅,侧目一看,他的床边早已备了温水、毛巾、齿木与玉梳,连发带与头冠都摆了出来, 看来心思十分细腻。 赫朗一向醒的早,但是看这整洁得纤尘不染的房间与重新布置过的摆设,想必小徒弟是天未怎么亮起来就起床了。 蒋涵正擦完原本就干净的桌椅, 不经意地转头,看到床上之人已经清醒,还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一下子慌了, 连连弯腰弓背地行礼:“师尊晨安,徒儿已经为灵草浇过水了。” 赫朗点点头, 下了床,衣衫未整,却也不在意,走到蒋涵正面前时, 贴身的衣物还半敞开着,内里白皙的胸口露了半边儿,蒋涵正匆匆一瞥便迅速低头,不敢多看一眼, 紧张地用手指绞着衣角。 “知道为师为何让你日日给灵草浇水吗?” 蒋涵正“啊?”了一声,皱着眉琢磨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徒儿愚昧,望师尊指点。” 他觉着自己是适合做这些粗活的,师尊安排的对,况且要师尊指导他如何修炼,也太纡尊降贵了,他是万万不敢想的。 赫朗不再多言,披上了外袍,就带他来到了灵田。 有了蒋涵正的悉心照料,灵田里的植物长势喜人,比初到时要更加葱郁,并且泛着浓浓的灵气,即使没有风的吹动,也似乎有灵识一样,自己轻微地晃动了起来,这么一大片灵草,让这里充满一种旺盛的木灵气,点点荧光弥漫,别有一番美感。 “你日日接触灵草,想必也熟悉了木灵气,而木能生火,恰好你体内便有一股强大的火性力量,如若能从木灵气开始修炼,效果会事半功倍。”赫朗取了面前一株灵草下来,递到他的身边。 蒋涵正微微睁大眼睛,接过那株泛着淡光的灵草,凝神屏息,丹田发力,隐隐感觉到了灵气的存在,却难以吸取。 而赫朗只是轻轻呼吸,便能感觉身旁的灵气在向他涌来,他伸手握住蒋涵正的手腕,为他输送灵气,好让他多些感悟,也一边向他解释自己为他琢磨的修炼法子,“五灵根一直被世人称之为废灵根,是因为人的灵根多了便杂乱,难以吸收灵气,不似单灵根一般,直接便能练气入体。但是为师觉得,如若五灵根中的每一灵根都均匀吸收灵气,或许能五行皆修。” “五行中相生相克,强木得火,方化其顽,强水得木,方泄其势,而强金得水,强土得金。你先学习着用木灵气催化你体中的火灵气,再炼化其他灵气就会容易许多,只是这五种灵气的多寡也需要费心思控制,否则火多木焚,木多水缩,水多金沉,金多土变……这一系列的平衡被打破之后,或许会灵气凝滞。” 五灵根一早就被世人当做废灵根而放弃,自然也不会有修为高深之人为这些无赶紧要的事情而花费心神,但是赫朗不可能会就此放弃,只好从各个典籍中寻找法子,钻研了许久之后想出来这么一个办法,针对五灵根来说或许有奇效。 蒋涵正听得茅塞顿开,心脏也紧张地砰砰直跳,如若真的能五行一起修炼,无论遇到擅长哪种功法的人,都能够应对得游刃有余,岂不是可谓之无敌? 这么说来,师尊这半月都在为他这个平庸之人煞费苦心地寻找修炼之法? 赫朗对小徒儿一笑,接着告诫他。 这种法子的见效极慢,较之别人的修炼速度要慢上太久,但是基础也会打得稳稳当当,想要修炼得扎实又不落后于别人,只能比别人付出多数倍的努力。 这么说着,赫朗早已在心中盘算了几遍,寻思着要另寻他法为徒儿提升修为。修,真界的岁月漫长,年月甚至可能是转瞬之间,他总不可能真的在这里待上数百年陪着徒儿修炼成仙。 蒋涵正听了他的告诫,连连点头,毫不在意这些短处,只要能让他有修炼的机会,他便已经知足,哪会想要与谁相比拟,甚至是超过谁呢。 赫朗将乾坤袋中的功法和灵石一股脑地都给了蒋涵正,毫不藏私。 蒋涵正即使无法完全知晓这些物什是什么,也知道必定价值不菲,这么一个轻轻的袋子,瞬间在他手中有如千斤之重。 赫朗掏出帕子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头顶,“师尊对你好是应该的,你不必如此。” 蒋涵正揉了揉湿润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等师尊走之后,才恍惚地摸了摸自己刚才被他摸过的头顶,又深深嗅了嗅自己被他握过的手腕,仿佛那上面还遗留有他的一丝冷香,闻了之后,心情越发舒缓,紧握着手中的灵草,他似乎感觉眼前路途一片坦然明亮。 蒋涵正得了修炼的法子,便谨遵师尊的教导,开始勤奋地修炼起来,对重复练气入体的练习丝毫不感到枯燥,直到天都暗了,赫朗注意到,才唤他停下休息。 不知不觉便已是垂暮之色,赫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做,最后才发现原来是他们一天都没吃饭。 他是感觉不到饥饿,但是蒋涵正呢?更别说他一整天都在此修炼,滴水未进,一饭未食,却也半分怨言都不出,只字不提,自己的身躯也已然察觉不到饥饿,便一时忘了这回事。 他有些自责,稍稍敲了敲自己的脑子,便进了后厅折腾了些菜肴。 蒋涵正停下了修炼,身体一下子涌上源源不断的疲惫,并且浑身发软,饥肠辘辘,只想着快些回去休息。 可是这时师尊却叫住了他,他以为师尊是还有何教导,便强撑起精神来听讲,却没想到他褪下了华贵的外袍,朝他轻轻挥手到桌边坐下,便端上了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肴,还亲手为他盛了饭。 蒋涵正的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无数疑问盘亘在他脑中却又不敢问出口,早在看到师尊为他准备膳食时,他便已经惊讶得合不上嘴了,更别说师尊还神色自若地坐在他身侧,执起了竹筷,为他挟了一筷子菜。 “看甚么?快吃。” 蒋涵正心中五味杂陈,煎熬了许久才颤颤巍巍地端起饭碗,吃了几口,菜肴清爽可口又滋味鲜美。师尊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 口中的食物即使只是简单的食材,此时也贵如珍馐,更别说他长时间以来风餐露宿,来到门派之后也是与外门弟子一般每日吃些馒头青菜,有时候还会被资格老些的弟子抢走了吃食,只能饿上一两顿,已经不知有多久未吃过这般美味的食物了。 蒋涵正细细品尝着滋味,一时间难以下咽,如鲠在喉。 赫朗注意到他的神色怪异,没想到别处去,还稍稍琢磨了一下自己虽然不大会烹饪之术,但是应该也不算难以下口,起码他吃着便不觉得有问题。 他吃了两口饭菜,却不知如何让小徒弟放下了筷子,眼中又泛起了水光。 “师尊不必为了徒儿这般……勉强自己进食。” 赫朗有一丝不解,不过也很快理解了过来。 蒋涵正以为他这是为了让他适应生活而特地陪他吃饭,而人世间的食物在体内只会被当做污秽,影响灵体修炼,所以如同他这般修仙之人,一向是对吃饭有些忌讳的, 不过这些忌讳赫朗都不甚在意,他的身份已经处高位,又是不闻世外事,他只要慢慢恢复到原身水准的修为即可,并不需要向寻常的修行者一般处处在意,况且过高的修为不一定是好事,他不愿意为了这些而完全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 只是他心中始终根深蒂固地觉着,有了轻松与疲倦,喜怒与哀乐,以及手足之情,口舌之欲之类的情绪,才能算一个人吧? 他顿了顿,无奈地笑了笑,说起来自己失了情魄,连七情六欲都不算完整,又有什么资格来谈如何才称作人呢。 一顿饭用完,蒋涵正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了碗筷便像是逃跑一般想要回自己的睡舍。 他怕是在此处待久了,自己会眷恋这份多余的温暖与不该有的眷顾。 只是赫朗不给他逃开的机会,见他越是想要远离自己,便更是想要与他靠近些。 “回去做甚?你那外门弟子的大通铺睡着怎能好好休息呢?这不利于你修炼。还是留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朗朗要开始撩汉了关于修炼啊啥的,都是yy的,假的假的。 ☆、无定之府 被师尊劝着留下在他的小筑歇息, 蒋涵正后背绷直,僵硬着身子,心中纠结万分,似乎有一杆秤在左右摆动,难以抉择,他纵然想要留下,可理智却在悄悄劝他离开, 不该再打搅师尊了。 师尊待他已经这般好,他已经完全满足,昨天是事有特殊, 可以后都不该再有这些逾越了。 这么想着,他坚定地拒绝了师尊的好意。 赫朗早就想到了他会是这般态度,也丝毫不意外,不打算说太多, 只淡淡回答,“山上有禁制, 没有为师的许可,你下不去。” 这的确是最主要的问题,蒋涵正一下子露出挫败之色,知道自己始终要被师尊掌控在鼓掌之中的。 这下他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 只好安心在这里待下,心中却偷偷地为自己找着理由开脱:今日是因为师尊教导自己修炼,所以才留下的……算不得逾越。 敏锐地察觉到蒋涵正妥协的气息,赫朗勾起嘴角, 面前这人的心防正在被自己一层层攻破,令他的心也轻松了一分,面色愉悦,以至于平时冷清的面容都温和了起来,双眼微微弯起时,眼中更是含了淡淡水光流转。 蒋涵正知道师尊真心疼爱他,也顺势露出依赖之态,稍稍放任着自己离师尊近了一步,只希望面前这人别识破他的心思。 听话的孩子一向最招人疼,赫朗自然地揉了揉蒋涵正的头发,叹道:“这才是乖徒儿。” 这少年才十几岁的年纪,在别的孩子还享受着家中供养与疼爱之时,他却只能流落街头,风餐露宿,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初见还被那般危险的高阶灵兽追杀,说不心疼是假的。不过赫朗也不禁想了起来,如若他当时没有出手相助,而是袖手旁观,让白凌芷搭救于他,那是否这孩子就不会对自己产生这种孺慕之情,而是将这份感激与恭敬都转移到那个少女的身上?那么他是否还会来到天山派,拜他为师? 赫朗陷入沉思,面色也微微变化,最后只能称赞瓜兔一句,它的主意的确为此时的自己提供了便利。 蒋涵正不知道他的所想,心神皆放在自己头顶的那只手掌上,低着头不敢看那人的面孔一眼,只静静地享受着那只手掌的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一时间头皮发麻,耳根发热,脸颊也泛起淡红。 赫朗回神,收回手,却见徒儿额角冒汗,面颊泛红,紧咬着嘴唇似乎是忍耐着什么情绪,赫朗以为他是劳累过度而染了病,便关切地问了一句。 蒋涵正立马摇头,连连称自己无碍,最后道出一句话,细弱蚊鸣,“徒儿……从来就不是贪心之人,并不奢望如此之多的。” 赫朗微微愣神,还在琢磨他话中的意思,便见这小子如同兔子似的,一溜就不见人影了。 他微微揉揉额头,无奈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或许是与他有代沟的,怎么这个年纪的少男都如此心思敏感,怀揣着心事不便开口吗? …… 蒋涵正逃似地回了房间,再次细看这房间,桌上有师尊为他准备的书籍,几上有他喝过的茶杯,柜中也有几套师尊嫌他衣着粗糙之后为他新订的衣裳,这处处皆有他的痕迹留下,就像是这个房间,是属于他的一样。 想起师尊的种种举止,也不难猜出他的意图,是想让自己能有一个优渥的环境修炼,远离山下那些外门弟子,以免尚弱小的自己被他人欺侮而又不敢作声。 他悄悄抹泪,心口处似乎有一处瞬间崩塌,他知道自己无以为报,又天资愚钝,只能在修炼上多下千百倍的努力,但是他对练气都尚未摸得要领,更别说进一步地纳气入体。 即使他心中时刻牢记师尊为他讲的五行相克相生之法,也毫无用处,日日都频频被迫停止练气,一个月下来也是苦恼无比,起先的斗志满满也被消磨了一分,自我怀疑着这是否是自己实在蠢笨,真的像那些人说的一般,废灵根就是废灵根,即便如何被人青睐,也一事无成。 他想起自己的师弟——无定真人,他是经常授徒的,对于修炼基础或许有独到的高见与经验。 思之至此,他也不扭捏,便立即带着蒋涵正去往了师弟的洞府。 “师尊,您这是?”许久未出山,蒋涵正有些忐忑。 “你久久不能炼气入体,为师也不善于传授经验,便带你去寻无定真人找些法子。” 他是能自己修炼出点大概,但要谈教导还是不够的,而且原身似乎也不太精通授徒,上一个收的徒弟能有所成就也是因他自身天资了得,得了他万般疼爱,但是与他的教导没有太大干系。 其实蒋涵正在这件事上耽搁不过一月有余,寻常修行者在炼气入体上耽搁了数年也是有的,只是赫朗心切,不甘让自己的徒儿落后。 在这段时间内,原身的记忆时不时会涌现出来,赫朗也逐渐了解了无定的性子,觉得他性子开朗,虽然偶尔粗莽,脾性实则温顺,是靠谱之人,所以才会想要有求于他。 无定真人的府邸不似赫朗的那般幽静,离门派也不远,所以来来往往去办事的弟子颇多,再加上无定自己收的徒弟也不少,他的地盘自然也显得热闹多了。 越过面前一片葱葱郁郁的草木与盛开的百花,便是无定的洞府,他这才踏进一步,面前空气中便微微扭曲,一道屏障微闪,似乎水面落下了雨滴一般,起了一圈的涟漪。 赫朗知晓这是类似门铃一般的禁制,只要有人一靠近,主人便能立即得知,便神色如常地继续深入,只是蒋涵正未见过什么世面,一见外面气派的庭院就已经畏手畏脚了起来,更别说此时看见这么个阵法。 赫朗无奈于自己徒弟的小胆子,只好轻轻捏着他的手腕,带他通过门前的阵法,一路畅通无阻,快步而行,蒋涵正也面色微红地贴到他身旁,趋步跟上。 两人老远就看到了无定真人没个样子地半卧在软椅上,明明自己生得与弟子一般青春无双,却已经一副要安享天年的懒惰模样,座下几个弟子伺候着,身后有为他摇扇纳凉的徒弟,也有为他捏腿捶背,端茶送水的,地上半跪着一个女徒弟,低眉顺眼地为他轻捶着腿骨,这么一看,过的可是好生逍遥。 赫朗为了能担任起师父一职,也是下了颇多苦功的,在徒弟努力修炼时,他也相陪在一旁,这一月下来,他的修为倒是缓缓回升,只是徒弟依旧毫无进展,他也为之担忧,这身体天资之间的差距,也不是这么容易能够填补的。 在看一旁,几个徒弟口齿清晰地背诵着冗长的法诀,模样乖巧无比,紧张地盯着自己师尊的神色,生怕他有何不满。无定也不知道听了没有,只像是听曲子一般晃着脑袋,时而点点头。 此情此景真是与自己那冷清的洞府截然不同,赫朗看了也不免有一分羡慕,盯着那些个乖巧听话的弟子,稍稍感叹,没想到师弟还这么会与徒弟相处,不似他,还会为此有些忧虑。他就这么一个小徒弟,心思还比常人更细腻敏感,他只能想办法让他性格坚毅些,起码不会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蒋涵正见师尊望着面前这些面貌姣好又修为高强的师兄师姐们出神,他扯了扯师尊,像是想提醒他与无定真人打个招呼,最后却又欲言又止,觉得自己没资格管师尊这些事,只好耷拉着肩头,不再言语。 赫朗轻轻瞥他一眼,他又纠结地扯了扯衣角,看着面前这些人自行惭秽,师尊就只收了他一人,而他还如此不争气,需要师尊日日为他操劳,如今师尊见了无定真人的徒弟们,想必是要嫌弃于他了,万一当真收些其他师兄姐进师尊门下,原本就不起眼的他又该如何自处? 如此想着,眼睛又是一热,怕自己给师尊丢人,蒋涵正迅速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脸。 他才十岁出头的年纪,身子骨又瘦弱,更别说在这些人面前更是缩成了一团,僵硬着身子站在一边,看起来实在可怜得紧,很难不让赫朗注意到他的异常。 赫朗有一分心虚,自己方才那一瞬间的确是羡慕师弟有这些个孝顺徒弟的,但是再看到自家小徒儿,他脑中所有想法又一时间消散了,有这么一个任务对象都没呵护好,怎么会再去寻其他与此事无关的人,他对此绝无二心。 他揽住蒋涵正略显孱弱的肩膀,低语安慰,“你……安心罢。” 无定看这师徒的互动,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热情地迎了上来。 “哟!哪股仙风把师兄给刮来了啊!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攻前期还是很弱的,朗朗自动开启护崽子模式。真的还是感觉朗朗像养孩子,啥时候能谈个恋爱打个炮啊(假的) ☆、移情别恋(不是) 赫朗求于无定, 态度自然也不似纳新时对待他那般冷淡,便也带了几分笑意,连连点头。 似乎是不习惯看到对自己露出好脸色的师兄,无定盯着他愣神了一瞬间,干咳了一声,但到底心情是舒畅的,也就开门见山,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不信一向清高的师兄来寻我只是为了叙旧。” “的确不错。”赫朗点头,将情况说与他听。 无定对自己师兄收了一个五灵根做徒弟的事情早有耳闻, 当初也为此大吃一惊,不肯相信。 此次见到了人,他立即好奇地上上下下将蒋涵正打量了一番,试图从他身上找到那么一丝原因, 却没看到半点可取之处,身子不结实, 没什么灵气,眼神也畏畏缩缩,不似是有气量之人。 无定心中扫兴,终于接受了师兄的确收了个平庸之辈入门的事情, 不免有一分轻视与刻薄。 他一向只会将灵根优异的年轻人放在眼里,那些个四灵根废灵根的,他是一眼都不会看,反正也不会在修炼之路上有所成就, 所以以他的角度,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师兄为何会做出如此的举动。 况且师兄会拜托于他,无定也是万万没想到的,他还以为是些什么要紧事,未想到却是这些小事。 师兄就收了两个徒弟,他情不自禁就将两人对比了起来,他记得师兄的大弟子在这个年龄之时已经锋芒毕露,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了,可这位,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修炼到筑基,两人的差距实在有如云泥之别。 如此这般的灵根,本就不适合修炼,自然会连炼气都做不到了,这是情理之中的,来请教他只是多此一举。 无定说话直来直去,也不知道委婉半分,当即开口问道:“师兄你莫不是年纪大昏了头?这种货色你也收,连孔淮半分都不及,你悉心教导也不会有所成就的,废灵根无法炼气入体不是正常之事吗?孔淮那小子的确了不起,你宠宠就算了,可这么个废灵根哪里值得你上心?” 他只说完第一句时,赫朗的面色就已经微微沉了下来,对师弟的口无遮拦又有了深入的了解。 这一番话虽然难听,但也说的中肯,相信一旁伺候着的弟子们也是如此所想。 蒋涵正纵然知道自己是有多么不堪,可此时听了,也有如自己的刚刚结痂的伤口重新被撕开,鲜血淋漓地暴露在空气中一般,无地自容。 他始终拘谨地捏着衣角,被师叔这般瞧不起之后,立即想要靠到师尊身后寻得一丝安慰,却又在意师尊是否也如此认为,朝他伸出的手在半空停住,不上不下,手足无措,惶恐地看向师尊眉间的皱起。 “你别吓着他。”赫朗微微拧眉,却是对着无定低声责备了一句,眼光中满是不认同。 这般过分的话也能直白的开口吗?天资这东西与相貌一般,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要只凭这个说事,他反而觉得可悲。 赫朗一把握住蒋涵正尴尬地停在他身边的手,做安抚之意,又抬头看向无定,“你若是不愿,我也不强求于你。” 无定摸了摸鼻子,意识到自己说的直白了些,惹得师兄这般护犊子,都开始责备他了,一时间也心虚,语气一变,“我这里有一些适合新弟子用的纳气丹,效果也顾名思义,只要服用了丹药,再开始炼气,体内的经脉就会疏通不少,以后配合着用就能找到炼气的秘诀了,实在比凭空炼气入体便利的多……而且我这药可是独一家儿的……” 说着,他从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数十瓶丹药,看来怀中藏着一个容纳物什的法宝。 无定有错在先,此时出手大方,总算是让赫朗心情微微平复,对着他的面色也再次柔和起来,拿了丹药便全数往自己给小徒弟的乾坤袋中装去。 无定摇摇头,悠闲地喝了杯茶,“得,师兄待徒弟总是跟待亲儿子一样,顶好的,不过师弟也得劝你一句,小心又养出个白眼狼,那时候师兄多少灵丹妙药和符箓法宝都往他身上砸啊,每天都淮儿淮儿的喊,可后来还不是头都不转地下山走了,留你一个孤家寡人闭关……” 赫朗越听越无语,立即打断,“就你话多。” 这又不是他们独处,身边还有大大小小的徒弟在,怎么嘴巴就封不上似的,胡言乱语一通。 不过显然无定身边的弟子都习惯了自己师尊的脾性,亦或是对这些事情也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赫朗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蒋涵正,只见他宝贝地拿着乾坤袋翻看,也不说话,低着头抚摸布袋上面的纹路,似乎一点都没听到无定的话。 只是在打道回府时,他才放下乾坤袋,轻轻地问了一句,“师尊,徒儿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孔淮是谁?大师兄?”显然,他是将无定那些话听了进去的,并且一直对孔淮这个名字耿耿于怀,以至于这么久都没出声,现在才忍不住开口。 蒋涵正的声音还有一分稚嫩,这么小心翼翼的态度让赫朗觉得好笑,用力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是。” 蒋涵正有意无意地将脑袋凑过去,像是让他更好地揉自己的头顶,继续问道:“大师兄是个很厉害的人吗?他下山去了吗?为什么?”怎么会有人舍得离开师尊,自己下山,去到那些凶恶又污秽的世界中去呢。 他的一连串问题让赫朗无从答起,一时语塞,也不是不想答,只是不知道如何去说。 蒋涵正撇了撇嘴,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过问这些问题,唇色一白,连连道歉。 赫朗连忙将要跪身的孩子拉起来,“无碍。你以后会比他更加厉害的,既然他已经下山,师尊眼前便只有你了,应是更加勤勉才对。” 蒋涵正微微释然,一丝安全感回归,让他有了一分底气,脑子也绕过了弯,如今他是师尊跟前唯一的徒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流浪街头的可怜乞儿,用不着再心神不宁地在意一切细小末梢。 赫朗不再多说,转而问他喜欢如何的兵器。 此时他尚没有修为,如若再遇到如同柳易寒这些试图加害于他的人,而他又恰巧不在身边,那该如何是好?所以 可蒋涵正绞尽脑汁好一会儿,也没有个主意,只好老实回答:“徒儿从未碰过兵器,也不晓得。” 赫朗盯着他的身子骨若有所思,伸手在他肩头捏了捏,又逐渐向下,将他的身子都大致摸了个遍,蒋涵正也不挣扎,乖乖地任师尊为所欲为,只是耳根不可避免地热了起来。 赫朗收回手,认真地开口,“你虽身体有些羸弱,但是臂力尚可,可以试试用剑。” 蒋涵正虽然身子不算硬朗,但因为双手做多了粗活,也经常负重,所以臂力也不差,赫朗寻思着如何给他寻把好些的剑,之后再把他的身体调养过来,变得壮实些,在他未成长之前,借由他能给予的庇护,起码也不至于让他再被其他弟子欺侮。 门派中倒是时常给他供上些法宝符箓,但是他如何看也找不到轻便些又称手的好兵器,直到他在炼丹房寻到了一柄剑身泛青的宝剑,它似乎是被人无意中放置于此地的,并且从未挪过地方,放置它的木桌上也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赫朗将宝剑拿起,输入一丝灵气,剑身便猛地一抖,锈气一退,露出雪白光亮的剑身,剑刃极薄极利,剑柄上刻着“昆吾”二字,竟是一把名剑。 传说周穆王大战西戎,西戎献上昆吾之剑,用之切玉,如切泥一般。 昆吾剑柄处被握得圆润,可以看得出前主人待它十分喜爱,常常使用,只是不知为何此时被搁置在这儿。 赫朗脑中一个念头闪过,突然回忆起了原因,但是却不再深思,直接将这把剑给了蒋涵正。 虽然昆吾不是新打造出来的,但是的确锋利无比,且又轻便称手,想来小徒弟是能使的。 蒋涵正哪里接触过这等兵器,纵然不知这剑的价值,也已经将它当成了至宝,双手接在手中抚摸了数次不够,还要抱在怀中喜爱得不肯撒手。 赫朗无奈地敲了敲他的脑袋,让他小心些,不要被割到手,这剑实打实的锋利,可不是开玩笑的。 “剑不是抱的,改日为你做个璏让你别着,随身带着当防身之用也好。” 蒋涵正像是个得了玩具的孩子一般,开心得脸颊红通通的,心里也跳得不知道多快,手中的剑传来舒适的温凉感,让他不舍地紧紧握着。 身后多负了这么一把宝剑,自然是引人注目的,新弟子只羡慕他拜了个好师尊,才得了这把好剑,其他辈分老些的弟子定睛一看,却是惊呼连连,就没有人认不得这把剑的。 毕竟这是当年孔淮大师兄突破融合期之后,无上真人千里迢迢赶赴剑池寻得的一把名剑,这下到了一个连炼气期都没有的废物手上,让他们嫉妒得面目扭曲,连称暴殄天物。 赫朗接触不到这些弟子,自然也不知道他人所言,只是傍晚时分,见小徒弟一改白天兴高采烈的模样,眼睛红红地跑来找他,说要抓紧时间修炼,在十六岁前一定要筑基。 赫朗不解于小徒弟这突然的转变,摸了摸下巴,许久才想起,孔淮貌似就是十六岁那年筑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擦汗,我怎么感觉大师兄的存在感越来越高,有一种迷之前男友的错觉……不要期待他啊。 ☆、误用丹药 赫朗是为蒋涵正搜集了许多丹药的, 本来还想认真考察一下药效,但是小徒弟却突然心切了起来,将他给的丹药都给一股脑服用了,看得他额角冒汗,生怕这些药效有所冲突。 还好观察了个把时辰也不见异常,赫朗这才放心让他自己去修炼,自己先行回了房间休息。 可是到了晚上, 始终没有陷入睡眠的赫朗却敏锐地发现了门外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脚步声是小徒弟的,他便没有多加防备。过了片刻, 他的被窝里突然摸进了一个纤瘦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让他后背一紧,连连往墙边靠。 蒋涵正身上的温度很高, 显然不大正常,与赫朗相贴时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靠近, 让他也是一阵燥热,而且小徒弟似乎已经神志不清,嘴中呢喃了许久,断断续续地吐出“热”之类的字眼。 赫朗脸色严肃起来, 摸了摸他的脸颊,果然入手也是一片滚烫,再细细摸了摸他的各处穴位,果然感受到他体内气血翻涌, 或许是那丹药此时才起了作用,只是不知道是服错了药亦或是几种药在一起有所冲突。 蒋涵正倒在赫朗的大床上翻了个滚,将衣衫全部扯开,露出了内里白皙的胸膛,动作越甚,就这冰凉的床席蹭个不停,赫朗手足无措,只能立即去翻阅书籍。 这种情况又持续了片刻,蒋涵正神色一改,却是蜷缩起了身子,衣衫也被揪成了一团,浑身瑟瑟发抖,嘴中直喊冷,即使将所有的被褥都盖在了身上,还是一副身处冰天雪地之中的模样,嘴唇早已被他咬的泛出了丝丝血色,一张小脸苍白,看得人惊心动魄。 赫朗终于在古书上寻得了方法,立马将他扶到怀中,为他寻找着穴位输入灵气为他疏离经络。 小徒弟或许是冷极了,一贴了赫朗,便直往他怀中钻,双手双脚非要牢牢黏在他身上不可。 赫朗无奈,也只好抱他在怀,就着这个姿势为他治疗。 原本还担心这次意外会伤到到小徒弟的根基或者身体健康,但是在他的灵力一丝丝完全探查清楚他的身体之后,却发现结果相反。 蒋涵正服用了几颗丹药,其中一粒使人活络经脉,浑身发热,另一粒却是让浑身充满凉意,完全静心凝神与修炼之中的,这两颗丹药药性冲突,所以让他起了这冷热交替的情况,按理说会让他的经脉受损,但是幸而他服用的这几颗丹药中有一种药性温和,滋润浑身经脉与灵根的妙药,一般做固本养身之用,正好大受牵扯的经脉给护住了。 虽然蒋涵正看起来毫无血色,一副痛苦不堪的姿态,但是体内这冷热交替却是让他的经脉得到了大大的拓展,使他的气脉通畅,对于灵气的感知也更加灵敏。 这些苦最好还是受下,以后的修炼便会大大进展,赫朗挣扎了一顺,还是没有把药性解开,转而多让他服用了些珍稀灵草配制的中药,滋补着身子骨,不让这猛烈的药性冲撞了身体。 蒋涵正依旧没得到解脱,只觉得忽冷忽热,体内似乎有千百只虫蚁噬咬,将他血管的血喝尽,又拉扯着他体内的神经,令他饱受折磨。 但是与方才独自在房间中不同的时,此时他在一个溢满冷香的怀抱之中,略显单薄的胸膛却是那么可靠,让他在挣扎的同时,也安心地抱紧面前的腰身,深陷眼前的怀抱。 强烈的疼痛让蒋涵正的脑子无法考虑到什么冒犯或者尊敬的字眼,只知道面前的人能给予他无限的慰藉,便如同溺水之人渴求着唯一一根浮木一般将他牢牢拥在怀中,那人让他张嘴,喝些什么东西,他也毫不犹豫地喝下,对他深信不疑。 好在这碗药下去之后,蒋涵正的情况逐渐好转,体内的矛盾与撕拉之感也逐渐减弱,只是偶尔还微微抽搐一下,最后才完全消停下来,气喘如牛。 可此时的蒋涵正也已经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浑身大汗淋漓,墨发贴在后背,耳朵与脸颊旁,看起来狼狈至极,面上泛起的红晕却是显得他气色好了些。 赫朗就这么一直被他抱着,小徒弟两只瘦弱的手臂像是铁钳一般,他差些就要被勒得喘不过气,又不敢使上灵力将他推开,就怕他疼起来不管不顾地去撞床头。 见着他难受,赫朗也没办法无动于衷,见他连意识都模糊起来,也无法言语,更是心疼,只好连连为他撩开汗湿的碎发,为他细细吹风,轻拍着后背,当他觉得冷时便为他多加几床被子,觉得热时便直接发动自己的冰系灵力为他降温,希望自己能为他纾解一分不适。 这么一夜过去,蒋涵正在消停过后便自然地睡了过去。 翌日在师尊的怀中醒来时,蒋涵正心中一惊,浑身酸痛无比却又暗透着一股舒爽之意,想要下地活动一下四肢,却又莫名地不舍起这个怀抱,小心翼翼地吸了吸怀中的香气,又偷偷抬眼瞄他衣襟之上露出的半节白净脖颈以及上面圆润小巧的喉结。 赫朗担心着小徒弟的情况,彻夜不休,感觉到他醒了之后便立即将他拉了出来,打量着他身上是否还有不妥。 蒋涵正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摇了摇头,告诉他自己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还要多谢师尊半夜出手相救,千万不要责怪他逾越了。 赫朗自然不会在意,于是摆了摆手,让他服了一颗无定真人给的纳气丹便开始打坐炼气。 蒋涵正听话地应下,用了药便坐下,将左腿盘于右腿之上,做了一副要开始修炼的模样。 修炼要求心静与毫无杂念,可是他这刚清醒,凌乱得很,脑子里不可抑制地涌起了昨晚的颇多记忆,比如他是如何手脚并用地抱在师尊身上乱蹭,如何像个无赖顽童一般纠缠着他……蒋涵正耳根发热,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耻,恨不得自刎而尽。 尽管如此,师尊还是不见半分生气,反而对他的情况十分担忧,连连为他擦去额头的冷汗,为他细细地吹起了风,为他在炙热的地狱中挣扎时带来几丝凉风,那副温柔的神情让他在记忆中流连忘返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那双眸子也只专注地望向他一人,就如同他也是他世界中最重要之人。 就连娘亲,都没对他这般细心爱护的,想到早亡的双亲,蒋涵正的心一揪,眼眶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发热了,挺直的背脊也稍微柔软了下来,恍惚地想,师尊似乎对他一向只有爱护与关心,却不会对他有些许的不耐烦,他不禁起了疑问,他到底会多么纵容他呢? 见小徒弟与以往认真的状态不大相同,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赫朗敲了敲他的脑门,沉声道:“专心。” 蒋涵正也不像以前那般显得惶恐,鼓起勇气微微笑了笑,便神色一凛,认真起来,缓缓吸入了一口气,双耳不外听,眼观鼻,鼻观心,继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即使他没有睁眼,却也能感觉到周遭的一切,一丝丝天地元气不断地进入到身体之中,所有的杂念都化为乌有,仿佛自己是一池静水,无论是风起亦或是雨落,都不曾泛起涟漪,无有荡漾。 赫朗观察了他一会儿,见他逐渐安定了下来,也没闲着,在屋子四周燃起了香料,有助人安神与感知灵气之用。 终于,蒋涵正终于感觉到眼前似乎出现了光芒点点,这其中的灵气还带着不同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属性,他小心翼翼地筛选了一番,将一丝一缕单薄的灵气合并,纳入体中,一时间体内舒爽无比。 不似之前试图炼气那般丹田滞塞,这次的炼气却是无比通畅,定是因为昨晚的原因,使他体内斑驳凌乱的经脉被好好梳理了一番,让灵气可以顺利地进入。 他时刻记着师尊教导的五行修炼之法,在丹田内灵气充足之后,立马用稚嫩的灵力对自己的体内进行了内识,见到丹田更上方有一团火热的红影,必定就是之前师尊口中说的赤睛兽内丹了。 说来这也算是一番奇遇,如若体内没有这兽丹,或许他连天山派都进不得。 赤睛兽是开光期的高阶灵兽,其内丹也修为不凡,完全不是他可以承受得住的,怕是稍有不慎,运动灵力时会引起内丹躁动,令他整个人陷入狂躁,所以在他修为达到筑基之前,师尊都打算将它暂时封印。 蒋涵正虽是好奇,但也谨遵师尊的教导,没有再碰它,趁着此时状态极佳,贪婪地从天地间吸取着所有可供自己所用的灵气。 他第一次体会到修炼的神奇,逐渐摸到了些方法,连着打坐了三天三夜。 待他感觉四周的灵气淡薄,身体也略显疲惫之时,蒋涵正终于睁开了眼,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覆盖了一层腥臭的黑色物质,随即又醒悟过来这是他体中排出的杂质,证明着他的身体已经逐渐排出凡间的污浊,正在纯透的灵体发展。 前期有丹药拓展其经脉,后有纳气丹的相助,辅之焚香,这次修炼顺利,蒋涵正的速度一日千里,竟是短短时日之内到达了炼气中期的修为。 ☆、两年 尽管这是一个人人都想踏上修炼之路的世界,但是要真正入门也实属不易,即便是入门的炼气期,也难倒了不少人,不知多少资质平庸之人花上数月也终究摸不到门路,所以蒋涵正这般的进度已经能叫人称奇,更别说他入派时还是众人不看好的废灵根。 赫朗对蒋涵正信心满满,原以为这下终于可以让门派里的闲杂人等闭上嘴了,但是貌似效果却适得其反。 蒋涵正的修为仍然不被大部分人所认可,甚至更是不屑。 他的修为会提升,似乎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在潜意识中,他们都已经认定他拜入无上真人门下之后变彻底踏上了一条捷径,此次他的突破只不过是验证了这个想法而已。 “也不看看人家谁的徒弟,门派里所有的好资源都是头一份的,我这等记名弟子如何能比呢?” 内门弟子一向视记名弟子为卑贱低下,从不与之为伍,不屑相近,可此次也却统一了想法,酸溜溜地开口:“还不是亏了真人护着?嘁!我顶瞧不起那小子!当年我炼气可是修炼了两年有余,这新人吃了一颗顶级丹药便胜过我一年努力,还真是不能相比呢——” 在得知这个废灵根还挺受无上真人宠爱之后,弟子们也谨慎了不少,不会像以前那般对他推推搡搡,但也少不了在私下像这般说多些恶毒之言。 蒋涵正与赫朗是偶尔会出门散心以寻求更开阔的心境的,对于门派上下的纷飞消息自然也有所了解,他也知道得清清楚楚,但是却总能面无表情地听完远处之人的议论,心静无波。 较之刚入门时的胆怯,他明显已经越发稳重,已经可以开始忽视别人的恶语,坚定自我,不为他人的看法而干扰,或许这也是在麻木过后不得不习惯的转变。 赫朗点了点头,感到满意,却还是发问。 “当真不觉得难过吗?” 蒋涵正眨了眨眼,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目光扫去的一瞬间,议论声立即尽数停止,众人以为这个软柿子要仗着无上真人在此对他们大发神威了,原本喋喋不休的嘴巴也瞬间合了上去。 蒋涵正转过头,低眉顺眼,颇有一分讨好的心思,“有师尊庇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赫朗听着他这个卖乖的答案,拍了拍他的脑袋,他这个徒弟终于与他亲近了不少,但是即使如此,赫朗也不想让小徒弟觉得如此便是一劳永逸了,继续叮嘱,语毕问他。 “如若有一天师尊不在了呢?谁来护你周全呢?” 蒋涵正身子绷直,心中一时繁乱,眼眶微红,立即反驳,“不许师尊这么说。” 赫朗对他突如其来的强硬而微微怔楞,看他瞪圆的眼睛摆了摆手,“罢了……总之,为师望你成为强者,终有一日,无人敢说你半句,也不再需要他人庇护。” “强者?我?会有那日吗?”蒋涵正为师尊口中的词而感到胆怯,不自觉喃喃自语地反问了一句,显然是无论如何也从未想象过自己会有成为强者的那一天,此时师尊明确地提起这个词,他才稍稍敢往这方面想。 他也有机会成为师尊那样的强者吗? 赫朗毫不犹豫地点头。他相信蒋涵正会有成为强者的那一天,即便不能,他也会让他它成为可能。 “有些人生来注定是强者,有些人可以努力成为强者,有些人从未没有想过成为强者,人人皆有定数,如何抉择,你心中自会有数。”语毕,赫朗对他露出清浅的微笑,不再多言。 “师父,我知道了。”蒋涵正紧绷的身体微微松下,露出坦然的微笑。 或是心境明朗,蒋涵正的修炼也再没有遇到什么障碍,即使没有赫朗为他准备什么香料与静心丸也依旧能够顺利修炼,修为日益增进。 炼气期后,基本没有弟子再能随便欺侮于他,修为与师尊的宠爱带给他许多自信,他越发端正了自己的身份,不再认为自己是低贱之人,原本的气质和性格上也好上了许多,比如畏手畏脚,前瞻后顾,胆小如鼠这些毛病逐渐从他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待人接物皆风度翩翩的气质风度,性格温顺而有礼,敬重师长。 如若问一问门派中的长辈,得到的评价无一不是“用功”“刻苦”“谦逊”的字眼。 赫朗越看越顺眼,心中暗自满足自己此次世界中终于遇到了正常的任务对象,不枉他所有心思都放在小徒弟身上,力求他能早日功成名就,不仅是完成自己的任务,也算助他完成他的大道。 可尽管蒋涵正已经尽力,对待修炼也一丝不苟,但是缓慢的修炼过程也不是这短短几年十年能完成的,在炼气中期之后,还有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方可渡劫,每突破一个大境界,便有四个小境界需要突破,每个大境界之后就更加难以提升,这其中的艰难不言而喻。 一个数千人的门派中,百年来也只有寥寥数人得道升仙,其余小门小派更是只凭借着一个渡劫期长老便支撑着门面,如若想达到功成名就的程度,起码也得大乘之上。 极品的变异灵根都未必能够如此顺利地踏上这条路,在一切资源都充足的情况下,还需要修行者始终坚守初心,心境旷达,不被心魔侵扰,即便如此,也需要修炼上多至几百年的时光,如此想来,难于登天。 赫朗思及至此便惆怅万分,哪怕他对蒋涵正有多么看重,也未必有信心助他成功。也不想在这个世界逗留上千年的时间,所以只要有任何能够提升修为的法子,他都会不顾一切地去争取。 就在近日,他翻阅古籍,发现了一种名为菩提子的奇物,据说晶莹如玉,采自灵山佛祖坐前,珍惜无比,乃万年菩提树之实,功能化百劫,渡千灾,与天地同寿,如若为修炼而用,便能潜能大增,修炼一路通达。 他在门派内的藏经阁也看到过记录,据说天山七百年前飞升的虚子真人便是有幸得了一颗,之后根基稳固,修行速度一月一进步,一年一突破,羡煞旁人。 而菩提子踪迹难寻,他只能暂时搁置。 蒋涵正年岁恰值14,入派两年,根基已稳,赫朗也寻思着开始教蒋涵正御身之术与进攻之招,让他能够实战。 他受到了上个世界的影响,教导蒋涵正的基础也是习武人的那一套,每日让他扎马步下蹲,打木桩与练习拳掌,目的是让他增强体质,能够灵活使用体术,而不是与其他修士一般,凭借着灵力便以逸待劳,却体质虚浮。 而且传统武术之中许多精粹与招式仍然可以在这个世界沿用,与自身不同的灵力相融,反而会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使其效果翻倍,首创独树一帜的风格与打法,而不是与普通弟子一般,学习门派功法中千篇一律的招式。 蒋涵正以威力强大的剑法为主要攻击,而赫朗上辈子也是使剑的武人,所以恰好能传授他一些心得。 除此之外,他还会请些医者来洞府里给蒋涵正讲解些人体构造与身体各处经脉与重穴,让他知道如何才能直击要害,造成尽可能多的伤害,于是这也练就了蒋涵正利索的剑招。 赫朗熟悉的皆是传统的武学剑法,蒋涵正将之一丝不苟地练习,半分不差,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种武学招式显得博大精深与新奇,如若他到别处练剑,必要引得路过之人驻足停留围观几眼,最后心服口服地鼓掌称好。 围观的人里偶尔也有女修,三两并列,挽着玉臂,投去带着羞涩与欣赏的一瞥,然后笑语连连地讨论着他的衣着穿戴与一招一式,即使蒋涵正心无旁骛地练剑,耳边也偶尔能听到只言片语。 如若他练得差不多了,就会仔细收好昆吾剑,然后带着一分别扭回到赫朗身边,显然对女修们不加掩饰的视线而显得拘谨与害羞。 赫朗忍俊不禁,点了点他的额头,笑而不语。 知道师尊或许是在取笑自己,蒋涵正的脸更是腾地一下就红了,恨不得要趴在他肩上,挡住自己这副丢人的模样。 赫朗仔细一看,自己的徒弟两年里也抽高了个子,原本瘦弱的身材也壮实了不少,五官也随着年龄长开,稚嫩的面容越发立体深邃起来,眉目清秀且透着英气,这些年来他的吃穿用度都有所改善,被赫朗用极品丹药滋补着,不似以前那般风餐露宿饥不果腹,精神和气质都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身上隐隐露出了些俊美男子的影子,也怪不得门派里的年轻女修们会多看上两眼。 “师弟果真了不得,剑法使得得心应手,叫我们都看得眼花缭乱了。”粉衣女子抿嘴笑道。 蒋涵正摇头,“师姐过奖,不过是有幸得了师尊教导而已。要论剑法,师尊无人能敌。” 赫朗摆了摆袖子,沉默不语,他的徒弟就是如此,一本正经地言过其实,总将他幻想成九天之上落下的谪仙般,做什么都必然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新世界都觉得没什么好写,可是又很能拖…我有预感这个世界会很长orz ☆、小气 粉衣女子听了蒋涵正的话,略微惊讶,看向一旁长身玉立的赫朗,立即行了礼,紧张地绞了绞衣角,随即鼓起勇气开口,“无上真人?听闻真人以前不曾使剑,未想到其实在剑法也有造诣。” 赫朗但笑不语。 粉衣女子见他态度温和,也放松下来,表达着自己的佩服之意,热情地请他也露几手,给想要学剑的师弟师妹们一个展示和指导。 赫朗委婉地摇头,告诉她们自己学艺不精,可她们又怎么会信?见他不似别的长辈一般威严与有疏离感,心中那股孺慕之情更是被激发出来,娇嗔一般哀求着,甚至抓住了他的衣袖,揽着他的手腕摇了摇。或许她们也不全是为了想学剑法,但是难得遇到这么一个性格温和的长辈,对他来说又是强大又要遥不可及的存在,她们自然也会想要与他亲近些,得他几分青睐,况且赫朗待弟子一向温和,对这些年轻弟子摆不出什么大架子。 这几个女修,年纪不大,正是性格柔软的时候,当她们祈求的眼光投来时,赫朗便觉得头皮发麻,无法拒绝。 蒋涵正早被几个拥上来的女修逐渐挤走了师尊身边的站位,见师尊露出为难之色,面上一直带着的温顺之意不知不觉地消散,变得冰冷起来,一把上去拉住了师尊的手腕,对几个女修道歉,“抱歉,师尊一般不轻易展示内门剑法。” 不再看几个女修的面色,蒋涵正扬起微笑,微微仰头对赫朗道:“在外陪徒儿练剑许久了,师尊想必也乏了,咱们这就回洞府罢?” 还是回到洞府中最好了,没有外人打扰,师尊也不会受到别人的困扰。 他日日夜夜修炼与辛苦就是为了追逐师尊的步伐,他的师尊哪里是谁都能靠近的? 正当他想快些和师尊离开之际,不远处过来一个白衣女子,几个女修见了都恭敬地喊了声“师姐日安。” 赫朗认出这抹窈窕娇影便是白凌芷,与她也算有一分交情,便对她投以一个带着笑意的眼神。 “在讨论何事?真热闹。”她看了几眼身边的师妹,便径直走到赫朗跟前,标准地行了个礼,亲切地喊了师叔。 赫朗也应了下来,答她:“与弟子们聊些使剑的事情,算不得什么。” 白凌芷点点头,习惯性地看向他的身后,果然看见了蒋涵正,只是他的表情稍微有些不同以往,平时那个老实巴交又纯良无害的人此时却看起来心情不太妙,垂着目光,抱着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正儿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赫朗弯唇,或许是不想他教别人剑法吧?他以为自己看透了小徒弟,便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是哄孩子一样在他耳边轻语,“师尊的所学,只认真教给你一人。” 如此轻柔的嗓音来得猝不及防,蒋涵正的耳根一软,浑身如同一股细小的电流窜过,叫他自耳边开始的肌肤,全部都酥麻一片。 蒋涵正这才终于舒坦了,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等那阵热意消退之后忸怩捏捏地多解释一句,“这些徒儿不敢过问师尊,师尊想要如何做,徒儿都是没有资格多嘴的……” 他这番说辞似乎像是十分大度又明事理的,可看他的截然不同的神情,也已经掩盖不住他的想法,或许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识大体,甚至是意想不到的小气,也只敢在师尊与师姐面前显露出半分。 白凌芷捂嘴偷笑,转身让师妹们先回去修炼。 他看着蒋涵正,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一些有着收藏癖好与习性的灵兽,如若遇到自己心爱的收藏品,便要当做至宝一般时刻紧盯着,旁人不得逾矩半步。 不过用这个比喻也不大相像,毕竟小正儿看起来像个软柿子似的,温温吞吞,怕是连脾气也不会发。 赫朗见白凌芷手上拿着几本线装的书籍,恰好也有些兴趣,便问了几句。 她将手中的书拿出来,展示了一番,又不好意思地收回怀中,“平时师尊用不着徒儿,便自个儿修炼,看些闲书,并非什么高深的文典,师叔莫要笑话了。” 赫朗摇了摇头,依旧带着一分兴趣,在这个娱乐匮乏的世界里,唯有书算得上可以消磨时光的东西,而且从书中可以得知不少他无法企及的世界与奇事,可以得到大量的世界观与消息,所以只要一闲暇,或是蒋涵正在修炼的时候,他就会看各种杂书。 两人皆是喜欢看书的,聊得兴趣盎然,只不过白凌芷没有把一旁的蒋涵正忽略,时不时与他搭几句话,也与赫朗保持着距离,基本不会逾越半步,让蒋涵正贴着他的师尊。 这番下来还算相谈甚欢,赫朗便提起了自己最近看的书,他所心心相念的菩提子便是这上面记载的。 白凌芷显然也是阅览群书,知道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听他提起,立马灵光一闪,告诉他自己也知道菩提子的存在,并且也对相关的记载书有印象。 赫朗正苦于无法寻找菩提子的下落,自然是多问了几句。 白凌芷绞尽脑汁,最后勉强说了几本纪事的名字,只不过这些书门派内的藏经阁没有,得去山下才能寻到。 赫朗立即开口要下山,被蒋涵正抿着嘴拉住了手。 白凌芷露出轻松的微笑,“师叔莫急,这几本书虽然藏经阁没有,但是恰好师尊派徒儿下山为他采购东西,届时寻来了,必定第一刻便告知师叔,助您一臂之力。” 赫朗松了心,与她告辞之后便回了洞府。 如若在今年内能寻得这颗菩提子,蒋涵正或许就能够再度突破,达到与门派内修炼多年的师兄们一样的水平,才有实力去参加年底的门派竞赛。 这个比赛的范围不小,优胜者能得到珍稀的丹药与符箓灵宠等众人趋之若鹜也想要得到的奖品,其中包含的东西也不乏可遇不可求的,连赫朗他也无法弄来,所以他还是希望提前让蒋涵正做好竞赛的准备,届时有机会能够拔得头筹。 由于竞赛不限制弟子的出身,所以内门外门,甚至记名弟子,这泱泱数千人都在为此做着准备,可想而知这是一场不小的竞争。 只不过往年以来,能够突出重围的大部分皆是内门弟子,或许也有极少数表现优异又勤奋刻苦的外门弟子,才有可能进行最后的角逐。 依照蒋涵正的资质,顶多只能做个做杂务的记名弟子,但是如今,他的修为已经几乎要炼气后期,远超了大部分外门弟子不说,连在门派内待了几十年的内门弟子都被他的进展而感到了危机,想法也不得不发生变化,原来无上真人选弟子自有一套,而不仅限于灵根之分。 如若蒋涵正能依照他的计划在近期突破,便成为了继前人之后,鲜少年纪轻轻便筑基的人之一。 于是,蒋涵正的地位也算是水涨船高,毕竟谁的修为高谁便谁是值得敬重之人。 也有不少人是目睹了他一路成长过程的,虽说他的确受了不少师尊的照拂,但是日日修炼的刻苦与努力也被被人看在眼中,当然,总会有人是因为嫉妒心而将这些尽数忽略,只能看到无上真人是如何待他好,为他花费了多少心血,从而认为他是一个空会浪费资源的草包。 蒋涵正的正名让一向处于领头地位的柳易寒感到了威胁,他发现从前与他一起,想法子给他下绊子寻麻烦的人,近日却表现的言行不一了,偶尔还会冒出一句“这小子其实也没那么不堪”之类的话,惹得他大动肝火,与同门师兄弟也疏远了几分,内心对于蒋涵正更加扭曲。 原本那日被无上真人忽略了之后,他已经尽量让自己不再去光明正大地为难蒋涵正,但是他却发现,他已经逐渐成为了自己的眼中的一枚钉子,如若不拔去,怕是时时刻刻都不能安心。 无上真人以往深居简出,总是十分难得见他一面,如今他总算是时常来天山的练功场或炼药房了,他也能暗中多窥视他几眼,可是他的身边却总会出现那个碍眼的存在,让他愉悦的心情瞬间冷却下来。 既然这小子有他的好师尊护着,那么他便另寻他法,在门派竞赛上狠狠将他推回现实的深渊,让他知道清楚地知道他与自己的差别,天山不是他这种人可以进来的,无上真人也不是他配称得起师尊的。 一直追随着真人的,从始至终都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自己作收好少,求、求个作收,点进作者专栏里那个w ☆、挑衅 蒋涵正并非感受不到柳易寒暗暗的敌意,只是面上不显露出半分,在门派中偶遇时,依旧若无其事地与他打行礼请安,恭敬地称呼他为师兄,如此,以免又惹得他哪里不快了,又要折腾些麻烦事来打扰到师尊前来。 他享受师尊的爱护,却也知道不能恃宠而骄,更何况他莫名地不喜欢师尊与这人有接触。 每当师尊出现时,他的眼神就会变得炙热起来,周围一切皆黯然失色一般,一直缠在师尊身上不分离一刻,别人与他言语他怕是也听不进半分,甚至一向高高在上的神情也会变得谦卑起来,温顺而有礼……说起来,他自己又如何不是这般呢,只是他不喜的是他一副对师尊已经觊觎已久的态度,像是他与师尊熟识已久,应该站在师尊身旁的是他。 蒋涵正讨厌这种感觉,也让他对柳易寒敬而远之,宁愿好生尊敬着他,也半分不想与他有更深的瓜葛。 但是柳易寒岂能不发现他的态度怪异?被他明里暗里欺侮了几次,蒋涵正不仅毫无怨恨,还如同没事人一般对他恭敬有礼,被他有意无意堵着时,便送上寥寥数语的问候,一套说辞滴水不漏,让他半分错都找不到,然后带着笑意离开。 他知道蒋涵正不愿与他纠缠,可偏偏如此,他更是要得寸进尺,不仅是因为不甘心,更是因为他发现了,凡当他与蒋涵正要纠缠起来之时,无上真人的目光便会投来他们这边,或许是担心自己的小徒弟又会再次被他欺负。 多少次张望与等候,他都无法等到那个人的凝视甚至是回眸一眼,寥寥几次百年前的见面也只是对他不经意地一瞥,便吝啬地收回了目光,但是此时他竟然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了他的注意,柳易寒对蒋涵正嫉妒的同时,心底却又是升腾起一丝丝如愿以偿的快感。 是像是微微扭曲一般,柳易寒的行为举止便更加过分,似乎要他更加多注意自己一般,趁着无上真人就在不远处时,他甚至就按捺不住地开口找事,“原来现在的师弟们一个个都如此高高在上,见了师兄也不知道上来请安。” 除了蒋涵正之外,旁边路过的几个新人也面面相觑,立即上前嘘寒问暖。 心知这所谓的师兄又要想法子刁难他,蒋涵正无奈叹了口气,还是上前。 柳易寒敷衍地应了一声,不怀好意地双眼上下将他扫了一遍,然后装作饶有兴趣地发问道:“听闻师弟也有意参加门派竞赛?” 蒋涵正一副没有脾气的模样,恭恭敬敬地回答,“全凭师尊做主,若是师尊所愿,自然要前去的。” 也不知道他提起无上真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柳易寒的眼神一下子锐利不少,语气刻意,“不知师弟是看上了哪些奖品啊?无上真人赐的法宝还不够多吗?” 他说得随意,但也掩盖不住其中透露出的不忿。 蒋涵正无奈之中,也心知他是嫉妒,心下是有一丝欢喜的,姿态不由得也虚假一分,“因为我的天资愚钝,师尊总是为我费心,实在惭愧,此次竞赛机会难得,我虽修为低微,也想为师尊挣一分光彩。” 听着他前半句,柳易寒实在难以不咬牙切齿,只恶毒地想,怕是届时他上场,得的不是光彩而是羞辱。 他早已从各种各样无上真人的消息中得知他待自己的徒儿有多么无微不至,各种资源法宝毫不吝啬,但是这番话从蒋涵正嘴中亲自说出,又有了不同的意思。 柳易寒原本就心眼极小,被他如此含笑说出,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热,太阳穴微跳,像是被他嘲笑一般,一时口无遮拦,将心中想法尽数倾吐,讽刺道,“呵,是非突破的速度是可以称之为神速,只是用丹药堆积出来的修为不见得扎实到哪里去,怕是丹田虚空,实则修为或许堪堪过炼气初期罢了。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清了清嗓子,继续补充道,“你初来乍到,或许不知道竞赛中有多少前辈分分钟可以让你瞬间灰飞烟灭,你修炼甚至不足十年,根本没有资格在竞赛中角逐,还是回去多修炼上几十年再出来谈光彩一事吧,别丢了我无上真人的面子。” 蒋涵正深吸了一口气,不卑不亢纠正道,“真人是我的师尊,师兄如此言语怕是不合适。” 未等柳易寒动怒,蒋涵正便先行告辞,让他有话无处可说,“那就拭目以待师兄的精彩表现了,师弟须勤勉修炼,就不再陪您寒暄了。” 柳易寒的一番话蒋涵正没有全部听进去,却也没有全数忽略,虽然他对自己不怀好意,却也是实话实说。 他的脑中始终无法忘怀几年前自己的困境,即使如今自己已经不同以往,但他还是提醒着自己,千万不可因为师尊的宠爱与众人的羡慕而为之冲昏了头脑,若想要稍微跟上师尊的步伐,还任重道远,需戒骄戒躁。 赫朗其实也知晓两人之间的谈话,虽说柳易寒有些过分,但是当做徒儿的一番警醒也未尝不好,而且说起来,柳易寒是掌门师兄的爱徒,他也不好意思将他如何置办。 现如今徒儿已经完全吸引到了柳易寒的注意,之后的竞赛上说不准他还要如何针对于他,如若徒儿不能在短期之内突破,就完全没有可能有与柳易寒一博的机会。 思及至此,赫朗又生出了一分担忧。 所幸,白凌芷很快就为他们寻到了菩提子的踪迹。 未等得及她上门,赫朗就带着蒋涵正登门拜访,让白凌芷受惊地出门迎接。 她从山下搜集到了一本破旧的古书,名为《混沌纪事》,泛黄书页粗糙,上面的文字古老且难以辨认,她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它修复出完整的模样,阅览出其中的内容。 此书上记载了几百年前至十年前的趣闻奇事,作者佚名,其中便有菩提子的来源与功效。 据闻,释迦牟尼四处游历,在青曲山上的毕钵罗树下,经跏趺坐,冥思顿悟之时不慎扯断一串菩提子,落下数枚,被无知的山民捡拾到之后当做宝物拿到城中典卖,最后四处流落,已经不知去向。 旧地或许还有遗落的一两枚,只是也极难寻找,幸亏瓜兔也助了一臂之力,告诉了他们肯定的答案,于是赫朗便打算即日启程亲自去寻。 白凌芷对他这毫不犹豫的决策而感到疑惑,“菩提子失落多年,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寻到,师叔,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赫朗没有回答得详细,眼中闪过一丝神秘之色,唇角微弯,“师叔自有妙计。” 白凌芷识趣地没有再问,师叔想做的事情自然都能够在他运筹帷幄之中的,心底也敲定了师叔一定能成功寻得宝物,便好奇地问了起来,“师叔用了菩提子之后,假以时日肯定能够得道升天,到时候小正儿该怎么办?” 空气一瞬间静了不少,白凌芷心直口快,完全没有注意到蒋涵正的神色一变,望向赫朗的眼神,似乎泫然欲泣。 作者有话要说:  那就求个留言和作收吧w ☆、灵宠 白凌芷的一句问语让赫朗无奈,再看向已经把下唇咬出了血痕的小徒弟,更是抿了抿嘴,心知他们已经误会了。 赫朗摇头,“不是我用,他用。”他指了指身旁的小徒弟,拍了拍他的脸颊,让他莫要再这般愁眉苦脸。 他想寻菩提子当然是为了小徒弟,只是他没有提前告知与他,就怕他又要连连推辞一番,不肯去寻。 听到赫朗的回答,白凌芷也有一分惊讶,久久无法回神,反应过来之后才不满地撅起嘴,心中由衷地生出一分羡慕。 这菩提子哪是法宝灵石可比拟的?师叔不辞辛苦为此奔波,还打算出山寻找,就是为了给正儿用?这……这未免也太过宠他了,她是从未见过哪个师父会为了徒弟做到这个份上的,再联想到自家一日到晚都如同顽童般四处游玩的师尊,不禁开口:“我家师尊一日到晚只会使唤人,戏弄人,我也想要如此疼人的师尊……” 白凌芷小声说完,盯着老实巴交的蒋涵正,脑海中浮现出了那日与那几个师妹在一起的事情,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清了清嗓子,假模假样地戏弄他,“小正儿,师叔待你是不是十分好?” 蒋涵正闻言,猛地点头,表示极力的肯定。 “师尊待我当然是极好的。” “那师姐待你好不好?你看,师姐还为了你的菩提子,特地下山查了几日书籍。” 蒋涵正犹豫半分,思及师姐对他的处处维护与提拔,也肯定道:“师姐待我不薄。” 白凌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转过身,背起两只手,脸色故作严肃,“可是呀,师姐也想要一个好师尊,所以把你的师尊让给师姐好不好?你肯不肯?” 虽然白凌芷逗弄的语气十分明显,但是蒋涵正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深深地皱起眉头,一瞬间如临大敌,目光也变得锐利不少,心中万般否定,立即脱口而出,“师尊是我的!”他说这话时,全然没有平时的老实温顺样,白凌芷见自己得逞,捂嘴轻笑,一阵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让蒋涵正面红耳赤,语毕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是多么绝对与霸道,这下看师姐的反应,绝对要让她笑话去了。 蒋涵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面颊依旧发热,也不敢转头直视赫朗的脸,低着头满脸惭愧,嘴中语无伦次,“徒儿胡言乱语了……师尊、师尊莫怪。” 赫朗不置可否,当他是小孩子脾气发作了,这愁眉苦脸的模样也令他忍俊不禁,拍了拍他的脑袋,肯定道:“就是你的,为师就是你一个人的师尊。” 见蒋涵正心满意足了,菩提子的消息也寻到了,赫朗便牵着他离开,嘴上不停地叮嘱:“回洞府吧,今日的纳气丹还未用,待会儿再用上一颗,若是这月内能突破筑基便好了……” 蒋涵正微笑着一一点头,将之记在心上,他本应该要与师姐道别的,可是听着师尊与他说话,脑中却再也想不起他人存在,只好将她忘了个精光,趋步跟上师尊的步伐。 白凌芷也没多言,跟在身后送他们出去,无意将师徒两人关于修炼进展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头皮也无由地一阵发麻。 他被无定真人悉心教导多时,现如今也仅是开光中期的修为,而五灵根的蒋涵正才刚十五岁的年纪便已经在冲击筑基期,废灵根能够成功修炼原本已经令人不可思议,更何况他的进度还远超同龄人,完全颠覆了她对五灵根的认识。 她不得不承认蒋涵正进步的速度恐怖如斯,如若再这般下去,十年以内必定能轻而易举地突破开光期,甚至是有更高的成就,她虽然自身也年纪轻轻,但还是想感叹一句后生可畏。 而这一切成功的原因,怕不单单是蒋涵正勤奋刻苦,更是无上真人传授的修炼之法。 白凌芷盯着身前长身玉立的男人,心生崇敬。 只是这身影在离开洞府之际,又停下了脚步,将目光放在门前一只作看门之用的白色灵犬身上。 它摇头晃耳,模样憨厚可爱,可又不显得无害,身上自有一股凌厉气息。 赫朗对它好奇,便又转身询问白凌芷。 白凌芷上前抚了抚那白毛灵犬的毛发,它便亲热地上前蹭她的手心,时不时口吐灵气。 “这是一只中阶灵犬,平时让它作看门招待之用,平时我出外作战,都会带上更为凶神恶煞的火系莽兽,以此震慑对手。如何,师叔是中意这只灵兽?” 赫朗摇摇头,抚了抚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 他都差些忘了,弟子如若有一定能力,是可以豢养灵宠的。 作为灵宠的灵兽在被收服签订契约之后,便会无条件地听从主人的命令,虽然饲养起来十分麻烦,需要不少资源,但是亦可以为主人提供不小的帮助,主人与灵宠可以一同修炼,增进修为,也可以协助作战,不同属性的灵兽也会发挥不同的作用。 回去的路上,赫朗仔细留心了,才有心注意到门派中一些内门弟子也有灵宠的跟随,想了想,自己的徒儿却一只都没有……像是怕亏待了自己的徒儿似的,赫朗立即决定要给徒儿准备一只称心意的灵兽。 况且蒋涵正的修为也足够控制灵宠了,饲养一只为他助力也一件不错的事情。 于是,他没有直接回洞府,让蒋涵正先行回去修炼,莫要错过了服用丹药的吉时,自己却是半路拐了个弯儿去了别处。 门派有圈养灵宠的兽园,需要按照对于门派的贡献点来领养。 天山毕竟是修行大宗,不屑于豢养品质太低下的灵兽,所以兽园中的灵宠资质都偏上,可赫朗不满足于此,寻思要一只珍兽,可细细观看了一番下来,也没找到合眼的。 瓜兔从手册中钻出来,骑在赫朗的脖子上看了看四周,动物的气息让它敏感地动了动胡子,知道赫朗想要收一只灵宠之后,立马急了,“你竟然要背着我找别的宠物?!” 赫朗不置可否,继续看着笼中一只只上下蹿跳的灵宠,都瞧着伶俐可爱,如若好好驯教一番,也能像瓜兔一般通灵。 这个念头一出,瓜兔便拍了一爪子赫朗的脑袋。 “不许,本神兽说不许!” 赫朗有些吃痛,但也没生气,捏着它的后颈将它从头上提了下来,指了指面前的灵宠,直言不讳,“这里的哪个看着都比你可爱。”而且瓜兔好像也不会打打杀杀,每日只知道撒泼打滚,吃喝拉撒。 面前的一排灵宠种类各异,略通灵性,不能地知道臣服,遇见了赫朗,便讨好似的朝着他散发自己的灵气,像是希望他来将自己挑选。 瓜兔如临大敌,认真地想了想,新来的宠物会和自己争夺食物和宿主,它绝对不能同意!一时间,它的耳朵竖起,也亮出了爪子,大声喊道:“我也是很腻害哒!” “哦。”赫朗应了一声,转身询问着掌事弟子一只灵宠的价格。 “……我说真的,我可以当做法术系的灵宠。” 赫朗摆手让弟子离开,怀疑地看向这只古灵精怪的兔子,发问道:“依照这个世界等级划分来看,你大概是几阶的?” “顶阶啊。”瓜兔插着腰,一副神气的模样,体中的能量瞬间转换为了灵气,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对于动物来说,是霸道的威慑之气,以至于笼中的灵兽都慌乱地上下蹿跳起来。 赫朗将它打量一番,确定它没有说谎,一副自信的姿态,特别是见灵宠们皆十分畏惧于他,终于妥协,估摸着徒儿完成了日常的纳气,便回了洞府。 在门口迎上蒋涵正,赫朗有一丝讶异。 “可纳气完成了?怎的在门口等着?” “是,纳气已成,只是惦记着师尊,便巴巴地在门口等着呢。”蒋涵正实话实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赫朗点头,将怀中的瓜兔抱了出来,要交给蒋涵正,只是他微微后退,没敢接过,一脸疑问地看向赫朗。 “别的弟子皆会有灵宠助力,想到你尚未有,为师也想给你一只。但是方才去兽园看了看,没有称心意的,便打算将这只灵兔予你,虽然其貌不扬,看似弱小,但也是一只难得的顶级灵兽,相信会有大用……” 蒋涵正认真地听着,嘴边的笑意越发扩大,最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依照他的意思接过灵宠,却是直直到赫朗跟前将他拥抱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胸膛,一举一动皆如同撒娇。 这只兔子他是熟悉的,时常会见到它与师尊独处,只是行踪来去无影,平时也贪吃憨蠢,想不到竟是顶阶灵兽。 也是,跟在师尊身边的,想必不会是什么凡物,但是师尊竟然要将这只珍惜生物给自己当灵宠?虽说师尊待自己一向不薄,但蒋涵正还是难以收下跟随在师尊身边的珍兽。 “无碍,你将它当做普通伙伴,不用签订契约也可。” 蒋涵正这才松下心来,寻思着要好好照料这只灵宠。 瓜兔就这么被拱手让人,恼羞成怒地挠了挠赫朗,原来宿主去兽园是为了给自己的小徒弟找灵宠,他还以为是要有新动物来和他抢宿主了呢。 赫朗面无表情地盯着瓜兔,施以断食的威胁,终于让它可怜巴巴地跑到了蒋涵正的怀里,双手交叉,握紧了爪子,乖巧地眨了眨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水,你们会不会觉得无聊??毕竟我剧情挺废的…… ☆、纠缠 赫朗瞧着差不多安定了,小徒儿的剑也使会了□□成,该是时候出去见见世面,便打算即日启程青曲山,也是顺便为了寻菩提子。 对于凡人来说,仅靠马力或脚力实在难以跨越这万水千山,但二人身为修行者,无论是御剑飞行或是骑乘仙鹤皆是一条捷径,师徒不过花了大半个时辰,便到了千里之外的青曲山。 此山靠近秦岭龙脉,乃是龙眼之处,又相传为上古法阵遗迹,其间天命之气环绕,百草皆不凡。 只是这么一处宝地却没有吸引太多修士前往,山上也不知为何鲜无人烟,终日被云雾山岚包裹围绕,显得神秘而冷清,此处的灵气浓郁,如若是修士,便能感觉到,仅仅是呼吸之间,体内都要自发地将之纳入体中。 察觉至此,赫朗便立即令蒋涵正好好在此修炼一番,莫要错过时机。 蒋涵正此时已经点通了体内的木灵根与火灵根,借着此地的灵气,正要开始专修金灵根,如若能够修成五条五行灵根,使之炼气时相辅相成,纳气与积累灵力的过程就会越来越顺利,也就是说,此等五行修炼之法的进度只会越来越顺利,而不会如同寻常修行者一般,修为突破之后就会遇到瓶颈。 赫朗也不打算错过这处宝地,也与他一起盘坐下来,原本他的原身便是修行的集大成者,只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修为才暂时降低了几个境界,被他断断续续修炼了几年之后,也略有回升,大致到了元婴巅峰。 师徒二人沉浸在修炼之中,五感暂时关闭,敏锐度大大下降,自然未有注意到悄然而至的危机。 两人对于灵气的需求量都十分大,且皆是如饥似渴,还不到半个时辰,方圆一里之内的灵气便被吸收得没那么浓郁了,由于蒋涵正还要从大量灵气之中分辨出自己所需要的金灵气,所以灵气涌动,平静的气息被搅乱,也惊扰了长期在此地栖息的霸主。 山中岚气旺盛,识物不易,而这层层叠叠的白雾之中,一个阴森高大的兽影出现,浑身威压与戾气。 一阵兽啸传来,撼天震地,二人比强大的汽波冲倒在地,被迫从修炼中出神。 赫朗有修为护体,倒是无碍,立即便站起了身,做出防备的姿态与架势。 只是蒋涵正尚未筑基,身体尚未能自护,被这猝不及防地威吓,四肢发软,跌倒在地上便难以起身,这股威波冲击极大,让他头脑发胀,双眼昏花,又肺腑生疼,连连揉着胸口缓解这股本能的心悸。 这副模样实在羞人的很,可身体的弱小却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蒋涵正咬了咬牙,刚奋力站起,便见一头巨大的凶兽从云雾中露出面目。 这实在不能用灵兽来形容,它的模样不是一般怪异,状似穷奇,叫声如狮嗥,其貌似虎似牛,厥形甚丑,身后一对狰狞坚硬的红翼,形状不规整甚至还残缺发黑,面目更是让人无法直视,突起的眉骨一双爆红的铜铃眼,血盆大口中涨出数根獠牙。 赫朗一边带着蒋涵正后退,一边谨慎地将它打量,脑中在搜索着各种灵兽的特征,却发现面前这头种类不明,种族不明,一切生物特征皆怪异,是一头十足的异兽。 而且他的意识中出现了危险的逼迫感,压着他脑中的弦,从这强大的气息之中判断,它的修为怕是已经在元婴期以上了。 赫朗也不感惊讶,只是额头冒汗,觉得棘手,这异兽长期在此处宝地栖息,修为如何会低微呢。 在这世界之中,师徒二人都未与过多灵□□过手,唯一使人印象深刻的便是初见时所遇的赤睛兽。 虽然赤睛兽已是高阶灵兽,但显然,面前的凶兽要更加难以对付,上次能侥幸将赤睛兽打败,一半原因是因为赫朗的冰灵根与性属火的赤睛兽相克,占了不少优势,所以才对付的游刃有余。 可面前这头异兽结构奇异,还不知道有何本事与特长,身躯又非一般的结实,仔细一看,皮肤上被厚实的鳞片包裹,有如盔甲加身,看起来无坚不摧。 即使它不开口,但也明显通人言,眼神之中透露着无声的消息。 这是它的地盘,不允许任何人的踏足。 赫朗放软姿态,想要表达他们会离开的意思,但是却也无济于事,看向师徒二人的眼神恶意满满,一步步靠近,长长的獠牙大张着,似乎是要将两人直接吞之入,它的口涎呈红色,獠牙上也看得出血迹斑斑,不难想象它是如何凶残。 赫朗恍然大悟,他早觉得奇怪,这么一处风水宝地应该是所有修士都趋之若鹜的,怎么会无人而至,灵气浓郁而甚少人在此修炼?原来不知何时已经被这凶兽占做了居所。 它来势汹汹,不再给师徒两人思量的机会,便大张着嘴扑过来。 蒋涵正也早做好了准备,倒是机灵,一把扯着师尊便与他逃开数丈,试图下山。 赫朗也赞成离开,不想因此引发一场恶战。 但是很可惜,这异兽已经饿极,遇见了这两人便不打算再放过,一直穷追不舍,将它们堵进了山角旁,让他们进退不得。 赫朗被它穷追猛打,也是生了怒气,甩开蒋涵正的手便凌空而上,连跨数步,待异兽往这边追来时,他便一改方向,踏在凶兽头上,稳稳当当站住。 一般生物的要害会在头顶或腹部,赫朗摸不清它的结构,便站在它的头顶之上,往底下狠狠地拍下一掌,一时间冰花飞溅,异兽的头顶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异兽的身躯为之一震,动作顿了一瞬,赫朗眼睛也随着一亮,感受到了脚下皮肤的战栗,便心知是有用的,立即又连拍数掌。 元婴期修为的攻击可不能小看,赫朗后几击花了不少力气,异兽的头脑发昏,动作迟缓,待反应过来时,已是恼羞成怒,仰头长啸,脑袋四动,将头上的人给摇了下来。 蒋涵正也趁此,拔出昆吾剑。 这把宝剑一出鞘,便发出“噌”的响声,剑身雪白亮利,蒋涵正握住剑柄,微微输入灵气,宝剑便微微抖动,散发出凌厉之气。 他腾空而起,一手接过师尊的腰,一边朝异兽挥去数剑。 这剑是锋利的狠,几道剑锋把异兽逼退连连,只是灵力不足,威力不够强大,对蛮横冲撞的异兽来说或许像是三脚猫招式。 它眉头直竖,张口便喷出一簇巨大的火焰,让二人难以靠近。 如若它只是火灵根便也没那么难办,但是它一踏动地面,脚下的泥土便生出了无数土刺,地面崩裂出几道裂缝,两人连连躲避,疲于攻击。 “这畜生好生利害。” 赫朗有一分愠怒,纠缠了近半个时辰,他久居天山,缺少锻炼,此时体力已经逐渐不支。而蒋涵正更是因为历练甚少,体质稚嫩,好几次就要坠入裂缝之中,让赫朗心惊胆战。 语毕,他的眼神陡然一变,盯着这可恶的凶兽,眼中泛起了杀意。 如若这个世界就在此中断,他如何甘心。 赫朗运起丹田之气,虽是武学之法,灵力却汹涌地汇聚成型,在一人一兽之间盘旋,直到他猛喝一声,双掌挟带着狂风,向前斜推,掌势如同劈山排云般压向异兽,连同它身后的一排老树也一同拍断。 异兽如何说也是元婴期强者,纵然没有这么容易被击败,但也还是倒在地上颤抖,四肢皆有损伤。 赫朗乘胜追击,身躯微欠,猛地腾空而起,于半空化为数道身影,掌劲铺天盖地,却被异兽一个翻身打滚躲过,身后的残翼大张,将他的衣袍划烂,皮肉也受了不轻的伤,白皙的皮肤立即被划出大大小小十几道红痕,由内渗出血液,将白衣浸染上鲜红。 蒋涵正眼瞳紧缩,焦急地喊了几声师尊,却只能干着急。 他想上去助师尊一臂之力,却发现如何都无法加入这场战斗,师尊即使负了伤,也依旧没有停下进攻的步调,与这异兽纠缠得难分难舍,他眼花缭乱,提着一把剑不知如何是好。蒋涵正此时的修为是炼气巅峰,以他的年岁来说已经实属难得,他也因此扬眉吐气,在门派中被众多人羡慕不已。 他虽然谨记着戒躁戒躁,但心中也不免是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如此也算是佼佼者,只要继续努力,假以时日,必定也会有所成就。 可到了真正战斗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修为是多么渺小,空有修为也毫无技巧与战斗方式去应对这些突发的困难,以至于他只能让师尊独自面对这一切。 他因自己是师尊唯一的爱徒而暗暗自傲,此时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半分忙都帮不上,一直只能接受师尊的馈赠与照拂,的确活该被同门中人所指责看低。 就像是,他能有今时今日的一丁点修为,也全数是依赖于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三无是萌点的新文,伪情敌的强强暗恋文,据说是悬疑…… 《情敌深入》,怼天怼地痴汉攻×冷艳薄情残暴受。 文案:许风沐跟情敌朗歌谈正儿八经的生意,变态心理学毕业的天生流氓朗歌表示要嫖他—— 朗歌:“想合作…洗干净让我睡啊。” 许风沐:……你难道嫌命长? 豪门遗孤许风沐打小被有钱的爹赶出家门,跌打滚爬混成威震四方的人肉挂逼。东平城但凡认识他的,都要称一声许爷。 朗歌:“沐爷,看在咱俩熟的份上,你不应该给点优惠多送几个姿势吗?” ☆、菩提子 赫朗与面前獠牙大张的异兽已经缠斗了数个回合,此时双目微微模糊,只觉身上数处皆是又烫又疼,想必是被灼伤了皮肉,可是这异兽缠得紧,他毫无喘息的机会,只能负伤继续应对。 他头皮发麻,伤口因为动作的扯动而越发刺激到全身,他狠狠摇了摇头,试图让大脑清明一些,尽力不让这股疼痛强过于自己的意志。 就在这时,空中数道银光闪过,他抬眸一看,蒋涵正竟然提着昆吾剑冲了出来,蓦地向前一纵身,双手握剑,高高举起,趁着异兽的注意力在赫朗身上时,往它后颈狠狠一插。 它全身被鳞片包裹,坚硬无比,可昆吾的确锋利,被蒋涵正如此全力插下,鳞片瞬间裂出纹路,随即粉碎,露出了底下柔软的皮肤,剑尖插入后颈一尺之深。 异兽的身子猛地战栗,怖人的双目上翻,暴躁地甩动身子,将两人全部撞开。 赫朗迅速扯住蒋涵正的后领,将他带离异兽附近,可异兽与他纠缠甚久,早已将他记恨于心,一直寻着他不肯退让,连连扑上来要将他吞之入腹。 赫朗只好将自己当做吸引它注意力的诱饵,将蒋涵正拍向它的身后,趁它失防,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蒋涵正不能说是与他心有灵犀,但也瞬间懂了师尊的意思,立即凌空飞起,挽了一个剑花,剑光四射,如同千万点寒星,向它当头洒下。 赫朗略显惊喜,盯着他面上坚毅的表情,心生欣慰。 在正值危险之时,蒋涵正也受了极大的压力,剑法又快又准,一招一式不留余地,全为杀招。 异兽的眼睛被刺到,胡乱横冲直撞,猛地往前一扑,将赫朗逼到了山崖处,胸口前一团灵力聚集,直直往赫朗方向射去。 蒋涵正追之不及,无法施以援手,在空中拼命踏去时,早已大脑轰鸣一片。 赫朗的双眼模糊了一瞬,待仔细看清时,已被这团灵力给锁定。 他的大脑迅速运转,清楚地知道此时他已经躲之不及,但如若直接迎上,使出全力一击与他硬碰硬,很大几率能让这畜生倒下。 他估算过,这畜生后颈和头顶被插了一剑,眼睛又被刺瞎,也到了穷途末路。 不再犹豫,他双腿微分,一颗心下沉,全力以赴地将丹田之中所有的灵力搜刮而出,双掌一顶,所有灵力翻涌着从掌中倾泄而出,与异兽的相撞,迸发出巨大的光芒。 那股足以撼天动地的灵力使青曲山微动,密林中的新树纷纷倒戈,惊动了一林的鸟虫,倾巢而出。 蒋涵正双腿发软地跌跪在地,被这股耀眼的光芒逼迫得无法睁眼,被迫趴在地上,想到师尊便心跳骤停,心中慌乱得无以复加,只觉天地颠倒,头晕目眩,不敢再去思考。 待光芒散去,一个重物倒地的砰然巨响传出,蒋涵正立即睁开眼睛,眼睁睁地异兽的尸体倒下,立马冲了上去。 赫朗浑身酸痛,五脏六腑一阵裂痛,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发现自己四肢无力,干脆这么躺着,微微运转灵力修复伤口,以免身上的伤口吓着了小徒弟。 说实在,他心中依旧一阵挫败,原本以为他的修为已经足够高,可以让他心无旁骛地做任务而不顾自己的修炼,但在这个弱肉强食又毫无保障,一切以武力为标准的世界来看,力量还真是永远都不会嫌多。 瞧着师尊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蒋涵正眼眶欲裂,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跪下,眼睛又涨又痛,想要扶他起来,却又不敢碰他一分,生怕触碰到他的伤口。 师尊一向是那么游刃有余,处理任何事情都得心应手,对于一切危险都不曾犯难,何时有如此狼狈过?蒋涵正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脑仁发痛,不知所措地将纳戒中的一切伤药都掏出来,不由分说地给他擦上。 配合着赫朗自己的灵力,他的伤口不到半盏茶时间就有了愈合的痕迹。 在这期间,一颗晶莹圆润的白珠从异兽体内破出,冉冉升起,似乎要乘风升天而去。 赫朗轻轻招手,便将它在半空中摘取下来,仔细一看,心中感叹。 原来青曲山中遗落的菩提子是被这畜生吞了,难怪如此利害,有这般威力称霸山头。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赫朗心中的郁闷消散了大半,面上也露出了笑意,可蒋涵正显然依旧心情不佳,此时盯着这颗菩提子不知在想什么,闷声继续为师尊涂上一大堆有的没的创伤药,希望它能有一分疗效也好。 虽然赫朗已经用灵力将皮肉伤治愈,可内脏的伤却不是一时能够调养的过来的,蒋涵正紧紧地盯着自己,眉头就没松过一刻,看起来十分担忧,赫朗瞧他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怕他太过担心,强忍了一瞬内脏的疼痛,将喉头的血腥吞下,绽开一个微笑,“放心,为师无碍。” 蒋涵正咬了咬牙,显然不相信他这句话,甚至微微恼怒于他如此勉强自己,“师尊还是多上些药吧,或者服用了这颗菩提子,或许能立即疗伤。” 赫朗当然不可能将菩提子化为己用,微微板着脸,一副认真的模样,“你是在质疑为师?为师不需要菩提子也能疗伤,倒是你,快些用了它。” 菩提子在赫朗掌中呈现浅棕色,却又被淡淡的光芒包裹着,细看竟是流光溢彩,一看便知绝非凡物,显然它对每一个修士的诱惑都是非一般大的。 如此的宝物,师尊竟然一分念头也没有,直接拱手让于他,他又何德何能受得起师尊这份心意?蒋涵正自知受之有愧。 赫朗知晓他心思,只继续哄道:“乖,快些吃了。” 师尊的低语像是施了仙法一般,蒋涵正总会不自觉地听从于他,但是只要一想到这东西师尊负伤而换来的,他便是对这菩提子,也对自己感到十足的厌恶,始终心存芥蒂,无法接受。 无论师尊如何软言细语地哄他,他也始终没有松口,紧紧咬着嘴唇,握着拳头,僵硬着身子不肯动作,坚持自己的态度,“菩提子太过珍贵,徒儿低贱之躯承受不起,还请师尊用了它。” 说着他便要屈身,如若不是赫朗一把将他扶住,或许他就要跪了下来。 赫朗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原来徒弟太乖也不是好事。 他一改神色,捏了捏蒋涵正的肩膀,举起那枚圆润光泽的菩提子,转换了另一种方式,慢道:“为师如若用了它,立即就会闭关修炼上几百年,然后升天,留你一人在人间,如何?可好?” 蒋涵正的睫毛抖了几下,狠狠地眨了一下眼睛。 师尊能飞升纵然是好事,但于他而言,没有师尊的世界,他又如何生活呢?他纠结万分,即使心中早已知晓自己的不舍,却也不敢说出半分不希望师尊飞升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这、师尊……您、您要留我在人间?”蒋涵正的嘴唇瞬间血色全无,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赫朗看,眼珠微动,干涩而发红。 赫朗被小徒儿眼睛红红地盯着,头皮发麻,连连摆手,“说笑罢了。” 但显然他这个方法十分管用,蒋涵正没有再推辞,想通了什么似的便接过了菩提子吞下。 只是他服用了菩提子之后,便一改常态,不再言语,低低与他说道要在此处宝地修炼。 青曲山的确是个好地方,且异兽消失之后,也安全了不少,赫朗便也放心了下来,师徒二人回了一趟门派,蒋涵正便收拾了简单的包袱要只身前往青曲山修炼一段时日,让师尊切勿担心挂念。 知晓着是少年成长的重要过程,赫朗纵然挂念,却也放手让他自行去修炼。 小徒弟离开的第一天,赫朗的确颇多思念,但是他的生活也没有因此而无所事事起来。 不知怎的,像是知道了徒弟离开他身边一样,无定真人第二天便准时登门找起了赫朗,并且邀他去自己府上游览。 赫朗盛情难却,一日在他府上倒也过的愉快。 翌日,无定又邀他去往天山中最高的守望塔上欣赏风景,又或是约他易容去山脚下村庄中的画馆里作画,日日花样层出不穷。 赫朗有些疑惑,总觉得他像是要讨自己欢心,但无定性子便是如此耐不住寂寞,他也没有细想,只是每当他拒绝邀约之时,无定还是会坚持上门拜访。 这天,无定在纳戒中备上了一桌酒菜,来了赫朗府上便摆出来,要他一起喝酒,赫朗原本便不忌口,但是喝了几杯酒之后,也对自己身为修行者还如此放肆而心生惭愧,再见无定像是忘了修者不食五谷一般,吃得欢快,酒盏连换,不忍劝道:“酒肉穿肠过,师弟,切莫贪杯。” “咱们是修行者,又不是和尚!再说了,这些年为了修行,多少年没尝过食物的滋味儿了,解解馋还不成吗。” 面对无定无赖撒泼,理直气壮的语气,赫朗辩他不过,便打算逐客。 “师弟你很闲吗?日日来我府上叨扰,你自个儿没有徒弟教导?” 无定眨了眨眼睛,又是一杯酒下肚,“这不是怕师兄无人照顾,自己在洞府里寂寞苍凉嘛。” “你有事相瞒。”赫朗打量他双眼半分,肯定道。 无定真人手上的酒杯一顿,面上犹豫了几分,最后还是坦白,“也不算瞒……不过这些天来扰你清净,哦不,是照料你,是你家小徒弟拜托于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正儿是小天使 ☆、突破筑基 听了无定的坦言,赫朗这才知道,原来当日回天山时,小徒儿担心自己不能在他跟前服侍会让他不习惯,便恳求了无定如若得空便多多照料他,让他不觉百赖无聊, 无定原本便爱四处游玩,老早就想拉着赫朗同他一齐了,只是见他一颗心一直挂在徒弟身上,便也不好打扰,此次便是个好机会,况且再说,那小徒弟态度实在诚恳,心中也时刻挂念着师尊,为他考虑,竟然有胆子独自来求他,无定自然无法拒绝。 赫朗为此心中微暖,食指轻托起酒杯,回想起徒弟,惊觉起他已经有一月未有见过徒弟了。 这每日的行程被无定给填得满满当当,他还真的一时没有挂念起徒弟,此时想起,心口微乱,只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当师尊的责任。 自从徒儿来到他身边之后,便与他没有分离超过一天的时间,此次孤身一人,不知道他在山上如何生活,饮食,是否会遇到危险?怎么一声不吭,连个传音也无呢?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个念头一起,赫朗撑着桌子站起来,再也按捺不住,万分惭愧,带了不少熟食水果上山前去探望。 自从上次异兽被他们斩杀,青曲山上终年不化的山岚消散了大半,看得少了几分凝重,山下的村民听闻盘踞在山头的怪兽被击杀之后,终于有樵夫敢上山干活,要赶路的行人也不用再绕远道,以至于山上不是那么荒凉。 赫朗凭着他留下物品的气息,很快便用法宝寻找到了他的踪迹。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蒋涵正看起来像是一如既往的,但是平静的眉眼之间却又多了些什么,像是经历了微妙的成长。 赫朗静静看了一会儿,发现他始终沉浸在修炼之中,且看他周围微微升起的野草,以及他已经略显僵硬的姿势,周围也没有他生活的痕迹,他怕是一直在此打坐,未曾停止过。 他眯了眯眼睛,仔细观察,发现他周身的气场强了不止半点,赫朗的心中隐约有了想法,难道这半月中他竟然吃不喝?他已经突破了筑基,因此辟谷,所以才不再进食了? 一阵欣慰与无奈混合的复杂感让赫朗喉头一哽,注意到他周围的气息开始波动,怕他再继续下去会走火入魔,便立即施了法阵,将他从修行世界中唤醒。 重新见到师尊的面容,蒋涵正失神的双眼逐渐聚焦,认出了这人,心中如同烟花绽开,满心欢喜地想要迎上去,却浑身脱力,双腿僵硬发麻,差些没有直直跪倒。 赫朗皱眉,看他满面失去血色的模样,一把将他抱住,轻轻扶他坐在草地上,摆出些吃食与水。 蒋涵正见师尊面上的神色微妙,没有只言片语,静静地摆着东西,猜不透他的心思,心中忐忑,打量着他的神色,想要让他开心些,便抿着嘴对他微微一笑,“师尊,徒儿已经突破筑基了,我——” “为师刚才就知道了。”赫朗立即回应。 虽然徒弟很快就突破了修为,可赫朗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心上揪着的感觉始终无法抚平,尽量轻声劝导:“勤奋刻苦是好事,但也要适度,切莫勉强了自己,适得其反。” 他以凡人之身去强行筑基,不吃不喝,日夜不休,令身体虚弱,元气消散,如若突破失败,身体该是如何受损? 蒋涵正听了,低头不语,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被他如此这么一说,却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如此不听话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见。 赫朗知道他的确努力,他如此这么贬低他的自尊心不好,便抚了抚他的脑袋,低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么拼命修炼了?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才到十六岁,就算想超过孔淮,也大可不必如此着急。”蒋涵正摇了摇头,一滴泪珠滴答地打在衣襟上,皱着脸吸了吸鼻子,被赫朗这么一个问题刺激到了似的,神情状态陡然一变,语调也带着一丝颤音,情绪激动。 “都是因为徒儿太弱小,所以师尊才总是为徒儿操心,以身试险去寻那菩提子,费尽一切心力来助我,如若当时师尊真的有任何差池,徒儿怕是杀身陨首也不可报,所以徒儿哪怕是拼了这条贱命,也要成为强者,不会再让师尊陷入困境。” 赫朗知晓了刺激到他的原因,嘴唇也微微弯起,认真地注视着他坚毅的神情,但是却还是微微反驳,“什么贱命!你是大名鼎鼎的天山派内门弟子,切莫妄自菲薄!” 蒋涵正的嘴唇微微颤抖,小声嗫嚅道是,见师尊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不禁破涕而笑。 赫朗皱眉看向他这鼻子红红的模样,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为他细细擦拭干净脸上的水痕,低声责备。“你快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怎么还能如此软弱?孔淮可从来不会让别人哭,只有他让别人哭的份……” 眼见着小徒弟止住的泪水又冒了出来,赫朗连连擦着,“罢罢罢,不说他了,你以后别再这副模样,丢人。” 蒋涵正抬起袖子胡乱擦干,重重地点了点头,开始放轻松心情,与师尊交谈着这段时间的修炼心得。 有了菩提子的助力,他似乎已经可以同时吸收多种灵力,他的五行灵根之中还差一两种便可以打通,届时便能同时掌握五种属性的功法,前途无可限量。 虽然这次蒋涵正是有些莽撞,强行突破,勉强了身体,但是却也成功半月便突破了筑基。 要知道身为绝佳单灵根的孔淮也是花了半年的时间才达到这个程度,可想而知,蒋涵正的突破,又要在门派中掀起多大的波澜。 这段时间内,蒋涵正的身影从未在门派中出现过,只见无上与无定两位真人日日游山玩水,不见他身边出现过那抹碍眼的影子,已经有些人心怀恶意,想着他必定是被无上真人舍弃了。 可此时他一归来,还发现他突破了筑基,不免久久陷入震惊中无法自拔。 此时蒋涵正的年龄堪堪十五岁八个月,竟是比无上的第一个徒弟筑基时还早上几个月,他超越了他们眼中的神话,蒋涵正便又成了新的传奇。 这件事情连掌门与真君也听闻了,给予了高度的褒奖。 “还真是后生可畏,废灵根之奇迹。” “不错,不愧是无上教导的徒儿。” 他们原本也不大看好天山收这么一个废灵根,于是也曾经出言相劝,可无上一意孤行,他们就当养了个废人,不再追究,最终便不了了之。 之前见蒋涵正略有起色,他们也还是冷眼相待,以为是无上给他堆积的灵药起的效果,此时见他果真能成功筑基,步入正式的修炼之路,他们也不免逐渐变了念头,暗叹着还是无上师弟有法子,连世人眼中无可救药的废灵根都能扶持成材。 蒋涵正对着两位长者露出微笑,为他们口中的赞言而沾沾自喜。 门派中最尊贵的几人给予了他认可,他终于也配得上当师尊之徒了,甚至有越来越多的人将他的名字与师尊的名号并列,让他有一种此生圆满的雀跃。 可是,他在隐隐欣喜的时候,又生出了自卑与自我厌恶。 这些喜悦与旁人的羡慕都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得快速,将他包围得不知所措,又迅速退潮。 蒋涵正下意识地望向一旁的师尊,只见他双目放空,虽然嘴角带着笑意,但却将没有与他一般迸发出强烈的喜意,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就像是在高傲地承认,他的徒弟必定都是最好的。 蒋涵正低头,微微叹气,也是,师尊一直都站在巅峰,足以俯视一切,他这才爬上一点点,哪能叫师尊为之欣喜呢。 虽然师父也对他寄予厚望,但他却怀疑,自己以后是否也会变得如同师父一样耀眼?他得多少年才能够追上师父的步伐呢? 他天资愚钝,被多种改造与灵丹妙药协助,这才有所修为,他也倚靠着这个来获得所有人包括师尊的注意力。 现在的师父对他百依百顺,一切疼爱都给予他,如若是他不能做到最好,辜负了师父的期待,那师父的目光还会永远专注在他身上吗? 诸多的疑问盘亘在他脑中,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唯一最不愿的,就是失去师尊的注视,重新回到以前迷茫徘徊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一个星期差不多都会日更,谢谢一直追文到这里的爸爸们!!(づ ̄3 ̄)づ╭?~ ☆、危机感 蒋涵正筑基之后,他能成功修炼的方法也越来越引人争议,招人猜测,但是无论弟子们如何打听观察,也只能大概知道他用的是一种五行修炼法,但是具体如何,却是一丁点都无法掌握,无论他们如何渴求,如何迫切地想知道其中奇妙,也只能干巴巴地好奇着。 外门里其实也有不少五灵根,他们大多勤奋刻苦,对踏上修炼之路有着非一般的执着,当得知了蒋涵正这个人之后,他们终于像是找到了唯一的希望与生机,将他视作榜样,从他身上苦苦研究着这独特的五行修炼法。 由于他的师尊是无上真人,所以原本便无所依仗的他们,更是壮着胆子前往请求,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无上的身上。 这天下了早功,蒋涵正刚回到峰上,便发现了生人的气息。 他皱眉,觉得略有不对劲,快步回去,这才发现一些外门弟子不知如何寻来的,齐齐跪在师尊的门口,恳求他收徒。 眼见师尊为难的表情,蒋涵正的心便惴惴不安,生怕师尊一个心软便点了头。 虽然他在遇见师尊之前,也是与他们无异的灵根,知晓他们的挣扎与无望,但如何说,人还是自私的,不管他之前如何为这些人感到可叹可惜,如此见着一群人试图想要接近师尊,蒋涵正一向温顺的脾气也不免点起了火,面色不佳地上前挡住师尊的身影,逐客。 这正徒一来,众人纷纷噤声,再看了看无上真人不动声色的面孔,也只好不甘不愿地下山干活。 虽然这些人至多炼气入门,根本与他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可蒋涵正却还是生出了一种隐隐约约的危机感。 既然师尊能有如此多的方法扶持遍地可寻的废灵根,那为何自己会是师尊认定的唯一? 蒋涵正捏紧了拳头,不管是让他倍感压力的师兄,还是这些想要蜂拥而上的无名小卒,都能让他有所提防,他唾弃自己狭小的胸襟,所以只能用更加宽容大度的行为举止来掩盖自己的内心。 为了让师尊无心转移到他人身上,蒋涵正决定,要在他突破筑基这个风头还没过的时候,继续带给师尊一个又一个惊喜。 他仔细一想,在他修为大涨的两个关键时刻,一个是误用了丹药之时,一个是服用了菩提子之时。 此时菩提子已经在他体内,日夜为他滋润经脉,作用颇多,于是他也有了胆子,再去一试当时属性相克的几种灵丹。 他相信自己的意志与被他锻炼过的强劲身躯已经能够承受如此的折磨,便偷偷瞒着师尊,重新翻出了之前的那几种灵丹,嗅着鼻间的异香,他定了定神,一口服下。 况且……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了自己因为冷热交加而被师尊精心照料,甚至与师尊的躯体相贴的场景……如若这次药性发作,师尊还会如上次一般悉心吗? 蒋涵正的面颊一红,立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大骇于自己脑中的龌龊想法,心中找了无数种理由为自己开脱。 这必定是药效发作了,所以他才会如此胡思乱想,口干舌燥。 …… 听到房间中传来痛苦的吟声时,赫朗眉头一簇,脑海中立即浮现出糟糕的场景,心忧之下立即破门而入。 蒋涵正痛苦地在他的床上翻滚着,衣襟凌乱,口中呢喃着师尊救我,面上苍白一片,嘴唇被咬得尽失血色,模样凄惨。 赫朗大乱,连忙上前查看。 他方才外出了一会儿,必定是在他离开之时,徒儿又生了什么事变,想来他房中,却寻他不见。 赫朗定住他的四肢,为他查看脉络,发现他的体内冰寒交错,灵根之内的五行灵气紊乱,这样的症状,似乎与之前他误食丹药时的相同。 可自从徒儿服用菩提子之后,他为了避免冲突,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吩咐他服用些什么其他的丹药了。 蒋涵正的身躯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之后,已然有所提升,虽然浑身难受,此时发作却也不似当初那般不可控制,当看到师尊敛眉沉思时,他的心猛地狂跳,生怕师尊琢磨出了什么,只好连连揪着他的袖子,与他哭着说自己疼。 赫朗此刻哪里还能想那么多,只好暂时先想着如何让他好受些,挨过这发作的时期。 此时蒋涵正体内寒气入骨,赫朗二话不说,为他加了许多被褥,在屋内生起了炉火。 可一时间,蒋涵正又面泛红色,嘴中呢喃着热之类的话,连连往赫朗的身上贴去。 赫朗是水冰双灵根,天生体温略低,运起灵力时更是通体冰凉,蒋涵正一碰到了他,便再也不肯放手。 赫朗触到了他热烘烘的身体,虽然想躲开,但也知道挨近自己能让他舒服些,便只好主动贴近他,微微褪下他的衣领,更加靠近自己。 大片肌肤相触的感觉让蒋涵正舒爽不少,心下甜滋滋的,像是知道师尊会妥协一般,得寸进尺地上前蹭着师尊的脸颊与脖颈,双眼朦胧泛着水光,看起来无辜至极,嘴中连连发出喟叹,入了赫朗的耳,让他听得面泛红晕,心中却泛起异样。 蒋涵正的动作不似以往生涩,倒是很有技巧,知道如何才能锁住赫朗的手脚,让他不那么容易脱离,看他忽冷忽热的体温也不似作假,可又透露着有目的的意味,像是尚存有几丝理智。 赫朗自己有了一分猜测,面上却不显露出来,当小徒弟挤到他怀里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温柔地掏出汗巾为他擦汗,略施灵力,让他的体温下降,直到药效逐渐消失时,也一直拥他在怀。 蒋涵正的心在经过了最开始的惴惴不安之后,得到了师尊一如既往的温柔,终于安下心来,静静地埋在他的怀中,感受着心脏处发酵的微妙感。 他想亲近师尊,想得到师尊的注意力,所以才会做这样对他来说大胆的行为,他将这理解得正常,而不敢多加非分之想。 即使他的体温一直在不断变化,但是贴着师尊,嗅他怀中的冷香,这些折磨却一下子都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令他奇怪的是,师尊一言不发,连一丝疑问也没有,蒋涵正一肚子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都无处可吐,不由得抬头看他,再次提起了心。 赫朗摸了摸怀中之人的脸颊,发现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之后,又查看了一番他体内的经脉,虽说有些效果,但是却不大,与他受的折磨不成正比,并不值当。 轻轻拉开小徒弟,赫朗沉吟:“你不必如此。” 蒋涵正的身体一僵,连连摇头,像是听不懂一样,揪着衣襟,面露无辜。 “你的身体已然坚韧,这个法子用起来效果不大,且还要遭受痛苦,下次切莫再这般了。你想要的,师尊一直都会给你。”赫朗拍了拍他的头,早已将他突然误食丹药的想法看穿。 再回想起他方才满头大汗的挣扎模样,赫朗便是微微心疼,觉得他不必如此,为何要用这样伤害自己的蠢笨方法来让他担心呢。 蒋涵正紧紧咬着下唇,心中波涛汹涌,难以平静,没有想到师尊早已一眼将他看破,甚至不计较他的别有用心,还出言安慰,放低了他的底线,好让自己能够更加靠近。 赫朗为他将凌乱的衣襟整理好,不再提这件事,叮嘱他,“不日便要开赛了,虽然言之过早,但为师希望你能夺冠……” 蒋涵正微微一惊,只觉得比登天还难,连连摇头,“这……?师尊太予以厚望了,前辈与师兄们都是我难以匹敌的存在。” 即使他的修为进展飞快,此时也只能算是略有小成,他修炼不过十几年的的光景,哪能与修炼了几十年几百年的前辈们相比较呢,这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赫朗也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不过他仍然心存希望,愿小徒弟能屡出奇招,或激发潜能,自己也能在其他方面助他一臂之力,与他一齐进步。 他弯起嘴角,语气轻松,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可是为师如今唯一的徒弟,你愿意拂了我的面子吗?” 蒋涵正自然连连摇头,暗暗下定决心。 竞赛时期长达一月,每日皆有一场比赛准时开始,层层筛选下来,方能决定最后优胜。 第一日乃是擂台赛,门派广场中设了三十六处小擂台,所有弟子,不论出身与师从,是否上过台,皆可以上前挑战,总之,在日落之前,仍能站在台上的三十六人,便是第一日的优胜者。 蒋涵正出现之时,便有不少同龄弟子等着看他表现,一开始就怂恿着他上台打擂,只是蒋涵正行事谨慎,并未因为这是初赛便掉以轻心,而是后发制人,待擂台上换过数局,要落下定数之时,才上去占据了三十六的席位之一。 众人终于看到他出手,抢占了擂台,迸发出掌声与呐喊。 在这称赞与羡慕之中,也冒出了不少询问无上真人近况的声音,大多是问他是否还有收徒的打算,平日是否可以向他请教,真人最常去的地方是哪处。 蒋涵正的笑容逐渐淡下来,不过不失礼数,只认真扬言道,他的师尊不会再收徒,而他的成功也是独一无二的,旁人无法再模仿,请他们莫要来叨扰无上真人了,只会是徒劳。 眼见着旁人的议论声淡下,却有一道低醇的声音清晰地从人群中传来,颇具力量,语调虽平静,却能感受到来人的倨傲与常年的自信。 “说的不错。不过,不应轮到你。” 蒋涵正皱眉,疑惑地看向声源,只能见到一个白衣金纹的男子,但是再一眼,他的身影便已经消失,无法被他捕捉到半分,像是不想与他碰面。 他心下惊讶,生出一种隐隐的压迫与不适感。 为何方才那人所出此言?蒋涵正眼眸微沉,他是师尊唯一的徒弟,师尊的事情,又怎么会轮不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是不喜欢小正儿吗hhh感觉这个世界人都跑光了?? ☆、赛事 通过传音,赫朗已经得知了蒋涵正通过初赛的消息,虽然这是意料之内的,不过他还是打算嘉奖小徒儿一番,要不要送些有趣的玩意儿于他? 就在他思考之时,迟钝地察觉到了一丝陌生的气息,但是如若是陌生人,又如何安然无恙地通过山上的禁制?这短短一瞬,那个身影便已经破了禁制,进了洞府,来到他身后,并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师尊,许久未见。” 赫朗身子一震,心中微乱,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情不愿地转身。 来人身上穿着月白金纹的华服,显然是刚从人间回来,还未换上门派衣袍,如此看来像是人间的贵公子,却因冷淡的表情而自有一股清冷的气息。 “孔淮。”赫朗随意地喊了一声,便又悠然自得地坐下,拿起一本书翻来覆去。 孔淮听着这生分的称呼,微微皱眉,有些不适应,却也应了一声。 虽然两人是师徒,但是显然孔淮不似一般徒弟那样对赫朗恭敬有礼,甚至见着了赫朗这么久,也未向他行礼。 虽说赫朗对这些不甚在意,但是却也不是随意之人,见他没半分当徒弟的模样,不禁睨眼瞥他,像是质问:“出去许久,礼数都忘了?” 孔淮眼神微闪,似乎愣了一会儿,注视了他许久,才抽出背在身后的手,朝他行了个礼,带上一分关心,“许久未回来,师尊可还好?” 说着,孔淮走近赫朗两三步步,细细打量了一番。 他离开时,还记得这人面色憔悴,身体不佳,眉眼中深结愁思,也是因此,他才更心乱地离开,可此时一看,他已完全恢复了精神,面色红润,眉间舒坦,气质清朗,悠然自得,想必他不在的日子里,他过的也不错。 心中的担忧已经解开,他应该是感到释然与愉快的,可是真的见了这人,又微妙地有一丝纠结,原来没有他在的日子,这人也能过的如此愉悦,是什么让他振作起来的?莫不是他新收的那个徒弟? “自然是好的。为师倒还想问你呢,为何如此突然地回来了?”赫朗别过头,不习惯他如此灼灼的目光。 孔淮收回眼神,简洁地回答,“参加比赛。” 门派的竞赛一向奖励丰厚,他会为了这个回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的答案的确很正确,只是赫朗莫名地感受到了骨子里的一丝失落,一时间竟然问出了不应有的话,“你回来的原因就仅仅如此?” 此话一出,两人的面色皆是一变。 赫朗最先反应过来,强压下心头的奇异感觉,心知这是从前残留的情绪,让他一时控制不住而显露了出来,只希望孔淮不要对这句话产生什么误会。 但是显然,这句话虽然问得模糊,但是其中之意却是十分明显,无非是在质问孔淮难道不是为他而回来的吗。 孔淮脑中浮现出破碎的记忆,又瞬间消散,无动于衷,皱眉冷淡地回道:“不然?还请师尊莫要多想。” 赫朗为自己方才的行为而破窘,此时只好竭力挽回,若无其事地挂起微笑,朝他招了招手,“不说这些了,你远道而归,许是也要歇会儿了。” 他故作亲切地拍了拍孔淮的肩膀,寻思着要将他带去哪间客房休息。 这时,蒋涵正已经飞速地从赛场归来,也早已发现了生人的气息,更是敏锐地发现师尊身边出现的人便是方才在赛场对他暗暗挑衅之人。 他与师尊是何关系?为何两人站得如此之近,其间还自有一种熟悉感?这些问题接踵而来,蒋涵正的脑中飞速运转,心中也已经有一分猜测。 赫朗与孔淮相处得不甚自在,一见小徒弟回来,里面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边,然后为他介绍起来,“这便是孔淮了,说起来,算是你的……大师兄。” 蒋涵正心情复杂,点了点头,算是恭敬地朝他行了个礼,乖巧地喊了声大师兄,赫朗直夸他懂事。 孔淮虽然不作声,但是表情颇有些嗤之以鼻的意味,径直回了自己以前的房间。 只是他没有料到,这个房间已经成为蒋涵正的了。 入目所及是自己陌生的摆设与用品,孔淮的面色也越发不佳,一边看着,一边将桌边的物什扫下地。 如此粗鲁的行为与他这个君子形象不大相符,赫朗立马上前制止。 只是孔淮毫不退让,认真重复道:“师尊,这是我的卧房,我不允许别人占有。” 蒋涵正垂下眼睛,也不出声,默默拾起地上散落的物什摆放好,又特地将房内师尊送的东西给施上一个保护咒,以防他兴起又给摔了自己的东西。 “这是你的小师弟,哪能算是别人呢,你近百年未归,空着也是空着,让师弟住一住也未尝不可。”赫朗耐心劝道。 孔淮油盐不进,盯着赫朗的眼神糅杂了一丝不忿。 赫朗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不知如何是好,但也不想委屈了蒋涵正让他搬出来,便道:“为师可以为你另寻个好住处,无论是哪座峰和小筑,你有看上的地方直接让掌门划分给你即可。” 这已经算是只有真人和真君能有的上好待遇了,一般弟子是绝无仅有的,相信这下孔淮肯妥协了。 赫朗这慷慨的言论却让孔淮微微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他也不算愤怒,但语气冷淡,像是质问他,“师尊,您要我搬出外面?” “……”赫朗不语,他还以为孔淮更喜在外独自生活,不然也不会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如今他再突然回来,宣布此地是自己的主权,哪有这么随心所欲的事情? 蒋涵正不想让师尊为难,看到两人对峙更是心中发堵,于是插话:“师尊,既然这原是大师兄的房间,那么徒儿理应让出来的。” 孔淮不吃他这套,听他亲密的称呼更是冷眼以待,反问:“谁是你大师兄?” 蒋涵正有些下不来面子,赫朗握住他的手拍了拍,给予安慰,责备道:“孔淮,莫要得寸进尺。” 孔淮咬了咬牙,斜目看了一眼他握着蒋涵正的手,竭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既然两人之中只有蒋涵正肯妥协,赫朗也只好暂时让蒋涵正住到了客房,总之他看孔淮这幅样子,也不相信他肯长久地待在此地。 待孔淮安置好了之后,赫朗便想要离去了,只是看着孔淮欲言又止,他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好给予最后的一丝关心,和眉顺眼道:“既然你此次归来是为了竞赛,那便坚守初心,勤加练习,祝你成功。” 语毕,他心头一松,像是处理了什么棘手的麻烦一样,转身就离去。 望着离开得干脆利索的背影,孔淮的脸色越发微妙,感觉到了这人对自己果真不带一丝留恋。 百年前那人溢满喜爱的双目又浮现在眼前,此时他不再觉得厌恶,反而有一丝怀念。 他一直都希望师尊能够如此洒脱,不纠缠于他,可现如今,他如愿以偿,那人果真不再放心在他身上之后,为何他的心情依旧没有好转? …… 赫朗虽然并未出席竞赛,可也一直话题不断,不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唯二的两个徒弟都顺利地通过了第一日的擂台赛。 蒋涵正是后发制人,而孔淮当日一开始便是第一个上去打擂,过关斩将,无人能敌,一站到底,成为了第一个取得擂主名额的人。 两人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让大家翘首以盼,期待着他们今后的表现。 第二关采用的赛制为随机搭配,将三十六个擂主配成十八对对手,一日六场比赛,总共进行三日。 蒋涵正的对手是天山五剑之一的霍亦杨,两人都用剑,且对方并非浪得虚名,所以蒋涵正招架下来颇为吃力,幸亏有昆吾剑在手,他在剑斗上才没有输上太多。 霍亦杨的剑法极快,配合着轻巧的身法,更是移形换影与无形,即使蒋涵正已经绷紧神经,用灵识四视,仍是不免被多处刺伤。 心知对手强大,他无法与他正面对上,蒋涵正便一边躲避一边暗中观察霍亦杨进攻的规律,趁他轻敌之时,才抓住时机,一击定了胜负。 蒋涵正虽然成功跻身于十八人,但也没有丝毫松懈,沾沾自喜。 他知道此战实属不易,自己稚嫩的打斗与吃力的招架,能不被淘汰已是万幸。 而孔淮则是完全不会有这样的烦恼,意气风发,目中无人便是他一贯的风格。 当他上场时,老练的灵力控制以及炫丽的招式显露无疑,不出半盏茶时间,便从强大的气势与老练的作战方式上双重压倒了对手。 孔淮原本便是罕见的单灵根,数十年在门派中由无上真人悉心教导,后百年又独自出外历练,无论是修为或是灵力,再到身法,技巧,皆是一流,这其中的距离犹如天地之间的沟壑,尽管蒋涵正如何努力,也难以填补。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大西轰…… ☆、花树月下酒 蒋涵正与孔淮师从相同,也少不得人做比较。 “你看那蒋涵正前段时间筑基了不是很嚣张吗?现在孔淮大师兄这个正主一回来,还不是得闷声!” “孔淮?就比赛时特厉害那个前辈?可我倒是觉得真人对蒋师兄才是一等一的好啊……我还是更欣赏蒋师兄。” “嗨,你初来乍到,还不知道真人以前多宠孔淮大师兄………这两人一个单灵根一个五灵根,天差地别这是!再说了,蒋涵正比赛时还受了皮肉伤,可大师兄呢,几招就一决胜负了,看得台下一愣一愣的。” “原来如此……” 每当大赛举行时,除了高手们的角逐,新人与无法参赛的弟子们也自有乐趣,每日竞赛中发生的大小事情都是修炼过后的谈资,甚至到了中后期的决赛,还会有人出来用灵石赌选手的输赢。 此时,孔淮是自然是大热的人选。 赫朗是知晓这些事情的,想必蒋涵正被众人比较,心情不会好受,但是他却不见小徒儿提起过半分。 蒋涵正性子实则内敛,失落之时,也不懂如何去缓解发泄,只能更加努力地自行修炼,赫朗怕他有心结,趁着花好月圆夜,便提了两壶佳酿,与他约坐在花树下。 蒋涵正向来滴酒不沾,也从未饮过酒,见师尊要他喝酒,不免惶恐地推辞了一番。 赫朗不理会他的推辞,自顾自地在石桌上布下两个夜光杯,提壶斟酒,“你也十六了,不算稚童,若是在人间,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喝些酒无妨。” “修士怎能娶妻生子呢……”蒋涵正抿着嘴摇头,清苦的修士生活让他有了局限的认识。 “修士又不是和尚,岂能不碰情,爱之事?”赫朗弯唇,举起酒杯浅酌一口,笑意盈盈地看向他。 蒋涵正面色微红,终于顺从,双手拘谨地捧起酒杯。师尊说的也在理,修行之人也是可以寻找心爱之人结为伴侣的。 他一下子生出了些不该有的疑问,突然很想知道师尊的过往,想知道他是否也曾经触过红尘。 “想些什么?不尝尝?”赫朗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传来,伴着轻微的吐气,惊得蒋涵正猛地一点头,仰头便一口将酒杯中的酒液饮尽,呛了个措手不及。 这酒自然是辛辣的,一瞬间蒋涵正咳嗽连连,面色通红,眼中满是茫然和无措,似乎未想到酒液是这种味道。 赫朗不禁莞尔一笑,为他拍了拍后背顺气,自己也捂唇笑了几声,有一种自己逗弄了小孩子的愉悦感。 夜凉如水,有了星辰皎月的光影照拂,这黑夜倒不显得沉闷压抑。 赫朗又为他倒了半杯酒,教他如何慢慢饮用方为最佳,如何浅酌能感受酒液缓缓入喉。 蒋涵正懵懵懂懂便喝了几杯,尝到了这佳酿的后味,倒也不是那么难喝,紧绷的心情也随之松懈了下来,深深舒了一口浊气,见师尊像是懂几分酒的,便好奇地问道:“师尊当初如何会饮酒的?” 赫朗晃了晃酒杯,嗅了嗅溢出杯沿的酒香,他的问语让他心神一顿,眼光也缓缓放远,盯着月影思绪纷飞,脑海里也自然而然地回忆起了些前尘往事。 初次饮酒是为了壮胆与赫征告白心意,由于两人都即将成年娶妻成家,如若他不快些表白心意怕是会抱憾终身,可当时的他目中无人又冷面冷心,还当真不好相处,于是当时的赫朗三杯黄酒下肚,脑子一热做了此壮举,不然以他那温吞的性子,怕是一辈子都说不出口。 再后来是为何喝酒呢?或许还是与赫征有关。 在他依旧要为了顺从父皇的意思而娶妻时,他只能喝得酩酊大醉去忽略耳边的锣鼓喧天与眼前的漫天红纱。 当然,他也绝不会忘了终结他英年的那杯,赫征亲自赐下的毒酒。 见师尊盯着远处不做声,必定是陷入了什么思绪,蒋涵正也悄悄放下了酒杯,注视着他的侧脸,心中不知为何涌上一分惆怅,只觉得师尊的回忆必定不是好的,不然为何他的双眼会露出一丝类似于懊悔与脆弱的情绪?师尊在思念着谁?又是谁能给他带来痛苦的回忆? 蒋涵正紧紧抿唇,壮着胆子贴近赫朗,揽住了他的手臂,让他回神。 赫朗揉了揉额头,立即回过神来,回答他方才的问题,语气满不在乎,“借酒消愁之类的吧,忘了,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记不大清。” “不会愁上加愁吗?” 赫朗举起酒杯问道,“那你现在愁吗?” “倒是不会,与师尊在一起饮酒,轻快的很。”蒋涵正用力摇头,也回碰了他的酒杯,羞涩一笑。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仰头饮尽杯中酒。 蒋涵正这是第一次碰酒,也没个分寸,起先不过是小酌几口,后面可实在地又喝了几杯,难得与师尊敞开心扉,相谈甚欢,什么节制都被抛到了脑后,等到反应过来时,早已头脑昏沉。身体不胜酒力,蒋涵正的双眼很快便模糊了,看着赫朗的眼睛幽黑发亮,也不知生出了什么心思,脑子一热,遵循着内心的意思,一下子扑到赫朗怀里磨蹭。 赫朗揉了揉怀中之人的脑袋,也不在意他过分亲昵的举动,“如此这般总算轻松些了吧?白日辛苦你了,师尊还没恭喜你顺利通过初赛呢。” 蒋涵正听了,闷声又灌了几杯酒,心情越发郁闷,久久才哑声道:“可徒儿一点都不开心……” 他的确是醉了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实诚地袒露心声。 赫朗扶住他热乎乎的身子,“怎的了?不过是些不入眼的小事罢了……” 蒋涵正从他怀中抬头,双眼竟然已经泛红,带着浓浓的茫然与不甘。 “是不是任徒儿如何努力,也无法成为师尊的唯一?自入门起,我便发誓要做令师尊自豪的人,可是不管我多么日思夜想,也无法追上大师兄……五灵根真的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单灵根么?徒儿想成为最好的,不想再被抛弃,也不想回到以前暗无天日的日子,徒儿想要永远有资格陪伴在师尊身边……可是徒儿好累……” 他说了不少零碎的话,虽然语无伦次,赫朗却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楚,直到他说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伏在他肩头上便失了声音。 赫朗拍了拍身上之人的脸颊,滚烫一片,掌心却又微微湿润,怕不是流泪了。 注视手掌中的湿润水痕许久,赫朗环住他的腰身,用力将他抱起,想将他送入房中休息,可身上之人却已经睡得死沉,紧紧抱着他不肯撒手,让他行动不便。 赫朗惆怅地望了一眼茫茫月色,一下子身子也有了几分疲惫,不想动作。 他微微叹了口气,也就倚着粗壮的梨花树干,让蒋涵正就这么睡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整夜。 赫朗没有注意到,远处还有一人,早已在此盯了不知多久。 孔淮始终没有出声,只静静地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也正是因此,才只字不语,片言不发。 他能作何心情呢?他是不是只能想,师尊的心已经早在这百年间,从他的身上摘除得一丝不剩,全部都放到了蒋涵正的身上? 当初他会离开,便是因为师尊突然与他展露了爱意,让他手足无措,又倍感沉重,所以他才以下山历练为由而逃避。 可此时,眼见着原本只属于自己的目光消失,而转移到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废灵根身上,倨傲如孔淮,又如何能服气? 注视着月光下的赫朗,以及他望着花枝,漫不经心抚摸怀中之人的动作,孔淮的眼睛一瞬不眨,这时候才发现,师尊的双眼是如此好看,手指是如此纤细,一举一动是多么轻柔动人。 或许孔淮也被这酒气冲昏了头,所以他才会希望自己是那个躺在他怀中的人。 不过……盯着睡得香甜的蒋涵正,孔淮眯了眯眼睛,心头如同结霜般冰冷。 他会让师尊知道的,应该被抛弃的是谁。 既然是废灵根,就应该安分守己,强求不属于自己的福分,不会有好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齐氏孙泉的新文《清粥小菜》,温馨过日子,能吃能干忠犬攻vs精打细算健气受~ ☆、竹林混战 竞赛紧锣密鼓地举行,来不及选手们多做准备便又再次拉开了新的帷幕。 当日晚上,趁着蒋涵正睡着之时,赫朗就已经为他全面检查过身体,用灵力为他治愈好了所有的伤口,并且为了能让他更好的应对对手,赫朗又去翻了翻自己的纳戒,将原身自己使用的顶级符箓都给了他。 这其中的确有几件不错的法宝,其中最上乘的一件便是由千年蚕虫吐丝为布料,九阳真君特制的一套衣袍。 赫朗没细说这是多么珍贵,只叮嘱着蒋涵正换上,让他不要脱下。 当孔淮看到蒋涵正身上所着之时,双眼之中的瞳孔微缩,不免惊讶了半刻。 不因为别的,这套衣袍珍贵无比,刀枪不入,可忽略冷热,对抗一部分高境界修为的灵力压制,有千般的好处,凡是修士都会梦寐以求这么一件极品华衣,别说是天山派,就是这修仙界也做不出几件,师尊本人也只穿过寥寥几次。 此次竟然在蒋涵正身上重新见到了这件千蚕衣,孔淮不可谓是不惊讶。 他知道师尊待这小子好,可却没有料想到这个程度,孔淮喉头一哽,心潮低迷,口中不免冷嘲热讽起来。 “若无真正的实力,即便有多少法宝护体又有何用呢?”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蒋涵正一眼,便只留下一个高傲疏离的背影,蒋涵正捏紧手中的剑柄,吞声踯躅不敢言。 …… 第三场比赛的赛制做了调整,场地不局限于门派之内,而是将山头的一处竹林作为了赛场,划分了范围。 十八个胜出的弟子将来到此处,可借助竹林中的一切事物做掩护或助力,互相追踪,击败对手。 当弟子真的受到其他灵力攻击后,他们身上提前被下好的符箓就会自动防御,保证弟子安然无恙,并且将他们传送回门派,但是这也意味着他们将被视为淘汰。 这十八名弟子在竹林中展开一系列的角逐与逃窜,当竹林中只剩下一半人数时,比赛便可结束。 蒋涵正进入法阵不过片刻,再睁眼,周围已是层层叠叠的绿竹围绕,乍一看眼花缭乱,惊起的气息令飞鸟尽起,不闻丝毫人烟。 他席地而坐,看似在竹林中屏气凝神地休憩,实则已经做好了完全防护的准备。 蒋涵正用灵识细细查看四周,尽量不错过任何一丝气息,不打草惊蛇也不轻举妄动。 另一方面,他以自己为饵,不着急掩藏,如若有旁人心怀不轨,一靠近,便会引发他在方圆十米内埋下的地破符,暴露行踪。 另一边的孔淮是最后一个传送到竹林的,他只略微用灵识一探,便发现了方圆一里内有其他三人的踪影,正在互相牵制,却迟迟不纠缠打在一起,反而朝着他的方向奔来,看起来似乎是暗中拉帮结派对付他的。 孔淮是对此不屑,即便心知危机四伏,依旧不慌不忙,猜想着他们可能已经在四周观察他的举止,便越发淡定,把玩着手中寻回的师尊往日赠的旧玉佩,风轻云淡地四视,最后将目光凝视在空中一点,露出一分微笑。 “真是无趣,还是快些结束比较好,对吧,师尊?” 使用着灵影壁注视着竹林内况的几位真人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赫朗,纷纷露出笑意,心知他的修为已经到了一定境界,已经可以看透些空间的规则,知道他们也在观看着比赛情况了。 赫朗扶额,无奈地回以他们一个浅淡的微笑,没给孔淮半分回应。 这小子不好好比赛,尽是会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还如此出言不羁,就不怕拉仇恨吗?? 的确,孔淮这番话落下不久,半空的竹叶便像是被大风吹动一般撼动,发出哗哗哗的声音,三道身影在碧绿的竹林中穿梭,身形难辨。 他面无表情地抽出腰间的短刀,丝毫没有转头观察四周的情况,反而闭上了眼睛,直接用灵识去感知他们的位置而非肉眼。 修士的心境清明,不会被肉眼观看到的影像蒙蔽,灵识一分为三,将这试图扰乱他心神的三人锁住。 孔淮的身上溢出几丝灵气,暗藏杀气,下一秒,左脚微蹬,他的身影便在瞬间消失,精准无比地追逐上四周的三道身影,逐一击破,将他们从掩藏中揪出。 三个修士皆是无定真人门下的,既然已经被发现,便不再躲藏,相视一眼,有了默契,认为人多势众,即使孔淮修为高他们一个境界也可与之一敌。 孔淮将三人充满信心的表情收入眼中,平静无波的双眼泛起一丝微波,随即恶劣地弯起嘴角,“三个一起来,倒是省事了。” 他厌恶这些人临危时的自信,丝毫看不清他们与自己的差距,还一个劲地以为只要努力便可以成功,这并不值得自傲,而是愚蠢与天真,就像是师尊新收的小子一样,只能令他更加鄙夷。 孔淮举起手中的一柄短刀,像是在端详刃口闪烁着的锋利又美丽的光泽。 对面的三人谨慎地提着法宝提防,但是当孔淮的目光忽地锁定在他们身上时,却还是感觉到身不由己,一股灵力便如同涨潮的海浪一般来势汹汹向他们涌来,令他们避之不及。 几道刀光闪过,灵力退去,三道防御符箓自爆,发出一阵光芒,原地上的人影便彻底消失不见,至此,十八人只余下十五人。 孔淮吹了吹毫无血迹的刀刃,将这结果视为意料之中。 孔淮这番动静的确不小,必定也惊动了其他弟子,在短短时间内,孔淮早已感觉到了四周有四五人赶来,速度极快,怕是不出一杯茶时间便能过来。 孔淮也不躲不闪,就这么等着他们的到来,而赶来的几人一看到是孔淮,也难免露怯。 毕竟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能遇到一个较自己稍弱的对手,而不是与劲敌硬碰硬。 更别说他们是因为那三声符箓爆炸的声音而赶过来的,这么一说来,刚才那三人就是孔淮解决掉的,并且毫发无伤,这如何让他们不更加警惕? 孔淮已经微微厌倦了这里面无尽的竹林,而且在得知到师尊也在观看他们比赛的情况之后,他的心底便越来越压制不住那颗跃跃欲试的,想要展现自己风采的心。 他平时虽然清高,有些目中无人,但是却从不会太过张扬,但是今天的他,像是要为了清楚地证明些什么似的,行为举止都高调无比。 当遇到后赶来的几位弟子,他不假思索地便与之挑衅,哪怕这其中有一两位棘手的劲敌,还是冲动地扬言,“你们可以先行回去休息了。” 柳易寒也顺利进入了竹林一战,当听到爆炸声后,他也立即赶了过来,想要一探究竟,但是发现这人是孔淮之后,便立即掉头离开,不欲与他纠缠。 他钦慕无上真人,自然也对他的首徒有着充分了解,也早已知道他惹不得,是自己全力以赴也难以与之抗衡的对手,所以没有半分犹豫,他毅然决然地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打算打着持久战,另寻对手。 柳易寒自东处而来,而孔淮此时与其他人在南面纠缠,他干脆北上去碰碰运气,顺便寻找着蒋涵正的踪影。 早在许久前,他便暗下决心要让蒋涵正颜面扫地,遗憾退赛,此时便是绝佳的机会。 如若能寻找到他的踪影,凭借着自己的经验与作战意识,蒋涵正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必定不是他的对手。 功夫不负有心人,柳易寒在空中移动,四处飞梭,将东面与南面的人排除之后,终于在北面发现了新的气息,而且正巧,便是蒋涵正。 他看起来与这个比赛格格不入,身上的气息被刻意减弱,天然无害,像是刚刚进入炼气期的小学徒,盘着腿打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易寒靠近之时,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心下虽然不屑,却也越发觉得蹊跷。 怎么说这小子这几年跟在无上真人身边也学了不少,怎么会当真如此毫无防备,有人来了也不曾注意,不做半分防备?他当真以为在比赛中还有谁能护得了他么。 忽然,一直静坐着的蒋涵正睁眼,早有预谋一般,朝着他的方向露出一个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笑笑的地雷=v=我会努力持久的,但是今晚貌似过敏了起疹子,我看看能不能继续日更吧orz ☆、落差 继三人淘汰之后,又陆续有四人出局,赛程的进度很快,天山派内的几位长者面色微动,反应最大的莫过于无定,眼见着自己的三个徒弟都一下子被孔淮淘汰出局,不禁长叹一声,将目光投向依旧气定神闲的赫朗。 “你看你的宝贝徒弟,真是后生可畏呐!” “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赫朗不甚在意,忽略他又恨又羡的表情。 孔淮如今的这身本事也不是他所授,皆要归功于他这百年在外的游历所学,无论他被如何夸奖,他还真的没有什么太大感觉。 因为他心中所系的一直都是蒋涵正,这个才是他日日夜夜都挂念,点点滴滴都守着看着长大的孩子。 比起他眼中孔淮的哗众取宠,他更想知道蒋涵正那边的情况如何。 …… 话说柳易寒寻到了蒋涵正在竹林一隅中安稳地盘腿打坐,毫无作为,心中乍生邪念,想要趁他不防,暗中下绊。 未料在柳易寒靠近蒋涵正时,一道地破符乍起,地面泥土崩裂,弹起一地落下的竹叶,柳易寒也被生生逼退了数米。 柳易寒一惊,又化为不屑的笑,脚尖用力一点,稳住连连往后退的身子。 他就知道这小子没这么简单,不过这些小把戏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就会耍些花招如何能称得上无上真人的徒弟?今日师兄好好教教你如何叫做过招!” 柳易寒眯起双眸,凶光毕露,就在他的杀招即出时,两人身上却瞬间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周围的景物也随之模糊。 蒋涵正环视四周,心知比赛已经结束,于是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故作无奈地叹息道,“真是可惜,不能让柳师兄尽兴了。” 原来,在这短短时间之内,孔淮又解决了两人,彻底让赛程结束,于是他们这余下的九个人也自动被传送回了门派。 他们的较量还未开始,比赛就飞速结束了,实在难以料想。不用再花费心神在这人身上,还可以早早回洞府见到师尊,的确令人愉悦,蒋涵正松了一口气,柳易寒却依旧忿忿不平,摩拳擦掌地放了狠话,要让他下次好看。 只是对方毫不放在心上,笑眯眯地出了赛场便去寻赫朗,将柳易寒气得直跺脚,脚步却紧紧跟了上去,也想借此多看两眼无上真人。 此次比赛之中,蒋涵正可谓是一直在旁观鹬蚌相争,坐享了渔翁之利,不费了半分力气便渡过了又一道难关。 因为孔淮一人的发力,其他弟子也或多或少避免了一战,尽管如此,他今日一举,还是引起不少弟子的反感,认为他目中无人,太过张扬,未将他们当做对手尊重。 孔淮对此置之不理,也不置可否,他的确从未将这些人当做能与自己匹敌的对手,所以他们如何想法,谩骂也好,赞誉也罢,于他而言不过是聒噪的虫鸣或狗吠,他都不会在意。 他与柳易寒的高傲不同,柳易寒虽故作高贵,但也只是因为心中的自卑,曾经经历过落魄与困境的他有着十分强烈的自尊心,所以面对蒋涵正才会紧追不舍,毫不加掩饰地厌恶,想要通过打败他而获得无上真人的注意,像是要证明些什么。 而孔淮表面上看起来有一分清冷,旁人看了会以为他是不问世事,心境通明的修行者,可他的内心却是真正的倨傲,不谙人事,所有的冷淡皆是出于不屑。 他出身钟鸣鼎食之家不说,三岁便更被测出了极品单灵根,进入修炼大宗的天山对他来说也不费吹灰之力,直接被推荐到当时最声名大噪的无上真人面前,如愿成为了他的首徒。 自此之后,最顶尖的资源与上品灵石都任他所取,不管是内门还是外门的弟子,只是他的阶下石,他的眼里也从未将谁装进眼里。 就是这么清高的人,却又在隔日拿着些典籍和法宝,罕见地来找赫朗。 “徒儿愚昧,特来请教。” 听见他这么开口的时候,赫朗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愣了好几秒才缓缓地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只是面前之人看起来比他还淡然,拿着书也不露疑问,哪里像是虚心请教的模样? 赫朗以为他早已可以自学自理,他这个师尊也只当是摆设,所以孔淮这一问,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像是冰冷的磐石突然软化,终于舍得将高高在上的自己放落在了人世间。 赫朗随意地翻动面前的书,目光却一直在孔淮身上,不难发现发现他身上有一丝拘谨。 仔细翻阅他拿来的书籍,赫朗也满怀疑问,孔淮拿来的书是些炼气期与筑基期修者看的,只适合小正儿这种程度的看,况且平日也不见他有看书的爱好,所以……他这该不会只是胡乱拿了小正儿的书便拿来做个借口吧? 孔淮观察着赫朗的神色,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个问题,心中有一丝责怪自己冲昏了头的懊恼,面上却不显露半分,认真地解释道:“温故而知新。” “嗯……温故知新,不错,倒是难为你了。”赫朗挑眉,只是如何看起来都有些耐人寻味,心知他这只是一个来寻自己的借口,并不是真的不懂,赫朗也不打算真的给他浪费力气讲解。 孔淮皱眉,紧盯着他的侧脸,感觉到面前之人似乎有意无意地在躲避着自己,不愿与他敞开心扉坦言,他的心绪不由得纷飞,又逐渐下沉。 “师尊待我冷漠,似乎不愿传授于我?” “当然不是。”赫朗摇头,斟酌了一会儿,又背过身,缓声道:“只是你已经有所成就,想必也不需要我如何教导,无需多日便能出师。” 孔淮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倒不觉得这人是真的觉得他可以出师了,怕是他已无心在自己身上,此番便是委婉地与他撇淡关系,不想再花费精力在他身上。 他身上的温度渐低,感觉到一丝丝的气力正在从自己的四肢之中抽离出来,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与此同时,一股无名心火也从心中燃起。 很好,这人这么想与自己撇清了师徒情分,他便偏偏不让他如意。 不就是为了那个废灵根的小子吗?他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难道真的要全心全意都放在这个废人身上? 这一刻的他是冲动的,也是偏激的,早在心中将那个废灵根小子千刀万剐。 他甚至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这么快地转身离开,那今日的一切是不是就会大不相同?失去了师尊的挂念,让他对自己产生逃避之情,会不会也是他咎由自取? 孔淮心中一分酸涩,哽在喉头难耐,最终缓缓喟叹道:“您真是绝情。” 当年的回忆在百年的修行中已经逐渐蒙上了灰尘,可是再踏进天山,再来到这个洞府,站在这个人身前时,这些轻尘便被瞬间擦拭干净,所有回忆的点滴与细节都似乎再次浮现在眼中,耳旁细听,似乎还留着师尊的絮语与声音。 他记得,这人永远都会事无巨细地为他考虑,大到修炼,小到吃穿用度,他都会让他用上最好的佳品。 而他每一次境界的突破,这人也总是最开心的一个。 这样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他不可能不记得,那是在他成人礼上,又恰值突破筑基后期,那天晚上,师尊显然很开心,只是这份喜悦之中,又夹杂了不同于往日的情愫。 再接着,便是师尊含蓄婉转的表白。 当时的他心中大骇,心中可谓是波涛翻涌,天旋地转,不知所谓。 他视师尊如父,敬他孺慕于他,却从未想过他会对自己是这般心思,理所应当的,他选择了落荒而逃。 自此之后,他便处处躲避于他,往日的关怀也如同洪水猛兽,让他坐立不安,他头脑混乱,疏离地拒绝他一切的好意,左思右想,便提出了游历一借口下山。 最初,他犹豫了几月,始终未回天山,接着便听闻师尊也开始长期闭关了。 他狠了狠心,还是没有回去。 这么一游历,便是近百年,他以为自己已经成熟,可以波澜不惊地处理世事,但是听闻师尊出关,他的心中还是泛起一丝涟漪。 再听到他收了新的徒弟,并且还是个五灵根时,他便不得不在意了。 他倒是想看看,师尊收的是何等奇人,虽然是好奇,但是这个想法倨傲而不屑,早在潜意识中,他已经认定,无论那人是如何,总之必定没有自己优秀的。 他始终将记忆停留在多年前,始终习惯于师尊的注视与宠爱,关心与温暖,因为他早已将这一切视作理所应当,习惯于将这人的所有注意力都一手掌握。 但是,再次归来的他,却发现这个师尊是那么陌生,让他渐渐生出一丝无措,不知如何面对他才是好,他想问问师尊是如何想的,却又失去了再与他靠近的能力。 而现在,从前待他真心一片的师尊,将他舍弃也只是这么短短几天内,便干净利索地将他尽数遗忘一般,半分嘘寒问暖也无,那么一点点的靠近也不舍得给予他,既吝啬又绝情。 他来这人门下时不过也是少年,即便是转身离开过,可他筑基前所有的青涩与稚嫩记忆都与这人有关,这样的的落差让他如何不感到失落?越深思,他便越觉得自己简直是要从九天之上直接坠下深渊了。 当孔淮的脑海中出现师尊的身影越来越频繁之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他记得清清楚楚,引诱着他追逐,越品越是回味无穷。 他将这人待那废灵根小子的每一分好都记在心中,说不上是嫉妒还是自欺欺人地不屑,就像是自虐一般,还是要强端着这番姿态。 看那废灵根小子整日一副眼巴巴的模样,他便心生厌恶,一个男子竟然整日整夜地想要缠着师尊。 但是沉默了须臾,他又嘲讽道,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他不得不喟叹,或许师尊修炼的是能让别人沉沦在他满腔温柔中的法术,令人即便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辞。 作者有话要说:  大西轰也不渣啊,他不喜欢原身的w他对朗朗的感情大家自行感受~ ☆、心火渐起 相比孔淮的失落,赫朗可没有他如此深的感触,他看得通透,爱慕着孔淮的是原身,又不是他,所以这段理不清的感情也与他无关,他没有必要对他放不下,孔淮于他,不过是这个世界中寻常的一个角色罢了。 他以为孔淮性格冷淡,野心勃勃,不会被纷扰的感情阻挡,但是现在看起来,一向果断的孔淮,却又产生了迟疑? 再说,他的态度较前几日,也变得奇怪了不少,日日来房中打搅他,如若他装作不应,他便也雷打不动地在门外候着,就地修炼,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他进来。 “你不是新弟子了,再如何教导也无异,你还是去寻你自己的道吧。”赫朗说完,转身打坐,未曾抬眼。 孔淮沉下眼神,略显失落,却又像是在意料中一般,并未就此放弃,反而是露出了少见的温顺姿态,一步步靠近赫朗的床榻,然后如同多年前的少年一般,伏在了赫朗膝上,低语道:“是因为师尊有了师弟吗?所以我这个旧人便如何都可以了?” 孔淮突如其来的靠近让赫朗颇为不习惯,当接触到膝上的温度时,甚至猛地一僵身子,这种亲昵又温顺的动作,他从未想到孔淮做起来会如此得心应手,就像是早已编排过数遍一般。 就在他想要让孔淮起身时,门口响起了三声叩击。 两人一顿,门便被利落地推开了。 “师尊,要用膳吗?” 未见人便先闻声,蒋涵正端着饭菜,一边踏进一边喊,心情似乎不错,声音嘹亮,还带着少年的清朗。 只是进了内室,他便瞬间哑口无言,看见这两人依偎之时,他不由得愣了片刻,瞳孔一缩,脑中也乍得空白一片,不知作何反应,手中的托盘几乎要砸了下来,幸亏他反应快,这才手忙脚乱地稳住托盘,无措地低头走到桌子旁,闷声摆好碗筷。 孔淮的脸色瞬间冷下,心中暗自腹诽。 他好不容易才与师尊有了接近的机会,还未说上几句话,这人就不识好歹地打断。 刻薄地打量了一眼他带来的东西,孔淮始终心情不佳,语气也不见得好,“用膳?看来你真是白修炼了。” 如若是修士,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身体已经辟谷,不需要进食,如同凡人一般食用饭菜,只会给身体增加修炼的负担。 如此粗鄙浅识之人也配待在师尊身边么?孔淮微微皱眉,恶意不加掩饰,“师尊,与这种修为低微之人用五谷,只会令体内灵气驳杂。” “可为师愿意。”赫朗的语气冷淡,将他轻轻从自己腿上推开,起身来到了桌边,拉着蒋涵正坐下。 孔淮瞬间一僵,他不过是一瞬间忘了,如今的师尊已经不像以往那般,会无条件地纵容他,便一时口无遮拦惹他不悦了。 他不知道,师徒俩都习惯了偶尔用些灵谷烹饪饭菜食用,生活习性与普通人相差无几。 而孔淮一直恪守一切修士准则,自然也无法理解口舌之欲,不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这让他更像是被排出世界的一人。 他不甘落后,一时放下了修士的矜持,也坐在了桌前,如临大敌地试了一口食物,赫朗不知为何,觉得好笑,也就饶有兴致地看他进食。 蒋涵正看了看师尊,又看了看面上有一分雀跃的大师兄,耷拉着眉眼,嘴中不断地咬着筷子尖儿,兴致缺缺,心事重重,食欲不振,方才进门前的轻快情绪也一扫而空,脑海中满满还是刚才大师兄趴在师尊腿上的模样。 犹记得当时的两人视线交缠,好不亲密,所以师尊现在才会连他都给遗忘了,只顾着看大师兄。 这数年来,师尊都鲜少与他人有过多接触,他也从未想过会有人也能与师尊靠的如此之近,于是也从未知道,这种画面会是如此刺眼。 他也曾经伏在过师尊身上几次,他深知师尊身上怡人温凉的触感是多么好,他脖颈与衣襟上散发的香味是多么好闻,但是他因为这数次的接近与青睐而有些得意忘形了,也忘记了这并不是他专属的,而是可以分享的,甚至说,或许这原本便是属于大师兄的,因为他才是后来者。 脑中适时地回想起门派之中师兄弟们的谈话,说着大师兄以前是如何如何厉害,师尊又是待他多亲,蒋涵正就一股郁气堵塞在肝肾之间,进出不得。 他该告诉自己,要心胸广阔,要做一个荣辱不惊,波澜不动的真正修士,但是无论如何,知道了这些大道理,他心中还是难过得紧。 蒋涵正身上低落的气息越发浓郁,赫朗也不至于毫无察觉,察觉到自己忽略了不言语的小徒弟,略显歉意,便为他添了一著灵蔬,关怀地问道,“如何了?今日修炼有何进展?” 说到这里,蒋涵正便稍微恢复了精神,不骄不躁地回道:“进展平稳,本月即可突破筑基中期。” 这于一个少年来说,自然已经是不得了的进度,但是孔淮对他心存偏见,估摸着他一时半会儿还无法超越自己,心下也不将这当一会儿事,淡然回以一击:“不过如此。” 这句话丝毫不掩饰他的恶意,如同一盆凉水当头浇下,蒋涵正心尖发凉,捏紧了筷子,面上也不似以往一般忍让,反倒透着一分冷冽,“自然是不及大师兄的。” 大师兄天生极品单灵根,养尊处优,修炼之路一向顺风顺水,自然不会知晓他是如何历尽千辛才求得修炼的机会,也不会知晓他是如何挣扎,如何忍受苦于常人的修炼之路,才熬出了今时之日的一点成就。 蒋涵正在桌底下握紧拳头,用力呼吸了一口气,强忍下心头的不甘与难过。 赫朗看了一眼两人之间暗暗迸发的火花,心中既是无奈又是头痛,带着与往常无异的微笑看向蒋涵正,给予了肯定,“徒儿这般已经很不错了,值得嘉奖。” 接着,便是一阵好言好语,完全将孔淮晾在一旁,无视他的存在。 孔淮的面色也越来越沉,清楚地认识到了师尊这是在故意冷落他,心中那一丝傲气膨胀,也撂下筷子,想要愤然离席,但转念一想,如若他使了性子真的离去,这小子岂不是可以直接独占师尊? 凭着这么一丝不让他得逞的倔强,孔淮硬是等着两人用完了餐。 用了这顿膳食之后,蒋涵正便闷声收拾了碗筷出门,孔淮得了时机,便拉着赫朗说起些往事,既是为了怀念,也是试图勾起些师尊以前对他的爱怜。 但是很可惜,赫朗虽然知晓原身与他发生的一切,却无法产生代入感,任凭孔淮如何提起往事,也只是连连应下,并无太多真情实感。 即便如此,守在门外心神不宁的蒋涵正却还是误会得不浅,他扒着门缝看了许久,只觉得两人相谈甚欢,大师兄谈起他们之间,他并不知晓的往事时,面上焕发的光彩,较之他比赛时的风华还要略胜一筹。 蒋涵正的心早已沉到了江底一般冰凉,浑身冰冷,无力再看下去,便发泄一般地跑到了平时修炼的后山中去,试图用修炼来麻痹自己,让自己的心神宁静下来。 修士最讲究心台清明,可他今日这般思绪杂乱,显然不适合再修炼下去。 他的心火大盛,心境始终无法平稳下来,他只好内识丹田自省,却见一直被封印着的赤睛兽内丹正在散发着淡淡莹光,赤色的光芒包裹,显得无比神秘,微微跳动又如同心脏一般,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出封印,引人好奇。 他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产生了一个自行解开这封印的念头。 当初他能进入天山,便是因为这颗含有巨大能量的内丹,显而易见,这内丹绝对不是凡品,如若能得到它的助力,又会出现什么奇迹呢?蒋涵正或许是有些冲动了,但是他又的确却不甘心一直温吞地修炼度日。 日复一日的修炼生活是枯燥的,他一向老实,又谨遵教导,一步步地打着灵根基础,但是他又如何不想一日千里呢? 这颗内丹在他体内数年有余,已经完全能与他的身体契合而不产生排斥的现象,所以也没有带给他多年前的压迫感,想必是自己的修为已经成熟,足以将它掌控。 蒋涵正这么想着的,也悄悄为自己找了无数的借口,毕竟冒险才能获得更大的收益,他对此深有体会,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冒险了,不缺这么一次。 再说了,竞赛进行得紧锣密鼓,他的实力不算顶尖,即便他在比赛中处处谨慎,如履薄冰,这才心存侥幸地连胜三次,如若这短短时日内再无突破,他又该如何自如地迎战? 此次竞赛,不仅有柳易寒约战,大师兄更是时刻等着看他的笑话,时时刻刻都将他压倒一头,好趁机在师尊面前将他数落,他如何能不在意? 这些年来他看似温和无害,但骨子里却是倔强不少,周围越是有人想看他身陷困境,他便越是偏偏不让他们如意。 回忆起孔淮评价他的那句不过如此,他便逐渐来气,一向与人无争的性格也因为他而转变。 他的五行灵根还差一行便能完全成型,假以时日,五行一齐修炼,环环相扣,灵气相生相辅,他不相信自己无法超越他! 既然大师兄想要证明谁才是师尊最应该看重的人,那他应战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希望这个世界能十万字内完结,心累,明明没什么好写的怎么越来越长,是我太水了么…… 后排感谢丛生,三皮酱,诡异的幸运星,神乐,匠心小宝宝,李元,糖糖大老攻,格林,喵喵呦,透明世界,踏破尘沙,楚卿,magebone,rose 笑笑,微凉,橙子等灌溉过营养液的读者宝宝们【比心】 ☆、冒险与动摇 一股突然燃起的信心让蒋涵正精神一振,心中也已经下了主意,浑身的灵气随着心念暴涨。 就在这一瞬间,内丹上小小的一张封印符箓如同被风吹动一般,反复吹动翻飞,似乎发出了呼啸之声,上面的字符一亮,接着便消失于无形。 淡色的内丹颜色逐渐变深,又散发出万丈光芒,成为了通红的赤色,鲜艳而耀眼。 他的身体中,以这颗内丹为中心,方圆一公里的所有的灵气都随之调动,以赤睛兽内丹中的火系灵气而作为契机,再以火灵根为首,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又再生火,五行灵根在此被打通。 被调动的巨量灵气缓缓依照着五行顺序转动着,席卷着四周,像是形成了一个大型旋涡,令后山为之撼动,而这个漩涡的中心,则是蒋涵正。 面对唾手可得的力量,很难有人能够冷静下来,蒋涵正也毫不例外。 无数念头从他脑海中掠过,却又深深盘踞在他的内心,无可消除。 蒋涵正纠结得将衣襟都要撕碎了,脑中也不停的运转,只要他再前进一步,唾手可得的不仅是修为,更代表了他的前途与荣誉,师尊日复一日的宠爱,可以让他在大师兄面前扬眉吐气的机会……这就是他日夜所思,日夜所求! 他身为修士,却还是无法真正摒除作为人的种种欲求,更别说这日积月累的执念已经让他冲昏了头脑,他不舍得就此放弃。 而理智也在告诉他,既然选择了,便要从始至终,他不想左右顾盼,最后落得一场空。 咬了咬牙,蒋涵正强行吸收着这巨涛般的灵气,原以为会十分困难,但是有了身体内的内丹作为中介,他已经被两次拓展过的脉络,像是一个巨大的容器,从容不迫地收纳着这份力量。 一时间,蒋涵正墨发飞扬,衣袍鼓动,周身迸发出耀眼的光芒,身上稚嫩而青涩的气息似乎正逐渐被洗去。 与此同时,蒋涵正也能感觉到体内传来一种陌生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与天地的联系又增强了一分,灵识能感知的范围又多了数公里,只要他一闭眼,心念之间,四周似乎皆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 这种种迹象表明,他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地突破了筑基中期,甚至隐隐逼近了开光期,所以他才能隐隐约约感应到这世间的规律。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一股源源不断的强劲力量涌上,只要他想,他感觉到自己可以瞬间将这片后山摧毁成齑粉。 赤睛兽的内丹果然名不虚传,他从未知道过突破境界会是如此轻松的事情,蒋涵正估算了一番,这其中蕴藏着大概整整一个开光期修士的灵气,再加上他自己勤学苦练打下来的稳固基础,他相信在这竞赛的短短时日之中,他还能再提升一个小境界。 虽然他还暂时无法吸收这股庞大的力量,但是他尝到了这实实在在的甜头,也不愿就此浅尝辄止。 蒋涵正信心大涨,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野心悄悄涌上,便冒出了以前从未敢奢望过的念头。 如若这一整个开光期的内丹之中全部的力量能为他所用,他岂不是甚至可能到达金丹期的修为? 放眼望去,天山之中最年轻的金丹修士也修炼了五百年以上,这绝对不是新弟子可以随随便便期望的目标,而且也有不少修炼了上千年的修士,因为心境不稳,灵根不够优异,珍稀法宝不够等种种原因而止步于金丹前。 孔淮目前是最被看好的,能够接过最年轻金丹修士一称号的人,他也的确有这个潜力,但如何说来,此时他毕竟还是止步于开光期巅峰期,正寻求着一个突破瓶颈的机会,短时间内如果没有良机,就会苦苦卡在这个关节眼上。 他已经拼命地穷追不舍,而孔淮还刚愎自用。 蒋涵正相信这就是他们之间可以追上的差距,思之至此,他露出一丝放松的微笑,又重新开始了修炼,彻夜未归。 小徒弟一夜都未归来,赫朗倒是一点都没注意到,一夜都被孔淮缠着,他已经无暇顾及到其他,这也是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平日看起来不闻烟火又清高的徒弟,也有这么烦人的一面。 他想劝他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可是无论他如何暗示,孔淮就是雷打不动,仿佛听不懂他言下的逐客之意。 望着赫朗有一分气恼无奈的模样,孔淮一向无多表情的面上,也不免多了一分罕见的笑意,一直紧盯着他不放,不知是在打量还是单纯出神。 赫朗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生怕他又发现了什么关于这具躯体的异常,一拂袖子,想要直接用武力把他送出去。 谁知孔淮按住他扬起的手,却在这须臾之间,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意。 “这百年来,你倒是变了许多……不过,很好。” 他想尽可能用上温柔动听的语气和措辞,可又不善言辞,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显得生硬,只能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但也不难听出其中的感慨之意。 孔淮顿了顿,再次与他对视,含蓄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赫朗知晓他毫无怀疑的意思之后立马松了一口气,听着他这透露着一丝柔情的语气,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疑惑地看向孔淮,一时也忘了推开他牵着自己的手。 孔淮回避开他的视线,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从前对师尊的印象不多,大抵也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像是对待每一位长辈一般,他作为晚辈,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他的照拂而悠然自得,但也对这样的他存在一分疏离。 所以在听到师尊对他的心意之后,他才觉得惶恐而不真切,这种师徒之间的情感更是被他所耻,他猜想,或是师尊孤独久了,所以才会对与他常伴的自己产生了错觉般的情感。 但是此番归来,他见到了一个与从前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师尊。 仍旧是那副绝美的皮囊,容颜不曾老去半分,眉眼间那股终年的寒意却又融化了大半,清冷但绝不冰冷,自矜却不自傲,不再端着真人的架子,不理人事,就连外门弟子、杂役弟子甚至是兽园里的灵宠也会理会。 他不再是习惯终日待在阴暗的洞府之内修炼,更是向往着外界的生活。 孔淮能够感知到,师尊的修为在这百年之间,竟然一点都没增加过,而他看起来似乎也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修为高低,除去例行的修炼之外,并不似寻常修士一般执着于此,反而是经常去些亭子里,后山,看书作画,或者干脆直接看着蒋涵正练剑。 修士所避讳的食五谷他也不放在眼中,会像凡人一般浪费时间休眠,美名其曰放松。 他印象中九天之上的人,忽然落地,重新出现在他眼前,即便不将他珍贵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可是孔淮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距离在和他拉近,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情绪与存在。 这百年之间,他如何会转变成这种模样呢?能让他改变的人,又是谁?蒋涵正吗?不能不承认,单单是这点,便令人嫉妒。 孔淮似乎逐渐能理解了过去被他所不耻的师徒之恋……师也好,徒也好,都仅仅是修士,也是未升仙的凡人,会被七情六欲牵绊住,是再正常不过的。 或许,他也应该向如今的师尊学习,如何才能让自己看得通明些。 细想他过去的岁月,自他被测试出绝佳的单灵根之后,合家欢喜,将他送到天山,门派也对他寄予厚望,对他谆谆教导,灌输着与修炼有关的一切字眼,于是幼年到青年的他,世界中只有修炼一词。 他也以此为目标,带着因久居上位的实力而养成的清高,在这条路上前进,从不旁视。 就像是拼命赶路的旅人,只一心挂念着前方渺茫的目标,却遗忘了旅途的风景。 而此时,遇见这样的师尊,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这浮世三千,茫茫世界,没有自己心之所向,即便是生存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是修士,所以自然而然地也随波逐流,要去追求修为与得道成仙。 可升仙之路漫漫,千年来,无数修士追逐,却只有寥寥几人如愿。 更何况这真的便是他一心所愿吗?漫长的修真岁月,他愿意日复一日地孤独与前进吗? 若是以前,他必定会觉得是无稽之谈,可如今,他却动摇了。 他体会过万人羡慕的目光,也尝过力量的滋味,起初的确是沾沾自喜,热血沸腾,满怀壮志,可麻木之后,他已经可以将之视为粪土。 现如今,他倒是羡慕起师尊花前月下的生活了,不因缥缈的道而困扰,只为了眼前的一花一草而动情,活的那般惬意自在,另有一份令人惊叹的魅力,这或许也是他为何能吸引着自己的原因? 既然身为真人的师尊能轻易将这些束缚脱下,那他为何不能也为他稍稍停下脚步?孔淮回神,眼中覆盖上一层朦胧的笑意。 “明日大赛又临,师尊会前去观看么?不过,不是看他,是看我。”他强调了后半句,所指的“他”显然就是蒋涵正。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之间要微妙地转换过来了…… 感谢砸过霸王票的琴修,rose 笑笑,好坏的一块肉肉,山川映你眼中!!给你们献身!!!为了你们我会爆肝日更的【比心】 ☆、妖兽抢杀战 如若孔淮不这般刻意提醒,师尊必定是不会注意他的,哪怕他表现得如何出彩,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夺取,但是却还是不能让他称赞上半句。 他大感挫败的同时,却也想通了不少,蒋涵正一直以来都表现平平,每次赛后都能负伤,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自然能吸引到师尊的关怀。 而师尊又偏偏吃软不吃硬,与顺风顺水的自己一对比,哪个更博人爱自然一目了然,就像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一般,师尊会遗忘他,似乎也不奇怪。 “你的表现无可挑剔,不需要我操心。”赫朗回答地模棱两可。 孔淮靠近一分,像是逼问,又像是在怀念,“师尊说过,我是您在世上最骄傲的存在,是您与天山、与人世间的羁绊,挂念……那如今呢?您还可记得半分?” 他从前对师尊的说辞感到别扭,但现在听起来倒是十分顺耳,越听便越觉得得了慰藉一般,之前几日在蒋涵正处受的郁气也消散了不少。 赫朗眼皮一跳,也不记得原身是否说过这样的话,但还是忍不住打断,“孔淮,时日不早了。” “师尊以前都是唤我为淮儿的。”孔淮拉住他的手,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抵不住他灼灼的注视,赫朗妥协,“淮儿——” 熟悉的昵称所带来的感觉却是陌生的,孔淮的嘴角还未来得及扬起,却只听到面前之人的薄凉话语。 “百年已过,这些往事早已随风飘去,怕是忘了。” 孔淮不言语,面色微沉。 他不会注意不到,师尊似乎不愿意再提起他们之间的过往……也罢,忘却前尘,重新开始也不错。 赫朗也不愿太过分,点到即止,“夜色已晚,如若你不需要为明日备战,歇息一会儿也好,仔细想想你应该寻的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哪条路才是最适合你的。” 最适合他的路?这人是在暗示他,自己近日想要回心转意的态度是错误的吗? 孔淮皱眉,略微不满,望着面前伤人而不自知的师尊,产生了一丝惆怅。 他何尝不想坦然一身,不做纠结,潇洒度日。 虽然孔淮风光多时,在竞赛上也大展身手,似乎看起来从来不会在修炼上遇到问题,但是他心中也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苦恼。 他少年时期的修为也是如同蒋涵正般一日千里,而由于单灵根的优异资质,他甚至不用特地打基础与重复枯燥的修炼生活,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赶超一派新弟子。 可是在离开天山,外出修炼之后,他的修为进展便慢下来了许多,这其中有许多原因,还实属正常。 但是在几年前,他第一次听到师尊重新收徒时,他的心境便凌乱过一次。 凭借着静心咒等一系列外用的丹药符箓,孔淮很顺利地将心境中所有的杂念摒除,于是也不将此放在心上。但是与此同时,他的修为就在此停顿,再也不增长半分。 当时的他猜想到自己对天山还有半分留恋之情,所以心有所念才无法突破,可他却没有理由回去,不敢也不能,只想着如若师尊仍旧对他是那种心思,他绝不可能回应,那这师徒关系又如何继续呢? 当出现了竞赛这个契机之后,一向习惯深思熟悉的他未曾多想,连夜便归来。 只是未想到,到了此时,这股心头滞结的感觉还是越来越深,即便方才的他已经想通了修炼之上的路障,却还是如此。 这只能说明他心中所念另有其他。 而这一切的源头……孔淮抖了抖袖子,眼皮一抬,看向赫朗,面上有一分苦恼,一分纠结,认真地开口:“师尊,您可能已经成为我的心结了。” …… 自那夜与孔淮相处了一晚之后,赫朗便立马闭关三天。 当他听到孔淮说自己是他的心结之时,他心上自然是有负担的,也想过是不是自己想与他撇开关系的态度太明显,而让向来高傲的他大伤自尊,于是才产生了如此异常。 不过很快,赫朗便不再想理会这个问题,面对孔淮的日日纠缠,他干脆闭起了关,待他们参加完第四关的比赛再出来看看结果如何。 很显然,事实证明了赫朗的确不需要操心。 翌日,蒋涵正以一种崭新的姿态出现,一扫之前的温吞步调。 众人说不上他有何变化,却又肯定他一定是有了什么改变,不然为何他今日的气息锋芒毕露,而充满了杀伤力?只是他始终保持缄默不语,不透露更多的信息,这也使得他的表现越发引人期待。 此次比赛九人结伴来到了距离天山千里之外的黑山。 这里是妖兽的聚集地,终年瘴气缠绕,灵气浑浊不堪,最适宜暗处的妖兽的滋生,山头被不详的黑气笼罩,看起来渗人又怪异,因此才有了这个名称。 这些妖魔鬼怪在山上待久了,也偶尔会下山祸害众生,为非作歹,给凡世间的人们造成不小的损失与伤害,而天山一直自矜为天下正义大派,自然也有所作为。 于是天山此次正好借着比赛的名义出派弟子直捣妖兽老巢,为民除害。 比赛的内容,便是比较猎杀的魔兽数量与战斗的表现,而这里邪障横生,正好也可以检测参赛的弟子是否心境平稳,能够完全抵抗妖邪作祟。 整场比赛将由法宝灵镜记录与控制,如若有弟子重伤,在一旁观察的真人便会立即激活他身上的符箓,将他送离黑山,与此同时也视之为淘汰。 除了被传送出来的人,只有表现最优秀的四人能够获得进入决赛的机会。 因此,所有人都试图争取这四个最佳的席位,如若想要打着无作为的安然态度来参赛,最后势必会在角逐中落后,直至淘汰。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有了相同的想法。 在号令开始之后,九道身影迅速地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不出半盏茶时间,黑山上便传来了刀剑的响声,妖兽示威的吼叫也起伏连篇,夹杂着不少哀鸣嚎叫,惊起满林的鸟雀,扑腾着翅膀飞出。 而这其中动静最大的,便是蒋涵正。 他首先开启了大范围的灵识,刚突破开光期的他,将整座黑山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中,所有离他最近的妖兽位置,品阶较高的妖兽所在,正疏于防备的妖兽等信息都被他及时掌握。 他有计划地确定了猎杀的路线,避开了岩石嶙峋以及洞穴之类利于妖兽隐藏而难以战斗的地方,顺着这条路线,他首先遇见了一批低阶的妖兽,它们横冲直撞地扑来,蒋涵正仅用上几道剑气便将它们拦腰斩断。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蒋涵正便击杀了七头低阶妖兽。 一阶妖兽灵力甚少,只相当于炼气中期以下,二阶的则相当于炼气巅峰,可抵两只妖兽的数量,三阶的则有着突破了筑基期的实力,猎杀一只可以抵三只,之后的也以此类推。 黑山的上空实时地浮现出九人猎杀了的妖兽数量,刚开赛不久,其余人显示的皆是“零”,唯独蒋涵正是亮目的一个“柒”字。 这个数目是整个天山的人都能看到的,所以夺下第一滴血的蒋涵正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仍未进入比赛状态的孔淮掀起眼皮,盯着这个数目出身了须臾,立马也转身动作起来,寻找着妖兽的踪影,逐渐拉近着与他的距离。 他出外游历已久,遇到妖兽是家常便饭,他本应可以轻松应对,但是少了前几日那般坚定的目标与决心,他的动作总不似以前那般干脆利落,杀伤强大,与妖兽也盘旋了十几个回合。 尽管如此,孔淮的实力仍旧退减的不明显,一炷香时间,数目便已经与先发制人的蒋涵正持平。 另一个时时刻刻注意着赛况的还有柳易寒,虽然身处激烈的比赛之中,他也没有忘记搜寻蒋涵正的身影,关注他的情况。 上次一战无终而疾,对他而言实在是一个不小的遗憾,在发现这小子竟然在今天大展身手,脱颖而出的时候,更是兴致勃勃,迫不及待地与他正面较量一番。 柳易寒注意到蒋涵正逐渐在朝黑山中央赶去,而他恰巧,就在这附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够相遇。 通过空气中灵力的波动,柳易寒也隐隐猜测到了他所为何来。 在黑山中央处,有一只六阶妖兽的存在,它身上传来的威压不小,识相的弟子都早已感知到他的存在,刻意将它躲避开,宁愿多猎杀几只低阶妖兽也不愿意惹上这只棘手的对手。 凭借着自己的小聪明与识时务,柳易寒躲过了对手的竞争,抢杀了大批容易解决的妖兽,暂时排在了第五位,虽然不算出色,但也非常之有潜力。 他自然也不想以身试险,但是如若能击杀了这只六阶妖兽,他不仅能一步踏入四席,想必对最后的战斗评价也有增色。 更何况,连蒋涵正都毫不畏惧地打起了它的主意,他怎能对它畏首畏尾?这般岂不是在变相地承认他实力不及他?柳易寒很快便动摇了。 趁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抢先一步找到了正在沉睡的六阶妖兽。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能不能逆袭哈哈哈哈哈,你们想要大西轰和朗朗再进一步吗??亲亲抱抱眉来眼去那种……趁小正儿还没黑。 ☆、势不可挡 六阶妖兽有着大抵筑基巅峰的实力,五感灵敏,身躯强壮,不可小觑。 一声粗粝的呼声从它的鼻间溢出,显然是已察觉到生人的气息,便立马警觉地苏醒,四肢微屈,拱起了身子,高高地仰头长啸,给予了入侵地盘的外来者警告的吼叫声。 被惊扰了睡眠的它尤其愤怒,这简单的一声吼叫之中竟然还暗藏着强大的灵力威压,如若稍不注意,便只能耳根发疼,头昏脑涨,四肢发软。 这声讯号惊动了方圆一里的人兽,蒋涵正也闻讯而来。 即便是面对着如此的庞然大物,他也依旧面不改色,尽显稳重之风,面上甚至还挂着以往的淡笑,眼中看不出半分畏惧与苦恼,反倒像是在期待着能够战得淋漓畅快。 蒋涵正曾经与师尊在青曲山对战过身怀菩提子并且状似穷奇的异兽,它啸声震天,步能撼地,又耳通八方,刀枪不入,这只六阶妖兽如何利害也还不能相比与它相比。 那一次被异兽镇住,让师尊差些孤立无援,时至今日,蒋涵正仍旧不能忘却那份弱小带来的惭愧与无力,这件事也始终是他心上无法驱散的一块阴霾,但是这次,他绝不会再软弱。 见到了心心相念的对手,柳易寒面色一变,眼中火花跃动,战意乍现,喟叹道:“你终于出现了。” 只是蒋涵正的注意力全在妖兽身上,实在在比赛中在无暇顾及这些私人恩怨,面对挑衅也只是冷淡回应,“我无意与你一战。” 比赛时间有限,而比赛的内容是击杀妖兽,并无其他,私斗于两人都不是好事。 两人都不是冲动之人,所以在相视一眼之后,他们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到了妖兽身上,看来是心照不宣地以这只妖兽作为了争抢的目标。 仅仅是一个照面,蒋涵正便抢占先机,与妖兽正面交锋。 柳易寒对他爆发出的强大灵力微感惊讶,若有所思,眼色怪异,却还是不甘落后,迅速提剑上前与之缠斗。 要论剑法,柳易寒显然已经难以与现在的蒋涵正相比。 他手中的昆吾剑是绝世宝剑,自然为他添力不少,但是蒋涵正的剑法益发精进却还有多种原因。 他手中的宝剑亮眼,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蒋涵正也由此有机会听闻了不少知情人的闲聊,知道了更多有关这柄宝剑的事情。 原来,昆吾剑是师尊为了孔淮大师兄而费劲千辛万苦寻来的,原本说了要作为他成人礼上的赠礼,但是最后不止为何却没有送出去,便一直闲置着,便宜了蒋涵正。 提着这柄宝剑,蒋涵正又喜又愁,最后下定决心,定要将剑法使得炉火纯青,让自己能够与之相配。 只见他的剑法使得又快又狠,令人眼花缭乱,手腕不停地偏转翻飞,配合着身体内源源不断输出的强劲灵力,空中寒光万点,灵力四射,庞大的妖兽便惨叫连连,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般凌厉的剑法与他平日温吞的性格截然相反,即便是柳易寒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进步的确恐怖,平时他不动声色,行踪不定,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赶超了他。 他从未感觉到这种来自晚辈的压力,仅仅是与他一起战斗,他便觉得自己难以跟上他的步调,更别说与他争抢这只妖兽。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更令人不甘心。 就这么一瞬间的愣神,蒋涵正急功近利,也不再与它纠缠。 他深吸一口气,丹田发力,体内像是开了匣一般,涌出汹涌的灵力,空中出现一个五行相转的图案,铺天盖地的灵力便向妖兽奔腾而去,它如同淹没一般,连连发出嚎叫,最后轰然倒地。 在它断气之时,蒋涵正眼疾手快地双指一并,划出一个标记,凌空往妖兽的身上打下,证明这是自己所猎杀。 再次落地,他潇洒地拂了拂衣摆,一派轻松,朝着柳易寒微微作揖:“抱歉了,这只妖兽最后还是归了师弟我。” 虽然他的语气带着歉意,但是眼底却是一片冷淡,面上仍旧是得体的微笑,而传达出的眼神却是大不相同,不似以往的温和无害,而是锐利,张扬。 这句客套话在柳易寒耳中,无异是刺耳的嘲讽罢了。 他摇摇头,大喊了一声,“不可能!” 不仅仅是不愿相信自己比他不过的事实,更是在对他的实力产生了深厚的质疑。 他与蒋涵正一直有摩擦,他的实力如何他是清楚的。 今日蒋涵正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惊人,面对六阶的妖兽已经游刃有余,体内迸发出的灵力强度也绝不是他这个境界应该有的,除非说他的修为在这短短几日之内又突破了两个小境界以上,可是这可能吗? 柳易寒的表情严肃起来,质问道:“你用了什么邪法?修士的修为增长的过快,可不是一件好事。” 蒋涵正进步的速度已经可谓之逆天,与修魔之人有的一比,如果不是用了什么邪法,柳易寒是绝不相信的。 蒋涵正皱眉,面上的表情有一丝破裂,却又瞬间恢复,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他只不过是取出了原本就应该取出的力量,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内丹上的封印他已经重新伪造了一个,只要师尊不细察,也不会注意到的。 至于面前这些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他不愿多费口舌解释,只疏离地道了一句。“多谢师兄关心。” 从前蒋涵正还愿与他好好地虚与委蛇,可今日他这架子摆的可有点大了,柳易寒可谓是又气又妒,仗着自己的份位高,脱口便骂了一句。 蒋涵正已不是可以任他欺侮的新弟子,再次听到他出言不逊,未免恼火,面色一冷,两人对峙之间火花四溅,如若就此下去,一场恶斗不可避免。 一直在场外注意着黑山中一切情况的赫朗立即便发现了不对劲,得知又是这两人有了矛盾之后,也有些不耐烦,为了避免两人真的打斗起来,影响到比赛,于是他立即用了一道传音符,与黑山之内的两人进行对话。 “柳易寒。” 当赫朗的声音传来时,两人的面色皆是一变。 柳易寒听闻自己的名字时,立即身躯一震,辨清这道清冷的声音是何人之后,更是呼吸急促。 瞧他听了师尊的声音便立即动容的模样,蒋涵正抿唇,看上去面色不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口就是发闷,觉得师尊只被自己仰慕着才好。 “无上真人?您……您……”柳易寒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赫朗凝视着灵镜,继续开口:“比赛之时,莫要因私人恩怨而内斗——更何况,正儿从未待你如何,你何必纠缠着他不放。” 他的这番话之中偏袒之意再明显不过了,柳易寒只觉得苦涩,不甘地仰头,看向灰蒙蒙的苍穹,苦苦询问。 “明明他只是一个废灵根,却为何能得到您的青睐?而我追逐您多年,您却不愿给我一个机会呢?为什么?!凭什么?!” 他的一番质问令赫朗连连摇头,“凭什么?他能有今时之日,并不都如你们口中所说一般,有我这个好师尊庇护着。如若你看过他身上因练功而留下大大小小数百道的伤痕,以及布满茧子的虎口,你便能懂。我会选他,不是因为灵根,只是因为,他就是他。” 坚持,顽强,开朗,一点点的自卑和超乎常人的决心,这都是他的徒儿。 他的确是给了徒儿不少帮助,也可以说他没了自己,是绝不会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但是他若真的愚钝,脾性顽劣,也不会有今日这种人人嫉妒的潜力。 赫朗不想因为自己的原由,便让别人将蒋涵正的努力磨灭,简单地将他的所成归功于他的师门。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题外话,以前是很嫌弃那种渣攻的,但是最近迷之觉得很带感,虐起来超级爽的,然后受是那种对攻不太上心,爱理不理的,攻只能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是很迷的是我永远下不了手写真的渣的攻……攻洁多年使我太膈应这种攻了。☆、得意与失意 被仰慕了数年的人诚心劝告,柳易寒浑身发凉,低着头听训,心中虽是苦涩,却也知道他所言不假。 他清楚了解自己的嫉妒,以及狭窄的心胸,却又总是羞于去承认,只能倔强地一昧将他否定,可在内心深处,他早已无力地知道,自己败得一塌糊涂。 因为心态不稳,接下来的柳易寒已经无心参赛,几次捕捉妖兽都失手,他的失意让别的对手更是奋力追上,一个时辰过后,排名又有了新的变化,柳易寒自然也跌到了倒数后几位,注定无缘决赛。 击杀了这只六阶妖兽之后,蒋涵正的总数量已经达到了六十八只,位居第一,比孔淮还要多出两只。 当浮动在众人上空的排名变动时,正在与妖□□手的孔淮眼皮一跳,被此分神,手腕一抖,武器差些滑落,肩膀便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血腥味乍时散发开来,令他懊恼。 孔淮一刀将它斩杀之后,心情仍旧未能平复下来。 他已经有数年未因为战斗而受伤,这个伤口显然给他带来一份不小的失落,也间接影响到了他之后的发挥。 眼见着自己的名字被蒋涵正踩在地下,孔淮一向平稳的心态更是乱了几分,方才他还不想花功夫在六阶妖兽身上,可现在为了能拉回这个差距,他也不再多想,直捣妖兽老巢。 只是六阶妖兽始终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更何况孔淮身上负伤,那股血腥味惹得喜爱杀戮的妖兽愈加兴奋,一刻不停地朝着他扑咬过来。 孔淮从容地一招招接下,可因为动作剧烈,方才被咬伤的肩膀开始隐隐作痛,他只能转用左手发力,惯用右手的他不免被削弱了灵力。 心理与生理上的多重影响让他逐渐感到吃力,心知不能多与它纠缠,干脆恼羞成怒地发动了消耗灵力巨大的招式,废了颇多功夫才将它解决。 可是在他与这妖兽纠结的时候,蒋涵正的数目又多了□□只,始终稳稳压在他的头顶。 孔淮一口气在喉间不上不下,气息紊乱也不少,没有多余的灵力来控制住伤口,肩膀方才要愈合的口子又稍稍裂开,溢出血丝,陌生的疼痛感让他眼前发黑。 这几战以来,他毫发未损,可此时却被重伤了肩膀,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虽说他已经能够稳当地进入决赛,可是他却不愿屈居人后,甚至还分心想着蒋涵正今日若是夺得了第一,回去之后师尊会如何称赞他,对他露出他从未能看到的笑靥,仅仅是这般一想,他便心头膈应,即便是忍痛,也想要乘胜追击。 只是可惜,天际已呈暮色,比赛也进入了结尾。 随着传送符箓发出的亮光,所有人都离开了黑山,回到了门派。 几位真人综合了他们猎杀的猎物的品阶,数量,以及战斗的表现,花费的时间做了详细的评价。 最终的结果也显而易见,蒋涵正第一,孔淮其次。 蒋涵正跻身于四席,甚至位居第一,力压群雄的消息一瞬间传得沸沸扬扬,门派上下少不了惊叹之声。 “原本以为他前两次胜出是侥幸,没想到还真的有几分本事啊!” “就是,上次竹林混战,看他畏畏缩缩,还以为是怂了!未想到他单打独斗也强劲得很呐。” “嗨,您几位懂啥啊,蒋小师弟这叫做深藏不露……” 相比较蒋涵正的逆转,孔淮的光芒相比之下则是黯淡不少,今日的他不仅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而且还失误连连。 有了他以往绝佳表现的对比,所以他这次的失误更是被放大了数倍,被揪住这点大谈其谈。 一向被称作同辈第一人的孔师兄怎么会排在自己的师弟之后?甚至还身负重伤?这也是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孔淮一向是众心所归,人人听闻都要夸赞上一句的,何时被这般指指点点过? 这令赛后的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沮丧,每一句风凉话都如同针尖袭来,让他浑身刺痛,甚至生出了要弃赛的冲动。 他一向很看重面子,此次是自己心境不稳,一时失手,他无颜再参赛,心底也隐隐畏惧着自己会再次令他人失望。 原本他信誓旦旦,定要让师尊后悔,也顺便给那小子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他这次反而成为了那小子脚下的踏脚石,让他享尽了荣誉,自己却从云端滚落到了泥潭之中。 没有心思再想赛事,趁蒋涵正仍在受尽吹捧之时,孔淮便早早回到了洞府之中。 尽管他竭力表现的风轻云淡,不动声色,可是眼中黯淡的失意却是如何都掩盖不住。 在前厅看书逗兔的赫朗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反常,喝了口茶沉思了一会儿,斟酌着该对他说些什么。 这场比赛他自然是一点不落地看了下来,徒儿突然增强的实力是有些引人称奇,但是他知道五行修炼之法的确强大的难以想象,而徒儿也一向低调做人,有意隐藏实力,他也说不上这是异常。这几天他总爱背着自己到后山修炼,或许是顿悟了也说不准。在赫朗心中,这个徒弟永远是最省心的,他根本不会对他有何怀疑之心。 只是孔淮会如此简单地被动摇是他从未想到过的,在赫朗的印象之中,他冷漠自矜,独立而高贵,可从这点滴之中,他却隐隐窥到了他的懦弱与闪躲。 仅仅是一次屈居人后便让他摆出如此失意的模样,赫朗还真怕他想不开,有什么过于消沉或是偏激的想法。 虽说他对除了徒儿之外的事情都不大在意,但是这位好歹在名义上还是他的徒弟,也就出声客套安慰了几句。 得到师尊主动安慰的孔淮,眼中泛起波澜,突然找到了可以救赎之人。 他心中一时思绪万千,却又无法倾诉,心中低落的心潮如同成块的乌云,厚重阴郁,难以消解。 听了他想要退赛一说,赫朗倒也还淡定,喝了口茶,实话实说。 “你要弃赛?好啊,如此一来,正儿夺冠的机会又增加了。” 孔淮的心情一下子因为他这句话而变得恼怒起来,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当真如此想的,咬了咬牙,最后艰难地发问,“你心里就只有他?” “你知道的,何必自取其辱?”自从上次挑明了之后,赫朗说话倒是没那么多顾忌了,畅所欲言,也没去想自己的话对他来说到底有多么过分。 孔淮原本便已心受重创,此时更是满面苦笑,他原本以为师尊会待他长久,却未想到,于修士而言短暂的百年之间,他便已经变得天差地别,心里竟是吝啬得不肯再装下他一分。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语气有些怅然,不甘地问:“如若我当初没有下山,师尊是否就不会对我这般?” “一切已成定数,世间没有如若一说法。”赫朗摇了摇头。 孔淮却对他避而不答的态度感到不满,心中的郁气微燃,一把扣住赫朗的手腕,执着地开口:“我不信,师尊当时对我的每一分疼爱都是假的吗?我是不会信的……而那小子,他不过是我的替代品罢了,对吗,师尊?” 虽然他面色如霜,盯着赫朗的眼神充满掠夺性,让人觉得势在必得,可他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心中的不确定性与阴暗面,赫朗能品味到他眼中其中的哀求之意。 但是很可惜,无论他如何自我安慰,如何臆想,赫朗还是摇头,认真地回答,“他不是你的替代品,他只是他。” “那我又是什么呢?”孔淮苦笑了几声,一步步靠近他身前,轻轻拥着他的肩膀问道。 赫朗猛地一顿,身体深处传来的强烈感觉让他一时恍惚,眼神复杂地盯着面前的孔淮许久,竟然控制不住,迎合上了他的怀抱。 孔淮有一丝惊讶,却又转而为喜,如愿以偿一般,微微闭上了眼,带有一丝陶醉地拥住赫朗的腰身,满足地蹭了蹭他的肩膀。 这个动作他见蒋涵正对师尊做过,他介怀得很,终于,今日也有这么一个机会了。 赫朗无奈地揉了揉脑袋,知道自己身上残留的一丝意识始终能对自己产生影响,既然事已至此,他便顺着台阶下,“淮儿一向优秀,自然是为师的好徒弟。” 孔淮眉头一拧,还是有些不满意这个说法,但现如今能与师尊关系缓和,他已经是万幸。 他琢磨了时间,猜测蒋涵正快要回来,私心地拥住师尊的力气多了几分。 洞府的禁制泛起了波纹,两人很快便意识到,蒋涵正回来了。 他今日可谓是享尽了风光,受了不少长辈的青睐与晚辈的欢呼,不免意气风发,连归来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在路上时还想沾沾自喜地想着师尊回来会如何夸奖他,或是给予他什么奖励。 可仅仅这么半盏茶时间,他真正回到了洞府之后,心情却是从九霄之外坠落到了深渊之下。 只见的两人亲密无间地相拥,一向冷面的大师兄还露出了罕见的微笑,整张面孔都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柔和,他靠在师尊的肩上,一改寡言的习惯,嘴中还张张合合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似乎已然沉浸在了他自己的世界之中。 蒋涵正捏紧了手,大脑一片空白,僵立着手足无措,仿佛看到了师尊背对着自己,正在一步步地走向他的世界之中,而仅仅将他排除在外。 师尊曾说过他只会在意自己一人,当时的他还以为那是自己的痴心妄想,不敢奢望。他只求师尊愿意让自己跟随在旁,便已经满足,可是真的见着了师尊眼中装下别人时,他却瞬时改变了想法—— 到底他也没有资格管束师尊,也不怨师尊,只是眼睛有些酸,心中有些疼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已经30万字了,撒花。但是……这才第四个世界,我要写八个世界的来着,干脆砍掉算了,太长了看着好累啊。【抹泪】 ☆、朱砂痣 任凭谁被他人打断了独处的时光,都会气愤不已,更何况是这是孔淮时隔多年之后,首次与师尊如此亲密地静心相对,他只盼着时间能停止流转,让他细细品味,蒋涵正的出现立马便让这个局面转变,师尊方才的顺从也如同昙花一现。 赫朗立即将目光转到蒋涵正身上,倒是没想太多,只觉得气氛紧张,便主动开口:“回来了?怎的这么晚。” 孔淮微微眯眼,沉默了须臾,愉悦的心情瞬间消失,语气清冷,不掩其中挖苦之意。 “今日师弟扬眉吐气,万人惊羡,哪里还记得师尊在等他呢。” 蒋涵正喉咙发干,看了看两人,微微突起的喉结动了动,即便他想要在大师兄面前展现出得体的姿态,露出大方的微笑,此时却无能为力,面上露出一丝惶恐,怕师尊真的也如此以为。 “徒儿并未如此……徒儿是始终挂念着师尊的,无论是比赛时,战斗时,方才……皆是如此。” 赫朗注意到他面上的低落之色,就连这番辩解的语气也略显虚弱,以为他是比赛了一日疲累了,于是心疼地拍拍他的肩膀,给予慰藉。 只是原本该是最神气的一个人,怎的回了洞府就蔫头耷脑,锐气全挫? 赫朗皱眉,小徒儿刚入派时已收到过不少恶语相向,久而久之,再次被议论纷纭之时,他也丝毫没有因为他人的言论而受到影响,他以为徒儿已经可以无视他人的偏见,坚定自己的想法,但是没想到,孔淮这些不入耳的话还当真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孔淮,面上似笑非笑,孔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回视时也露出了淡笑。 袖子被用力地扯住,赫朗转头,只见蒋涵正面露隐忍之色,微微低着头,也不说话,但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盯着他,传达着他不想与孔淮共处一处的想法。 于是孔淮便被他三言两语哄了回去,也得亏他态度前所未有的温和,才让孔淮飘飘然地转身离开。 独处的对象换了之后,赫朗立马戳了戳蒋涵正的额头,问道他是怎么了。如此这么垂头丧气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白日的神气? 蒋涵正的脑海中始终驱不散方才两人那相亲相爱的模样,心中郁闷的很,差些便一吐为快,但是却又欲言又止,猛然意识到自己能如何说?难道向师尊坦言他的嫉妒,他丑陋的独占欲,他狭窄的心胸? 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想让师尊知道自己的阴暗面。 只有成为师尊眼中美好纯净的模样,师尊才会待他如初,蒋涵正是清楚地知道的。 赫朗见他不说话,便自己猜测了大概,以为他为孔淮的那番话而置气,便微微揽住他的肩头,蒋涵正揽在怀中,让他靠在自己怀中,轻声道:“为师知道孔淮待你刻薄,但你也要多忍让……他修为不低,性子又桀骜不驯,还是顺着他些罢,你们始终是同门,莫要互相心存芥蒂。” 两人交恶,于谁都没有好处,他相信,孔淮不讲理,但小徒儿总是讲理的。 蒋涵正将脸贴在师尊的胸口之上,悄悄吸了吸鼻子,压抑下眼底的失落,用力扬起一个微笑,十分开朗通达一般地点了点头。 赫朗仅仅是轻夸了一句“好徒儿。”,蒋涵正的心情便瞬间高涨了起来。 他向来只能从旁人那边听到师尊以前是如何宠爱孔淮的,而他又有多么厉害,什么傲视群雄,十六岁便已经有了融合期的修为,是什么在新弟子中无人可与之匹敌的少年奇才。 当时的蒋涵正只觉得,自己长久以来一点一滴堆砌起来的自信与努力,也随着别人对孔淮的描述而一点点崩塌。 可现在,情况却开始不同了。 孔淮也会有神态落魄,受人指指点点的日子,而他,也有被师尊青睐有加,万人吹捧的时候。 赫朗继续开解:“你们从未相同,从今以后也不必纠结于他。无论他以前多么成功,而你多么渺小。仅观今日你们的表现便可知,只要努力,即便是你从前认为的天地之间的差距,也是可以追上的,是不是?” 蒋涵正点点头,又在心底迟疑地摇了摇头,他是追上了,可是…… “为师对你一直寄予厚望,其他人我是从来未放进眼里的……你可知?” 蒋涵正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应下,他如何挣扎,如何在纠结中翻滚,不就是为等这句简单的夸奖与师尊的甜言蜜语吗?如今他如愿以偿,雀跃之余,心底却有一丝忐忑。 他害怕师尊会发现自己的内丹早已被自己偷偷解开封印,届时的后果不堪设想,他花费了数年在师尊眼中建立的形象,便会沾染上污点,这种种,都是他自己不敢设想的。 不过赫朗对蒋涵正一向十分信任,他的老实与乖巧已经深深印在他的印象之中,即便有人怀疑他在修炼邪法,赫朗也能够不加任何猜疑。“那些人便是被嫉妒之心所蒙蔽了双眼,对你的一切都谈论有加,觉得你必定修的是邪法,不若便是个奇迹……可师尊就是要你成为奇迹。” 这番话之中绝对的信任蒋涵正不可能感觉不到,他虽欢喜,却也觉得肩上重担累累,何德何能才能负起师尊的青睐。 他垂下眼睛,心头温暖的同时,却又不禁生出忧愁,师尊是这么善解人意,他便是由当初的惊鸿一瞥而铭记,再由他的温柔而沉沦,那别人呢?痴迷于师尊的人也是感受到了这份温暖,所以才义无反顾地追随的吗? “方才师尊也是这般同师兄说话的……?”不知怎的,蒋涵正不合时宜地开口问道。 “嗯?为师与你师兄无话可说的。”赫朗实话实说,一方面也不想让徒儿多想。 蒋涵正听了并不觉得解脱,反而更质疑师尊的坦诚,伏在他的肩上,语气微颤,“可师尊与师兄以前似乎情分不薄呢……今日他也是这般伏在您身上的。” 他鬼迷心窍了似的,终于按捺不住吐出了酸溜溜的后半句,明显的意有所指。 再想到别人所言,他手中的昆吾剑原本是师尊为了师兄所寻之事,以及种种,他便越加能感觉到师尊与师兄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多年未见的师徒。 多种疑问盘亘在他心头,却始终寻不到答案,当事人也不肯吐露半分,他就像是直接被排除在两人的世界之外。 但是蒋涵正早已经习惯了成为师尊生活的全部,如此探不清师尊的世界,他又如何能甘心? 赫朗听了他的问话,哭笑不得,才知道他真正介怀的是方才他与孔淮相处之事,他没放在心上,却是小徒弟如此敏感,还记得清楚。 “情分深那也是以前,如今孔淮已然成长,足以独当一面,为师如今与他形同陌路,互不相干,至多几句寒暄。” 蒋涵正努了努嘴,还是闷闷不乐,大着胆子得寸进尺,“徒儿想知道,孔淮于师尊,是如何的存在。” 如何的存在?这可真难倒赫朗了……他抬头望了望天际缥缈清冷,又眷恋多情的月光,轻叹道:“唉,玉户帘中卷不去啊……他?或许是月光吧。” 即便他与孔淮保持着距离,可原身曾经带给他的悸动,使得孔淮的身影仍旧在他心头浮动,就如同卷不去拂还来的月光一般,无计可消,对他不厌其烦的靠近,也只能任他去,无法真正做到狠心断绝。 蒋涵正深吸了一口气,将口中的苦涩吞下,悄悄地盯着地上,他与师尊依偎着的影子。 即便他终于在今天超越了大师兄,但这份欢愉却也如同涨起的潮水一般,没有多久便迅速消退,他恍然大悟,自己期待的并不是能够胜过师兄,而是成为师尊的唯一。 只是,连师尊都亲口感叹师兄是他心上的一抹月光,那他呢?他于师尊又是什么?他不敢问,只怕在百年过后,他也只是师尊眼中轻描淡写的一抹色彩。 师尊百年前能不顾一切地宠着大师兄,又能在百年后舍弃大师兄,给予他柔情万千,那再百年之后,师尊又会有何作为呢?他是捉摸不透师尊的想法的。 蒋涵正揪着衣角沉思,指节用力到已经泛白,面上也尽显焦虑。 在他不安之时,一只如玉的纤长手掌覆了上来,将他颤抖的手轻轻握住,耳边也传来了凉丝丝的气息。 蒋涵正一缩脖子,却靠在一个温凉舒适的怀抱之中,再接着,师尊的声音便飘飘然的,如同于云端之上落下。 “但是你呢,是为师心上的朱砂痣,懂么?月光易逝,而朱砂痣却会长留于心头。” 蒋涵正一字一句地听着,再将它反复拼起来,在脑中放映,双颊瞬间发烫。 如同乱麻被纠成一团的心,就在此刻,叫师尊一丝一毫地梳理了开来。 蒋涵正的呼吸急促,大脑里似乎放了个大蒸笼,冒着层层水汽,让他头昏脑涨,以至于思维一派天真。 “如果徒儿长大之后也像师兄一样,再也得不到师尊的垂怜,要一人独当一面,徒儿宁愿永远也不要长大……” 赫朗听着他稚气的话,忍俊不禁,喉中溢出一阵阵轻快的笑声,只能连连摸摸他的脑袋,“你在为师心中,永远都是长不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甜!不!甜! ☆、秘境 决赛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这是一场最后的战役,也充满了无数的未知。 蒋涵正的惊艳绝伦是否会延续,或又只是昙花一现?孔淮会就此失落,还是重张旗鼓?有了这对师兄弟的明争暗斗,其他选手倒是黯然失色不少。 距离终点只有一步之差,大赛的奖品也颇引人注目,尽管天山尚未具体公布,但是大家都知道必定不一般,无疑能对修士的修为有绝佳益处的法宝或灵丹妙药。获胜者不仅能得到这些万人眼红的奖品,也自然而然地能得到同辈第一人的称号。 关于决赛的种种猜测使得赌博应运而生,弟子们私下开设了竞猜最终获胜者的赌博,天山长辈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留给弟子们的一些小乐趣,也让这成为了历年来的传统。 在决赛拉开帷幕前,入选的四人就已经成为了全门派上下讨论最多的名字,关于这四人的赌博活动也进行的如火如荼。 弟子们平时清心寡欲,勤于修炼,数百年的生活平淡无趣,有了活动自然跃跃欲试,尚可理解,只是赫朗一个真人,长辈级别的人物,竟然也跟着掺和。 他得知这个传统之后,便来到了赛场入口的摊位前,立即翻看了一下随身的纳物袋,将里面的灵石搜刮一空,毫不犹豫地全数押在蒋涵正的身上。 一般弟子来也只是押几块,至多也是几十块灵石,而他这一下子便一掷千金,押出了近万枚灵石,而这其中还有上千枚上品灵石。 这么大的手笔让一群低着头看台盘上的弟子们都猛地抬头看向来人,发现是无上真人之后,众人原本便惊讶的面色更是多了一丝惶恐,下巴都合不上,只知结结巴巴地面面相觑。 年纪大些的主事弟子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硬着头皮上前开口,“真人?您这是……弟子惶恐。” “嗯?可没有规定我不能参加吧?”赫朗弯唇一笑,亲和的语气让面前的弟子们放松了些,连连摇头,欢迎他上前。 桌子上有四个人的名字,每个人的名字下方都放了些代表着灵石价值的筹码,押孔淮和蒋涵正的数量都差得不多,但还是孔淮略胜一筹,毕竟他的实力稳当地摆在那里,长久意外的强大形象也更深入人心。 只是赫朗只押了蒋涵正却冷落了另一个徒弟的行为让旁边一个年纪小的师弟大感好奇,瞧着面前的真人和眉顺眼,不知哪儿来了胆子,心直口快地问道,“真人,那大师兄呢?怎么您不——” 还未待他说完,主事弟子面色一变,立马便一把捂住他的嘴,隐隐可见额角冒汗,忐忑地看了一眼赫朗。 赫朗则是笑了笑,当做不知道似的,摆手便离开了。 用不了半个时辰,无上真人在蒋涵正身上押了近万块灵石的大新闻便传得沸沸扬扬,引人又惊又羡,直呼道哪儿有人这么偏心弟子的? 蒋涵正此时正在准备着开赛,忽然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愕了好一阵。 每一次他以为师尊这般待他已经是极好的时候,他的师尊却还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这让他如何能甘心将他拱手相让于大师兄呢。 只是师尊这般毫无顾忌的支持自己,又置大师兄置于何地?外人该如何猜测于大师兄?他不信师尊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师尊还是做了,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师尊果真用行动告诉了他,他在意的果然只有他。 蒋涵正握紧手上的昆吾剑,心境开明使得他灵力大盛,无需运转也自发地从他身上溢出,气势惊人,身旁的所有对手在他的眼中,已经毫无竞争力。 距离开赛还有一个时辰,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想再见师尊一面,明明清晨时分才见过的,可分别没有几个时辰他便又按捺不住了,比粘人的小儿更甚,蒋涵正唾弃自己,脚下却还是一步不停地朝洞府而去。 …… 蒋涵正信步回到洞府时,却意外的看见了孔淮的身影,微微惊愕。 “你怎么还未去参赛?” 孔淮的身影微僵,轻声道:“临行前,想再看师尊一眼。” “那你现在看到了。”赫朗莫名其妙地瞥他,心下却惴惴不安。 谁知道孔淮却突然冲到他跟前,一把将他揽进怀中,突然没由来地说了一句:“师尊,淮儿后悔了。” 他低垂着目光,嘴唇微抿,阴郁的气息笼罩着他的眉眼,眼底的情愫却波澜四起,细细品味着拥抱怀中之人的触感,将之深深留在心底。 赫朗不慌不忙,推了推他,却又被抱得更紧,于是便挑眉问他,“有何后悔的?” 孔淮皱眉,如同陷入了什么魔障,始终不愿相信面前之人已经无心于自己的现实,将这一切都归为是自己当初放手了的结果。 “如若当初我从未下山,师父是否还是只会爱我一人?是否就不会出现那个人……?” 赫朗也拧眉,不愿他纠结于此,语气冷厉了几分,“世上有菩提子、九香玉露这般的灵丹妙药,却唯独没有后悔药。” 孔淮却是不愿听,只偏执地认为,当初他便是随意放手,所以换得了今日的下场,那今日呢?如若他也放手了,是不是也会抱憾终身? 他捏住赫朗的手腕,眼神坚定,“可徒儿不愿放手,师尊要我如何是好呢?” 语毕,孔淮豁了出去,盯着面前之人的唇瓣,鼓起勇气贴了上去。 赫朗猛地侧脸,却被他牢牢地扣住了后脑勺,强行感受他慌乱的吻。 心中微微愠怒,赫朗举起右手,打算用灵力将他推开,但是另一道灵力抢在他之前便将孔淮远远地击开。 孔淮没有任何防备地被这道灵力击中,猛地往后一倒,捂着胸口低低咳了一声。 蒋涵正的声音也随之从身后幽幽响起,隐隐藏着愤怒,“大师兄请自重。” 孔淮猛地一转头,便对上他的双目,只看到一道狠厉的目光,眼底之中还若有似无地跃动着一簇红色的火光,似乎要将他焚烧殆尽,面前的人让他陌生,身体不由自主地浑身战栗。 蒋涵正与他对视了一秒,仅仅在这须臾之间,便是火星四射,只是他很快收敛,随即缓缓扬起微笑,“九乌秘境即将开启,师兄莫要错过良机。” 孔淮狠狠眨了眨眼,又认真地盯着蒋涵正细细打量,却毫无破绽,仿佛方才的一切皆是错觉,注视着他温良无害的微笑,一肚子未道完的话,只好咽进肚子里,也未追究他伤自己的事情,毕竟的确是他心怀不轨,轻薄于师尊。 蒋涵正转过身面对着师尊,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微微发抖,将涌上心头的一切情绪强制压下。 赫朗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比赛将至,他不欲在此事上影响到徒儿,“有何事便回来再说,先比赛。” 蒋涵正盯着他的嘴唇,眼神阴郁不定,嘴上应得乖巧,却伸出手为师尊将他嘴角残留着他人的气息一下下抹去,似乎这样便可以使刚才的一切从未存在一般。 “徒儿会早去早回的,师尊等我……” …… 决赛与以往的每一场比赛大有不同,以往是传送到天下各地进行比赛,可这次,四位最后的弟子却要只身前往九乌秘境。 此处秘境百年才开启一次,据说是神话传说后羿射日之后,九只金乌坠下的地方,因为阳气丰盛,所以万年依赖,孕育了无数珍宝,其中不乏仙人到此传承,所以此次比赛中,第一个得到秘境内传承的,便是此次比赛的优胜。 与以往比赛不同的,便是其危险程度。在秘境之中,门派的传送符箓无法发挥作用,想要离开秘境,只能自己寻找到出入的法阵,而真人们也无法再窥视到他们比赛的情况,给予提示。 而秘境之中异象无数,其中出没的灵兽妖兽,灵草毒草,一切都还是未知,在这其中,是生是灭,突破或入魔,便要看各自造化。 在进入秘境之后,四人便分头行动,各自踏上了征程。 只是蒋涵正与几人分开不过一炷香之后便停下了脚步,席地而坐,双手搭在膝上,紧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 此处危机重重,他担忧自己的实力不能再次力压群雄,于是打算铤而走险,再次从丹田之中的内丹借几分力量。 当内丹上的封印符箓被揭开,大量汹涌的灵力喷薄而出,他精神一振,如饥似渴地汲取,忽略着经脉传来的酸痛感,咬牙突破了一个小境界,这般修为哪怕是孔淮也所不能及,蒋涵正终于停下,以为胜券在握。 只是糟糕的是,这股力量可以放出,却难以收回,蒋涵正眼疾手快地用上封印符箓,这才将他勉强平息。 蒋涵正额角冒汗,深吸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放松,随即又出现了棘手的状况。 这股灵力的波动过大,也吸引了一群对灵力极为敏感的灵兽,它们浑身皮毛雪白,有如雪狼,成群结队,身姿灵活,来势汹汹,不一会儿功夫,便有数十只白毛灵兽团团围住蒋涵正。 他不慌不忙,将这群灵兽细细打量,他记得师尊说过,这种灵兽名为白鬃兽,带有攻击性,极为珍贵,浑身皆可入药,师尊最喜爱的静心香料便由它们的内丹制成。 蒋涵正刚刚才提升了修为,尽管这些白鬃兽不可小觑,此时在他眼中却还是有如蝼蚁。 白鬃兽惧火,而蒋涵正又五行灵力皆具,当即便左手使出火灵力,数团火球四射,惊得白鬃兽们方才的气势一散,四下乱窜,口中呜叫,作势要逃。 蒋涵正快步跟上,不肯罢休。 即便是天山里,由白鬃兽内丹制成的静心香供应的也不多。这些白鬃兽自寻死路,他正想抓了收进纳物袋中,当做战利品带给师尊,哪儿能放过它们。 蒋涵正穷追不舍,而白鬃兽又身形矫健,没有一炷香时间,蒋涵正便离开入口有了一里地的距离,周围景色陡然一变,光芒尽失,蒋涵正竟是跟着它们跳进了一个洞穴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正儿要黑了orz记得他天使的模样。☆、异样 洞穴之中漆黑一片,似乎有一种结界,将外界的一切都阻绝在外,使得内里无比静谧冷清。 即使蒋涵正的修为已经能在黑暗中视物,但还是难以在这洞穴之中寻物。 看来此处也是白鬃兽的巢穴所在,它们四处逃窜,就在蒋涵正愣神的一秒,已经消失不见身影。 理智告诉他,应该就此收手离去,但是这个洞穴就在此时陡然一亮,石壁上散发着莹莹亮光,似乎有意识地欢迎来人,这种现象太不一般,蒋涵正觉得蹊跷,便打算深入一探究竟。 他越往里踏进,便能感觉到里头隐隐有灵力流动,似乎有何种宝物在呼唤他的到来。 只是行进到一半,一堵石门便堵住了他的路。 这石门之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突起,中间一个巨大的石盘为锁,上面分为数格,每一格之内都刻画了不同的图案,一圈齿轮契合地相互咬住。 也得亏蒋涵正平日除了修炼之外还时常看书,倒不是因为多喜欢,只是因为想与师尊待多点时间,而师尊又经常看书,他只能也陪着他一起看。 他细细摸索了一番,立即便看出此石盘乃是参五行阴阳之道与二十八星宿之变而制,而这种奇锁难以破解,想来石门后必定藏着珍宝或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蒋涵正起了分心思,将手搭在石盘中心,源源不断的输入着灵力,果然,石盘发出刺耳的响声,缓缓地震动,但是也仅仅如此,不再运动。 蒋涵正知道输入灵力是正确的方法,只是这石盘明显对修士有着极高的要求,这个程度的灵力不足以开启石门。 他咬咬牙,将丹田之内的灵力也全数放出,只是这石盘似乎有着能吸人灵力的魔力,紧紧吸着蒋涵正的手掌,让他进退不得,蒋涵正一不做二不休,又取下了封印内丹的符箓。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强大的金丹期灵力让蒋涵正难以承受,好在石盘也竭力地吸取他身上的灵力,使他少承受一分。 通过这几次冒险开启内丹,蒋涵正的修为已近融合,竟是比孔淮还要高出一个小境界。 这般的修为已经足够,石盘也随之开启,开始缓缓动作起来,朝右转动了一圈,中间裂开一道缝隙,往两边分开。 随着石门的开启,内室竟然也自动地出现了满室亮光,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四周的石壁上井然有序地镶嵌着拳头大小的珍奇明珠,散发着柔和圣洁的光芒。 而在光芒之下,蒋涵正清楚地看到石壁上刻满了字符与图画,密密麻麻,竟是一处不落,他一个箭步冲上前,贴着墙面细细查看,心潮澎湃。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墙上刻得皆是传说中的功法口诀,还有关于身法的详细分解图,再转头一看,内室正中央摆着一个积满了灰尘的蒲团,面前整齐地放着一个玉帛卷轴……此处显然便是一处传承宝地。 蒋涵正双眼一亮,仍旧无法从惊讶中回过神,连连转了几圈,确定着内室的真实性,直叹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与奇遇让他有些头昏脑涨,不知该是先背诵墙上的口诀好,还是先学习刻画的身法好,亦或是先进行传承? 但是事情远没有他想的如此简单,山洞内发出一阵响声,一串细密的脚步声随即传来。 蒋涵正捏起手中的剑,警觉地来到门口,却发现来人并不陌生,便是他的大师兄,孔淮。 两人的相见的确有一分惊讶,不过孔淮的目光很快便移到了他身后的蒲团与满室秘诀,不难发现,此处内室乃是传承宝地。 只是他的师弟还未开始传承便被他寻到……自然而然地,孔淮也就起了争抢的心思。 他原本便刻意待在蒋涵正周边,见他为了追几只白毛灵兽而跑进黑不溜秋的洞穴里头,还嗤笑了一番,只是他未离开多远,便惊觉到山洞中传来强大的灵力波动,起码也是金丹期左右。 是谁能散发出如此厉害的灵力?孔淮大感好奇,便循着山洞寻来,果然有了发现。 如果他没有及时来搅乱师弟的好事,恐怕他已经好好地完成传承,也顺势夺得此次大赛的桂冠了,看来上天还是不愿将这份绝佳的奇遇给这小子。 蒋涵正看出孔淮的意思,面上虚假的笑意也荡然无存,不愿再与他虚与委蛇,语气疏离,“怕是不能拱手相让。” 孔淮自然察觉到他的不同,更是起了兴趣,风度翩翩地拱了拱手,“此言差矣,师兄怎么会让你拱手相让呢?这是比赛,自然是用抢夺一说。” 蒋涵正弯起嘴角,与面前之人对视,虽然面上挂着一派友好的笑容,眼中却也没有一丝温度。 方才进入秘境之前,大师兄是如何轻薄于师尊的,他还记得一清二楚。他还未找他算账,他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他的修为已经高他一个境界,两人又皆是平起平坐的对手,他自然不会再谦让于他……或者也该说是,在师尊的事上,他不会就此罢休。 师尊乃是他眼中不可被玷污的存在,这人三生有幸曾经得到过师尊的青睐,现如今也应该知足,却还得寸进尺,贪婪无厌,明明已经被舍弃了,却还要死皮赖脸地缠上来,难道他没有看见,师尊身边已经有他的存在了吗? 不过没关系,过去是他性格软弱,一直退步,所以才给了他靠近师尊的机会。 从此之后,师尊的身边,由他守护。 蒋涵正双眼一凛,一股从未出现过的凌厉气息喷薄而出,身后灵力四射,强大得似乎不属于他的力量带来铺天盖地的威压,即使是孔淮,也倍感压力,瞬间意识到他身上这股近乎金丹期的力量不同寻常。 他心神一震,却不容多想,蒋涵正便提剑攻来,从一片火光之中破剑而出,直朝自己的门面而来,竟是起了杀招。 这秘境之中危险重重,以往也有不幸的弟子身亡陨落,如若他真要死斗,也多的是办法可以用意外掩盖真相。 孔淮心中微惊,也由不得他继续慵懒以对,双眼是从未有过的全神贯注,甚至有一丝焦虑。 蒋涵正这一招一式都力道强劲,好生利害,更别说蒋涵正五行皆备,故意使出足以将人燃烧殆尽的御火术,而他灵根偏木,火系灵力恰好便是他的弱点。 只需几个照面,孔淮便已经彻底对他刮目相看,放弃了与之抢夺的念头。 他连招架都十分吃力,更别说与之决斗,有好几下,他快如闪电的动作都让他避之不及,周身烈火缠身,额角冒汗。 孔淮虽心有不甘,此时却更是感到头皮发麻,只因一向温良厚重的师弟此时实在让他陌生,甚至让他不得不产生另一个想法,蒋涵正是否已经被夺舍? 夺舍便是肉身被他人或者魂魄夺去控制权,一般只有魔修或妖灵会的邪术。 看蒋涵正的模样,墨发飞扬,双眼冷酷,隐隐还能看到其中火光跃动,盯着自己的眼神充满恨意,浑身杀气围绕,一副走火入魔的姿态,如同将他视作心中大敌,他又如何能不加怀疑? 或者说,蒋涵正一直便将自己视作心头恨,平时在师尊与众人面前假装与他兄友弟恭,谦逊懂利,此时四下无人,他才暴露出心中所想? 孔淮头皮发麻,耐不住他不停歇的冲击,祭出了一直宝贝的九转鎏金盾,咬牙切齿道:“人不可貌相。” 要说为什么宝贝,只因为这个法宝是师尊所赐,他也一直放在纳物袋中,鲜少拿出来,孔淮也以为自己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 蒋涵正弯唇,露出淡淡的微笑,只是配上他手中锋利的宝剑,如何看起来都令人毛骨悚然,或许他也未注意到自己的腹部下方的丹田处那簇红光一直涌动。“人都是会变的。” 以前的他懦弱,所以才会被当做软柿子一般任人拿捏,而此时的他早已截然不同,当他摒弃了多余的软弱与分寸之后,他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就连大师兄都要畏惧于他…… 蒋涵正不能不承认,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能将一切掌握在手的安全感,也喜欢看对手畏惧于自己的表情。 只是孔淮手上的法宝的确有几分厉害,他一拿出来,便阻断了蒋涵正的灵力,手中的剑竟是难以再前进一分。 孔淮得了空档喘息,看不惯蒋涵正趾高气昂又胜券在握的模样,继而恶劣地开口,“忘了告诉你,此件法宝也是师尊所赐……当初师尊为了能为我寻一件护身法宝,在蓬莱山奔波数日,现在的你,是永远不会清楚师尊当初能待我有多好的……” 即便知道他是故意为之,可他语气之中的眷恋与骄傲却听得刺耳,蒋涵正双瞳微缩,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浑身像是失了力气一般收势,缓缓垂下头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才缓缓叹气,“是吗,我或许是不懂的,你与师尊亲密无间的那些年,的确令人嫉妒……” 孔淮凝视着他的失落,心中也升上一丝快感,以为他要就此收手,却没想到,蒋涵正最后却对他露出了一个复杂的微笑,而双瞳之中,更是出现了一抹强烈的杀意,一片血红在他眼底绽开。 “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与师尊,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日子……”蒋涵正呢喃着,语气怪异,“即便是师尊所赐的法宝,也护不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99章,长长久久~ ☆、一去不回头 孔淮大感不妙,再次用九转鎏金盾护身,可是为时已晚,没有一眨眼的时间,蒋涵正的剑尖已经在他跟前,此时,手上的法宝竟然没有起到任何的防御作用。 此物虽说是厉害,但也是只对金丹期以下的修士起作用,自然对高修为的修士起不到阻拦……这么说来,面前之人竟然已经有了金丹期的修为?!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他竟毫无察觉? 孔淮连连后退,目露惊恐,亏得师尊还认为他是什么需要呵护的软弱可欺之人,谁又能想到他会是如此模样呢?! 如愿以偿看到对手陷入困境,蒋涵正心中的快感不断攀升,一切曾经压抑的自卑与苦楚都化为了施虐的想法,在这秘境之中,一切意外皆有可能发生,那么大师兄不幸遇害,死于金丹期的妖兽爪下,也是有可能的吧? 师尊一向对他信赖有加,他相信自己的说辞不会被师尊怀疑,无论如何,他的师尊都会护他周全。 只要面前之人消失,便再也无人与他夺取师尊的注意力,再也无人能如自己一般与师尊亲近,师尊的门下之徒,便只有他一个,唯一的……一个。 思之至此,蒋涵正便口干舌燥,头脑发胀,一阵从未有过的兴奋感让他浑身战栗,血液奔流,仿佛只要杀了孔淮,一切他所期待的美好又会重新来临。 内丹之中的力量已经被他消化了大半,他在掌控着强大的力量同时,经脉却在隐隐发疼,似乎下一秒就会筋脉拉伤而元气大损,只是他实在太享受于这种强大的感觉,只好尽力忽略这些不适,沉浸在崭新的自己之中。 面前之人较之方才更加癫狂,可他本人却还不自知,孔淮额上布满密汗,头脑强行镇静下来,清楚地知道自己若是再与他纠缠,可能真的会葬身于此。 而他一旦豁出去动用杀招,两人也只会两败俱伤,保不准师尊还要责怪于他,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全身而退,还不如趁现在远离。 孔淮是第一次如此狼狈,竟然被自己一直看低的后辈追杀,并且蒋涵正穷追不舍,甚至撇下了身后的传承,似乎只一心想要将他杀之后快,将孔淮追逐至了入口处。 孔淮急急一停,目光所见支撑着入口的几根大石柱,脑中瞬间灵机一动,便连连退后数步,跃出了洞穴,朝着石柱处使出全力拍去几掌。 此处传承洞穴已经存在千年,原本便不算牢固,他们方才在底下大打出手,已经毁了数处,此时被他故意毁去支撑所用的石柱,入口更是摇摇欲坠。 当石柱轰然倒地之时,入口也立即坍塌了下来,追赶而出的蒋涵正的身影也隐于高高的乱石之中,没了声息。 孔淮松了一口气,盯了安静的巨大石堆几秒,惴惴不安。 但是思及蒋涵正异样冷酷渴望杀戮的神态,他却又觉得这人没什么好怜悯的,更别说方才他对自己甚至产生了杀意。孔淮不知他是走火入魔还是已被夺舍,总之已经确定了他是危险的存在,如若他当真遇害,也是他罪有应得。 孔淮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漠,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 头顶骤然落下无数巨石,蒋涵正一惊,立即动用灵力护体,总算护住身上要害,只是肩膀与四肢处被碎石磨损,疼痛让他头脑清醒,恍然察觉到方才发生的一切。 他来到了传承的山洞之中,想要杀了大师兄,于是便紧追不舍,却被大师兄暗算了一道,于是困于石堆之中。 这种种的事情发生得自然,却又让他回想起来心跳加快,蒋涵正不是没察觉到自己的想法逐渐偏激,他也隐约地意识到,自己正因为这颗内丹带来的力量而发生改变,但是他却不愿意就此收手。 如若要让他继续温吞处事,旁观着师尊被他人觊觎,那他宁愿迎接这么一个崭新的张扬的自己,尽情做他所想。 蒋涵正的眼前是望不到底的黑暗,耳边也轰鸣一片,似乎自己已经坠入了寂静的深渊,无人救赎,熟悉的恐慌与迷茫又再次环绕于他身边。 方才一战消耗了太多的灵力,此时的他,气力枯竭,四肢负伤,额前似乎还有温热的液体流下。 他仍心存期望,只是在他奋力挣扎之时,情况却越来越糟。 此处洞穴并不简单,为了守护传承之地,内设机关无数,他进来时还好端端的,可此时坍塌,却是无意触发了,狭小的空间之中,乱石无数,再加上数道利箭射出,令他难以防守。 在黑暗之中视物不便,尽管蒋涵正已经尽力躲避,却不料这箭上沾毒,仅仅是一炷香时间,毒素便令他神经麻痹,浑身失力,眼前发黑,纵是他身怀灵力,也无法使出。 就这么结束了吗? 蒋涵正瘫倒在地,眼冒金星,生气正在一丝丝流失。 强烈的不甘让他愤恨地捏紧拳头,不、不可以…… 他才获得令人惊羡的力量,还未来得及让世人一赏他的风华,怎能就此停下? 更别说,师尊还在等他回家。 蒋涵正用力咬了咬舌尖,锥心之痛让他头脑警醒,他告诉自己,如若就此颓废倒下,那此处真的便是他的终点。 师尊当年将他救下,赋予新生,这条命,怎能就此结束?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奋力推开压在肩膀处的百斤巨石,石缝之中空间狭小,难以供成年人行进,他便手脚并用,在嶙峋的石块间爬行,寻找着曾经寻找过的传承蒲团。 既然已经无法回头,也无法后悔,他便只能放手一赌,他要赢,他要活下去,他要师尊的全部。 他不要再孤身一人,像此刻一般独处于黑暗之中,无力渺小,等待上天的眷顾。………… 在天山派一处,众人围着秘境入口翘首以盼,陆续等到了两位弟子,就在孔淮也顺利归来之后,三人都已经回齐,虽然是无功而返,但起码平安无事。 只是不妙的是,秘境是有开启的时间的,此时距离秘境关闭还有半个时辰,早在第一个弟子出来时,赫朗便已经心神不宁,尝试联系秘境中的蒋涵正。 而比赛期间诸多限制,他身为真人无法进入,而传送进秘境的传信纸鹤也没有回音,此时见到孔淮出来,而蒋涵正不见身影,更是面色一变。 “正儿呢?!” 孔淮凝视着他,欲言又止。 赫朗不愿深思他面上的阴暗之色,只以为他不愿告诉自己,也不打算多问便直接越过他,竟然是要自己亲身进入秘境之中。 协助比赛的白凌芷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拉住他,秀眉紧皱,“真人!秘境此时即将关闭,灵气动乱,更是危机重重,即便是您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此行一去便不可回头!” 赫朗拂袖,低低叹气,转身无悔道:“那就,一去不回头吧。” 如果蒋涵正当真有何三长两短,他的世界也要就此重来,他还不如冒险去试一试,或许有一线希望。 语毕,他毅然一个转身,便隐身在秘境入口之中,徒留一片惊呼与挽留。 秘境之中的气流越来越强烈,每多待一分,危险便多上一分,赫朗穿过入口,来到陌生的场景,御剑而行,手上托着可观八方的寻物法宝,凭借着徒儿的物什,很快便确定了方向。 只是他所到之处乱石嶙峋,像是某处遗迹,而不像是有人在此的模样。 难道是哪里出错了? 赫朗的眼神一凛,目光移到了面前巨大的石堆之上,观察到四周被压倒或翻飞的泥土仍旧湿润,看来是刚坍塌不久,于是便缓缓靠近,而手上的法宝也抖动得越发厉害,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 看来徒儿果真在这巨石之下,只是他此时是否还安然无恙?赫朗不敢想,只觉得太阳穴发疼,眼前隐隐发黑,纵使他对徒儿寄托希望,却实在很难不去担心,这场坍塌是地震亦或是其他异变? 再三向瓜兔确定了蒋涵正是否还未死亡,赫朗心里终于有了数,却仍旧不能放下心来。 一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破空而出,如同闪电,在空中如同轻燕一般奔腾几步,最后才闪身来到他的身前。 这个人赫然便是蒋涵正,看来他是在逆境中顽强存活了下来,并且凭借传承的力量,有了不小的突破与改。 此时的他,是赫朗记忆中从未有过的强大模样,周身气息强势,甚至连他都感到了一丝压力。 只是蒋涵正面上虽容光焕发,眼底却有着浓浓的疲倦,于是形成一种矛盾怪异之态。 赫朗打量了他一秒,心中虽有疑问,却暂时压了下来,深深松了一口气,将这个失而复得的徒儿用力勒在怀中。 蒋涵正为这突然的怀抱而一惊,在他怀中怔楞了数秒,一颗心像是在油锅上煎炸一般,大脑里滋滋个不停,最后又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更加用力地回抱住他的师尊。 于情于理,真人是决不能进入秘境之中干涉比赛的,但是为何师尊出现了?一切不言而喻。 嗅着鼻间的冷香,他紧绷的精神松懈,脑海之中似乎已经能够浮现出师尊排除万难,固执己见地闯入秘境的模样,当然,他绝不会忘记想象师尊面上令他着迷的坚毅眼神。 他的师尊,果然还是会来拯救他的,一如多年前。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么直接给小正儿开个外挂吧,快点强大起来算了,我感觉养成花费的篇幅太长,现在是时候长大了23333换个封面玩玩。 ☆、瞒天过海 为了不让面前之人担心,蒋涵正窝在他怀中,小心翼翼地轻语,“师尊,徒儿无碍,让您操心了。” 此时的他,犹如初见般温良,一切暴虐与复仇、胜负相关的念头都在顷刻间迅速褪色,让他眼中只剩下这人。 赫朗点点头,将怀中之人拉出来端详了一番,确定没有过重的皮肉伤之后,便将他拽上了自己的剑上,“秘境即将关闭,我们先行离开,稍后再议。” 蒋涵正乖巧地应下,紧紧地牵着师尊的手,从身后将他环抱住,由于身高尚未足够,便微微地踮脚,将下巴垫在赫朗的肩上,完全没有点逃亡的自觉,面上的表情像是偷了腥的猫,看准了赫朗现在御剑飞行,无暇管他这些小动作。 再说了,明明他的修为已经快要与赫朗的齐平,但是此时的他却表现的如同刚筑基般柔弱,像是多么畏惧飞行一般贴着赫朗,似乎自己不精通御剑。 也是险在赫朗的速度算快,他们从秘境中出来没有一炷香时间,身后的入口便缓缓缩小闭合上。 而原本好端端的蒋涵正,也开始浑身脱力,不知道是否是传承的后遗症。 赫朗接住倒在自己怀中之人,也是心有余悸,差一些,这么鲜活的生命便要就此消失,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消失,不过所幸他也是因祸得福,由于前三人,包括孔淮都未成功传承,于是这次大赛桂冠也自然由蒋涵正夺得,这个结果有些出乎人意料,却又在想象之内。 蒋涵正的夺冠也让赫朗之前押在他身上的灵石翻了一倍,不过赫朗也暂时无心于此,因为蒋涵正已经一天一夜尚未苏醒,他的心也始终吊在嗓子眼,不知如何是好。 他为徒儿细细查看过身体,讶异地发现他的修为连突破了数个境界,体内的内丹也解开了封印,与身体逐渐融为了一体。 这本应该是好事,但是细看,蒋涵正一向扎实的灵根基础以及平稳的心台却是显出了紊乱之象,心火旺盛,丹田处隐隐发黑,似乎有魔障缠身。 当务之急还是待他清醒盘问一番。 赫朗摸了摸他的脸颊,估摸着他应该也要恢复正常了,便轻轻在他耳边低语,“能听得见为师说话么?你已得桂冠,但若不醒,便只能让给孔淮了……真是可惜了。” 床上的人睫毛微颤,即便是很小的弧度,赫朗却还是眼尖地观察到了,露出一丝笑意,尽管徒儿一直有意隐藏自己心中对他的不忿,但是他哪能不知道徒儿心中始终对孔淮存有芥蒂呢。 他相信,小正儿是能听到他讲话的,但是脑中却意识尚未苏醒,身体也难以动弹,赫朗决心再刺激一番。 “你好生休息吧,既然你还未苏醒,为师只好将你喜爱的流月剑诀传授给孔淮,准许他搬进我的寝室中,还要与他去灵田上看夕阳,每日与他道早安,准许他靠在为师怀中看书……准许他做一切只能你做的事情……” 床上的人身子一颤,猛地睁开眼睛,眼眶微涨,显然是满目的愤怒,但是在眼中装进赫朗的身影时,这股无名的火气却又立即转化为满腔的委屈。 蒋涵正尚处虚弱,此时更是语气柔软,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极轻地唤了一句:“师尊……” 如若不是瞥见师尊眼中戏谑的笑意,他便当真忍不住要发作了,明知道他的弱处,师尊如何能这般过分,故意刺激他?他刚传承完毕,本就精神不稳,如若不巧被他这番话气得走火入魔该如何是好?! 蒋涵正虽然身体无恙,可五脏六腑却纠结发闷,幽怨地凝视着赫朗。 赫朗似乎看到灵犬撒娇一般,虽说有爱怜,却还是冷静地开口:“解释一下吧,你的修为。” 蒋涵正心跳微停,竭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心中却是慌乱了不少,这个时刻果然是会来临的,师尊不是能轻易戏弄之人,但是他却又不能全盘托出…… 于是,他只好隐瞒了一半的实情,将自己擅自解开封印的事情隐去,只说自己传承之后,内丹力量暴涨,无法压制,他便强行吸收。 至于孔淮之事,他也只字未提,毕竟的确是自己先动的杀心,自己若是先告状,保不齐孔淮会如何恼羞成怒。 赫朗仔细听完,立即发问,“如此说来,仅仅是一次传承,你便连突破了三个大境界,直达金丹期修为?当真有这种奇事?” 蒋涵正有一丝迟疑,但是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借口当做理由,此次传承正好为他提供一个绝佳的掩盖机会,他便立即点头。 “真是奇迹……”赫朗轻轻喟叹,心中虽欢喜,却也没有冲昏头脑。 他细细打量着蒋涵正,担忧着自己的小徒弟是否能承受这股陡然增加的力量。 只是心虚的蒋涵正会错意,以为他这是在怀疑自己,额上不自然地冒出了淡淡的汗迹,又补充了一句,“在传承过程中,全身的筋脉扩张,封印被强行揭开,内丹也被炼化,融入灵体之内了。” 赫朗连连点头称赞,“不错,的确可以称得上奇迹,世上再也没有比徒儿更令为师骄傲的了。” 他不是没有发现徒儿的异常,但是更不如说是,他不想去追究。或许徒儿提升修为之中另有隐情,或许有自己的小法子,也或许另有奇遇。 不过赫朗也无意在意过程,一心只需看他的结果。 如此这般皆大欢喜,蒋涵正总算解决了这个困扰他多日的问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此时大赛拉下帷幕,他又得师尊垂怜,便借由在师尊房中乞求到了一段休息的日子。 虽说他并无大碍,但仅仅凭着他秘境负伤一事,便已经得了师尊不少心软,对他也是有求必应,让他好好享受了一番,日日都如同云端漫步般惬意。 有时候他会想,就这么和师尊两人隐世而居也极好,但是他又会瞬间清醒过来,清楚地意识到现实。 此时能得到的一切不也都是因为他的坚持与执着而得来的吗?师尊要的是可以光耀门派,功成名就,得升九天之人,而不是一个见好就收,抱负窄小之人。 蒋涵正这一战成名,自然不少昔日一同修炼打坐,甚至是萍水相逢,仅有过点头之交的无名友人趋炎附势,听闻蒋涵正身体抱恙,便借口探病来攀关系。 来探病的人日日来访,不过最终能平安通过洞府中禁制的只有白凌芷一人。 两人也是旧交情了,蒋涵正平日待她尊敬,便彬彬有礼地上前相迎。 白凌芷虽姿态落落大方,但沾了蒋涵正的光能进敬仰已久的真人的洞府,未免还是有一分局促,上下打量他一番之后,淡笑问道:“如何?身体可恢复了?” 待对方点点头,她又接着道:“瞧你看起来精力充沛,不似抱恙,真人将你照顾得好生滋润。” 蒋涵正但笑不语,面上虽平静,心中却也因她的话而有淡淡欢喜。师尊待他的确极好,而且在别人眼中,他们两人也如此的亲近。 正是因为白凌芷深得说话之道,于是蒋涵正也愿意多和她说几句,似乎从她这边听到他与师尊的好话能得到不少慰藉。 白凌芷察言观色,自然知道他喜欢听无上真人相关之事,也就不吝啬,与他透露当日秘境决赛时的情况,当说到赫朗执意要进去救他时,更是绘声绘色。 “你有所不知,真人那时有多迷人,任凭我们如何,也是不顾劝阻,一意孤行说一去不回头的模样当真是风华绝代。” 她细细地说,蒋涵正也细细地听,心脏漏了半拍,即使当着外人的面,也忍不住露出失态的模样,微微愣神,将发烫的面颊埋于双臂。 他又何尝不是呢,在追逐师尊这条道路上,他早已万劫不复,一样的一去不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有收到意见说觉得感情戏少???就是没谈恋爱的感觉,一直不温不火?? ☆、道侣风波 赫朗正巧碰见两人独处,因为甚少见徒儿与其他人有何接触,不免驻足留意。 说起来,当初最先要施救于蒋涵正的便是白凌芷,也正是他插手相救,蒋涵正才会一开始便对他心存仰慕,如若他当初袖手旁观,由着白凌芷施救于他,那么他是否又会对她产生不一般的情愫呢? 他的徒儿虽然长久秉着与人为善的处事风格,但是这些年在门派中,却没有几个真心朋友,只能将精神寄托在自己身上,而白凌芷倒是个例外,起码他愿意与她谈些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情。 况且两人年纪相仿,郎才女貌,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很。 小徒弟也到了年龄,不知何时会情窦初开,是否也会有寻找道侣的打算?听闻双修也是一种提升修为的好法子,小徒儿开窍之后倒是可以试一试。 两人相谈甚欢,赫朗便不再打扰。 可是蒋涵正五感灵敏,如今的修为也不差于他,一下子便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从与白凌芷的交谈中出神,上前迎接,笑靥如花。 “师尊。” 赫朗笑着点点头,随意问了几句,他也依旧笑眯眯地答。 “天这么好,不和你师姐出去转转?” “不了,徒儿腿疼。” “嗯?腿疼?为师看过了,好端端的,莫要浪费光阴,出去做你的事去,老待在洞府里闷个什么劲儿。” 蒋涵正失落地撅了撅嘴,似乎不愿意离开半步,“可徒儿不想出门,师尊如此一数落,徒儿现在倒是心在疼了,如何是好?” “为师瞧你就是皮痒痒了。”赫朗笑着敲了敲他的脑门,蒋涵正也不躲,心甘情愿地伸头过去。 白凌芷也想寒暄几句,却发现始终无法间入两人之间,也只好无奈地摇头,颇有自知之明地退下。 还没待上多久,客人这就走了,赫朗也颇感无力,烦恼着徒弟对自己太上心也不一定是件好事,他这才想着两人般配之事,一转眼,这佳人就已经不见踪影。 蒋涵正似乎不自知一般,笑意盈盈地靠在赫朗肩上说笑。即便这段日子他看起来快活极了,但是他也警惕着乐极生悲之事。在享受着强大的力量,门派的青睐,师尊的呵护之时,与此同时,他也在惴惴不安,正是得到过,所以他更是千百倍地不愿失去。 孔淮已经多日未见人影,即使三人同居一处洞府,他也却像是不知如何是好一般,不做声。 这对蒋涵正来说暂时算是好事,他唯恐孔淮另有打算,在片刻风平浪静过后,便会重新出来,将一切公之于众,搅得天翻地覆,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东西打破。 他倒是懊悔起了当初在秘境之时没能处之而后快,不过,显然孔淮不像他担忧的一般,而是将沉默贯彻到底,翌日便宣布了闭关三月。 蒋涵正也算明白了,孔淮如今逃避的姿态,会将当日之事公之于众的可能性不大。 一来,众人不一定相信他对自己恶行的说辞,毕竟他对自己长久以来建立的形象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再说,他最后的不耻行为,为了能脱身而加害于他,想必一向清高的孔淮自己也难以说出口。 不过也多亏了他,有了那场洞穴坍塌,才激起他的潜能,算是因祸得福。 说来,那场传承带给他的福祉不小,不仅仅是遮盖他擅自解开内丹封印的借口。 通过这场传承,他得到了大乘期修士的修行经验,受益颇多,不仅学习了更高深的心法与口诀,还将上古剑谱研究了个精通。 这些招式与功法不是立竿见影的,蒋涵正越是练习,越能发现其中精妙之处,尽管他已经对自己的进步速度感到满意,但实际上,他的修为仍旧增长的出乎他意料的快。 这一切都使得蒋涵正的修为超过了一成未变的赫朗。 这也无可厚非,赫朗无心于修炼,而蒋涵正又诸多机遇与勤奋加身,初见之时的距离已经由这一个个的奇迹给拉近。 以往的蒋涵正只会担忧自己的修为不能更快地增进,可现在的他,却第一次烦恼起来,若是自己锋芒过盛,师尊会不会便放心于他,让他出师,不再专心在他身上了? 这个问题困扰着他,言行上也出现了不小的异常,赫朗得知之后,忍俊不禁之时,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他身处在这个世界之中,原应该顺着这世界的规则行事,但是长久以来,他却依旧我行我素,将自己当做教书夫子一般,而鲜少传授到武学上的真材实料于徒儿。 如若再这般下去,他这个做师尊的修为还不如自己的徒儿,真是贻笑大方了。 可其实说实话,也不是赫朗不想修炼,而是他的突破的确遇到了瓶颈。 原身的修为的确可以傲视同龄人,可自从他情陷孔淮之后,心已经被情之一字搅乱,再难专注于修炼之上,他接管这具身体之时,丹田已经滞涩多时,他平日连洞府与门派都很少出,用不上大量的灵力,于是也没有刻意修炼。 此时徒弟突破连连,这才让他有了一丝压力,提醒着他也需要加强自己的实力。 可赫朗并不是真正在这个世界生活了数百年的原身,自然无法在短短时间内找到世界的规则与本源,对如何冲破瓶颈也有一丝迷茫。 无定真人听闻他有此烦恼之后,百忙之中为他出了不少主意。 这首先,无定便是劝他找一个道侣。 虽说大部分修士都习惯保持元阳之身来保全精气,可阴阳调和,不同灵根融合相生,也是一种修炼的法子。 无定性子爽朗,完全不觉这是什么敏感话题,反而越想越觉得可行。 正好他也十分好奇,究竟是如何的女修才能与他这师兄相处得来,态度不免兴奋了些。 “师兄喜欢何种灵根的?或者是样貌,身形,师从??”无定问得起劲,全然不顾赫朗尴尬的神色。 两人此次在无定的洞府上约谈,而他这洞府内的弟子又众多,来来往往,赫朗难得一来,他们更是时刻关注两人的动向,听得了一言半语,便传了出去。 不到一月,天山门派上下就多了许多消息。 “你们可听清了?无上真人要寻道侣啦?” “什么?无上真人要寻道侣?啧啧……谁能与真人与之相配呐?那可是修了千百年的福分!” 如若是什么闲话也罢,可无上真人的大事,的确是能引来门派上下关注的,尽管蒋涵正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会不知道。 怪不得师尊这些天老是去无定真人处,原来是商量些喜事去了。 如此这般,他用不着多久,便能看到师母了?依照师尊待女修的那般的彬彬有礼,师母必定也能享尽师尊的满腔温柔,而两人之间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也是无人能比的。 他们之间会互生情愫,水乳交融,举案齐眉,相伴一生。 蒋涵正的身子猛然一震,瞳孔微缩,随即浑身失力地倒在师尊的床上,揪着他的床褥汲取他身上的气息,眉头紧锁未曾松过。 他只是在埋怨命运的变化无常,为何在一切顺风顺水之时,又会出现一些烦心事让他不得安宁。 他刚挤走孔淮,不一会就又要出现别的人碍他的眼?蒋涵正咬了咬牙,目露纠结。 他与孔淮如何明争暗斗,师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且偏心于他,所以他最后才能压在孔淮头上。 可师母地位非同一般,师尊会敬她爱她,仅仅是这一点,便正中蒋涵正的要害,让他无力挣扎。 如若他能安分,甘心只做一个徒弟也罢,可随着光阴流逝,他明白自己所求不仅于此,但如若师尊不愿予他这般宁静,他又要如何自处呢? 他清楚的知道师尊并不是何时都会倾付自己的耐心与温柔之人,而孔淮便是因为奢求与纠缠,最后才落得让师尊待他冷漠的下场。 而他又何尝不是呢,如若师尊有一天,将专注待他的真心转移到了他人身上,他只会比孔淮更加崩溃。 这种敏感与苦恼,让他警醒,自己对师尊的可能不仅是单纯的师徒之情,他如此地羡慕未来的师母,便是因为他也想与师尊那般亲近,甚至是气息交融,肌肤相贴。 可师徒之间的界限又要如何逾越呢?尽管师尊待他有求必应,可他的这个所求,师尊是否又会应?他不敢冲动,只因师尊的拒绝与疏离,也是他无法承受的可能。 当晚,蒋涵正便搬出了赫朗的寝室,结束了这一个多月赖在此处借口疗养的生活。 如果仅仅是如此便罢了,可赫朗却越发觉得不对劲,以往他问话,徒儿都会恭恭敬敬,一五一十全数倾诉,可如今,他只简单问了他一句话,便让他支支吾吾,目光闪躲,似乎不敢靠近自己。 “舍得搬走了?不赖皮了?” “多亏师尊悉心照料,徒儿已痊愈,不敢再叨扰师尊。”蒋涵正这话说的礼貌,未免有一丝生分。 赫朗歪头,对他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是谁说即便伤好了也不想走,只想留下来伺候师尊的?” 蒋涵正喉头一哽,直冒酸气,“没了徒儿不也是好事吗,反正会有师母来伺候您的。”怕师尊察觉异样,他便低着头不敢看他面色。 赫朗一愣,瞬间便得知他兴许是知道无定师弟要为自己寻道侣的事情了。 不过此事他一开始就已经婉言拒绝,一直是无定见他清心寡欲,所以干着急罢了。 旁人所对他的印象,都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之类,不过也不是赫朗愿意这般的,他苦笑,自己从前也有如同毛头小子一般怀着满腔爱意,不顾世俗追逐赫征的时候。 他又何尝不想品味那种心脏为另一个人全力跳动的雀跃感呢,只是他曾经品尝过的苦涩要多于这份甜蜜,到最后,一切成空,他的情魄被抽出之后,也无法再因爱而产生悸动,如今自然也不会想找什么道侣,辜负对方一生一双人的期盼。 “为师对情爱之事并不上心,不想就此耽误他人。” 蒋涵正听了这句解释,心结豁然开朗,得知他亲口而出的想法,自然也不难想门派之中的果风言风语算不得真。 只是,能与师尊结为道侣便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哪里能算是耽误呢?蒋涵正心直口快,立即应道:“徒儿、徒儿不怕被耽误!” 两人皆是一愣,只是赫朗最先反应过来,并无恼怒,却是微微一笑,点了点他的额头,问道:“如此这般,你不仅要当为师的徒弟,还要做道侣了?” 蒋涵正身子一僵,猜不准师尊是否认真,也不敢点头,只能红着脸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朗朗已经被前几个世界开化了,不会再别扭的→_→ ☆、鼎炉 逃走之后的蒋涵正气喘如牛,一切激动与畏惧都糅杂在一起,让他心脏剧烈跳动,似乎要从嗓子眼里出来,他差一些便要点头称是了,可是师尊的语气随意,似乎不过在开一个玩笑,他又如何敢点头,暴露自己真实的意图? 一颗心因为他这一句话而七上八下,什么矜持与礼仪都瞬间崩溃,击得他方寸大乱,可与此同时,却又心存着一丝丝侥幸,师尊待他这般好,或许不会将他的心思视作洪水猛兽呢? 而的确,赫朗的问话并无玩笑之意,只是在询问他的心思。 日夜相处下来,他不可能意识不到徒儿对自己超乎常人的依赖,以及他注视自己的炙热,也都被他收在眼中。 他经历过几个世界,未必完全看不清他朦胧的心,只是他认为蒋涵正既然此时还选择着逃避,那便是证明他尚未坚定自己的内心。 如此说来,他在这条路上还尚有回头的余地,他虽不排斥蒋涵正的心意,但有师尊一身份在身,他不可能主动回应。 虽说修仙界中也不是没有同性道侣,但毕竟这是少中之少,而人呢,总会将少数人视为异类,蒋涵正少年时期便承受了太多流言蜚语,赫朗自然不愿意再让如今风光的他重新品尝这份不该有的骂名。 而且,阴阳调和,双修相生,这对修炼也是一个天大的好处。即使单纯于蒋涵正的修炼来说,他自然也更希望他能从未成形的情感漩涡中脱离出来,另寻良人。 于是,更多的,赫朗也是想着是否还有机会让他回归正途。 如若蒋涵正得知他的师尊是这么一个想法,怕是要悔青了肠子。 虽然无定为赫朗寻道侣的注意被赫朗拒绝了,但是显然他的热心尚未被消磨完,道侣风波尚未消失,他又为赫朗安排了数十个鼎炉。 这数十人之中,皆是根骨良好,灵根优异者,虽说鼎炉是供修士采精补阳之用之人,他们却还也还是愿意,毕竟能与真人亲近也是一种福分,由此积攒下的照拂想必也不会少。 而这其中,除了女修,甚至还出现了几位男修,按无定的解释来,就是未清楚师兄的喜好,于是便各种都寻了些来,供他选择。 赫朗虽然不甚了解,但是也知道采精补阳之过程是需要两人亲近的,自然也不会答应,只是扫了一眼这站得整齐的青年弟子,便微愣了一瞬。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其中一人像极了故人。 无定面上一喜,以为他是有看中了的人,立马将行列之中的男修拉了出来介绍。 “师兄眼光够好的啊,这小子是霍亦杨,我的徒弟,还有个称号是天山五剑之一,乃是这些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也配得上做师兄你的鼎炉了吧?您老人家终于舍得找个人……了……”无定说得眉飞色舞,却又发现赫朗的神情不对劲,说着说着也放缓了语速。 赫朗的思绪一下子便被牵扯回了数年前,清澈坚定的双眸也变得有一丝朦胧,恍若隔世。 面前的青年男子身形颀长,高大结实,面上生气昂扬,双眉如剑,鼻梁挺拔,嘴唇微薄,眼角张扬地挑起,若是再换个嚣张跋扈的神情,那便与甄溥阳的模样有几分相似了。 真是他清楚地知道,这的确是个巧合,一个能将他思绪搅乱的巧合。 霍亦杨自然不会忽略赫朗打量自己的目光,见他一副对自己感兴趣的模样,原本淡然的面色也染上一分局促的羞涩于喜意,谨记着礼仪,微笑着请安,道了声师伯好。 赫朗点头应下,却还是再次抬眸,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一直站在一旁的无定不做声了,他知道他的徒儿生得好,可是师兄自己那两个徒儿也是一等一的俊俏面孔,想必是另有原因,便也陷入了思考。 赫朗眯眼,垂眸,发现自己的确有些在意这个与甄溥阳相似的容貌。 几个世界过去,他自己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变更,是十年,亦或是二十年?三十年?但是这漫长的岁月之中,他却很少会想起故人,因为一个个新世界的人物已经充满了他的脑海与生活,他无暇再去为前世之人感伤。 但此时再思及陌生又熟悉的眉眼,赫朗却又觉得回忆像海浪翻涌般,一阵阵拍打上来,细细想来,真是如同大梦一场。 注视面前之人,他清醒的头脑的确罕见地恍惚了,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一袭龙袍的身影,总是高高地仰着头颅,蔑视众人,偶尔对他颐指气使,却又在下一秒跑到他跟前,嘟嘟囔囔地说些好话,像个少年一样说些幼稚话。 他们的结局也使得甄溥阳在他的回忆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婚典当晚,一袭红衣的他如同恶鬼附体,疯狂如斯,点燃了整间卧房,在火光漫天中嘶吼着要与他共赴黄泉,殉情而死。 可他或许未想到,自己不过是一缕游魂,没有生死之说,这辈子也无法到地狱与他相聚。他是重新“活”过来了,那阳儿呢?他的确是真真切切地死了罢? 及其缺乏安全感的他,在地狱寻不见他之后,又会多么孤独呢? 赫朗心头一沉,微微吐了一口气,看向呆立着的霍亦杨与无定,轻声道:“那便是他了。” “诶。”无定回神来,立即应了一声,又转身对霍亦杨叮嘱颇多。 “师伯看上你了是福气,可知?你这师伯千百年来都不近什么人的,除了新收的那徒弟……你也看到了,蒋涵正现在可是平步青云,你师伯多有本事你便知道了,你可得好好侍奉,虽说要损你元阳,可如何说来,与师伯亲近都亏不着你的,听仔细了?” 霍亦杨连连称是,低眉顺眼,瞧起来性子温顺乖巧。 赫朗皱眉,张口却哑然,这一点倒是与阳儿截然相反,他实在很难想象那个人会有向谁妥协之时。越加接触,他便越是清楚地发现了两人之间的相差是如何地大,这也使得两人的相处越发怪异。 霍亦杨自然是不清楚其中缘由的,万人仰慕的师伯唯独挑中了他一人做鼎炉,准许他的靠近,他以为师伯也是觉得自己称心意的,他便也鼓起胆子向师伯礼貌地寒暄了几句。 只是越说着,他便见师伯的面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他心下微乱,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可细细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谈吐优雅而彬彬有礼,滴水不漏,应当是没出任何错的。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的谈吐太过得体,将甄溥阳的影子往他身上套的赫朗才会觉得怪异,为自己刚才一时的冲动而后悔,便立即反悔,低声让霍亦杨回去。 霍亦杨微愣,想不通为何方才他还好好地,此时便出了变数,但也不愿无功而返,不甘心地问道:“可是弟子出言不当?” 赫朗摇摇头,“你很好。” 霍亦杨松了口气,露出微笑,“那既然如此,那弟子有何不可呢?” 他估摸着师伯不通此事,所以才如此犹豫不决,语毕,他便鼓起勇气上前,扶住了赫朗的肩膀,轻轻地为他褪去外衫,斜眼打量着师伯的神色。 这惊鸿一瞥的确有几分甄溥阳的神采,赫朗一时晃神,盯着霍亦杨的眉眼看了许久,未曾拒绝,这无疑给了霍亦杨巨大的鼓励。 当隐隐看到师伯的白皙肌肤之时,霍亦杨的的呼吸也急促了不少,手指微抖,猛然想起自己是为师伯提供精气炼化修炼的,便开始自顾自地宽衣解带。 他是门派上下中,第一个得以亲近师伯的,而师伯也的确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他虽为男子之身,却也没有过多排斥之意,微垂下的脑袋虽有一分羞涩,但不能不说也有期待。 面前之人的身躯从宽大的外袍中脱出,显出了劲瘦的腰身,的确是青春美好的肉体,但是他紧抿着的唇与带着羞涩的双眸都无端地生出一丝刻意。 赫朗眨了眨眼,迅速转头,从这副旖旎美景中脱离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要劝阻一番,却欲言又止。 厢房外的窗户半敛,外头气息涌动,像是烈风呼啸而过,不知何来的戾气让周围的气压蓦地一沉,似乎里头的一切情景都被另一个人收入眼中。 天边的万里晴空被乌云吞噬,变得阴沉起来,赫朗眼皮微跳,抬眸往外一看,隐约看到一抹衣角,并不确定。 他推开霍亦杨,皱眉往窗外一探,却又一无所获。 他以为是有人至此,但是使用灵识仔细感受了一会儿之后,他又摇了摇头。 以他的修为来说,他能够感知到大部分的修士,有人在此出现而不被他发现的几率十分小,除非是对方的修为已经高于他。 被这么一惊一乍,赫朗早已经没了兴致,尽管霍亦杨还欲多言几句,但是赫朗油盐不进,即便不愿与他再发生些什么,但是思及他也是出于好心,便耐着性子,尽力保持着温柔为他穿上衣衫,也不算让霍亦杨拂了面子,尽管气恼,却还是肯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反感攻以爱的名义,当受不在的时候找什么替身缓解思念和欲望……我真是要爆粗,既然替身能替代的了的话,那还要本尊干嘛,管不住下半身罢了……不过朗朗是有节操的! 话说你们还记得阳儿是谁吗【。】 ☆、嫁祸 望着霍亦杨的背影,赫朗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再如何说,霍亦杨与甄溥阳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他实在不应该将两人相提并论,如若阳儿泉下有知,想必又要耍些脾气了。 而他也已经有了新的目的与追求,更是不该如此轻易动摇,他的理智一直存在,但是出于一丝愧疚与怀念,却还是放纵了自己一瞬,他虽失去情魄,却也不是冷血,与甄溥阳多年相处之情,不是一句不爱便能释怀的。 无论如何,他与霍亦杨想必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但是不幸的是,翌日,他便听闻霍亦杨因修炼而走火入魔而筋脉断裂,无定正在寻着法子救护。 这个消息的确令人震惊,明明昨日还走了运,意气风发地去了无上真人处,怎的今日就遭遇了如此不巧? 门派纷纷猜测他是否得了师叔什么恩泽,所以灵体难以承受这福分而筋脉暴涨,也有的说是他因过度喜悦而飘飘然,使得心境不稳,又强行修炼,这才不巧陷入了魔障,当然也有少数人猜测……是否是有人因妒而故意加害。 总之,此时当事人不省人事,也无从解答。 而这天,正值孔淮出关,这件事在门派之内传得沸沸扬扬,尽管他闭塞了三月,但此时也不可能不知道。 他最一开始听到师尊寻了鼎炉之时,便紧紧皱起了眉头,但是在听到霍亦杨的不幸之后,心底又泛起了快感,忍不住拍手叫好,师尊有多么冷情他是知道的,他也不认为这么一个与他有过萍水相逢的门派弟子能引起师尊的注意,除非是他自作多情,可以勾引,染指师尊。 如此想来,他的可怜也皆是因为他的可恨。 而关于霍亦杨之难的种种猜测他已有耳闻,也自有自己的想法。 如若是三个月以前,他必定也会陷入这纠结与好奇之中,猜疑着事件的凶手是谁,但是如今的他,闭关之后心境清明不少,也不再似之前那般因蒋涵正的刺激而浮躁,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得知了那个人的真实面目。 他无需多想,脑子里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思及蒋涵正对师尊的独占欲与刻意压抑的实力,他便越觉得这人如同被附体了般,深不可测。 孔淮原意不坏,不过是重新回来得到他应得的关怀,虽心生不满与不甘,却也无意如何针对,打压他,而蒋涵正却是能直接从一只温顺的兔子逐渐化身为脾性狂躁的凶兽,甚至企图对同师门的他赶尽杀绝,叫他如何不警惕这人的危险性。 他不知道力量的膨胀究竟让蒋涵正如何产生了这种巨大的改变,但是他已清除地了解到他的狭窄心胸与阴暗面,霍亦杨这次在他眼皮底下得了这么个亲近师尊的机会,想必他也不会放纵他继续盯着师尊给予的荣光逍遥。 而且这人有着长期以来建立的师尊对他的信任与天真无害的形象做掩饰,自然也是有几分底气敢动手的。 这背后之人,八九不离十,便是蒋涵正。 孔淮脑中思绪翩跹,越想越确定。 之前秘境之中发生的事情他也有自私之处,他可以与他抵消,不再提半字。可这次,因为嫉妒而昏了头的,是他。 虽说霍亦杨这个下场也是他喜闻乐见的,但是毕竟同样身为同门师兄弟,蒋涵正这般落井下石总是令他反感的,师尊教他的君子需要光明磊落坦荡荡都被狗吃了么?师尊如若知道他恶劣的一面,又会作何感想? 无疑,蒋涵正的宠爱会不复存在,他自然期待这个场面的发生,但是他更多地考虑的,却是师尊会不会失望与伤心? 这三个月的闭关的确让他成长了不少,重新待人处事,他已经能够较之以前的自私,多想那么一分。 孔淮吐了一口浊气,多了一份犹豫。 未待孔淮找蒋涵正确认,他倒是先一步找上了门。 “大师兄别来无恙啊。”蒋涵正面带微笑地出现在他的卧房之中,他的修为足以支撑他眼底逐渐出现的傲气,直接无视门口的一道道禁制,直闯而入,气息霸道,环视了一圈这个自己也曾经待过的房间,笑容越发加深。 孔淮拧眉,自然察觉到他暴涨的修为,而他一副找茬的模样,想必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总不能相信蒋涵正在发生那件事情之后,还能笑意盈盈地特意挑选今天来与他问安或是欢迎他出关吧? 只是蒋涵正仍旧是与他初见一般,彬彬有礼,朝他请了安,每一句话都滴水不漏,一丝异常都看不出。 他越是这番故作若无其事的姿态,孔淮便越确定他只是在自己面前做着虚情假意的伪装,掀起眼皮,他不无嫌恶,也不与他虚与委蛇,“无需装些什么,师尊吃你这套,我可是恶心得很,承认罢,霍亦杨之事,必定也是你所为。” 蒋涵正的笑容变淡,却一刻不曾消弭,越发显得虚假,他在房内来回踱步,步调缓慢,犹如在自家后院闲庭漫步,不自觉间散发着一股慵懒之气。 孔淮因他若无其事的态度而愤怒,这么一句措辞强烈的骂语就像是一拳用力打到了棉花上一般,他得不到任何有效的回应,恼羞成怒,也为师尊恨铁不成钢,出声喝道:“实在是糟蹋了师尊对你倾负的心意,明明……我才是……” 蒋涵正眼色一厉,身子顿了下来,似乎完全不想听他将剩下的话说完,便立即打断,接话,眼色逼人。 “如何?师兄觉得师尊不应待我这般好?他只能待你温柔,你也只能是唯一风光的一个?我告诉你,不再是这般了,不会了!”蒋涵正的语气微微激动,将孔淮戳得体无完肤,又迅速平复下语气,悠悠然问道。 “师弟所做之事,难道师兄未曾想过?仅仅听闻霍亦杨能得到你我两人都未曾得过的亲近,想必你也想将霍亦杨碎尸万段罢?他此时尚能苟延残喘,我已是手下留情,你又敢大言不惭地说你一分快意都无?说来,你我也不过一样自私罢了,师兄你又何必道貌岸然,到此时才装出一副什么替师尊不值的模样,高高在上,实则可笑。” 蒋涵正打开天窗说亮话,一番说辞找不到一分之前的委婉,也让一向面皮薄的孔淮面色一沉,毫无光彩,盯着他的身影,咬牙切齿却又无法下手。 他现在修为与蒋涵正难以一较高下,而且明面上还有师尊护着他,自己若是压不住气,先行动手,此时已风光不再的自己必定会被扣上同门私斗,欺侮师弟的帽子。 说不好这便是蒋涵正博取师尊怜爱的新法子,他又怎能让他得逞? 孔淮面上的纠结与故作冷静,都被收入了蒋涵正眼中。 他弯唇,背过手,有些惋惜,便不怀好意地重新开口,“不过呢,霍亦杨出事恰巧与师兄出关的日子都恰值同一天,难保会出现有心人大做文章……而师兄以往又的确嚣张跋扈,待师弟们一派冷漠,你说,师尊与掌门会如何想呢?” 孔淮冷笑,这有心人头一个便是他自己吧。他如此拐弯抹角,无非便是想诬陷霍亦杨之事是他所为,只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底气十足地辩解:“不错,霍亦杨以下犯上,在我闭关之时勾引师尊,的确该死,但我……” 蒋涵正听到他亲口承认自己对霍亦杨的怨气,不禁露出微笑,禁制也在此时猛地一破,出现一袭白衣,传来淡淡的喟叹。 “原来如此。” 突然出现的赫朗出乎孔淮的意料之外,全身的毛孔一紧,心也慌乱起来,显然发现了自己方才的说辞不妥,可时又无从解释起。 “师尊,我,霍亦杨之事与我无关。” 这句辩解苍白无力,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赫朗拧眉,语气疲惫,“无需多解释……” 他早知道孔淮骄纵惯了,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的。而他念在阳儿的情分上,对霍亦杨也有一丝同情,更何况这事情起因于他,孔淮为所欲为,自然让他面上无光。 “师尊,是蒋涵正!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徒儿究竟……” 一旁的蒋涵正面色不变,身上的气压却低了下来,压得孔淮喘不过气。 赫朗无奈地看他,已是不抱希望,眼神冷漠,“如何?你归来的第一天便给正儿使脸色,明里暗里的下绊子不少,可为师还一直劝正儿忍让,已经是给足了面子,望你好自为之。可如今你长本事了,还妄想在我面前污蔑正儿?孔淮,你别把别人不当人看,也别太把自己当人看!” 说到最后,赫朗直呼其名,的确带了一分愠怒。 “……”被直呼其名的孔淮犹如被利刃直入心脏,瞬间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浑身僵硬,血液倒流,不知该如何做想。 看向眼底一片薄凉的赫朗,孔淮突然失去了解释了力气,他似乎已经看清,此时的师尊,当真已经完全被蒋涵正蒙蔽,一心一意只觉得他天真无辜,是受尽了委屈的一方,而他,则完全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他的眼中也只剩下对自己的偏见。 即使不论他惊人的修为与机遇,仅凭师尊这盲目的信任,蒋涵正也的确有资本可狂傲。 作者有话要说:  朗朗其实啥都清楚着! 谢谢宝宝们的雷,幸福感爆棚~ ☆、大胆 见孔淮大受打击,双目失神,赫朗宣布着对他最后的判决,彻底将他打入了他从未想过的深渊。 “霍亦杨出事之日与你出关之日巧合,而他身上之伤也非比寻常,不是普通弟子可以做到的,有这个修为的除了正儿也只有你,而方才你也亲口承认了,这边毋庸置疑了。霍亦杨乃是无定真人爱徒,身份不低,而残害同门之事,一向也是明令禁止。掌门念你是可造之材,不忍强斥,经为师考量,赐你到后山反思百年。” 赫朗的这个决定有些冲动,也不乏偏心,但是他却衷心觉得孔淮的确需要多沉淀反思,失去了从前的光环与追捧,此时他受到的挫折,如果他能忍受过来,将来都将成为他的益处。 “师尊……”孔淮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喊得这般犹豫,方才在蒋涵正面前保持的一派矜持与风度也在此时全然崩溃,语气微颤,“你当真就不信我?你可知,淮儿此去,便真正心死。你我之间当真要情意断尽?” 赫朗不动摇半分,“你说的那份情意乃是不伦,断尽了也好,后山虽冷清,却也是风水宝地,此去经年,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更优秀沉稳的你。” “不伦?那蒋涵正呢?他呢?!”孔淮音量升高,儒雅的声线早已沙哑。 赫朗不欲多言,转身离去,蒋涵正也笑意盈盈地跟了上去,最后再打量了一圈四周。 这个距离师尊最近的房间,最终又属于他了。不过,或许也不需要了,他会直接入住师尊卧房的。 …… 蒋涵正刚栽赃嫁祸于他人,一身轻松,虽说最后还是为孔淮的话而捏了一把汗,可观师尊仍旧一派淡定,或许也是当他受了刺激,风言风语,于是也淡定了下来。 只是这份愉悦很快就因为无定师叔的到来而消散的一干二净,蒋涵正咬牙,也厚着脸皮守在了一旁。 对于无定师叔,他的确是怨的,如若不是他,他的师尊又怎会起什么找道侣的流言,更别说有什么找鼎炉的心思,想起当日他偷窥到的场景,他真是不想顾及师叔的面子,恨不得让那劳什子憎人恨的霍亦杨直接见阎王爷。 可无定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特地问赫朗体验如何。 虽说两人没有做下去,但赫朗还是面皮薄,特别是徒儿在一旁虎视眈眈,目光盯得他头皮发麻,他便也只能闭口不语。 无定喝了口茶,兴许又想到此时奄奄一息的霍亦杨,不禁叹息,“唉,看来我徒儿还是没福分……要不然给师兄你再换一个?” 在一旁斟茶的蒋涵正手抖了一下,眼神晦暗,不动声色地观察师尊之神色,确定他没有再找一个的意思之后,才认真地倒满一杯茶,抱着茶壶,一派天真地问道:“师父第一个鼎炉就遭遇了这般不幸,那以后的呢?会不会也遇害?” “噗——去去去!”无定一口茶喷了出来,立马摆手骂道:“你这乌鸦嘴!越来越不会说话!”蒋涵正这番话听起来令人心里膈应,赫朗的太阳穴也是猛跳,立即拒绝,“多谢师弟好意,不过看来我还是适合脚踏实地修炼,这鼎炉甚的,还是不适合我。” 无定露出一丝失望,却也点点头。这一来二去地,他这份热络的心也消磨尽了,除此之外,实则他的心里也是亮堂着,有所察觉。 他早就有预感师兄的事不好办,这下果然动不动便出些风波,他哪里敢再勉强他。 两人又谈了几句,赫朗便显了疲色,无定却还兴致勃勃。 蒋涵正察言观色,见师尊与别人待了都有一个时辰了,心中升起一丝烦躁,重重在桌面上放下茶壶,磕出清脆的响声,两人的谈话被打断,蒋涵正则是微笑着看向无定。 “时候不早,家师也到了午休之时,师叔无事便请回吧?顺途帮我向霍亦杨师兄问好。” 无定气急,一口茶吞下肚,对他怒目而视,怎么感觉这小子在赶他走??这是弟子对真人说话的态度?? 奈何赫朗这个师尊都没出言管教,反倒十分赞同地点头,“师弟出来也有半日了,说不定徒儿们都在寻你呢,比不得我等孤家寡人,早些回去也好。” 无定咂咂嘴,似乎颇多怨言,师兄的这个徒弟真是越来越本事了,以前说话还彬彬有礼的,现在倒是学会说话拐弯抹角笑里藏刀的了,可偏偏师兄还不加管束。 他依依不舍地放下茶杯,一边念着师兄如何待自己薄凉,一边消失在洞府前。 待无定离开之后,蒋涵正才松弛下身子,一脸的不满,立马趴在赫朗的肩膀上,软声道,“师尊哪里是孤家寡人了,不是还有徒儿吗?” 赫朗用上抚摸瓜兔的姿势,摸了一把他的脑袋,“今天怎的如此得闲?就这么看着为师和你师叔聊了一个时辰?” 蒋涵正眼中有一丝委屈与不满,却又不敢倾诉,阴阳怪气地道:“无定师叔近日为了师尊之事操劳奔波,徒儿自然要亲自出来侍奉师叔以示感谢了。” 赫朗挑眉,似笑非笑,“你倒是有心了。” 虽是这么说,但是就他刚才对无定那番语气,似乎要是不敬他是长辈,他就恨不得将他扫地出门,让他如何信他? 蒋涵正斟酌一会,起身重新泡了一壶茶,眼睫下垂,似乎专心在香茗之上,语气随意,终于问出心中真正所想,“师父为何要选这个鼎炉?如若他死了……您会伤心吗?” “你师叔带来的这茶不错,清香微苦,甘味无穷,恰到好处。”赫朗夸了几句这茶,又欲盖弥彰地看向窗外满园春色,端起茶杯慢吞吞地品着。 他当然不会告诉徒儿他是因为霍亦杨与甄溥阳的长得相似,他一时晃了神才会如此心软。 蒋涵正得不到他的回答,与他独处的好心情也一时烟消云散,内丹随着他的思绪微微发热,他的心底也越来越烦躁,盯着面前的冷清之人,咬牙问道:“师尊如若当真需要鼎炉提升修为,为何不找徒儿?徒儿有自信能比其他人做得更好……!” 他是同辈修为最高的,又是真正与师尊亲密之人,怎么也比那些肮脏的外人好的多,为什么师尊要忽略他,而去亲近别人呢?他自己便能够将师尊侍奉得无微不至,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插足! 如若师尊真的遇到瓶颈,需要鼎炉相助,那他绝对不会有异言! 赫朗瞥他一眼,责备似的点了点他的额头,露出不同意的表情。 做鼎炉之人可是会耗费自己的元气的,他的徒儿只需要专心修炼,尽早得道飞升,其余的一切都不是他该操心的。 蒋涵正知道他的意思,却仍旧不甘心,还是固执地要为了一丝渺茫的机会再挣扎一番,“可、可是!师尊,徒儿可以的,徒儿想要更亲近师尊,徒儿甘愿!” 师尊的这些所想,在他的眼中只不过是不肯亲近他的借口,什么亏损,什么精气,他从来不在乎的。 蒋涵正鲜少有语调这么激动的时候,急促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中徘徊,赫朗手上的茶杯一顿,细细打量着蒋涵正。 他的徒儿一向稳重,自从成年之后更是没有出现过慌乱之时,即便在秘境中面对妖兽群攻也能从容处之,但是他此时显然乱了阵脚。 难不成他找鼎炉一事,还当真对他有如此大的影响? 不过转过来想,如若小徒儿真的想与他……也未尝不可,只不过不是他来当自己的鼎炉,而是相反。 赫朗豁然开朗,他的修为深厚,如若另找鼎炉,也难以再寻找到他这般修为之人,如若他能当徒儿的爽修伴侣,向他渡去自己的灵力,徒儿岂不是又有了新的增长修为之途? 蒋涵正知道师尊在盯着自己看,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白净的面皮因自己的鲁莽而微微发烫,只好低垂着眉眼,顺从地让师尊打量自己,心中忐忑。 他方才过于冲动,暴露的意图像是早就觊觎师尊一般,如若不成,师尊为他的无礼而恼怒了,他又该如何是好? 一盏茶时间过了,赫朗仍旧没有具体的意思,蒋涵正低垂着的脖颈僵硬,心尖涌上的热潮已经逐渐褪下,凉透,心知或许是没辙了。 “那便遂你的愿罢。” 一声妥协却出乎他的意料,如同天籁之音一般从蒋涵正的头顶飘悠悠地传下,真切地落到了他的耳朵里,让他迟疑了一瞬,随即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师尊??此话可当真??您……您当真肯……”蒋涵正语无伦次,捏着衣角支支吾吾。 赫朗见了他这副慌乱的模样,忍俊不禁,露出微笑,当着他的面,再次点了点头。 “那……”蒋涵正抿了抿唇,耳根发烫,全身的灵力四处冲撞,大脑也是一片空白。他只知道自己的意图强烈,可当真得了师尊的应许之后,却又茫然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回想着霍亦杨当天的举动,他心中酸涩,却又期待地犹豫了一分,模仿着他当日的动作,解了自己的衣扣,然后颤颤巍巍地摸上了师尊的衣襟。 赫朗将他一派犹豫与羞涩的神态收入眼中,视线下移,一把握住他欲要解开自己衣衫的手,不让他再动作半分。 蒋涵正的心咯噔一跳,旖旎的心情被蓦地中止,猜不透师尊是什么意思。 “你小子……真是大胆,明明脸都烧沸了。” 赫朗抚上他的面颊,滚烫一片,灼得他手心发热。 作者有话要说:  谁都别想下车。 ☆、师徒之爱 蒋涵正说不清此时自己是什么感受,或许是从深渊,又被师尊一把拉上了天堂。 面颊上覆盖着的手掌,冰冷却又温暖,他一把抓住师尊的手掌,便贴上了他的身子,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开始。 虽然他的模样看起来仍旧保留有一分矜持,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消逝, 他想亲近师尊,也臆想过师尊,可在午夜梦回后,隐秘的少年春梦之中,他也仅仅是想过如何肆意地亲吻师尊,或者是紧紧贴着师尊的身子用力拥抱,至于别的,他却是不甚了解。 蒋涵正想更进一步,却又只能干着急。 赫朗看出他皮子下的猴急,也不再慢吞吞地逗他, 三两下解开衣扣,他抽开了自己腰间的衣带,上身一凉,丝绸制的衣料滑下,露出了略显瘦削的肩头,和雪白的胸膛。 蒋涵正双眼都看直了,呼吸也紊乱了一瞬,眼前只剩下师尊白花花的躯体。 他知道师尊在修炼之事上教导十分有一套,却不知道师尊也能指导他这档子事。 他的脑子里又不适时地回忆起了霍亦杨的事情,甜蜜的心情又一下子又苦涩,这无异于自寻烦恼。 “那日,师尊与那霍亦杨也是这般……衣衫褪尽,亲密得很呢。” 蒋涵正的声音很轻,面上一分笑意皆无,他始终无法介怀,这股妒意几乎要冲昏了他的脑袋。 赫朗一愣,又低低叹气,“你这顽皮,看来霍亦杨之事并非他人作祟,而是你。” 蒋涵正没有刻意掩饰,心中忐忑,也没有再解释,只是猛地上前,将师尊抱紧。 赫朗也不显得恼怒,霍亦杨等辈的重要性,自然与怀中的小徒弟无法可比,他装模作样地敲了敲蒋涵正的脑门, “混小子,为师与他清清白白,你又何苦对无辜下手。” 师尊不责怪他,甚至没有过多惊讶,蒋涵正也是一顿,心知师尊或许早有预料,尽管如此还是狠下了心罚了大师兄,装作若无其事。 蒋涵正像是恃宠而骄一般,没有悔改,甚至还想顶嘴,霍亦杨那能算无辜吗?死上千万次也不足惜的! 他的喉结微动,终于一口咬上注视已久的肩头,鼻尖闻到淡淡的,属于肌肤的馨香,便深深嗅上了一口,语气却酸里酸气。 “如何?霍亦杨生的的确好看吧?师尊那日端详着他看了不知道多久,倒是没见过师尊如此盯着我看呢。” 赫朗当他在无理取闹,也不愿解释,便故意咬了咬他的喉结,做着暧昧的暗示。 蒋涵正一下子便控制不住了,被赫朗全部主导着身体与大脑,哪里还有心思去思考别的事情。 与此同时,赫朗也不忘运转灵力,将两人的精气炼化,引导着蒋涵正吸收。 一场淋漓酣畅的结合过后,蒋涵正仍旧处于云端之上难以回神,注视着面前的脸庞,满目痴迷,心中所想也不自觉地倾吐而出,也考虑不了什么师徒伦理,“师尊,徒儿好爱您。” 赫朗正在闭目养神,听见他这句黏糊糊的表白,眉头一跳,“仅仅是一场云雨,你懂什么叫爱。” 或许是因为失去情魄,又或许是他曾经的爱太过沉重,他对这个字眼,这种感情,从来都不愿玩笑。 他可以与徒儿,与其他人说尽令人心跳加速的情话,却无法将这个字轻易地挂在嘴边。 蒋涵正眨了眨眼,却还是不愿承认师尊的话,他所言皆是心中所想,他又不是小孩了?如何不懂?他满目失落,不敢反驳师尊,只能轻声地自己又呢喃,“我懂的,我就是爱师尊……” ………… 经历过一次双修过后,蒋涵正的修为的确有所长进,已经达到了元婴境界,丹田之中的元婴已成,他稳坐门派之中的新生弟子第一人之位。 在达到了这种高度之后,他与寻常弟子之间的差距已经不再是一星半点,而是倾尽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弟子之间的勾心斗角,流言蜚语,争抢资源,自然也与他不再相关。 除了继续修炼之外,他的心思就放在了如何缠着师尊上。 看出双修对修为的益处,赫朗也算是彻底妥协了,蒋涵正只以为自己是与他双修,但其实,赫朗是将自己当做鼎炉,折损自己的阳气,炼化为蒋涵正所用,所以蒋涵正的修为才能在短短时日之内有这么大的突破。 蒋涵正对此全然不知,只以为是自己的进步速度过快,所以才能逐渐与师尊拉开距离。 从前的他只能仰望着师尊的高度,而如今的自己也有了与他比肩,甚至是足以俯视他的机会,他怎能不热血沸腾与骄傲。 可依照师尊这性格,他只怕自己完全成长起来就会被师尊所舍弃,被他认为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便不再对他施于少年时会给予的细心呵护。 察觉蒋涵正雀跃中的低落,赫朗一顿,温声问他,“比师尊还厉害,不好么?” 蒋涵正扭捏了一下,明面上当然要说不好的,可是他的心底,却也觉得好。 不管师尊待他如何,现在的强者是他,而师尊告诉过他的,强者有决定一切的权利。 那么,他是否也有权利,决定师尊对他的态度?决定他是否能够一直待在师尊身侧? 蒋涵正没有回答是好还是不好,像是耍赖一样,将脑袋埋在赫朗胸前,如同兽类一般舔了舔他的嘴角,又继续拉开他的衣襟,朝他突起的锁骨咬去,嘴里还嘟囔着:“师尊,唔,我还要……” 被精神地顶住,赫朗眉毛一挑,自然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只是他仍旧面不改色。 “这个月如若能再提升一个小境界,便再来一次。” 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完全将这档子事当做奖励,但是他丝毫不担心有什么不妥,毕竟蒋涵正就吃他这套。 到了蒋涵正这个程度,想要再提升修为已经实属不易,更何况赫朗说的时间是一月之内,哪怕是对单灵根也没有如此严苛的。 但是蒋涵正还是应得爽快,像一头小狼狗一样,得了点盼头就摇起尾巴,双眼发亮。 既然师尊说了要提升境界之后才能碰他,他便乖乖听话,哪怕自己的修为已经到达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因为他知道师尊的目标,一向如此,他要的不是他如何优秀,而是要他真正得道成仙,功成名就,记载在传说之上。 但是到达这个地步,他赢得了掌声与鲜花,也赢得了师尊,他是心存感激与满足的,一直紧绷的神经的确也稍稍松懈了下来。 蒋涵正蹭了蹭赫朗的下巴,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尊,为何还要这么紧张修炼?徒儿如今还不够好吗?” 赫朗掀开眼皮看他一眼,“哦?那你是觉得你如今已经足够了?元婴期就是你的目标了吗?” 他犹记得,多年前,那个少年是如何告诉他,他的目标是要成仙的,如今他的确做得不错,在百年内到了元婴期,之后再差两三个境界便能渡劫成仙,他怎么就在这后半截路失去了信念? 蒋涵正听出他这句话中的不对劲,立马摇头,连连否认。他不知道师尊为何对此执着,但是这是师尊为他指明的路,他也只有一条路走到底。 赫朗不给他多想的机会,拍了拍他的脑门,督促他去快些修炼。 蒋涵正是有些疲倦,却也不愿反抗师尊的命令,便耍赖一般地撒娇,要师尊主动亲近他,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下,“亲一下,就亲一下。” 赫朗注视他几秒,终于肯点头,蒋涵正这才闭上眼睛,嘴唇紧紧抿起,既是紧张又是期待。 他的眼皮微微发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忍不住睁开眼。 赫朗的吻如约而至,轻轻地落在他的眼皮上,嘴唇上浅浅的纹路要刻在他脑海中,被他细细临摹而出,一抹淡淡的温热也如同烙铁一般,在他心口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得了这梦寐以求的一个吻,蒋涵正仿佛觉得有着无限的力量注入四肢百骸,他一个抖擞,动作飞快地便告别出去修炼。 赫朗弯唇,打量着他的背影。看来这般也不错,这孩子手脚都利落多了。 只不过不到十日,屋外便传来了巨响,预示着蒋涵正的突破。 一个身影飞奔而来,将他一把横抱起,推到在平整的床面上,气喘吁吁:“师尊,徒儿突破了,您说过这个月可以再来一次的。” “………” 这个速度饶是赫朗也觉得不可思议的,他被他晃得有一丝晕,看清身上这人如饥似渴的目光,赫朗觉得自己就像是香喷喷的肉骨头,特别招他这样的小狼狗咬。 仅仅为了这么一句话,他便能日夜不休地在外修炼,这孩子当真就这么饥色吗? 见赫朗不说话,也不出口应允,蒋涵正再怎么急,也不敢真的动手,虽然急促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尊?您,您说话不算数?还是您不喜欢徒儿碰您?那……” 他失落地垂下眼睛,十分艰难地将手从赫朗身上抽开。 赫朗摇摇头,一把握住他的手,莞尔一笑,“为师自然是说话算数的,别说一次,为了奖励你,多少次都可以。” 蒋涵正的喉结动了动,声音也低沉沙哑了一分,倒是有了成熟男人的味道,“师尊,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只有在梦里,师尊才会这么勾引他的。 “是不是梦,你做了便知。” 赫朗挑着他的下巴,用指腹轻轻摩擦,也是来了兴趣。 之后,便听守山的弟子说,两人三天都没出过洞府。 作者有话要说:  车在群里,车牌号在简介,朗朗变身诱受,买票上车吧。 ☆、天劫 问世间谁人无忧,唯神仙逍遥自在。 红尘凡人居于地界,顺生应死繁衍不息,得失苦乐□□交炽。 世间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在时间长河中不过转眼云烟,只有飞升紫府位列仙班,才是永恒的追求。 这么十年光景过去,一个在修士一生中不起眼的时间,通过炼化内丹,赫朗搜寻的灵丹妙药,菩提子以及双修,五行修炼之法等多重办法,蒋涵正的修为也离渡劫只剩一步之遥。 估摸着,赫朗也在这个修真界待了数年有余,再怎么新奇的世界,他也总该腻味了。 蒋涵正还是一如少年时,热情,开朗,尽管这份开朗只是对他的,但是他始终没有丢失那颗赤子之心,也仍旧是他记忆中单纯少年的模样,虽然赫朗的心底知道,这份单纯已经不同以往,显然只是他故作的一种姿态,但是这依旧不妨碍他对蒋涵正的怜爱。 蒋涵正初遇赫朗时,连看上他一眼都要瑟瑟发抖的,与他有几句话的交流接触,回了房也能回味一晚上,而现在,他不仅可以独占师尊,还可以与他肌肤相近,态度也大胆了不少,借机占便宜与耍赖也是常有的事情. 虽然如此,但是蒋涵正对他的敬爱不变,嘴上永远都是恭恭敬敬叫着师尊的。 赫朗也曾打趣道:“你的修为比我还要高,早在十年前就该出师的。” 蒋涵正眉头一跳,若无其事地揽上赫朗的腰肢,坚定地回答:“无论如何,您永远都是我的师尊。” 他多年前就说过的,如果师尊想要凭此便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宁愿永远都不长大,什么修为,渡劫,与之相比,其实也没这么重要。 知晓蒋涵正对此的执着,赫朗推开怀中之人,面上的神色冷清,漫步到庭院中,看着满地的落花,转头告诉他,“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他很乐意与蒋涵正能对他充满喜爱,并且对他倾注全部的信任与依赖,两人如此亲密无间的关系,也并不让他排斥,反倒也能品位到那么一两分愉悦。 但是说到底,再多的愉悦也不会一成不变,特别在岁月漫长无止境的修仙界中,更显得越来越淡薄,随着蒋涵正的成长,赫朗也意识到自己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修士在经历渡劫前,皆要等待一个契机。或许在心念之间,或许在顿悟之间,无法捉摸。如若能顿悟万物之准则,真正之大道,那么渡劫之日,便也来到。 赫朗便是一直在等待着蒋涵正的这天,也等待着真正离去的那天。 蒋涵正却是对赫朗这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而颇为不满,在他固有的观念之中,他与师尊是永远不会有什么散场的。 他不甚在意地走到师尊身旁,抬手轻拂,一道木灵力便悠然飘出,围绕着门前的大树盘桓,重新令它焕发生机,短短须臾内,绿芽新出,花苞绽放,方才还败落了一树落花的树木,又是一片春意盎然。 馥郁的花香传来,蒋涵正轻笑,坦荡道:“得道成仙不过一步之遥,若要长生不老,又有何难?” 仙人的寿命无穷无尽,长生不死,他们之间,不会被死亡这等世人无法逾越的障碍困扰,所以,他们的这场盛宴,永远也不会散场。 赫朗眉眼露出一分忧郁,也不愿现在就叫醒仍旧处于美梦之中的蒋涵正。 与蒋涵正截然相反的是,他的修为在这十年间几乎没有长进,想要成仙,最起码还需要百年光景,可蒋涵正却是迫不及待地期待着两人携手升仙。 想必如若他此时就坦言放弃升仙一念,蒋涵正也会甩手不干,那么他也是前功尽弃。 为了等待赫朗的修为能与自己的并肩,实现两人一同升仙,一同厮守的愿望,蒋涵正已经有刻意压制修为,赫朗得知时,又是忍不住责备了他好一阵。 蒋涵正虽然面上温顺,但其实骨子里也一样倔强,嘴上连连称错,可赫朗知道他心中还是决定要一意孤行。 赫朗也不再勉强他,只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压制修为总是不好的,而且这始终也是你无法压制的事情,你比师尊先得道一步,探清了仙界是不是个有趣的地方,师尊自然会去寻你,可好?” 蒋涵正静静听着,闷声不语,显然也在思考。 他知道这是最正确的一个办法,但心底总归是不情不愿,万一师尊没来找他怎么办?或者师尊来得太晚了怎么办?他可不要自己在仙界孤零零的,寂寞度日。 即便师尊真的回来寻他,可修行之事少辄几年,多则几十上百年,他又如何忍受得了与师尊分离如此之久? 蒋涵正嘴上应了他,心中却自有想法,如若让别人得知,必定要惊骂一句,他这是疯魔了。 三月后,苍穹如同崩裂,天象异变,风起云涌,空中的雷电如同龟裂的裂纹,布满天空,如若是修士,必能感受到,一切灵气正在飞速地涌向一处。 这些灵气如同漩涡一般汇集到蒋涵正的身侧,而天中的一道道电闪雷鸣也如同会移动一般,全部集中到了蒋涵正的头顶,只待时机成熟,真正进行渡劫,此谓之天劫。 天劫是自然界对强横生命的一种制约,只有经历过天劫的洗礼蜕变,才能炼就神体超然物外,渡不过者大多数禁不住肉身的损坏,即便是苟延残喘者,也须要再修行百年,才能等待下一个机会,不过赫朗做了万全之备,就是力求万无一失。 督促着蒋涵正静心打坐,赫朗又在他身边忙活了起来。 为了这次渡劫,他早在一个月前,就已有所准备,不仅用九九八十一块上品灵布了法阵,更是有数道缓解雷击伤害的符箓,保证肉身不受损,最重要的是,他以自己余下的修为,炼化了一样渡劫法宝,有了它的帮助,不出意外,蒋涵正必能升天成功。 会这样倾尽所有,也正是因为赫朗已经有了具体离开这个世界的打算。 在设想中,待蒋涵正经历渡劫之时,他便可以抽身传送离开这个世界。 而等到蒋涵正成功升上天庭之时,他也恰好能顺利完成任务,一切将尘埃落定,他也能圆满离开。 当天劫之雷出现,轰鸣之声如约而至时,赫朗盯着蒋涵正,一眼不眨。 这道碗口粗的玄紫天雷,带着滔天的声势,赫朗仅仅是看着,便是心口一跳,担忧蒋涵正扛不住这铺天盖地的一击。 所幸,法阵开始发挥作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似乎在守护灵石中心的蒋涵正。 赫朗细细看了一眼法阵,却瞪大了眼睛,发现那个倾尽他心血炼化的法宝,在此时却丝毫没有反应。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不仅是这法宝被偷换,就连法阵中的灵石,都被他故意减少了几颗。法阵平衡被破坏,又如何谈渡劫?升天几率怕是会大大减少。 而能有机会做这些的,无非只有蒋涵正自己。 赫朗的心越来越沉,原本还清醒的思绪,也逐渐如同麻绳一般搅乱在一起,加上天雷带来的冲击,他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只暗暗恼怒蒋涵正的自作主张。 若是因此他任务失败重新在这个世界循环一次,看他要如何教训他。 蒋涵正此时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折磨,当天雷降下,他仿佛当头一棒,浑身酥麻,肉身真切地感受到了皮肉绽开的苦楚,血液不断涌上大脑,又被疼痛一激,迅速回流。 即便正面迎接着来自上天的考验,身体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他的脑子里却是在满脑海的疼痛中,挤出了一处空地来猜测师尊现在的心情。 他没有当面同师尊说清自己不愿独自飞升的想法,只是为了不让师尊愠怒。 他偷换了法宝与减少灵石,也是存心让这场渡劫失败,只要他能有这数道符箓保住肉身,那他也还不至于到灰飞烟灭的地步,而面对挫败的他,师尊当然不会舍得怪罪于他。 如此自我安慰,尽管疼痛已经让蒋涵正面目扭曲,可他还是咬紧牙关,挤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减少雷击伤害的符箓起了不小的作用,蒋涵正也得以喘了口气,起码还能一直保持着意识清醒,这证明他的肉身尚未被损坏的太过严重。 蒋涵正只要想着他熬过了这场渡劫,便能够再次见到师尊,眼前的闪烁的雷电也似乎化为了希望之光。 但是如此,天劫之雷也不是修士能应对的。 一直藏身的瓜兔忍不住窜了出来,焦急地用爪子拍打着赫朗的脸颊,紧张地提醒他:“法阵被打破了平衡,防护力大大下降,他撑不过天劫的,现在不救他的话,就要前功尽弃了!” 赫朗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有别的办法吗?” 瓜兔如实告诉他:“有,就是动用禁术引雷,由你来替他承受一部分天劫。” 赫朗略加思索地点了点头,“明白了。” 语毕,他没有一丝犹豫,席地而坐,搜寻着相关的禁术,将新落下的天劫之雷都引到自己身上。 总之,他是将要离去之人,这条命留着也没意思,如若能用来换得蒋涵正平安,他求之不得。 天地轰鸣,天边尽是咆哮般的雷鸣,然而大雨倾盆,像是能将这雷电浇灭一般,蒋涵正感觉到了萦绕在自己身边的天雷逐渐散去,他也终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此时的他身上有数百道裂伤,精制的华衣早已成了破烂布条,皮囊上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尽管如此,他还是强忍着满身的疲惫睁开了眼,拖着沉重的身子起身,在烟尘四漫的废墟之外,寻找着师尊的身影。 兜兜转转,他总算是寻到了,可师尊却是如同雕塑一般静坐着,身上满是焦痕,连一丝呼吸都没有。 赫朗的身旁也是砖石崩裂,地面焦黑一片,明显地表明两人似乎是一同渡劫的,只不过赫朗没有法阵护身,自然也没有存活下来的可能。 蒋涵正不敢去想,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再也支撑不住身子,踉跄着扑了过去。 虔诚地跪在地上,将僵硬的人抱在怀中,蒋涵正满面惶恐。 他是不相信师尊是出了什么事的,一点都不信。 可是,滚烫的眼泪却还是一颗颗地从眼眶里滑落,打湿了师尊的脸庞。 他屏住呼吸,哆嗦着说不出话,一切声线都如同哽咽住,只能控制不住地小声啜泣着,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赫朗面上的焦黑痕迹。 师尊爱干净,师尊一定不喜欢现在自己这幅样子。 “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蒋涵正先轻轻地唤了一声,又认真地唤了一声,固执地重复了不知道多久,仍旧无人给予回应。 最后一句带着哭腔的呼唤落下,天地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抬头一望,青天茫茫,云卷云舒,万里晴空。蒋涵正的世界却是与之相反,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瓢泼,将他浑身淋透。 即便是第一道天雷落下时,他也不曾如此无助,只因为他心存一人,便勇敢无畏,即便要与上天对抗,他也没有一分惧怕。 而如今,失去了唯一的牵挂,他已经万念俱灰,痛苦万分,脆弱得哪怕手无寸铁的凡人也能轻易将他扼杀。 思索着他与师尊所经历的,数十年的记忆,都一点一滴地重新浮现。 可越是甜蜜的回忆,在此时便越令他备受折磨。 他的前半生,凄惨无助,又到有家可归,他心存感激,脚踏实地,倾负心血,问心无愧,可为什么他的结局,却还是要痛失所爱? 蒋涵正跪在破碎的灵石废墟之中,脸颊埋在如同沉睡之人的怀中,抽噎了良久,才绝望地发现。 原来他真正的劫,不是什么天雷,而是师尊。 这道劫,他今世已经无法渡过,便只能跌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即使肉身仍在,也如同灰飞烟灭,仅余一抹无处可归的游魂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结局不算虐吧?修仙世界写了十万字,又臭又长,不过也相对完整,希望爸爸们还算看得凑合。 下个世界也还是年下!攻是小疯子小狼狗类型的【应该】 欢迎留言!!!骂我的就不要了…… ☆、疗养院 赫朗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入眼皆是一片简约洁白的色调,衣架上是白色的大褂。 他从桌上的名片盒里抽出一张,远康疗养院,院长,莫文朗。 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现代世界,所以再次遇到这种世界,也算是波澜不惊,瞬间便进入到了状态,只是恍惚间,还是如同大梦一场,重新回到了有江靖达的世界。 貌似,在他一跃而下之后,江靖达也随之而跳了?不然为何他的脑海中,一回想到关于他的记忆,眼前便满是他从空中朝自己坠下的画面? 赫朗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仔细观察着身处的环境,发现这个世界虽然与他待过的相似,但是却要更加先进,高科技些许。 看了一眼桌上的日历,“2030”赫然映入他的眼中。 就在他想要研究身旁奇形怪状的机器时,一只毛茸茸的身影跳上他的办公桌。 在这陌生的环境中,瓜兔的出现无疑给他带来了不少的慰藉。 赫朗也询问了它关于上个世界,自己引了天雷死去之后的情况。 “嘛,虽然蒋涵正没飞升成功,不过最后也挺厉害的,勉强算你完成吧!呱呱!”瓜兔搓了搓小爪子,打算告诉他多些事情。 “你死了之后,肉身不是没有回收吗?” 赫朗点了点头,这是他特意的,让蒋涵正看到他死了,也算断了念想,如若他凭空消失,还不知道他那倔强性子要寻上多少千百年。 瓜兔说得兴致勃勃,但身为旁观者,语气中却也透露着一丝惋惜,“你死了之后,他抱着你哭了三天三夜,你在那个世界死了一个月之后,他还是不肯把你下葬……” 赫朗皱眉,他的肉身死了这么久,蒋涵正还是不愿让他入土为安?或许也是在怨他么? 他打断还欲多言的瓜兔,“不谈这些了,你先说说这个世界的情况。” 瓜兔愣住,动了动三瓣嘴,舔了舔爪子,不知如何说才是好。有时候他真的也很佩服朗朗,明明上个世界里,他还能对人家掏心掏肺的好,但是现在,却连人都闭口不提。 不过它作为引导者,还是尽职地提醒了赫朗这个世界的与众不同。 “这里可不是你之前待过的现代啊,不过其实也差不多,只是这里的性别不是男女之分,而足足分了六种。” 赫朗稍显讶异,瓜兔继续娓娓道来,“这个世界的人类分为alpha,beta,omega,在这三个分类之中,又各自有男女之分……这六种人的身体构造也有所不同,alpha的身体素质优秀,五感较其他人要强,天生就是领导者,beta各方面较为平庸,不过也算是比较舒心,最惨的就是omega了,因为生育率高,数量少而身体天生羸弱,所以一般一到成年就会被家里领去给alpha标记,然后待在家里生育子女……” 赫朗耐心听完,“那,我?” 瓜兔的小绒脸似笑非笑,“你是omega,但是在多年前,你刚从事医疗工作的时候就已经研制出了alpha信息伪装素,所以这么多年以来都是以alpha的身份来生活,工作……不然你以为你能有这个光鲜的身份?早就被抓去生孩子了。” 虽然这句话说的没错,但赫朗还是目光冰冷,“……闭嘴。” 不幸的是,他是个omega,但是不幸中的万幸是,他竟然有着alpha信息伪装素这种东西,不然只要想想自己会待在家中为另一个男人持家生子,他便是头皮发麻,暗无天日。 赫朗还想问这个世界的对象情况,就在此时,木质的门板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一位身穿制服的女护士面色匆忙地小跑进来,香汗淋漓,目露难色地同他求助: “小少爷他不肯吃饭,把碗砸了,桌子也掀翻了,我们都没办法了,您不然还是去看看吧。” 早已窜到赫朗怀中的瓜兔动了动胡子,小声地开口,“喏,就是这个了,你自行感受吧。” 赫朗挑眉,快步跟上她急促的步伐。 在路上,护士和他介绍了这个所谓“少爷”的大概情况。 他的名字叫做饶晨,据说是什么大家族送来的一个小少爷,现在才19岁,刚刚成年,虽然是正房之子,但是却因为是个omega而不受重视。 他被送来他们这个疗养院也有半个月了,家里也没个亲戚家属来探望。 但尽管如此,他毕竟也出身高贵,交纳的费用不菲,院里还是要好好伺候,治疗。 赫朗从护士的只言片语之中得到了对他的初步印象,阴沉抑郁,乖张暴戾,不近人情,还有暴力倾向,有过伤人先例,所以才被当做精神疾病患者。 只是他的家人似乎也没有存心要将他医治,只把他送来这个疗养院要他们好好养着,不要放出去伤人就行,好像他们是托管机构似的。 赫朗有了兴趣,站在房门前深吸一口气,一推开门,便感觉到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不算难闻,带着点独有的药香。 宽敞的病房之中,窗帘严严实实地拉了起来,不透一丝阳光,即便是白天,但如若不仔细些,还是难以视物。 远远地看到洁白的病床上有一个身影,只是他仿佛雕塑一般,无声无息,屋内只剩下仪器运作的微鸣,屋内寂静一片,氛围始终压抑,让人愉悦不起来。 跟随着赫朗而来的护士显然惴惴不安,在门口踌躇,赫朗干脆让旁人都出去。 随着赫朗的进入,门缝倾泻进几丝阳光,也带来了新鲜的空气,床上之人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身形仍旧岿然不动,低低开口,喊了一句你们都滚。 他兴许是不常开口的,所以咬字有些艰难,嗓音微哑,但是不能否认,他的声音细听来,是温柔动听的声线。 最后,除了赫朗,其余人都被叫退到了房外。 他径直走到窗户旁,想要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来,驱散着屋内的黑暗与寒冷,只是还未动作,床上的人便略显激动,如同尖叫般呵斥:“不要!不许!” 赫朗顿了顿,也就暂时作罢,随即自然地在他床边坐下,如同两人早已认识一般,语气熟稔地进行谈话,同时细细打量他的一切。 “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或许就是因为不按时吃饭,所以少年颀长的身形才更显得瘦削,尽管他一直低着头,似乎不愿意正面看他,但赫朗还是能看到他尖尖的下巴。 他身上一共也没几两肉,瘦巴巴的,又每天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赫朗一想到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看着就怪心疼的。 少年依旧保持沉默,尽力忽视他的存在,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赫朗对自己看中的人一向颇有耐心,见他仍旧对自己心存警惕,他便也不急着来。 他注意到饶晨后背的肌肉一直紧绷着,便起身在他的身后垫了个柔软的枕头,然后亲手泡了杯温热的牛奶,放在他身边,即便他不肯喝,空气中淡淡的奶香,也平添了一分温馨。 既然他不说话,赫朗也这么顺着。 两个小时过去,少年也有些架不住了,终于缓缓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赫朗。 这双眼睛锐利而充满攻击性,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反倒像是草原上的一匹野狼,盯着他的眼神,似乎有厌恶,警戒,杀意,但也不乏好奇与疑惑。 赫朗清楚自己的硬件条件,便发挥了自己最擅长的温和个性,对他露出一个充满善意的微笑。 “怎么了?无聊了?坐了两个小时,不累吗,要不要躺下休息?我帮你调低一点靠背。” 少年没有回他,只是口中呢喃着什么,“我……我要……” 赫朗稍稍凑近,少年充满恶意的话语便倾吐而出。 “我要你滚!” 赫朗自动过滤这句话,也不恼怒,若无其事地伸手到他的后颈捏了捏,以示安慰,“我是医生,是可以治好你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能够健康,开心,懂吗?” 饶晨僵硬地推开这抹意料之外的温暖,面上仍旧带有不加掩饰的厌恶。 赫朗摸了摸手指,笑了笑。 就在刚才,他感受到了这个少年骨子中散发的气息,与自己伪装的信息素相近,这就说明,饶晨并不是他们所说的omega,而是名副其实的alpha。 作者有话要说:  临时想写abo,那就大概写一写【扯淡】,设定都按照文里的来,这个世界的目标!四万字以内! ☆、建立信任 自从赫朗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承担起了照顾饶晨的绝大多数任务,即便少年不情不愿,他也仍旧死皮赖脸地在一旁任劳任怨。 他的态度转变让饶晨无从适应,按理说他也不是第一天来这个疗养院了,前半个月他连这个人一面都没见到过,只偶尔听到护士们闲谈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怎么从某天开始,他就像对自己突然感兴趣一样,每天都来烦他了?事有蹊跷,饶晨下意识便提起了万分的戒备。 他是久处于黑暗之人,早已习惯了黑暗的阴冷与自得,豁然闯进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来,拉开他的心帘,随着大量的阳光涌入,似乎在蓄意将他一点点拉出角落,暴露在阳光底下。 饶晨头晕目眩,双眼刺痛,恼羞成怒,却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温暖的。 他可以对别人的照顾与关心忽视不见,并且将他们的畏惧与慌乱当做闲暇的调剂品,但是从第一眼,这个男人踏进房门,专注地将目光投到他身上之时,他便感觉到了不同。 他的眼神很温柔,似乎表现的很轻松,却又让他很沉重。 从他的态度与耐心之中,饶晨也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或许真的有几分上心,只是原因他还不甚了解,所以才会认为他另有所求。 当赫朗靠近他,伏在他的上方,为他调整靠背的时候,饶晨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抬眼注视着上方,目光所及是他线条优美的下巴以及突起的锁骨。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把揽过赫朗的脖颈,将他控制在自己身侧,欣赏他惊讶的表情,然后才戏谑地问道:“怎么?见了我几天就对我这么好?你看上我这个omega了?” omega身上的气息甜美,天生对alpha来说就是致命的诱惑,而饶晨的面容也的确精致姣好,所以他不排除这个可能。 见身上之人没有立即回答,饶晨说不上是为他对自己的心思感到厌恶,还是为自己终于寻到真相而宽心。 在饶晨弯起嘴角,朝赫朗的衣领处吹了口气的时候,赫朗才摇头否认,“不,没有这回事。” 饶晨一愣,瞬间恼羞成怒地将他一把推开,轻哼了一声,像是在说算他识好歹,但又莫名地烦躁了起来。 这个男人真是该死,莫名其妙地闯进他的世界说要照顾他,却又一直不温不火。如果这个人不是看上了他的色相,那又是为何对他这么耐心?为了他家族里的权势富贵?看他也不像是没脑子,怎么也会想得到自己不是什么受宠的大少爷吧。 他进来这么半个月,外头连个活人都没来看够他,他身上又有什么可图的? 饶晨板起脸,拒绝和赫朗交流。 赫朗轻轻地笑了一声,似乎在纵容他一般,“你不用想别的,就算所有人对你不利,我也是唯一一个会对你好的。” 饶晨不屑地掀起眼皮,只当他是有病,语气激烈地反驳道:“我凭什么信你?你是我的亲人还是伴侣?”哪怕是他的亲人,也未见得对他有多么怜惜呢,他又为何去相信这个突然间出现的男人? 赫朗波澜不惊,为他倒了杯温度适宜的水,莞尔一笑,“亲人或者伴侣,只要你想。” 这句话说得似乎极具有诱惑力,特别是对一个孤独已久之人来说,或许这更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饶晨盯着他,即便反感他这种油盐不进始终温温柔柔的语气,心跳却也不争气地漏了一拍,不知是赌气还是自嘲,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 “反正我只是个不受宠的omega,一无所有,现在在你的地盘上,你想做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么自我贬低的语气让赫朗略微不喜,他叹了口气,靠近他的耳边轻语出一个令人惊讶的想法。 “如果我说,你不是omega呢?” 饶晨的眼神陡然一变,不可思议地看向赫朗,半晌不语,仿佛他在痴人说梦。 他从小到大都以着omega的身份生活,即便受过白眼与冷言冷语,即便也嫉妒着alpha的强大,但是谁又会在生活了十九年之后怀疑自己的性别呢? 但是,赫朗这句话一说,饶晨的心中还是燃起了一小簇细微的火花,脑子豁然通透,也想要相信这个说法。 尽管如此,他也不失谨慎,“为什么这么说?” 赫朗观察到他的姿态早已放松了不少,注意力也全部到了自己的身上,便拿出手持的仪器,为他检测。 他握着饶晨的手腕,认真说道,“你的体内含有alpha抑制素,在a型激素分泌减少的同时,代表omega的o型激素就会分泌更多,所以你的外表和气息都是omega的模样……我查过入院档案,在进院的时候,你没有被安排全身检查,所以你身体中的这个秘密始终还是没有被发现。” 或许由于赫朗身着着一身白衣,无时不刻彰显着他精通医疗,所以他说的话,也更令人信服,更何况,他没有理由撒谎的。 见饶晨仍在沉思,赫朗又笑着补充道:“虽说你的外表让人感觉是omega,但是你体内的基因仍旧没有因此改变,但是就你刚才锁住我那一下,还有你平时撒的气,这可不是一个omega应该有的力气,嗯?” 尽管心中已经信了大半,饶晨还是沉声道:“我要看到真正的检测报告。” 赫朗毫无压力地点了点头,告诉他下午就能看到。 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看得饶晨心情舒畅,便挪了挪身子,清嗓子道:“姑且暂时信你一回。既然你告诉我这些,又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证明,我的抑制是可以解开的?我是不是可以成为一个alpha?” 赫朗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加思索,他既然有能力研制得出alpha信息伪装素这种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东西,自然也能为他研制出解开omega抑制,促进alpha激素分泌的药物。 顺利拿到检测报告的时候,饶晨已经彻底相信自己是alpha的事实,不免心情复杂。 因为omega这个伴随了他十九年的这个身份,即便他是尊贵的长子,却也频频被忽视,而被父亲在外的alpha私生子踩在头上。 在他成年之后,家里甚至威逼利诱地让他嫁人,口口声声说了为他好,实则又是想用他来和哪个有权有势的alpha换取些利益,仿佛omega的路只有这么一条——嫁人生子。 可饶晨的骨子里始终有着alpha的基因在作祟,他自懂事之后,便开始叛逆,要强,倔强,疯狂,他以这些为尖锐的武器而捍卫自己,一切靠近他,试图染指他的alpha都被他暴力驱逐,甚至是决一死斗。 在恣意的放肆之中,饶晨也体会到了其中的快感,更加感受到了欺凌他人带来的乐趣。 欣赏着人们惊慌失措的神情,他便能心情愉悦,感觉到自己是真正存活于世上之人。 这样一个扭曲叛逆的孩子,饶家那些人估计也是没办法,只能把他丢到这里,将他视作豺狼虎豹隔离起来。 饶晨的面上露出诡异的微笑,赫朗仅仅看着,便有些毛骨悚然。 家里的权力向来只会传给有能力的alpha,从前饶晨不敢想,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迫不及待地从这里出去,将那个耀武扬威了多年的私生子大哥饶峰给踢下位置,将饶家全部纳入囊中。 但是残酷的现实却让他的热血迅速倒流,此时他如同被软禁一般待在疗养院中寸步不出,还是变相地受着饶家的控制。 仔细一想,他的体内为什么会有omega抑制素?明明他的母亲才是原配,即使她已去世,但是她年轻时受到的宠爱半分不少,他又为何沦落到被禁足的下场? 饶晨的眼珠子转了转,露出刻骨的恨意,不难猜,能有权力和机会做到这一切的,还要归功于那个女人,饶峰的母亲杨雪菲。 她原本是饶父在外的姘头,生了个alpha之后才登堂入室,刚刚生育完的饶晨生母被气得一病不起,撒手人寰,而多年过去,原本便老来得子的饶父年事已高,杨雪菲也自然当上了饶家现任掌事的女主人。 早在她的面目没有暴露出来的时候,杨雪菲待饶晨还颇多关心,说他体弱多病,请了最好的家庭医生时刻关注他的健康,此时想来,便是那时候开始被她得手的。 这次来疗养院,也正是她打着为自己好的名义,这才说服了家里的长辈。 饶晨恍然大悟,胸口起伏的怒意无法平息。 赫朗能猜到他的所想,也同情他的处境,理解他的绝望与挣扎,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你会拿回属于你的一切的。” 这句话一瞬间便表明了赫朗的立场,而饶晨此时孤立无援,最需要的的确就是他的帮助。可他可从不信天上会掉馅饼这回事。 饶晨冷漠地盯着他问道,“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帮我?” 赫朗摸着下巴犹豫了一会儿,放弃了自己的理由,笑眯眯地开口:“凭你是饶家真正的少主,真正的alpha,如何?” 现在饶峰怎么蹦跶,身份和地位仍是尴尬,家里有权有势的长辈不少,他哪有资格成为真正的少主?对此时落难的他伸以援助之手,的确也是个明智之举。 “好,暂且信你——”饶晨点头,眼神却又顷刻间变得危险,一瞬间,便将他拉到床边,压在身下,用力地擒住他的脖颈,恶狠狠地低语:“不过,如若你只是在耍什么花招,心存背叛,无论如何,我也会将你一起拉入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2/12,别看晨晨这样……他是小奶狗来着!!! ☆、他的世界 就在赫朗顶住这个少年的威胁,而获得他的信任不久之后,疗养院又出现了几位不速之客,赫然便是饶家派来的主事之人。 他们先是在各个部门询问了关于饶晨的近况,之后才点名要会见赫朗。 这段时间内,赫朗可以说是无时不刻都待在饶晨身边,当护士提醒他饶家来了人的时候,饶晨一顿,还以为是家里终于派人来探望他了。 可接下来,护士却又支支吾吾地说,来人只约见了院长。 饶晨露出嘲讽的笑意,撇过头,似乎不屑理会,但在赫朗离去之后,眼底却又有着幽黑的流光流转。 赫朗刚推开会见室的门,来人便立马应了上来,彬彬有礼地问好,随即目露歉意与对自家主子的羞愧。 “我已经提前了解过了,听闻我家少爷来了贵院之后,曾出手伤了几名护士和毁坏了若干医疗用品,鄙人感到非常抱歉,饶家会将这些费用双倍赔偿的。” 赫朗摇摇头,说起来还是要谢谢他们,直接把饶晨送到他身边,省了他去寻找的时间。 “客气了,当初饶家支付的费用已经不菲,我们有义务好好照顾他。” 来人露出礼貌的笑意,满意地点头,“贵院虽然成立没有多久,也算不上大型,但是听闻一直有求必应,口碑极佳,这也是为何会将少爷送来这里的原因。” 赫朗谦虚了几句,来人也虚与委蛇一番,最后才慢慢开口:“不过,既然是有求必应,那我们提出的要求,相信贵院也会好好完成吧?” “愿闻其详。”赫朗点点头。 此时,门外却有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身着病号服的少年满目戾气地冲到门口,将试图出声阻拦她的护士一把捂住嘴巴,随即贴在门缝前,细细窥视着内里的情况,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来人便是他家中此时侍奉杨雪菲跟前的管家,他轻咳了一声,语重心长地对赫朗道:“少爷天生脾性顽劣,送来贵院便是希望能好好管教,但是这半个月以来的劣迹斑斑,证明了少爷毫无长进……所以,按照杨夫人的意思是,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采用些特殊手段——” “特殊手段?”赫朗挑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反问:“我们这儿是疗养院,医疗设备最多了,您如此开口,那便是同意我们采用电疗,药物控制等手段了?” 饶晨狠狠地掐住挣扎的护士,低骂着让她噤声,侧耳细听,面色微变。 “院长先生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通。没错,只要能够管教住少爷,让他好好收敛住脾性,这么些手段也是可以允许的,只要不折腾死人,还我们饶家一个完整的少爷就成。” 这番话明面说得情真意切,细听却又觉得薄凉。 饶晨撇嘴笑了笑,眼神黯淡地将这些视作意料之内,但是目光所及赫朗,却又是一阵怒火腾起。 这个男人是答应了?果然他们都是一伙的?明明不久前,这男人还说了些漂亮话,现在他就倒戈了?他当真就有这么好耍? 当赫朗告别了客人,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跟前猝不及防掠过一阵风,一个身影冲到他跟前,下一秒,他便被压在了墙上,四肢被扣住难以动弹。 怒不可遏的饶晨一记迅猛的拳风划过,赫朗也不躲,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拳。 饶晨果然是真正的alpha,这一拳又重又实,力量十足。 赫朗的鼻子一热,感觉到带着腥味的热流在鼻腔内流下,面上迅速肿起,在眼前发黑之时,耳边却传来一声怒骂:“该死,为什么不躲?” 赫朗的确存了一分故意的心思,他挨了这么一拳,饶晨的第二下迟迟没有降下,最后才气恼地作罢,失去了理智一般低骂:“骗子,都是骗子!” 忍住疼痛,赫朗拭去面上的血腥气,依旧是风轻云淡。 “看来你是知道了些什么——不过,你也看清了,杨夫人在饶家的话语权不小,而她也的确想要针对你,如果不是我,而是别人受到这个委托,你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折磨呢……你觉得你厉害,又能够真的厉害过诸如电击,药物,精神控制等此类的手段?” 饶晨的怒气随着他的一言一语而逐渐消失,并非意识不到自己的鲁莽,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心智尚未成熟不说,三观还不端正,冲动鲁莽,赫朗无意责怪他,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分愧疚之后,反而上前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叮嘱。 “饶家会定期派人来检查成果,所以我会亲自给你做些身体检测之类的东西,当做是对你的‘管教’,你可得好好听我的话。” 生人勿近的饶晨鲜少被人如此亲密地接触过,被摸头这种动作更是自脱离童年后就再也没有体验过,心下讶异,别扭,却也心跳加速。 饶晨微微抬眸看他,“好好听话?你喜欢我这样?” 赫朗理所当然地点头。 饶晨也笑了,眼中久违地浮现一丝温度,如同大发慈悲一般,“嗯。那就听你的话。” 赫朗惊讶于他会在这么一瞬间屈服,但这的确是好事。 感受到饶晨似乎很喜欢他的触碰,赫朗又奖励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真乖。” 饶晨也不排斥他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反倒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可能性,像是谈条件一样,“我一直都乖的话,你要一直对我好。” “没问题。”赫朗笑眯眯地应下,就算他不乖,按照自己的立场和性格,又能如何舍弃他呢。 饶晨舒了一口气,盯着他鼻梁上破坏了他俊美容颜的一处伤痕,眉头又纠结地皱了起来,犹豫地伸手碰了碰,“你……你不要因为这个讨厌我。” …… 两人冰释前嫌,关系也得到了质的飞跃,只是昨日的争执还是落入了有心人的耳中。 疗养院里最多的还是女护士,而女人在的地方,是非与闲谈便尤其的多。 她们昨日执勤,从病房外路过,便听到了院长和少爷争执,心中大汗,只想着像院长先生这么温柔的人都被他针对了,那她们还不得遭殃? 几位当过饶晨看护的护士也极力肯定,“那位主儿真的太危险了,我就进去送个餐,差些被推倒在地……现在科技不挺发达吗,到处都是机器人,我就说干脆用机器送餐算了,免得我们进去又遇到什么意外。” 起码也是alpha的体质,饶晨的耳力过人,只要侧耳聆听,隔壁讲的什么,全都被他收入耳中。 那几个女人对他的畏惧溢于言表,饶晨一直都是知道的,所以尽管她们是照顾自己的护士,他也摆不出半分好脸色,听到她们这番话的时候,眼神更是充满嘲讽。 除此之外,还有意料之中的失落。 从前的他,在饶家便是这样生活的,虽然也算是锦衣玉食,但是却无人敢靠近,他的一日三餐,生活必需品,一般都是由老管家或者机器人送来的,就为了防止他暴力伤人。 可他们越是想要疏离他这么一个危险之人,饶晨便越是暴戾,像是破罐子破摔,他要这些人,滚得越远越好。 但是现在的他,竟然肯为了那个什么院长而收敛,三言两语便被他说服,昨天还鬼迷心窍地说了会好好听他的话。 他希望所有人都远离他,但是至于那个人,饶晨允许他踏进自己的世界一小步。 已经早上八点了,要到了赫朗来探望饶晨的时间了,他一来到贵宾病房附近,便听到了这几个小护士谈论的话题,忍俊不禁的时候却也颇为不赞同,小小地责备了几句,将她们的话题完全打断。“要是这样的话,病人的世界就只剩下冷冰冰的机器作伴,无人问津,无人关怀,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这就是你们的职业操守?” 几个小护士唯唯诺诺,连忙摇头。 挥手让她们离开去工作,赫朗推开房门,便看到一直注视着门外的饶晨。 他的眼神紧绷而阴沉,面上若有所思,但是看到赫朗的时候,面部的线条却放松了不少。 赫朗挑眉,直觉告诉他,少年已经知道一切,而他方才的发言,相信也让他对自己更加信任几分。 他坐在床沿,为他倒了杯水,“你应该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吧?你要是再这么乖张,指不定护士姐姐们都不愿意伺候你喽?” 赫朗开的小玩笑让气氛活跃起来,饶晨嗤之以鼻,盯着赫朗给他削平果的动作,露出一丝若有所无的笑意。 “嘁,谁要她们伺候?我就是故意的,我要她们滚得越远越好。” “嗯?”赫朗来了兴致,手中的动作一顿,继续追问,能了解这个暴戾少年想法的机会,他绝对不会错过。 “愿意告诉我吗?我会好好注意的,万一我也不知不觉触碰到了你的底线岂不是糟了?” “我的态度对你来说很重要?”饶晨一边问着,眼角微挑,看得出心情不错,似乎是越来越习惯扬起嘴角这个动作。 “当然……”赫朗迟疑地点了点头。 “以后你始终会知道的,而且……我对你的容忍度似乎很高,你只要不做背叛我的事,一切都好说。” 饶晨实话实说,在他那日打了这人一拳之后,他竟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愧疚感,他对这人的敌意也越来越少。 能与人好好相处,品尝这种温馨与和谐,简直要让他又惊又喜,焕然一新。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3/12,趁着大家周末,还是多更新好了,浓缩,进展快,和以前的长篇大论不同,可能会不适应。 晨晨其实很可爱的,不过他可能也是小攻里最黑的一个【。】 ☆、驯服 感受到饶晨对自己多出的一分信任,赫朗才斟酌着开口:“你如若始终一意孤行,也是不妙,你说过听我的话,那么,你愿意改一改吗?” 饶晨拧眉,他性格本就如此,只要没人惹他,让他清净,他也不会这么暴力,况且他一向随意,突然温顺起来,难道不会引人怀疑? 赫朗摇了摇头,“翌日我会搬来些设备进你的病房,届时我会对饶家人编造些对你的管教与叛逆行为之后的惩罚,你顺着这个进度,收敛一些……不要再滥伤无辜,饶家之人对你放下心,你才有机会真正出去。” 现在饶家对饶晨有着不小的防备心,他们需要养精蓄锐,等到时机成熟之日,当饶家以为他已经被彻底磨平棱角,放松警惕之后,他们才有出其不意,一举翻盘的机会。 饶晨始终不是心知未成熟的少年,知道这是身陷囫囵的他此时唯一能走的路。 听着赫朗扶着下巴思考,一字一句地为他考虑,他嘴边的笑意也越来越明显。 “我身边需要个看护,那这个职位交给你了?” 赫朗无奈道:“难道我现在不算看护?” 饶晨抿嘴,这人的确对他上心,但也仅限于上班时间,一下了班,他总是没理由待在疗养院睡觉的。 “那成,这病房挺大的,旁边也有看护睡的床,以便于时时刻刻照顾我,今晚你就搬来吧。” 赫朗疑问地看向他,猜不透这少爷为何会突发奇想。 饶晨满意于他纠结的表情,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你是不愿意?那还说什么会对我好,照顾我?你心里也是想找几个机器人打发我的吧?” 语毕,他又紧紧皱眉,表示自己的低落与不信任。 即便看出他的刻意,可他都如此说了,赫朗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一个月过去,饶晨好吃好喝,熟悉了疗养院的生活,又时刻有人伺候着,过得还算舒心,也没再发过什么脾气,疗养院也不再鸡飞狗跳,迎来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对外赫朗只宣称是自己的治疗起了效果,但其实是因为他大概掌握了如何与他相处的办法。 他毫不吝啬地对饶晨展现自己对他的真心,而饶晨也的确是个坦诚之人,只要他顺着他,即便是与他说些道理,他还是会听进去一些。 而令外人称奇的还不止于此。 这天,值班室又炸了锅。 “见鬼了见鬼了!!!” “那个饶家的小少爷!竟然笑了!” “我按照院长的要求送了杯牛奶进去,一打开门就看到那个小少爷拉着院长的手笑眯眯的。” 几人露出惊愕的表情,半信半疑。 她们轮班的时候都进去给这个小少爷送过东西的,每次看到他的时候见到的都是一张阴暗又毫无生气的棺材脸,双目无神而空洞,如若要看人,那也是凶神恶煞,满眼戾气,似乎对所有人都不耐烦,没对她们动手就好了,更别说笑。 她们是听说饶家的人提出了要院里用上手段管教小少爷的要求,没想到这么乖张的人吃了苦头之后这么快就有成效了。 “果然还是院长厉害啊……”几人面色复杂地感叹。 自从上次之后,饶家几乎隔天就会派人来疗养院观察情况,此时终于营造出一种饶晨被管教得温顺了几分的情况,赫朗也提议他们不要再来,说是万一被饶晨认出来他们是家里的人,说不定会情绪激动,病情恶化。 被派遣之人也知道他家少爷是仇视他们的,便也甚少来打扰,只等待着赫朗的消息汇报。 争取到了他们松懈的机会之后,赫朗便拿着饶家的关系图放到了饶晨的跟前,让他一个个筛选分辨。 “如何,你觉得有谁能够帮助你的?” 这张图上,不仅列有饶家三代的情况,也包括了饶晨母亲家的关系。 饶晨此时在□□之路上孤立无援,寸步难行,而赫朗在这个世界也没有太大权势可给予帮助,所以饶晨想要立住脚跟,还是得另寻帮助。 此时在饶家当家的几位长辈都已经轻信于杨雪菲,即便饶晨有了自己是alpha的证据,也未必能有机会在饶家人的眼皮底下接触到他们。 更何况,他也没有自信能够让一向也认为他嚣张跋扈的长辈们相信自己。 饶晨想了想,犹豫地指了指他的舅舅陆勇。 饶晨的母亲也算是出身名门,家底不薄,只是嫁入饶家之后与家中甚少来往,舅舅陆勇倒是会来看看他,不过也仅限于童年时期。 自饶晨临近成年,陆勇大抵也是觉得他一个omega最好还是嫁人生子,于是也默认了饶家对他的约束。 但是此时饶晨没有更好的选择,而且脑海中属于舅舅关怀的碎片,还是让他打算试一把。 最重要的是,他的舅舅就是一个典型的alpha,所以才能顺利当上家主,即便陆家没有饶家这么家大业大,但也有些门路,几处大地盘都是陆家的管辖区内,可派遣的人手不少,如若能够对他是以援手,饶晨必定能够迅速立足。 赫朗已经提前准备了这些人的一些联系方式和地址,万事俱备,他将一只透明的药剂递给饶晨,解释道。 “这只药剂里面含有活性酶,可以溶解你体内的omega信息素,不许多久,你的身体新陈代谢,会自动分泌alpha信息素的。” 饶晨打量着他的表情与手中这支神秘的药剂,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一饮而尽。 几日之后,当饶晨的身上终于散发出属于alpha的气味,赫朗便在清晨,疗养院里的人都还没有上班的时候,把饶晨送了出去。 饶晨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踏出疗养院的大门,而且身负重任,不免有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满腔的热血。 自踏出大门,他便头也不转地离开了。 而赫朗,始终在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他似乎觉得,这个少年踏出的这一步,完全代表了他走出这个囚笼,开辟新天地的第一步。 按照他雷厉风行又狠心的性格,在仇恨支配下,他想要的,或许也是势在必得,他所需要的,也只是给他创造机会,令他成长。 赫朗时刻注意着时间,当他发现天际已经晕染出了薄暮之色的时候,便立即到后门等候着。 天已经晚了,所有人都已经按时下班,而要上晚班的工作人员也已经去吃饭休息了,所以后门处的赫朗,便显得尤其孤独。 他低着头耐心等候,心中也有了许多种猜测,直到眼前出现一抹黑影,他才停止。 赫朗吸了口气,动了动站麻了的腿,强忍着腿上的酸麻,对面前的饶晨露出一个微笑,“你回来了?” 饶晨点了点头,垂眸看向他的腿,问了句,“一直在等?” 赫朗一愣,迟疑地点了点头,耳中传来的,属于饶晨的声音似乎有些陌生。 一抹不可思议的温柔在饶晨的眸中绽放,散发出浅浅的光辉。 他没想到赫朗会等他,只因为两人目前只能算是合作的关系,他只要保证不背叛自己,他对他就没有更多的要求。 但是当他出现,执着地等待之时,他却似乎心上绽了朵惊喜的细小烟火,内心升起久违的安心。 他也暗自喟叹了一声,原来这便是被人牵挂着的感觉。 心念一动,饶晨不知为何,弯腰帮赫朗揉了揉腿,嘴上低低责备:“你就不知道回屋等?站着也不知道换腿,你这还医生呢,笨死了。” 这么亲昵的语气让赫朗一僵,却又很快适应了过来,一把拉起饶晨,直问主题。 “怎么样?你舅舅相信你吗?” “不——”仅仅听到一个不字,赫朗便紧张了起来,一把捏住饶晨的手臂,仿佛他才是最担忧的人。 饶晨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悠然自得地回答,“舅舅他不仅相信了,还说一定会帮我把饶家都吃得一干二净。” 当他带着alpha的身份找到他的舅舅陆勇时,陆家便已经风起云涌。 虽然饶晨不姓陆,但他身上可流着陆家的血,而且还是优秀的alpha,只因为饶家的小人陷害,便让饶晨这个正统血脉失去少主之位,这对于陆家也是一份羞辱。 得知真相之后的陆勇怒不可遏,直接便打算将他接回陆家,但是饶晨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和陆勇说了赫朗为他规划的打算,旨在养精蓄锐,出其不意。 如若饶晨回去陆家,当然会引人注目,依照杨雪菲和饶峰的性子,必定会有所警惕,将暂时无权无势的他扼杀于摇篮之中。 就算他有陆勇的帮助,坦白来说,以陆家的实力,也很难与饶家硬碰硬,而饶晨也不愿因为自己而牵连到母亲的家族。 陆勇深思熟虑,也意识到不适,于是便和饶晨商量好了,日后让他腾出时间来陆家,跟他学些东西,了解些局势。 赫朗对这个发展感到欣慰,每日送走饶晨之后,他得到的空闲时间便更多,他也能松一口气。 看到他轻松愉悦的神情,饶晨却是面色古怪,“你很开心?” 赫朗收回弯起的嘴角,认真地摇头。“没有,只是为你能学到新东西而开心而已。” 饶晨眨了眨眼,满意地点了点高傲的头颅,手掌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下,留下一句“我会早点回来”在风中消逝。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4/12!感觉自己有点勤奋,这次我写了细纲,我终于感觉我可以hold住篇幅,泪奔。 对这个世界有什么看法吗??不算讨厌就行…… ☆、意乱神迷 按照日常惯例送走小少爷之后,赫朗便拖着满身疲惫回了办公室的沙发上午休。上个世界的他是修仙灵体,永不会疲累,可是在这个世界,他恢复了正常人的身体之后,又有了正式工作带来的压力,他便更能直观地感受到疲劳的存在。 他睡得很熟,也睡了很久,直到身体上的异样将他的清净彻底打断。 从沙发上猛地滚落下来,赫朗猛地睁开眼,在睡梦之中惊醒,发现浑身发热,后背却冒了一层冷汗,面上也大汗淋漓,面色潮红,下身燥热,连同皮肤都微微发红。 他暗道不妙,只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的征兆都预示着一种情况。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没有给自己注射过信息伪装素,想必这个效果现在是过期了,而且它的副作用也显而易见,便是强行将发,情期提前来临。 赫朗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又拍了拍绯红的脸颊,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起来,起身走到办公桌,打算看看抽屉中有没有什么药物可以帮助,只是没走两步,双腿便像是两根面条般发软,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厚重的地毯上。 体内升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欲望,令人感到畏惧与兴奋,赫朗艰难地仰头,从空气中汲取了更多的氧气,鼓起勇气褪下了腰带。 总之,此时四下无人,他尝试着自己动手解决,或许比他四处寻找药物要来得管用。 …… 不知不觉,灼人的阳光已经由张扬而收敛下来,天边略透暗色。 还不到夕阳落下的时候,饶晨便回到了疗养院的后门,没有看到意料中的人,他停下脚步左顾右盼,却始终没看到人,微微皱眉之后,他加快脚步溜了进去。 他今天回得是比平时早了许多,一是因为过程顺利,二也是为了能早点看到那个等候自己的身影。 而在落空之后,直到回到了自己的病房,饶晨也没看到赫朗的半抹身影,面上不由得绷紧一分,直冲他的院长办公室。 只是原本带着点儿不满的情绪,在听到办公室内传出的喘息声之时,就消散得一干二净,饶晨呼吸一停,细细地听了两三秒,脑中浮想联翩。 他扭动门把手,打开了一道门缝,等看清了内里的情况之后,更是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里面的人早已衣衫凌乱,半身不着丝缕,半躺在纯黑的软毛地毯上,衬托着肌肤越发白皙嫩滑,而他此时的姿势也是让人脸红耳赤,不仅赤着双腿,而且笔直纤长的两根腿甚至以一种羞耻的姿态微屈,往两边敞开。 饶晨的喉结动了动,屏息凝神,目光全部注意在他身上。 赫朗似乎十分投入,沉浸在自己世界之中的他没有发现正在有人窥视他的行为。他十分渴望着某种事物来拯救自己,可无助的他却只能孤独地满足贪得无厌的身体。 他的手掌在腿间毫无章法地胡乱动作着,由于渴望的压力,他紧闭着双眼向后仰去,线条优美的脖颈在空中扬起,微微突出的喉结斯文小巧,而喉中溢出破碎的呜咽与吟叫,更是如同密集的鼓点,在饶晨的心上敲打着。 独有的,属于omega的信息素散发出来,浓郁而清晰,如同蜜蜂世界中的蜂蜜,蝴蝶世界中的花香,omega的气味,无疑能令alpha立即疯狂。 自饶晨意识到之后,便又是大惊,满脑子的疑问,他不是alpha吗?可是性别上的吸引是绝不会出错的,他此时闻到的,确确实实就是omega的气味! 饶晨口干舌燥,在心烦意乱之中意识到一个问题,信息素传播的速度很快,如果被这个疗养院的其他alpha闻到了该怎么办?他认为自己对omega的渴望尚是浅淡,此时也已经控制力崩溃,那其他人又会是如何的疯狂? 这个想法让饶晨浑身一激灵,顾不得其他,立即打开了门进去,又猛地反锁,虎视眈眈地盯着浑身散发着诱人气息的男人。 赫朗被吓得一哆嗦,看到来人,又惊又急,在这个刺激下,刚好喷射出一股白浊在空中绽开,饶晨的目光凝滞,一瞬不眨,心头发热,某种陌生的冲动如同电流一般从头到脚蹿过,直至神经末梢。 赫朗无奈地叹息一声,擦了擦手上的白浊,顶住饶晨的目光,颤颤巍巍地穿上裤子,待衣冠整齐之后,才轻道一句:“见笑了。” 这短短片刻,赫朗又恢复了平时儒雅的模样,方才那个在地毯上扭动着身躯,满面媚色,欲求不满的人,恍若只是一场春意绵绵的梦境。 只是方才的旖旎景象如同电影回放一般,始终萦绕在饶晨的脑海里,嗅觉与视觉上的双重刺激,更是让他的神智迷蒙,费了一番功夫才寻回理智,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控,严肃地问道: “你是omega?为什么不告诉我?” 早在饶晨推门而入的那一刻,赫朗便已经等待着解释的这一刻。 “虽然我答应过你,我们会坦诚相待……但是你我情况不同,你由omega成为alpha,可以洗尽屈辱,出人头地,可我从alpha沦为omega,只似坠跌进深渊,再无出头之日………omega的身份带来的束缚,你深有体会,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隐瞒。” 饶晨理解他的苦衷,却还是不满地摇头。 “这证明你不相信我。” 赫朗无语凝噎,又立即反应过来,靠近他身边,目露真挚,“抱歉,我只是难以开口……并不是不相信你,我发誓,从今以后不会再瞒着你什么。” 如果瞒着的话,也绝不会让你知道,赫朗在心底补充了半句。 饶晨没有怀疑,得了他这一句话,放松地露出了浅笑。 他知道他不够强大,这人即使是与他坦白了,他也不能给予他需要的帮助,他无法让他依赖,他又有什么好责怪他的呢。 他知道这人有能力和才干,所以才能年纪轻轻就建立起一个偌大的疗养院,之前的他不假思索地将这归功于alpha天生的优秀,可得知他实则却是一个omega之后,也意识到,这人所承受的压力,一点也不比自己少。 他在惊愕的同时,也生出了那么一丝陌生的柔软心绪。 两人也微妙地算是同病相怜,他的身上也有着秘密与常人无法感受到的压力,而此时的他,却凭自己的努力,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依靠,那自己呢?他是不是也更应该努力成为一个强大的人,可以让他信任,依赖,两人相濡以沫? 尽管在这几句交流之后,房间中的omega信息素已经被新涌进的空气稀释了很多,但是这轻微的分量,对饶晨来说,仍旧足以令他意乱神迷。 特别是在赫朗主动靠近之后,他更是软了半边身子,戏谑地捏了捏面前之人的肩膀,轻轻开口:“不过你是omega,我是alpha,我们靠的这么近……会不会发生点意外?” 说着,他的身子却是越凑越近,贴着赫朗的身子摩擦了一下,赫朗大道不妙,一个哆嗦,“既然你也知道,那就离远一点。” 饶晨的嘴角挂着悠然的笑容,兴趣盎然,赫朗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这种光彩,却又不觉得这种表情与一向阴暗的他有任何违和,像是他原本便是这般神采飞扬,只是被omega的枷锁而束缚所以才不得不沉默。 接下来,饶晨出口的话,则是令人大跌眼镜。 他托着下巴想了想,直言不讳,“反正性别也合适,我还没谈过恋爱,和你试试也可以。” “……” 赫朗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推开饶晨,他以为他这是去买衣服吗?还可以试一试? “抱歉,我现在的身份是alpha,我寻找的伴侣自然是omega。” 听了赫朗的拒绝,饶晨的笑意更甚,“真巧,我此时的身份也是omega,这种双向的伪装,只说明我们天造地设啊。” “你这是发现了我的秘密,便忍不住开我的玩笑吗?” 饶晨笑了笑,心情愉悦,“我这不是看你太紧张了,所以才逗逗你。行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不会介意………”毕竟他也是大饱眼福。 赫朗如释重负,抬头责怪似地瞥了他一眼,面上还带着方才未褪下的淡红。 饶晨的心又开始砰砰直跳,有一丝慌乱地低头。 原本是有些想逗弄这个总是一本正经的同伴,但是他发现,这个玩笑一开,自己貌似也起了点心思? 在得知赫朗真正的性别之后,饶晨再也不能简单地将他视作一个合作伙伴,无论知道他有多么独立,他还是忍不住将他想象成一个隐忍柔弱且需要alpha依赖的omega。 alpha和omega之间,原本就会产生一种性吸引力,更何况目睹了当日那幕风光,他在饶晨的心中早已混上了微妙情绪,嘴上说着不介意,也只是为了让赫朗心安。 即便那个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在这期间,赫朗也待他如常。 可赫朗的信息素对他产生了致命的诱惑之后,饶晨似乎就牢牢记住了他的味道。 他的身体中仿佛留下了后遗症,只要一嗅到赫朗身上的味道,体内的兴奋因子便逐渐苏醒。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设定,真适合开车【溜走】进展还可以吗,不快吧…不快! ☆、亲密无间 在一个无法入眠的深夜,饶晨辗转反侧,最终一个翻身下床,来到了不远处的看护床上。 赫朗的呼吸浅浅,面容恬静,黑发柔顺地垂在耳边,毫无防备地侧脸而睡,似乎能任他为所欲为。 一股冲动的火焰在饶晨的大脑中蹿了起来,壮着胆子对他伸出了手。 他从未做过如此偷偷摸摸的事情,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但是不可否认,这样的刺激带来的快感也是成倍的,要不是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气味让他动情,他也不会做出这么突然的事情。 他想过最坏的后果,这人自尊心强,或许会因为他的轻薄而恼怒,严重地话会中止与他的合作,甚至可以对他施以报复,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对他造成不小的影响,饶晨深知这一切,却停不下自己的动作。 赫朗一向浅眠,当饶晨的触碰来临时,他便已经从迷蒙的睡眠中唤醒了意识。 身上游走的手是意外的粗粝,他能感受到上面刚结成的新茧,也有一些细小的伤口刚结的疤,他的动作小心翼翼,触碰他的皮肤之时,带起一阵细细的酥麻,赫朗忍不住轻呼一声,随即睁开眼睛。 饶晨的动作僵硬了一瞬,心中大喊不妙,压在他身上的半个身子不知道该不该就此松开。 可意料之中的恼怒并没有出现,被他压在身下轻薄的人像是早已有所察觉,没有质问他的突袭,只是开口问他,“怎么手上这么多伤?” 饶晨微微惊讶,完全没料想到他是这种反应,刚想摇头说没事,但是又顿了下来。 即便是黑夜,这人注视着他的黑眸依旧闪着淡淡的光芒,认真的问话代表了自己手上的这伤,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饶晨弯起嘴角,缓缓地说,“这几天舅舅教我用枪,后坐力太大,而且练习动作的时候,总是被磕到……” 语毕,他特地加上了一句,“很疼。”像是要叫这人心疼他一样。 “……”赫朗微微拧眉,沉默不语。 饶晨敏锐地感觉到了他一瞬间柔和与纠结的情绪,知道这是他进攻的机会,便得寸进尺,“为了得到想要的一切,这都是理所当然要受的苦。” 赫朗赞同这个观点,于是缓缓点头。 “而我想要的一切,不止是饶家,现在还多了一个你。”饶晨继续开口,眼睛玩味地弯起,笑意盈盈,不动声色地用目光将这人的全身上下都仔细扫遍,仿佛他准备就是自己的口中之食,囊中之物。 就在方才的一刹那之间,他已经决定,他要这人。 他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么冲动,甚至无法控制自己思绪的时候,而事实证明,这人也的确值得。 如果这人不愿,他迟早会等到他强大之后的那天,再让他没有拒绝的机会。 他能感受到身下的人,骨架纤细而力量纤弱,他如若真的想,现在他就可以尽情轻薄。 赫朗的太阳穴微微跳动,不是感觉不到顶着他的硬邦邦的东西,只能苦恼地想,或许这就是性别之间产生的致命吸引力?这人是真的就没见过omega? “你认真的?” 听到身下之人这么问,饶晨毫不犹豫地点头,目露不满,“当然,你不会知道你身上的信息素有多么诱人,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几乎都要把我逼疯了!” 赫朗听到他心急的话,轻笑了一声,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他,舔了舔唇角,意思暧昧不清,“但是只怕,你以后也会更疯呢?这样你也要?” “要!” 饶晨看得眼都红了,紧盯着他柔软唇瓣中的贝齿与粉红的舌尖,口干舌燥,当真是最后一根控制着理智的心弦也彻底崩断。只当他是不拒绝,早已蓄势待发的手,更深地钻进了他的衣服里。 当触碰到大片的光滑肌肤,饶晨如愿以偿地喟叹,更是加大了掠夺的力度,一把将身下之人结结实实地拥住,将他的衣服下摆卷了起来,撩到腋下,肆意触碰他的躯体。 在黑暗中,赫朗感受到了这人准确无误地擒住自己的唇瓣,原以为按照他的性格,会粗暴急切地啃咬一番,但是他只是轻柔地舔舐,照顾着赫朗的感受,不敢太过粗暴,倾尽了这辈子的温柔也要让他感到舒适。 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在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赫朗及时将他打断。 饶晨虽有气馁,但是他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甜头,也心知不能心急,便也听话地停了下来,赫朗哄着他早些休息,他也乖乖地在他身边躺下。 嗅着这人身上的气味,耳边还能听到他低沉柔和的嗓音,饶晨的精神上满是餍足,连梦境都是香甜的。 直到赫朗从两人互相交融的气味中醒来,他发现饶晨的嘴边还带着很淡的笑。 他忍俊不禁,喉中溢出半声笑,这人是傻的吗?这么胡乱地亲亲抱抱一次就这么值得开心? 昨夜他感受到这人突如其来的冲动之时,也不是没想过拒绝,但是他的眼神坚定,身体又已经如同弦上之箭不得不发,不得他拒绝半分,他也任他来了。 他认为饶晨只是青春期冲动,所以才会在知道自己是omega之后玩性大发,这种情况实属正常,赫朗不甚在意,于是也就陪他玩玩,只要他不闹腾就算了。被注视着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得意地翘起嘴角,“我好看吗?” 赫朗忍俊不禁,点了点头,他的容貌的确上等,所以在他是omega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多alpha上前提亲。 饶晨对他的答案十分满意,保持着眼中的笑意,一把揽住他的脖子,两人凑得极近。 从前他人说他好看,他只觉得厌恶,认为旁人是在嘲笑,侮辱他,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为了更好的吸引alpha? 可现如今,这人说他好看,他却是乐意的不得了,心都要飞到了天上去,甚至想着这人会不会也因为他的这张脸而喜欢他多一点。 他凑到赫朗的锁骨前,将上面淡了的吻痕加深,嘴中含糊不清地说道:“以前也有很多alpha说我好看,想娶我……不过,原来我是alpha,你是omega……怪不得我对他们一点都不感兴趣,就对你感兴趣。” 赫朗揉了揉他的头发,任凭他对自己做的动作如何亲密,心底也翻不起多大波澜,他在自己面前放松的举止虽然可爱,却也不免幼稚。 “你以后还会遇到别的omega的。” 饶晨顿了顿,又不是只要是omega他就会喜欢。 只是没等他开口,赫朗便拨了通讯机来联系护工准备早饭给饶晨。 这份体贴的关心使得饶晨从起床到现在的心情都维持着有史以来的最高水平。 两人的关系是前所未有的亲密,昨夜的一番激情也理所当然地让饶晨将他视为了自己的所有物。 他捏了捏赫朗没有什么肉的脸颊,问道,“那你呢?我怎么感觉你平时不吃早饭?” “没有必要。”赫朗淡淡地摇头。 他不习惯早上用餐,只要保证他的身体在一天之内摄入足够身体运作的能量即可。 饶晨不赞同地摇头,“这样对身体不好。” “我不在意。”赫朗一边穿上衣服,一边随意地回答。按照他做任务的速度,这具身体至多也只会存在十几年,而他此时正值壮年,年轻而有活力,还不需要他再花什么心思去养生。 饶晨的脸色却是一下子沉了下来,这个人还是医生呢,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护,就知道爱护别人的身体。 这人有时比任何人都要有情有义,有时候却又冷漠得不似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甚至连自己的健康和生命都表现不出太大的在意。 他可不允许他这样,他要这人活的好好的,这样才能一直陪着他。 一阵门铃传来,饶晨取了门口送餐台上的早餐,摆在两人身前,语气不佳,“你不在意我在意,你必须和我一起吃。” 他将粥碗和菜碟都摆好,推到他面前,强迫着他一定要吃。 赫朗无奈地点头,吃了碗细煮的肉粥,所幸这粥熬煮得可口怡人,他吃得也舒适。 这股温暖似乎将空荡荡的胃熨烫了一遍,他不由得感叹一句,“院里也就佳慧的手艺最好。” 盯着他吃饭的饶晨抽了张纸擦了擦赫朗的嘴角,问道:“佳慧是谁?你尝得出来她的手艺?” 赫朗含笑点头,“当然啊。我挺喜欢她做的饭菜。” 因为是要照顾病人起居的疗养院,所以院里是建有一个大厨房的,也请了几个人每天辛勤地准备吃食和炖汤,滋补药膳,佳慧就是今年他才招进来的,年纪轻轻,手艺却不错,花样也多,他平时待在医院的时候也喜欢请她给自己准备中饭。 饶晨放下勺子,即便口中的食物美味,也没了吃的胃口,旁边的人吃得愉快,他理应是开心的,但是听着他对别人的称赞,心底就是不痛快。 两人磨蹭了一阵,饶晨要准备外出,赫朗则是进了办公室上班。 到了中午饭点的时候,饶晨准时来到,直接蹿进了赫朗的办公室,手上还托着个饭盒。 赫朗从病例报告中抬起头,惊讶地问道:“今天不出去?还是回来得早?”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会稍微慢一点,多一些日常 ☆、暴风骤雨 “舅舅今天出差,没空。”一边回答着,饶晨将多层的饭盒掀开,摆了出来,通通推到赫朗的面前,还为他备上了勺子和筷子。 饭盒有三层,一层是米饭,一层是炒菜,一层装着汤,米饭蒸得还算不错,鱼香肉丝有些微糊,旁边的青菜也有些老了,但总体看上来,还算可口。 赫朗不辜负他的心意,一边吃一边问,“怎么想起给我送饭了?” “我不督促着你,你会好好吃饭?” 自从早上之后,饶晨的脑子里就满是他平时吃饭的事情,这才想起他平时老是给自己按时准备三餐,但是他却没见过这人吃饭,而且这人还老是陪在他身边,那他平时吃什么? 越想越不是滋味,趁着有空,他立即就兜了这疗养院一圈,找到了厨房,进去一个个问着佳慧是谁,最后才掐着那女人的脖子,硬是让她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一餐。 “味道怎么样?”饶晨随意地问着,拿起几本自己看不懂的报告翻阅着。 “很好吃。”赫朗微笑着肯定,心中隐隐约约地知道这顿饭肯定是他的杰作。 饶晨这才放下报告,从纸后露出一张神采奕奕的面容,邀功似地笑了笑。 “那你最喜欢哪个?” 赫朗刚尝完汤,这汤炖得入味且滋补,咸淡适中,于是便毫不犹豫地开口,“汤最好喝。” 饶晨的笑僵硬在面上,最后淡淡地“哦”了一句。 该死,他不会炖汤,这盛的汤就是那女人炖的。 赫朗也发现了不对劲,立即改口,“嗯,但是汤呢,不顶饿,我还是最喜欢吃饭菜。” 即便他的胃有些不舒服,但还是一口一口地将饶晨亲手做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饶晨面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大。 赫朗吃饱之后,又继续投入了工作,将饶晨哄去吃饭。 “你们家给院里捐了不少钱,还提议要多招些人来照顾你,所以上个月就多招了二十个人进来,但是最近院里出了点问题,我怀疑里面有竞争方的人,所以这段时间比较忙。” 饶晨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好打扰,收了饭盒出去,也不给别人洗,就自己洗。 这人和他说会比较忙,他以为顶多是白天两人见面的时间少了点罢了,但是他是没想到,这人忙起来,连他的面都不见了,也不主动找他,直到晚上了还不回来陪他睡觉。 他一气之下就冲去了办公室,发现里面有不少什么助理和主任围在他身边,让他无法靠近。 他一问,才知道是一个病人突然有什么生命危险了,所以他们才需要临时开会决定救治方案的。 饶晨耐着性子在旁边等他,赫朗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抽空哄他回去,就像是他在无理取闹一样。 饶晨怒气冲冲地回了房间,一夜无眠。 赫朗也是无奈,知道他会生气,心中也在挂念着他,但他的工作不能随意放下,他也不可能随意对待病人的生命。 第二天,在饶晨回来之前,赫朗便硬着头皮,加速处理手上的事情。 只是接近午休时间的时候,他的办公室又被急促地敲响。 两个小护士结伴进来,“不好啦不好啦!院长!小少爷不肯吃饭!把饭摔了,还把点滴瓶打破了,拿着玻璃威胁芳芳姐姐说要见您呢。” 赫朗的钢笔一顿,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怎么这么像是原形毕露? 将刚做完的记录放下,他快步赶去了病房,一打开门便能感觉到里面紧张压抑的气氛。 满地都是打破点滴瓶和杯子的玻璃碎片,几个护士躲在墙角,犹犹豫豫地观察着饶晨的面色。 “怎么了这是?” 少年被如此质问,神情陡然一变,方才在护士面前的冷漠尽数消失,像是未长大的少年一般咬唇,皱着鼻子,抬起满是无辜的双目看向赫朗,委屈地开口:“我手痛。” 他抬起手背,上面青了一块,还有一个针孔。 护士长赶紧上前解释,“刚才我们送餐来,小少爷又有脾气暴躁的倾向,我们以为他是情绪过于激动,便给他注射镇定剂,但是小少爷挣脱开了,还砸了一地玻璃。” 饶晨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像是在责怪她的多嘴。 赫朗走上前,拉过他的手背看了看,耐心道:“既然手痛,就让护士姐姐喂你吃饭,你自己也知道不吃饭对身体不好,那怎么还这么任性?” 他刚来的时候也是不爱吃饭,一生气就摔一地饭菜,所以那段时间,整个人也是瘦巴巴的,身子高大,浑身却没二两肉,面色又苍白又病态。 饶晨心中始终烧着火,差点没翻白眼,他需要这些女的给他喂?他想要谁喂他难道不知道?他以为这人是善解人意的,但有时候终究还是不懂他的小心思,留他一人又急又气,又不好意思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口胡闹。 他立马推卸责任,开始转头说这些女护士不够细心,又说粥有多烫,她们根本就是故意烫死他。 守在的护士闻言,吓得双腿发抖,百口莫辩,有苦难言。 赫朗挑了挑眉,知道他必定是故意夸大事实,只好吩咐人再拿一碗新的粥过来,体谅地让这些护士去午休。 他捧着碗,细细地舀起一勺肉粥,放在嘴边吹了又吹,确保温度适中之后才递到饶晨的嘴边,这番细致入微的动作解了饶晨的气,这才让他老实地吃了下去。 说不清这少年是成熟还是幼稚,明明已经跟他的舅舅陆勇进行了不短的魔鬼训练,什么都学了不少,身上的伤好了又起,整个人的气息也越来越沉稳,说来理应是成长了许多,但是对他却是比三岁小孩都粘。 赫朗有一丝苦恼地开口,“我是医生,可不是保姆,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的。”虽然他存在的意义是他,但是为了在这个世界立足,他需要操心的事情还有很多,时刻顺着他的意也不见得利于他的成长。 饶晨的脸色原本已经好了不少,但是听见他的这句叹息之后立马又咬紧了牙,无声地质问,为什么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他?既然这么忙,为什么还要来看他?让他饿死了,他得了清闲,不是更好?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狭窄,知道自己变得越来越像别人口中说的无理取闹,但是他却又毫无悔过之心,因为他知道他原本就是这么自私,霸道,又惹人厌。 可是这人说过的,他会成为自己特别的存在,所以他对他的要求也是前所未有的高。 他要的,不仅仅是他施舍一般的亲密,而是要他的全部,他的目光,心中所想,他生存的意义,都应该是他。 这人给予了他无数美好的承诺与柔情蜜语,他心存戒备却又天真地全数相信,所以,谁都可以厌烦他,唯独他不能。 饶晨激动得身子微抖,心情犹如乘坐过山车一样,因为他的一举一动便大起大落,突然从床上跃起,一把将赫朗推开,踉跄着下床,目光所及桌上的花瓶,便将它随处砸下,让它成为了自己泄愤的牺牲品。 这脾气发的如同暴风雨一般毫无征兆且猛烈,赫朗被他的脾气吓了一跳,对他的脾性又有了新的见识。 他是不知道饶晨的内心也会有这么脆弱,就连这么一句话也会让他勃然大怒,需要别人小心翼翼哄着。 见他手边的点滴支架就要遭殃,赫朗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双手揽住他的腰身,紧紧贴在他的身上,试图让他冷静一些,“够了……够了,抱歉,是我的错,不要气了。” 饶晨的动作戛然而止,僵硬地被赫朗抱着,但是细细打量着他却还是满面冰霜,赫朗有些头疼,拥着他一起倒在床上,两人双目相对,眼神在互相交流之间,变得越发融洽。 饶晨冲动过后,自知理亏,当赫朗的手握上来之后,立马也回握了过去,凑到他脖颈前蹭了又蹭,低低叹道:“我或许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有神经病,让你为难了。” 赫朗摇摇头,摸了摸他后脑勺上的软毛,“我说话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也有错。” 在他看来,饶晨即便无理取闹,却也没有这么小气,只要哄着他,他还是愿意通融,理解的,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话会让他反应这么大。 但是饶晨的行为却又在瞬间推翻了他的想法。 赫朗的脖子一痛,原来是饶晨猛地一口咬了上来,目露凶狠,像是正在撕咬猎物的凶猛野狼,又带着点沾沾自喜的得意,“不过呢,我却没有后悔……因为,我本来就是这么不可理喻,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他的眼神充满野性,紧紧盯着赫朗,像是他敢露出丝毫悔意与畏惧,便会猛地再咬上一口,与他纠缠到致死不休。 赫朗吃痛地吸了口气,为他的莽撞而微微恼怒,可是他既然来了这个世界,便没有后悔的余地,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答他,“不后悔……” 饶晨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暴雨后的浅浅阳光,拉着他的手,让他喂着自己吃饭,动作极慢,像是故意要拖延他的时间,不让他离开。 赫朗再怎么迟钝也猜到了他的小心思,于是揉了揉他的头发,让他放下心来,“之前说的事情已经忙完了,可以好好陪你了,不需要这样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敏感的晨晨。☆、耍流氓 饶晨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破窘,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得知他的时间终于可以全部属于自己之后,胸腔之中堆积已久的闷气一扫而空,两人手拉着手地靠在床上咬耳朵。 “我不喜欢你当医生,老是要为了别人操劳。”以前他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两人关系变了之后,他在意的事情就越来越多,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 赫朗闭目养神,忍着饶晨对他动手动脚,时不时在脸上又亲几口的无聊行为,自然而然地就答道:“没办法啊,我们既然在这个职位上,就得承担起责任,保证病人的健康。” 饶晨捏着他的脸,找着最顺眼的地方亲了亲,最后发现这人怎么看都好看得不得了,干脆全都亲个遍,但是对他的话确充满鄙夷,“这个世界又不少你一个医生,但是我的世界就只缺你。” 他一向是不信什么道德和大义的,听着他毫不犹豫的回答也没感受到什么真诚,只觉得像是理所当然地在演戏,他有这时间去做表面功夫,还不如全心全意地守着他。 “我做得还不够?”赫朗目露疑惑,他自认为自己待他还算体贴,有求必应,万事顺从,但是听他的语气,却是还有着什么不满? 饶晨噎了一下,的确,这人相貌与脾性都是一等一的好,也只有他才能忍受得来他日趋加深的恶劣,即便是以最佳情人的角度来衡量,他也没有任何过失。 虽是这么说,但是饶晨的心却总还是在甜蜜过后,升起一种难以填满的空洞,骨子中的不安感在有了可以放肆的对象之后便被全面激发出来,使得他的控制欲越来越强。 或许还是他贪得无厌,但是他却没有丝毫压抑自己,反而是理直气壮地承认自己的一切占有欲。 “你当然很好……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喜欢你的,跟见了鬼一样,每天傻乎乎的。”饶晨眉头紧锁,嘟囔了一句。 赫朗摸了摸他的脸颊,略加思索之后告诉他,“要是你不喜欢,我以后就只做些管理的工作,不亲自给别人看病了,就只照顾你,开心了吗?” 饶晨眨了眨眼,绽出一个如愿以偿的笑容。即便无理取闹的是他,可是这个人却还是尽他所能,满足他那些过分的要求,这让他如何不沦陷?如何舍得放走这个难得的人呢? 难得有这么温馨的机会,饶晨也拉着他多聊了几句,“你为什么会想当医生?” 赫朗看着他,不知为什么笑了笑。 回答希望悬壶济世此类的显然假大空,他直接扯了一句,“因为喜欢医学。” 饶晨缓缓点头,若有所思,然后一把倒在他怀里,向上仰视,“我也有点兴趣。” 这人没有明显的喜恶,偶尔甚至无悲无喜,猜不出在想什么,没什么脾气,说话规规矩矩,身上总是没什么人气儿,他想靠近,却又不知道从何而下手。 这下好不容易听他说了点关于自己的事情,他便突发奇想地想要更贴近他的世界。 赫朗以为他是在说笑,但是过了几天,两人都洗漱完毕之后,饶晨突然从身后抱住他,低声告诉他,“我看了一本入门医书,上面讲的是穴位,但是我又不太懂具体的,所以……就由你来帮帮我?” 赫朗觉得莫名其妙,想要摇头,饶晨却紧紧箍着他的腰,让他动弹不得,看来他虽然用的是问句,但是表达的意思却是不容反抗了。 “行,你放开我,要怎么帮,你说?”赫朗从他怀中挣脱,深深吸了口气,转眼间,却又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倒在了床上。 饶晨的身影猛地出现在赫朗的上方,膝盖顶住他的双腿,一只手将他的双手手腕扣着,让他如同被按在砧板上,任自己鱼肉。 “你到底弄什么?”赫朗蹙眉,挣脱了一下便彻底放弃,好奇地看着他有何举止。 饶晨满意地亲了亲身下温顺的人,娴熟地将他的衣衫褪去一半,稍稍冰凉的掌心贴在他的脊骨后,手指灵活地四处探索,明明做着的事情不甚正经,但是他面上的表情却又一丝不苟,让人无可挑剔。 “这是风府,哑门,身柱,神道,脊中,命门……不错吧?” 赫朗浑身别扭,尽管心中乍起异样,还是点了点头。 饶晨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一派淡定地继续往下深入,“那这里,是会阳,长强……” 说罢,大概在股间处,他用力一按,赫朗微微瞪眼,尾椎处如同有电流窜过,身子微软,原本便敏感的地带被他粗糙的手掌摩擦,已经微微发热。 寂静的空间中响起赫朗的喘息声微微,饶晨更加兴奋,感受到身下的人已经想要拒绝,他便更加变本加厉地摸到了赫朗的会阴处,四处乱揉乱按,故意将他折腾得溃不成军。 “怎么了?喘得这么厉害?用不用我帮帮你?” 赫朗被他弄得呼吸紊乱,也起了点心思,最后也就顺水推舟。 翻来覆去,经历一场淋漓酣畅的掠夺之后,饶晨才舒坦地道了一句,“学医真有趣。” 赫朗磨了磨牙,“你看书就是为了做这流氓事?” “唔,别说这个,快点再做一次,明天又要开始忙了。” 饶晨抱着他的手摇了摇,像是撒娇一样转移话题,看到赫朗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后,便是一个翻身将他压住,封住赫朗欲言又止的唇舌,强行将他拽入了情爱的漩涡之中。 第二天,饶晨早早就起了床去舅舅陆勇那边了,他的心情看得出不错,竟然颇有情调地在床头放了瓶花,在桌边留下了张肉麻到死的纸条,赫朗看了一眼就腻得慌,揉了揉就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之后的几天,饶晨都是早出晚归,在深夜中洗漱完,带着一身的香皂气息爬上赫朗的床,而且出奇地也没有对他动手动脚,只紧紧着拥着他睡觉。 赫朗的嗅觉还算敏锐,即便他特地清洗过,身上带着清新的香氛,但是两人靠得如此之近,他还是能闻出饶晨身上的一丝血腥气,猜测他身上或许有伤口,赫朗也不敢乱动,乖乖被他抱着,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饶晨在他面前的性格是越来越活泼起来,和当初那个叛逆暴躁的少年判若两人,但是他对自己在做的事情却从来不和他讲太多,不知道是不想让他担心还是觉得他没必要知道。 只是在赫朗对他表示了心疼的情绪之后,饶晨又开始顺着杆爬,委屈巴巴地卷起衣服,露出白净的躯体,展示自己身上的伤口。 或许是大量的体能锻炼,他原本还算瘦弱的身躯此时一看,竟然已经变得精壮,腹部硬实,腹肌的线条显露出来,一看便充满力量,只是美好的躯体上却被大大小小的淤青覆盖,其中甚至有几道狰狞的伤痕破坏了其美感。 赫朗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早就在意料之中,但是真正亲眼所见,又是别一番的震撼。 他伸出手指,想要碰一碰,却又不敢用力,饶晨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弯起嘴角,拉着他的手直接按在自己身上。 触到这片肌肤,赫朗缩了缩手,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疼?” “疼。”饶晨垂下眼睫,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也是,怎么会不疼呢?仅仅是看着,赫朗就忍不住皱眉,别人是生是死他或许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他对自己看重的人一向在意的很。 饶晨如愿以偿地看到他眼中冒出了比平时要强烈的情绪,蓦地露出一个笑容。 这人越心疼他,他得到的慰藉就越多,看到他为自己动容,他更是心底痛快,这种情绪恶劣而隐秘,却让他如饮甘霖。 故意用自己的疼痛去换取他的怜爱,饶晨做的得心应手,且不觉得有丝毫不对,像是要用这个来观察他对自己到底有多在乎。 现在得了一个满意的答案,饶晨的心也飘了起来,浑身的伤似乎在一瞬间愈合,整个人无坚不摧,斗志昂扬。 赫朗莫名其妙地瞪他,亲自动手为他将伤口重新上药。尽管看得出已经有人给他处理过伤口,但是饶晨就竟然真的就一点都不告诉他? “你不需要知道。” 饶晨咬了咬他的耳朵,在他颈旁留下一串濡湿炙热的亲吻,他一点都不想让这人知道到任何不美好的阴暗事物,他只要好好呆在这里等他回来。 少年自有想法,赫朗也不多问,等着时机来临的那天再另作打算,现在就当做是留给他的成长时期。 从饶晨身上的改变他便看得出,陆勇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指导者,这也给他省了不少事,时间可以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为了他所安身的这个疗养院不倒闭,赫朗自认也有在兢兢业业的管理与担任工作。 远康的303贵宾病房里最近就来了个新的病人,家里是暴发户,财大气粗,一来就指明要院长和院内最好的教授和护士长亲自照顾,赫朗无法,也开始为这人奔波起来。 毕竟这个疗养院也是他清清白白建起来的,规模不大,也没有什么背景,凡是个当官或者有钱的,都得顺着他们来。 赫朗是天天都得往303房的病人那边跑,忙碌之时,他还庆幸这段时间饶晨都早出晚归,不需要他多费精力陪伴。 只是好景不长,因为饶晨身上负伤,所以陆勇给了他一段短暂的休养日子,在他刚忙完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一个身影早早就在等候,见他来了,沉闷的面色才有所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晨晨精,虫,上,脑。 ☆、排他性 “去哪里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这么忙?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饶晨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有余,也是不耐烦。 赫朗嘴角一抽,该是为他没有直接冲去找自己而庆幸,立即扯开话题,“这么久了,你吃饭了吗?身上换药没有?” 饶晨随便敷衍几句,就赖在了赫朗身上,他许久没有和赫朗好好亲热过了,身上的伤好了一半,身心早已蠢蠢欲动,巴不得二十四小时都缠着他。 但是很可惜,两人吃了个午饭,赫朗便看了看腕表,犹豫地将怀中的人拉开,“我待会儿陪个病人做检查,你本分点。” 饶晨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间,疑惑道,“什么病人啊?你不是我专属的医生吗?”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的,这人答应过他什么?不久前他才说以后不会管别人的,难不成这还真是哄他开心的一时大话? 赫朗沉默了一瞬,继续开口,语气柔软,像是在恳求他,“这个病人很重要,我就为他破例一次,就一次。” “303的?”饶晨问了一句,赫朗没回,但是他也心里有了数。 刚才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早就拉着人问了,办公室的助理有解释对方给院里支付了大笔费用,所以他们才要给他提供最好的服务。 饶晨沉默不语,心里万分腹诽。 那他与当初刚来的自己有什么区别?这人当初能这么耐心地哄他,和他相处,那是不是他现在也能这样对别人? 知道他还是闷闷不乐,赫朗只好先带他回自己的病房,让护士给他挂了瓶药水,好好休息养伤。 “睡一觉或者打打游戏,晚上我再回来陪你吃饭,好不好?” 赫朗亲了亲他的额头,又捏了捏他的脸,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试图哄他开心,确定他没什么事情之后,才轻轻关上房门。 只是他离开没有多久,饶晨的面上便浮现了一丝晦暗的情绪。 他摸了摸额上那处方才他亲吻过的地方,稍稍感受了一下余韵,便毫不在意地拔下护士给他打的有助于镇定神经的药水的针头,赤脚跳下床,走出了病房外。 什么病人能有这么重要?比他还重要吗?他可不是三岁的小孩,随随便便就能哄好……他会让那人知道这点的。 饶晨轻车熟路地直接来到了贵宾病房旁,只见病房门大开,一群人进进出出,拥在病人的身边嘘寒问暖,而这其中,也包括赫朗。 饶晨微微睁大眼睛,将这人的身影全部收进眼中。 看着这人亲自给他检查身体,又给他塞体温计,亲切地用手掌覆在他的额头上感受温度,他的心里就像是蚂蚁噬咬一样,又痒又涩。 这只不过是很简单的接触,但是他还是无法忍受他再对别人倾注任何一丝温柔。 他以为这人那种温柔的神情和珍视的目光是只属于自己的,原来别人也能够轻易地享有?凭什么? 等到众人散去,看护也去热水房倒热水的时候,饶晨才重新出现,双眼之中乌云密布,又如同寒潭,幽深而不见底,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门前有一辆护士忘记推走了的手推车,饶晨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上面的器具,盯着床上闭目养神的人,眼神一暗。 睡得还真是香甜啊,而且还是他的人哄着入睡的呢。能享受到和他一样的待遇,真是幸福,也可恨。 饶晨拿起一枚注射器,注视着寒芒微闪的枕头,心中升腾起一股冲动。 舅舅告诉他,为了得到想要的结果,有时候,不择手段,也是一种手段。 饶晨观察着他手上的位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握住床上之人的手腕,一针扎下。 那人因为疼痛而惊醒,要惊呼的嘴巴也被用布料捂住,四肢在空中无助地挣扎,双目暴涨。 当他慌乱的眼神对上饶晨时,瞬间满面骇色,只能看到他露出的天真微笑,像是做了恶作剧的孩子,最后绝望地翻起眼白,无力地垂下手腕。 饶晨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他们说的都对,他的确是疯子。…… 当赫朗猝不及防地收到病人死亡的消息时,不免大惊失色。 他刚得了空可以陪饶晨,没想到又出了这档子事,听着护士语无伦次的报告,他蹙着眉头,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我要去看一下。” 他一边穿上外套,一边拉开躺在他身上的饶晨。 温暖的温度骤然消失,饶晨不满地噘嘴,厌烦于他人的打扰,心直口快,口无遮拦,“有什么好看的,都说人已经死了。” 赫朗身子一顿,转头严肃地盯着他。 饶晨心头一凛,立马绽开若无其事的笑容,对他挥手,“好啦好啦,那你就快去吧。” 赫朗忽略心头的异样,立即赶赴到病房,听医生汇报情况。 病人的死因是空气栓塞,从手腕上的针孔和淤青看来,他是被一次性注射了超过十毫升以上的空气进入血管,所以导致血液无法流动,血管因为缺血而瞬间坏死。 凶手可能是任何一个护士或医生,甚至是疗养院里的其他病人,排查显然需要时间,但是暴躁的病人家属可不会给他们时间,所以当务之急,赫朗考虑的,只是该如何安抚家属。 在疗养院中发生这种他杀,显然会造成巨大的恐慌,赫朗甚至有想过要不要伪造死因。 太多的问题烦恼着赫朗,使他陷入了深思,饶晨倒是带着一身欢快的气息而来,“怎么了?有烦心事?” 赫朗合眼,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也不掩饰,“还不是那个303号房的病人,请了个大律师,闹着要告我们,院里等会儿临时要开一个会议应对。” 饶晨挑了挑眉,为他细细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不用急这个。” “这是大事,怎么能不急。”赫朗睁眼,眉头皱的更深。 饶晨轻笑了一声,一派轻松地问他,“你有我,你急什么?还是陪我睡觉更重要。” 语毕,劳累了一天的赫朗便被饶晨按在了床上休息,即便睡梦中还是忧心忡忡。 第二天赫朗醒来时,一摸身旁,连余温都没有,看来是早早就出去了,而且叫嚣着来闹事的人也随之消失,院里重新回复了平静,仿佛昨日只是一场梦中闹剧。 想起昨天饶晨说的话,赫朗恍然大悟,看来这件事被他不知道用何种办法压了下来。 松了一口气的瞬间,他还是感叹着权势的好处。 就在他试图深究时,饶晨却告诉他,为了不留证据,所有关于303号病房的入院记录和护工,主治医师记录都已经抹去,让他彻底忘了这个人,并且把他缠得密不透风,让他无暇再想其他事情。 赫朗虽然感到了异样,但是饶晨的态度认真,又似乎是对他的警告,赫朗的直觉也告诉他最好不要细想其因,总之一切平安,他便选择了将此事翻篇。 原以为远康能够继续风平浪静下去,但是没过多久,饶晨逐渐暴露出来的劣性便又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 远康里原本就数女护士最多,而赫朗平时工作认真,除了疗养院之外,几乎不外出,再加上他不近女色,一看就是单身,这自然引发了一些年轻护士的想法。 他平易近人,谈吐得体,即使身居高位却也不高高在上,自然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不巧的是,饶晨最爱从自己的病房跑去赫朗的办公室,这一去一来,路上自然也有所听闻。 经过药剂间的时候,他偶遇两个正在拿药的护士,原本对她们是没注意的,但是听到她们口中提到了某个人的字眼,饶晨一顿,连连后退,侧耳细听。 “莫院长还不到三十诶,这么年轻,又高又帅,脾气和性格没得挑,说话还温柔,和他聊天简直就是享受,被他看一眼,骨子都酥了。”清脆的女声略带激动。 饶晨无比同意她的观点,但是关于他有多么温柔,他一个人知道就足够了。 另一个漫不经心的女声应道,“是啊,看起来虽然很冷淡,但是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话说雅芳你早就动心了吧?手机里存的什么?你要到他的电话了?!” 她惊喜的语调让饶晨牙关一紧。 “是啊,今晚我打算约院长出来吃个饭,或者发个信息……算是试探下他对我的看法。”被称作雅芳的女人扭捏地回道,可以想象她面上的羞涩。 刚想回话的护士一顿,目光瞥及门口满面阴郁的男人,一个激灵,连忙摆手,“雅芳,不聊了啊,我去给病人打针,先走一步。” 看着她落荒而逃,饶晨冷笑了一声,对着呆立在原地的女人问道,“护士姐姐,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 对方因为他的出现而尴尬,不知所措,看着他身上的病号服,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您是贵宾房的病人吗?要不要我扶您回去休息?” 饶晨眯起眼,遮掩住眼底的一抹晦暗之色,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微笑道:“好啊。” 当女人小心翼翼地搀扶上他的胳膊时,他的眼神陡然一变,身手利落,反手一把掐上她的脖子,颇有技巧地扣住她的咽喉,三两下便将她彻底掌控在自己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坏坏 ☆、争执不下 “您?您这是?”女人猝不及防被威胁,不禁花容失色,纤细的嗓音颤抖。 饶晨仍旧保持着笑容,语气亲切,“听说你今晚想约他?要不要我帮你?” 女人的护士帽已经因为激动而掉落下来,她奋力挣脱,四肢划出惊慌的弧度,咽喉却始终被紧紧控制住,她猜不透饶晨的意思,但也感受到了他丝毫不掩饰的恶意,不知自己为何就招惹到了这个病人。 仔细一想,她的脑海中隐约记得同事说过,贵宾病号里有一个精神暴躁的少年,能不要靠近他尽量就不要靠近。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在心底升起,她的求生意识强烈,不管不顾,一个手肘便往后一顶,踉跄着跑出一米外。 身后的少年朝她伸手,犹如恶魔的利爪,她猛地一躲,让他落了个空。 这不远处便是院长办公室,她像是急切地寻找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匆忙地跑到门口前,奋力拍打呼喊,“院长,院长,救我!!” 饶晨恼羞成怒,从后脑勺揪住她的头发扯到跟前,双目微张,低声威胁:“你最好不要烦他。” 门把微微转动,饶晨眼疾手快地推开了女人,在瞬间恢复平静,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打开了门的赫朗,看着两人之间不对劲的气氛,立即皱起了眉头,“雅芳,怎么回事?怎么在喊救命?” 女人哆嗦着要说话,饶晨却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掌下暗自用力,眼底的阴霾一瞬间被虚假的情绪遮盖起来,“没事啊,我在和护士姐姐聊天,很开心。” 赫朗倚在门框上,自然看得出女人面上隐忍的畏惧之色,猜测着饶晨又做了什么恶劣的事情,他颇为愧疚地叹气,将饶晨紧紧捏住她肩膀的手掰开,对她轻声开口:“肯定是小晨又捣乱了,我替他给你道歉,今天给你放半天假,回去休息吧。” 女人被赫朗的语气极大的抚慰,颤抖不已的身体终于冷静下来,再三感谢了赫朗的搭救,心有余悸地离开,暗自哀叹流年不利,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惹上了这么个疯子。 饶晨的面色几经变化,最后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阴晴不定。 赫朗看着饶晨的侧脸,警告似的戳了戳他的眉心,“这里是病人休养治病的地方,你弄出这么大动静是存的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差不多收敛点。” 赫朗没有正面指责,但是他的话显然是意有所指。 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不代表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助纣为虐。 饶晨的心一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迅速平静,似乎这一切都无关紧要,坚持道,“我做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就算做了,我也不会后悔。” 他的确是有个性的,犹如叛逆期的少年一般,横冲直撞,恣意妄为,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相信着自己认为的黑白与对错,一切人的意见他都能充耳不闻。 赫朗见他一意孤行,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就此罢休,他死不悔改的态度表明了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也就意味着类似的事情会一直发生。 任何事都讲究事不过三,如若这次不是赫朗恰巧听到了求救,饶晨会对她做什么?这之后带来的麻烦事又该如何解决? 赫朗为饶晨重新回归的恣意妄为而头痛,也逐渐了解到他平静下的疯狂,他的脾性的发作一点点征兆都没有,所以才让他经常措手不及。 他以为默不作声,佯装若无其事便能够将他一直蒙在鼓中吗?赫朗眉间染上一分愠怒,屈指想敲一敲他的脑门,却又被饶晨在半空拦截下来,顺势紧紧握住,放到嘴边亲了亲。 “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干什么,陪我吃午饭。” 赫朗摇头,他并不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你先给我解释清楚,怎么回事。” 饶晨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有一丝不耐烦,这明明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不明白朗朗为什么就是要与他这样揪着不放。 不管他做了什么,引起什么后果,他也有自信能够摆平,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他的人去烦心。 他想要的是,就算他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朗朗也会对他如一的爱,而不是他变成他理想中的,乖巧懂事,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的形象之后,他才会施舍的爱。 他的坏,他的恶劣,他都想让这人知道,但他知道这人或许会排斥,会出声相劝,就如同现在这般。 饶晨也无话可说,也没有丝毫要狡辩的,做了就是做了,但是他却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反而觉得是因为这人总是处处留情,所以才招惹来这些麻烦,像是无处不在的火苗,碰到他这颗□□就爆了起来。 他想大声与这人还嘴,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进了肚子里,只能将他拉进办公室,抵在门上,恨恨地嘟囔了一句,“还不是怪你?” 虽是这么说,但是其实他也知道这不怪他,朗朗的确待他真心,将他放在与众不同的地位,对其他人终究不算上心,也是因此,他才会如此迅猛地坠入这段隐秘的恋情,并且乐在其中。 可这人谈吐温声细语的,眼睛又总是蒙着一层水润的光泽,无论认真看向谁,都能让对方产生一种自己被珍视与疼爱的感觉,那种春风拂面的温度感会一点点的渗透进骨子里,任他初见时多么嚣张,不可一世,提防于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他迷得无药可救,更别说别人。 他喜欢朗朗这点的同时,却也厌恶,便是因为无可奈何,所以才咬牙切齿。 赫朗听他责怪于自己,倒是莫名其妙,他心胸狭窄,成日发疯,反而要将责任全推给他吗。 他不是不知道饶晨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他却不想就这么纵容他,让他变本加厉地以为他能够完全控制他。 而赫朗,也不想让自己的世界只有一个人。 曾经的他何尝不也是只将赫征看在眼中,愿意为了他一辈子待在冷院之中,守他的到来,等他的一眼。 可是这样的爱,如若颠覆,便是极致的痛苦,他深有体会。 “难道你当真认为你毫无过错?”赫朗发问,“这次是因为我在,所以没事发生,可上次303号房的病人呢?那段时间你不在病房,但是我刚给你打过镇静剂,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饶晨松开了抱着他的手,目光闪烁了一瞬,这一件事没解决,这人又要提起旧事?他不是答应过自己会忘了的吗,果然就只会敷衍他,把他当孩子哄。 他的心情一瞬间恶劣到极点,说话的语气也冷漠起来,“是,好,是我做的,又如何呢?” 赫朗叹了口气,少年始终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他的确不能如何给他,也无意与他就此争执不下, 他深深地望了饶晨一眼,给予了一句简单的忠告,“想成为饶家家主,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无论你多有能耐,也不能无法无天。” 饶晨紧紧抱着手,这是一个缺失安全感的动作。 他喉头一哽,语气嘲讽,“毕竟我当了这么多年的omega,连个私生子都能踩在我头上,我从小就这样,没有教养又讨人厌,哪里配当什么家主呢。” “你赌什么气?这些话说出来有意思吗?”赫朗皱眉,语气严厉一分。他看重的人,他不许他这么贬低自己。 饶晨怒极反笑,砸了一下门板,发出砰然巨响,赫朗也被吓得一缩。 “你说我为什么赌气?你能为一个女人就和我吵架,难道你还让我笑着看她怎么给你表白,约你吃饭?” 只要听着别人对他的所有物如何肖想,他的心里就不是滋味,像是被木头钻了一样,又酸又痒,突然间就冒出了一丝丝火苗,最后燃成大火。 而这人还当真与他争执,对他露出严肃又冷漠的表情,将他的心伤透。只不过是一件小事,便足以反映出他们之间的危机。 饶晨用力咬住下唇,即便口中弥漫着血腥味,也仍旧不能泄心头恨。 赫朗原本便不擅长于争执什么,饶晨咄咄逼人的问话让他一句话都答不上,他也无意于再纠结此事了。 “好了,你和我都需要冷静一段时间,今晚我会在外面睡,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为了顺着饶晨,他一直都待在饶晨的病房里睡觉,已经很久没有回自己的公寓了,此时想想,那里还真是一处清净的好地方。 爆发过后的屋子安静显得薄凉,饶晨听着他疲惫的话,只觉得一颗心被残忍地丢进了冷水之中浸泡,两人的距离也是前所未有的远。 他这是什么意思?只有自己不在他身边,他才能冷静吗?饶晨如同被掐住脖子,有一丝窒息,不知是悲愤还是委屈,他拥有他的日子不过短短几个月,他便生了退缩之意? 这人如若想通了靠近自己是不智之举,厌烦于他的喜怒无常,那他的美梦,是否就要到了临近清醒之际?饶晨像是受了刺激,喉中冒出几声怪异的笑声,身子连连后退。 “好,我知道了。今晚我也不会回来。” 语毕,他便冲出了办公室,猛地拉上门,将想要追上前的赫朗隔绝在门内。 等到赫朗出来,却已经是难寻他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冷战一小会儿。 ☆、冷战 这么一场争执过后,天已经黑了下来,饶晨心神俱疲,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已经被掏空,大脑也处在游离的边缘。 虽然知道那人没有自己地址,是不可能找到自己的,可是在离开时,他始终忍不住频频回头,幻想那个人会一脸焦急地出现,然后喘着气将他拥入怀中,细细地亲吻他的脸颊,轻声细语地将他哄回来。 这么越想只会越苦涩,饶晨甩了甩脑袋,狠狠闭上眼睛,拨通了一个电话,低声道:“舅舅,今晚就行动吧,我等不及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成熟而低沉,此时为饶晨的突然而透露着一丝惊讶,“今晚?会不会太仓促?饶家根基太深,饶峰的地盘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动的。”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一个冒险,但是此时的他热血难凉,冲动且不顾一切,像是失了理智,需要迫切地做些什么,才能让他冷静下来。 饶晨闭上眼睛,吐了口气,坚持道:“我想拼一把。” 陆勇的声音继续传来,“前几天不是还说太危险了,想多陪陪你喜欢的人?” “和他有了点矛盾,或许这几天都回不去了。”饶晨烦恼地扒了扒头发。 对方很轻地笑了一声,“你也会有吃瘪的时候?他就这么大胆,敢欺负我侄子?真是不识好歹。” 饶晨皱眉,低低制止。“舅舅,不许你说他。” 他虽然生那人的气,但是心底还是不容许他被他人多说一句,即便是对他有大恩大德的舅舅。 挂了电话,饶晨沉下眸子,迈出数十米外,又深深回头望了望,最后才消失在黑夜中。 …… 凌晨两点。 原本应该熄灯的,属于饶晨的病房,却仍旧亮着。 说好回公寓的赫朗也没有回去,就睡在平时两人相拥的床上等他回来。 甩门愤然离去的身影仍旧留在他的脑海中,他是怕自己真的回去了,会惹少年更加愤怒,也怕少年万一突然回来,见不着他的影子,会做出什么意外之举。 按照作息,这时候的赫朗应该已经早早睡下了,但是等不到饶晨回来的身影,也没有他一丝消息,他始终安不下心,即便躺着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给饶晨打了十九个电话,整整发了三十条短信,却没有一丝回音。 饶晨甩门而去时的冷笑和眼底的阴霾现在想起来还令人心悸,他一冲动,一切行为都变得未知起来。 原本十分坚定自己态度是正确的赫朗也开始有一丝动摇,或许他的语气过于严肃,所以才伤到了他?他如果能够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和他讨论这个话题,是不是会更好? 赫朗揉了揉太阳穴,说实在的,谁能想到饶晨看起来这么无坚不摧且强大的alpha,内心却比玻璃还易碎呢。 他们的性格本来就不算适合,只有一方妥协,这样的关系才能持续下去,但是显然,饶晨的固执是深入骨子里的,即便是缺点,他也依旧会坚持自我。 赫朗下床,在窗口眺望着茫茫的黑夜,心莫名惴惴不安,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院门处,一摸兜里,还有开会时,院里的医生客套给他塞的一包烟。 上次抽烟还是江靖达将他囚禁在卧室中的时候,久违地品尝到烟的苦涩,赫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股烟雾喷出,在微弱的灯光下,夜色迷茫。 待了半个小时,气温降低,寒风划过,赫朗打了个激灵,转身就要回去休息,远处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几步踉跄沉重的脚步声。 他停住身子往后一看,那个身影便跌跌撞撞地来到他跟前。 宽大的黑色外套将饶晨的身子全部笼罩住,使他一身肃穆之气,过大的帽沿将他低下的脸庞盖住,赫朗觉得不对劲,上前一看,才发现他脸上带着淤青,额头处还有血流的痕迹。 “怎么回事?!” 饶晨身子晃了晃,说不出话,眼前眩晕一片,面前之人的容颜也模糊万分,见到了心心相念的人,他总算是如愿以偿,只是他没能回赫朗的话,便双眼一翻,直直地向前倒下。 接住分量不轻的人,赫朗心神一凛,鼻间尽是浓重的血腥之气。 低头一看,饶晨的唇色苍白,看起来是失血过多,此时躺在他怀里,奄奄一息。 尽管饶晨浑身难以动弹,但是脑中尚存一丝意识,听到耳畔尽是那人担忧急切的问话,他浑身紧绷的神经都在这一瞬间突然松懈下来,放任自己坠入他的怀抱。 真好,这人还在乎他。 …… 深夜联系着护士医生来做了紧急处理,折腾了差不多三个小时,赫朗才能躺下来。 知道饶晨醒来肯定会不舒服,赫朗干脆就和他睡在病床上,中间保持了一定距离,以免自己压到他的伤口。 饶晨一般不会告诉他自己在外面的事情,所以他也无从得知,此时想要猜测他经历了什么,也是艰难。 所幸,饶晨的身体恢复力不错,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便有了苏醒的痕迹。 正在旁边守着他的赫朗一瞬间便注意到,并且上前拍了拍他的脸颊,试图将他唤醒。 当饶晨睁开眼睛,四目相对之时,无数情绪流转,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一夜消失。 赫朗的面上再也不见那日的冷漠与质问,取而代之的是满目关心与焦急,饶晨的眼中也没有当日的疯狂与暴戾,而是恬静与放松。 看出他想讲话,赫朗立马倒了杯水,试了试温度,才递到他唇边。“先喝点水润润嗓子,然后和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饶晨喝了口水,瞥他一眼,理所当然地推卸责任:“一切都怪你。” “又是怪我?”赫朗苦笑。 饶晨的伤口尚未痊愈,头上还缠着绷带,看起来虚弱,但一说起这事,却精神了起来,振振有词地指责。 “你竟然要和我分开睡,我以为你已经不要我了,那我做什么,危不危险,对你来说又有什么重要的?” 赫朗听得语塞,看他有理有据,也只好妥协,“我只是……罢了,你真的生气了?抱歉,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以后不许这样了。” 知道饶晨喜欢自己的亲近,赫朗识时务地趁热打铁,看他面上冰雪消融,便拉起他布满伤痕的手放到唇边,细细地留下一连串亲吻。 饶晨沉默了一会儿,却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看他带着歉意的表情,感受着手上轻柔的亲吻而忍不住弯起嘴角。 他没告诉这人,早在看到他的满屏留言时,他的气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无论他怎么埋怨这人,但是一看到他,所有负面的情绪总会在一瞬间无影无踪。 饶晨的语气也软了下来,“我是去做重要的事情去了,哪里会真的舍得生你的气呢。” 赫朗叹了一口气,“你没有生我的气,我很开心,但是你这件重要的事情也太危险了,怎么一句也不和我说?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 饶晨的心划过一丝丝暖流,枯萎的荒原瞬间万物复苏,嘴角也随之牵起一丝笑容,“我当然知道了,急死你才好呢。” 和饶峰抢地盘果然是一场恶战,当事情结束之后,他整个人都站不直了,浑身的骨头散架,脑袋上还感觉到血在流下,但是一翻手机,看到满屏的问话和拨打记录,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连治疗都顾不上,只要想着他的朗朗在等他,不管有没有力气,直接就走回了远康。 赫朗为他的反应忍俊不禁,没好气地捏了捏他的脸,“看我担心你,你就这么开心?” “知道你在乎我,我怎么能不开心?”饶晨望着他,眼神突然变得深情款款,轻轻捏着赫朗的下巴拉到自己跟前,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直至气息相交,唇齿互融。 赫朗也配合地扣着他的后脑勺,轻轻地捏了捏他的后颈,毫不防备地张开嘴,甚至主动缠上饶晨的软舌,将他吻得脾气尽失,微微喘气才作罢。 “你知道我担心你,但是却永远什么都不和我说,自己担着一切不累?” 饶晨调整了一下姿势,舒服地躺在赫朗的怀里,抬起手一下下地抚摸他的脸颊,眸色微沉,“如果我告诉你,我昨天杀人了,你会怕我吗?” 赫朗按住他的手,“想什么呢?我只担心你昨天有多危险。” 如果说这是饶晨必经的道路,他自然不会对别人的生死有什么感觉,只是饶晨对他表现的薄凉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这人博爱又善良,眼里不存在任何污秽。 但是这般不是更好吗,即便他满身血腥,这人也能够丝毫不介意地将他拥入怀中。 饶晨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忆,附在赫朗耳边道,“那里枪林弹雨的,一晚上死了很多人。” 他的语气风轻云淡,赫朗却听得心头一揪。 “但是你知道吗?”饶晨睁开眼睛,与他双目相对,“当子弹在我耳边擦过的时候,我想的不是自己会不会死,而是……我们还没有冰释前嫌,明天的午饭我还没给你做。” 赫朗抿出一个笑容,敲了敲他的额头,“老是说死做什么。” 饶晨深吸了一口气,没听赫朗的话,继续说着,并且眼神微微发狠,“但要是我真的死了,你就会被别人抢走,仅仅是为了这个,我也绝对不能死。” 这辈子没能标记你,没能娶了你,就这么死了的话,也太不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升温啦qwq我其实觉得最甜的就是这个世界(?) ☆、止步 就凭着这个念头,饶晨将此当做精神支柱,硬是以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态度,冲破了层层障碍,披荆斩棘,平安归来。 他靠在赫朗的肩头上,在一瞬间,想要将满腹心事尽数倾吐,“你知道吗,我以前什么都不怕,死也不怕,但是现在怕了。” 他以前充满戾气,孑然一身,生活在他眼中也不过如此,能活便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如若死了,倒也没什么可惜的,反倒算解脱。 但是现在,这个人让一切变得不同了。 如若放在一年前,有人告诉他,有一天他会这么不可自拔地爱上一个omega,并且为了他的一句话就冲动行事,不惜让自己置于危险,他绝对不会相信,并且还会鄙夷发笑。 但是现在,他相信这个人带来的改变。 随着相处,他们的关系也越来越深入,从第一次愉悦时的尝试与新鲜,这份感情的重量正在逐渐增加,赫朗感觉到他语气中出现的认真,却没感到半分愉悦。 “我怎么会被人抢走?你想得太多了。”赫朗摇摇头,转身给他重新倒了杯水。 饶晨不愿意放他走,即便倒水,也要拉着他一只手,从他身后探出头问,“那你一辈子都是我的?” 赫朗的身子僵硬了一瞬,一丝莫名的烦躁感升起,又是一辈子。 人生这么长,饶晨还不到20岁,连一辈子的一半都没经历过,便冲动地说着这些山盟海誓,寻常恋人之间听见,必定会甜得心里冒泡,但是赫朗经过几个世界,早已对这些免疫。 每当他听见饶晨的甜言蜜语与承诺,没觉得有什么欣喜,反而觉得沉重与繁乱,不知如何回应。 只因为他心底也知道,自己给不起他这份承诺,最终也无法回应他的期待。 他不屑做个骗心之人,却始终在做着这样的事情。 他从一开始愿意与饶晨更进一步,只是为了满足他的一时之欢,等到他成长,见多识广,便自然会将他淡忘,但是现在的饶晨却当真了,他也感到了棘手。 赫朗想了不少,饶晨便也看他一直沉默,面上的笑容僵硬许久,有了晴转阴的痕迹,赫朗脖子一梗,自我安慰,仅仅指这个世界的话,姑且也算是一辈子吧。 “是,是小少爷你的,开心了?” 如愿以偿地得到这句回话,饶晨像是人生圆满了一样,眼中含着笑意,双眼里的碎光流转,在窗外的阳光照耀下,面部轮廓柔和,整个人显得特别温柔。他一把拉过赫朗坐在自己腿上,接过他手上的水杯一饮而尽,不怀好意地顶了顶,问道:“我起来了,你说怎么办?” 这段时间忙的两人都没有亲近的机会,他又欲重,方才一见他便已经心痒得不行,更别说这人还如此撩拨他。 赫朗后退一步,坚决拒绝,“你身上有伤。” 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一身的伤还能想到这些事,赫朗也是不得不佩服。 “你再不帮帮我,这里也要伤了。”饶晨垂下睫毛,遮盖住眼中如狼似虎的精光,拉着赫朗的手放在自己已经硬邦邦的身下,抓着他的手掌下流地按了按,好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渴望。 “伤了最好,省的你一天到晚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赫朗睨眼看他。 饶晨撇嘴,“没劲,我可是alpha,那都伤了,我怎么做人?” “也是,你们饶家就你一个可以传宗接代的alpha了。”饶家子嗣稀少,难以寻找继承人,所以饶峰这么一个私生子也轻易坐上了少主之位,但是他现在也死了,这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饶晨身上,香火也得靠他延续。 “我倒是想和你传宗接代呢……只是你这alpha的身份不好办。”饶晨摸了摸下巴,等他继位,他就把这人接走,公开这人的性别,然后直接光明正大地娶了他。 “那你直接找个普通的omega不更快?”赫朗笑着反问。 饶晨冷冷瞥他一眼,觉着这人存心想气他,也顾不得一身伤,一把将他拉到身下,忍着痛也要把这人好好惩罚一次。 …… 饶峰死于死斗之中,家主之位空缺,杨雪菲也算不得什么主母,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姘头,外人罢了,还没资格插手他们饶家的事情,保守封建的的几个长辈很快便调转风头,不愿再对她加以支持。 杨雪菲没了话语权,饶晨也无了后顾之忧,她安插在远康疗养院里监视的人,也早已不听她的调遣。 现在饶家群龙无首,即使饶晨是omega,也是有着正统血脉的长子,他理应有资格继承。 可此时,即便他是唯一的家主人选,但是饶家的人别说接他回去,此时甚至迟迟没有什么反应。 也是了,家大业大的饶家,竟然是一个omega当家,说出去也会让人贻笑大方的,饶家的长辈尚健在,需不需要家主,也不是迫在眉睫之事,但假如饶晨此时及时爆出自己真正的性别,家主之位也必然收入囊中了。 只是当一切都唾手可得时,一直期待着的位置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饶晨却突然失去了追逐的渴望,停下了脚步。 饶峰已死,杨雪菲不成火候,他回到饶家之后是可以坐享权势不假,但是肩上背负的责任沉重,他只要再进一步,这样平静的生活就会离他而去。 一旦他从这里出去,这辈子便再也难以回到他们的之前。 饶晨依偎在赫朗怀中,抬眼望他,双眼平静,在经历波澜之后,他更需要的是安定。 “你说,我们就这样好不好?没有什么饶家陆家的,就我们两个。” 赫朗很轻地笑了一声,似乎是嘲讽他的天真。到了节骨眼,他却突然掉链子? 经历过肃杀之后的饶晨俨然已经强大,再无少年的纯真与不谙世事,赫朗也不知道他为何还会说出这种像是逃避的丧气话。 即便他在自己面前多么幼稚,刁蛮,爱撒娇,但他不可能不清楚他在外必定已经是独当一面的成熟男人。 难不成他真的打算在这个小小的疗养院里窝一辈子?原本的他野心勃勃,热血沸腾,为何却在距离王座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犹豫了?他的成功之路怎能就此停下? 最主要的是,饶晨不继位,他也不能离开这个世界。 赫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对已经自有想法的饶晨显然成效不大。 “说实在,我现在一想到真正要回饶家了,就没趣得紧,哪里能比得上待在这里的自在,天天看着你,心情好了,感觉都能多活几年。” 饶晨说的轻松,完全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赫朗的面色也越来越沉。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因为自己的不舍与留下而生气,饶晨对赫朗的态度也起了怀疑。 一声冷笑响起,饶晨盯着他质问道:“说到底,你只是因为不喜欢我缠着你吧?你根本不希望我留下来,也没有跟着我走的意思。” 他知道这人对他真心的好,但是他却忍不住疑神疑鬼,怀疑这人就是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他回了饶家,便和他断绝关系,还会用上什么地位不般配的屁话来哄他。 这人最开始要和他合作,无非就是为了权势,可现在他整个人都是他的,单单凭陆家,他就能满足他的愿望,根本用不着当什么家主。 仔细想来,这人无欲无求,生活朴素,每天穿的都是衬衣西裤和白大褂,当一个院长也当得没点贵气,要说他真的是为了物质还是另有需求,真是一点都说不通。 现在的饶晨也不知这人真正打得是什么主意,所以心底才会升起这种空洞的迷茫感。 他甩了甩头,将赫朗一把按住,语气发恨,“你是不是以为我回了饶家,你就能摆脱我了?我告诉你,不可能。我走的那天,一定会把你带走,你这什么疗养院也趁早关门,公开性别,老老实实地嫁给我。” 赫朗皱眉,深吸了一口气,揽住饶晨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胸前蹭了蹭,语气柔软,“你别急,我只是为了你好,谁知道你这么容易生气。你喜欢在这待着,便待着,我不说你了就是。” 饶晨盯着他,腮帮子微动,磨了磨后槽牙,骂了一句自己的不争气,这人怎么一开口他就什么火都没了呢。 就算哪天他真的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把他气得暴跳如雷,但是只要这人对他轻轻一笑,这么一抱一亲的,他就彻底没辙了。 “在外头多威风,还是栽你手里了。” 赫朗挑眉,回了一句“你以为我就没栽你手里。”,饶晨绷紧的脸终于露出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对晋江很失望orz尽管如此还是身残志坚,左手输液右手码字。【抹泪】 ☆、冷落 饶晨是想一直待在疗养院里,可是不巧的是,远康也面临了危机,保不保得住还是个未知。 就在近日,远康的投资方陈氏突然撤资,并且要抽走原本安排在院里的技术人才,只因为陈氏,恰好就是饶家的对头。 饶家把饶晨送来之前,可还真没注意到远康以前的投资方是陈家。 现在饶晨已经入住了几个月,什么消息都传了出去,正值院里盈利薄弱的时候,陈氏便借此为由,将以前的投资收走。 要不是此时出了这个问题,赫朗还真的没注意,到这个,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此时如若饶晨能继位,有了代表饶家的身份,再替代陈氏成为远康的支持方,这个情况便能迎刃而解,他的任务也就能顺势完成。 看来这件事情,也可以成为他的一个借口,赫朗摸了摸下巴。 听闻陈氏长女陈黎丽聪慧能干,虽然是beta,能力却不平庸,年纪轻轻却帮家中分担事务,乖巧懂事。 此次赫朗便是为了远康的事与她进行了一番谈判,亲自登门拜访,诚意十足。 陈黎丽平时碌于公司事务,人自然比不得游手好闲的千金小姐那么娇美,整个人却也收拾得落落大方,气质高雅,颇有清丽之感。 她身上传来平易近人的气息,接人待物皆是温和有礼,赫朗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要与些脾性清高的贵小姐打交道,这下见了陈黎丽如此知书达理的女士,嘴边的笑容更是加深了一分。 “此次前来,多有打搅。” “莫先生乃是贵客,哪有打搅一说。”陈黎丽微微一笑,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 面前的男人从见到她时,嘴边的笑容便一直不曾消弭,身上散发的气质与她自然融合,两人之间的相处气氛平淡而舒适,仅仅时初见,便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开门见山地说,我前来也是为了与您再商量一下关于远康的投资一事。”赫朗啜饮了一口茶水,微微垂眸,似乎有一丝局促。 陈黎丽看出他的拘谨,心下愧疚,他们收走投资,对远康来说,的确算得上是免顶之灾。 “你我年龄相仿,随意称呼即可,不需要用上您吧?” 赫朗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陈黎丽松了一口气,主动解释原因,“我们是盈利企业,自然以利益为首要,每年我们都往远康投资大量人力物力,配备先进医学设备,但是无奈……”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难处,“更别说,我陈家与饶家一直有竞争关系,家父知晓贵院与饶家有亲密来往之后,便决定要撤资,我也只好唯命是从。” 赫朗认真听着,频频点头,表示十分理解她的难处,却还是叹了一口气,“远康不求盈利,一直为民生服务,能带来的利益自然是不多,但是我听闻陈氏一直是慈善企业,在群众消费者面前树立的形象良好,相比之下,饶家在这方面始终做得不足——” 陈黎丽喝茶的动作一顿,显然有所动摇。 面前之人说的的确不错,陈氏家大业大,即便不能盈利多少,却也不缺这份资金,如果是因为饶家的原因便撤资,倒也显得他们太小肚鸡肠。 更重要的是,这人不卑不亢,谈吐之间透露出的风度翩翩,不知怎的,就让一向也算雷厉风行的她难以说出些拒绝的重话,对方适时表达出的失落也让她不忍心再坚持自己的决定。 “你说的不错,我们陈氏不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帮助贵院,也能为我们树立良好的企业形象,这是双赢,我会回去和家父再度商量,争取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一番商量之后,陈黎丽总算给了赫朗一个比较满意的说法,毕竟谁不知道陈氏的大小姐说话权重,有她这句话,赫朗也定下了心。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对他的态度不错,故意地示好与亲切,果然还是对她有一分作用的,赫朗垂眸,遮盖住眼中的情绪,有一丝纠结与复杂。 谈完正事,陈黎丽不好意思送客,赫朗也浑然不知似的留了下来,说起了些闲话,扫视了一眼宽敞豪华的办公室,赞叹道:“偌大的家业,陈小姐也能打理得井井有条,真乃令人佩服。” 陈黎丽礼貌一笑,“陈氏乃是家父年轻时拼搏的心血,我身为beta,才能平庸,不过是沾了些光罢了。” “此言差矣。”赫朗摇头,凑近了一分,“正因为小姐是beta,所以更显出你个人的努力与艰辛……我相信,这偌大的公司,要打理起来也并非易事……我早些年时,资历不足便担任了院长之位,虽说远康自然与陈氏无法相提并论,但是小姐的辛苦,我倒是也能体会到几分。” 赫朗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真的与她感同身受。 陈黎丽也被他三言两语勾起了一丝疲惫,缓缓地点了点头,捧起一杯温茶,不知为何,一肚子话涌上喉咙,几乎要倾吐而出。 两人把茶言欢,产生出一丝互相欣赏的情愫。 赫朗双眼真挚,毫不吝啬赞美,“像陈小姐这样的女士已经不多了。” “过奖,莫先生这般青年也是难寻。”陈黎丽抿嘴一笑,显然为他一直的称赞而不好意思了。 初次相处不宜时间过长,赫朗看了看腕表,这个点饶晨应该也睡醒懒觉了,便露出了告别之意。 “我们年纪相仿,共同话题也多,如若陈小姐不嫌弃,我也高攀一次,与小姐交个朋友。” “自然不会。”陈黎丽见他言重,立即回应,“改日必定约个地方好好聊聊。” 在赫朗刻意的接近之下,原本便沉浸公务,鲜少接触情爱之事的陈黎丽算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心动的滋味。 而同时兼顾两方,又哪是这么容易的,饶晨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机会,全心全意地缠着他,自然不会发现不了他的异常。 在赫朗日日外出的第五天,饶晨终于忍不住,将他抵在门口,用双臂阻拦住他的离开,不满地发问:“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办?又要出去?” 赫朗专心地低头系好领带,脸不红心不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做正事。” “撤资的事?有什么好忙的,饶家赞助不就成了?”饶晨是说的轻松,可他尚未继位,哪里来的资格说这些。 赫朗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也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就怕自己言多必失,万一又刺激到了饶晨,他这段时间就别想出去了。 “你不用操心了,上次大伤筋骨,你还是乖乖养病吧。” 饶晨磨了磨牙,却也没有理由撒气,只好将人按在门板上好好亲了一通才肯作罢。 有了陈黎丽的缘故,说好的撤资迟迟没有进行,远康是保住了,而赫朗与她的关系看起来也是突飞猛进。 会靠近她的第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她能够帮远康渡过难关,但是这绝不是最重要的。 一个月后,陈黎丽带着一个好消息而来。 有她的介入,什么撤资,完全不算事,这些天所谓的谈判,也不过是两人相处的正当理由罢了,显然,两人也十分乐意。 听闻自己的请求成功,赫朗适时露出了放松的微笑,陈黎丽也跟着笑了笑,只是怎么看,嘴角的弧度都有一丝牵强,心下也有一丝不情愿,这说明两人便没了正当理由可以再孤男寡女,日日相见。 “这件事结束之后,莫先生怕是又要为院里的事情奔波了。” 她话中隐晦的意思赫朗不会不懂,他敛眉一瞬,立即开展主动攻势,“怎么会呢,远康只是工作,如若你愿意赏脸,你就是我的生活。” 陈黎丽没想到他说话会这么直白,一下子又惊又喜,面上矜持着,似乎在深思熟虑,最后才鼓起勇气,“何止是愿意,难道你还不明了吗?”赫朗先是露出一丝惊喜,随即又像是有所顾虑一般,犹豫地叹了口气,故意退缩道:“我怕是配不上陈小姐。” “怎么会——莫先生是alpha,而且还是一院之长,医学博士,文质彬彬,怎么能说配不上。”陈黎丽说完,轻咳了一声,耳根微微发热,总觉得她这么说,像是自己迫不及待一般……虽然也的确如此。 赫朗微笑着反问,“看来陈小姐是很乐意?” 陈黎丽抿嘴,露出一分羞涩一分愉悦的笑容,两人干杯,相视一笑。 …… 漆黑的病房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即便窗外的月光皎洁柔和,却也投不进半缕,一个朦胧的人影坐在床边,似乎在等待着谁。 饶晨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养了许久的伤口已经好了差不多,可朗朗却还总是以这个为借口不肯碰他,最过分的是,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这人还不回来,手机没关,就是不回他的消息。 虽然那人说是因为伤口才不碰他,但饶晨心底难免会升起自己被冷落的感觉,他的郁闷已经压抑了十分之久,但是这人和他解释说有正事忙,他纵然心如火烧,也克制着自己,只因为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上次冷战记忆犹新,他冷峻的眉眼与毫无温度的眼神,是饶晨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 这人一向信守承诺,而他答应过的,他一辈子都是属于他的。 每当心中焦躁之时,饶晨就会从内心深处翻出这句承诺,如同慰藉一般,寻找一个让自己安心的理由,为此,他天真又固执地深信不疑。 只是,答应了一辈子都属于他的这个人,转眼便将这个诺言破坏得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  18号前完结,接下来七天会在日更的基础上随机加更。 ☆、永远和终结 饶晨能够耐着性子,给予赫朗难得的自由,实属难事,但是紧接着,赫朗一连一个星期没有再出现过在远康。 哪怕他安慰着自己,这人有才干,是有正事要处理的,他得本分些这人才会多爱他一分,可此时无论如何,他再也无法忍耐他若即若离的态度。 在找遍了办公室助理和主治医师们之后,饶晨更是迷茫,只因为竟然没有人知道更多关于他的消息。 在众人的印象之中,莫院长日日都待在院里,即便在外面有房子,也必定是闲置的,他的活动范围似乎只存在于远康之中,他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少之又少,似乎只要轻轻一擦,便能将他的存在抹去。 在饶晨心急如焚的时候,他心心相念的那个人终于又出现了。 “你去哪里了?”饶晨一把将他揽住,拼命地汲取他身上的气息,口中急急道:“我那天就不该让你走的,什么事情能比我还重要?” 他发了一通脾气,总算舒畅多了,面上一派不容退让的强硬,心底却巴巴地等着这人轻声细语地哄他,或者歉,说什么事情都不该有他重要,诸如此类的。 可这人却反常地沉默,并且在他急切地问话之后,厌倦似的将他冷漠地推开。 饶晨面色一沉,捏着对方的手腕用力,却听见对方给予了他重重一击。 “我要订婚了。” 即刻,这句话犹如一棒子将饶晨打入了地狱,眼前迷蒙,目露疑问,只以为是自己幻听。 可面前之人残忍地再次肯定自己的话,不给他一丝缓冲的机会。 在一片黑暗中,饶晨听见自己开口,语调冰冷,“他是谁,我要杀了他。” 这样的情况早在赫朗的意料之中,他转身与饶晨拉开距离,低声道:“她是陈家长女,你动不了的,冷静些。” 饶晨笑了,这种情况他如何冷静的下来?他不甘地扶住赫朗的双肩,眼中苦涩一片,不甘地抬头问对方,“那我们呢?我们呢!我们呢!”他连问几句,声音越来越大,直至声嘶力竭。 赫朗被他摇晃得头脑发昏,最后才摆出无奈的模样,“我有苦衷。” “你想说,你是为了远康,才和她订婚?” 赫朗点头,垂着眼眸,就是不看饶晨早已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 饶晨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没有必要。不可能………” 赫朗叹了一口气,背过他,装出一副厌烦的模样,“没了饶家,你不过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孩子,我还真能把一辈子托付在你身上?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世上的一切声音似乎一下子都寂静起来,饶晨的耳中回荡着面前这人的一字一句,并且字字诛心。 原来这人是这么看待他的?饶晨如鲠在喉,背脊发凉,他说的没错,甚至是正确得太过残忍了,才让他没有一丝反驳的机会。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认为自己能够不依靠任何物质,便能用自己的爱将他留下并且束缚住?仅仅是因为他虚无缥缈的承诺? “你喜欢那个女人??”饶晨艰难地开口,喜欢两个字尤其用了大力气。 在他不回来的日子里,他怕是一直在和那个人待在一起,做着他不知道的事情,聊着他不知道的话,饶晨不敢细想,只因多想一分,他离崩溃的边缘便多近一步。 “互相欣赏。”赫朗回答得犹豫,但是仅仅一个欣赏一词,便足以饶晨勃然大怒。 他冷笑了一声,深吸一口气,一切溢于言表的愤怒都被他竭力收敛下,语气却越发充满暴戾,“303的病舍人是我杀的,就因为你照顾他而忽略了我,而那个护士我原本也要掐死的,因为我不允许有人觊觎你,现在你要和别人结婚,那你认为我会怎么对待她?” 他说得咬牙切齿,喉间甚至压抑着怪异的声音,仿佛此时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便能够扒了对方的皮,断了对方的骨,甚至将对方的血都饮了下去。 拉住愤愤离去的饶晨,赫朗提醒他,“陈家戒备森严,你以为你能拿她如何?” 陈家是市内唯一能够和饶家对抗得不分上下的,就算是饶父在世也不敢轻举妄动,破坏两家平衡,而有陈家作为资本的陈黎丽,纵使饶晨如何想将她碎尸万段,也无法对她真正动手,这也是赫朗找上她的原因之一。 如若饶晨真想与陈家抗衡,便不得不夺下家主的位置,并且冒上一番风险。 饶晨的身子一僵,热血从大脑回流到身体各处,紧握的拳颤抖着,花了一番功夫才抑制住自己内心的□□。 他紧紧盯着赫朗的双眼,眼神逐渐变得空洞,似乎不再有一丝生气。那这人要他怎么办呢?眼睁睁地看自己的心爱之人与他人订婚,相亲相爱? “你在逼我。” 饶晨的双眸幽黑一片,像是无处可归的流浪之人,游走到他身边,悲哀地靠在他的怀中,口中重复着低声呢喃:“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 赫朗的耳边传来模糊的低语,虽然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却感觉如同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在恶语,不禁一瞬间哆嗦了一下子,毛骨悚然地皱眉,后背发凉地将他推开。 与此同时,饶晨抬起发红的双眸,在对视间,赫朗看出他眼中的疯狂与痛恨,心神一凛,随即后颈一痛,眼前发黑,身体软软地倒下。 牢牢接住赫朗,饶晨松了一口气,将他按在自己胸前,在他的脸颊上反复亲昵地抚摸,留下一连串密密麻麻的亲吻,当嘴唇触到他颈部温热的肌肤时,他忍不住张开牙,在他的皮肉上撕咬,似乎恨不得就此将他吞入腹中。 怕在他白皙的肌肤上留下血痕,饶晨最终还是恨恨地松口,舍不得下口,将他一把横抱而起,腾出一只手打了个电话,便径直抱着他离开远康。 既然他的世界已经抛弃了他,那么,他会为他建造一个新的世界。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当赫朗再次睁开眼时,印满繁华花纹的天花板映入眼中,他环顾四周,只觉奢华而陌生。 他揉了揉后颈,从床上一翻,光着脚踩下地,拧开了门把。 守在门外的两个人及时地挡住了他的路,并且将他请了回来,见赫朗光着脚,立即为他送上拖鞋,“请夫人爱惜身体,被家主看到,会责怪我们的。” 赫朗抿嘴,皱着眉穿了鞋,“夫人?” 面前两人肯定地点头。 “你们……叫我先生就好。”他还是没习惯这个世界的性别之分,尚且接受不了。 从两人的称呼之中,赫朗已经大概得知些情况,饶晨必定是带他回了饶家,并且向饶家人坦白了性别,坐上了家主之位,虽然这个过程他并不了解,但是他只需要得到这个结果。 而且,饶晨想必也已经公开了他们的关系,不然这两人怎么会称他为夫人? “饶晨呢?”赫朗直呼其名,试图从门口探头,却又被两人迅速拦下,看来这两人是受命要将他好好守住了。 “家主有事出去,暂时不会回来,您就好好呆在这个屋子里,家主吩咐了,您一步也不能离开,如果有需要,就敲敲门,我们随时候命。” 知道他们也是领命行事,赫朗也不为难他们,老老实实地呆了下来。 即便身处在新环境,他也不觉慌张与畏惧,反倒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紧接着,与他随时保持绑定的瓜兔幻化出身体,跳到他胸前,告诉他,还有三天,而由于他之前每个世界都圆满地完成了任务,所以这个世界也是他旅途的最后一站。 赫朗听着瓜兔的话,点点头,望着天花板长长舒了一口气。 或许,一切都要结束了。 吃了门外两人精心准备的山珍海味,赫朗被伺候得舒舒服服,安稳地睡去,到了半夜时分,才被惊扰了清净。 一双冰凉的手在他的面上抚摸,又深入领口,衣服下摆,在他的背脊上四处游走,赫朗再怎么迟钝,也被折腾醒了,不禁气恼地哼了一声。 黑暗中的人发出一声轻笑,没有放弃对他的骚扰,反而变本加厉地压上他的身子,非要将他折腾醒。 “还是把你关在家里好。” 赫朗睁开眼,对上他在夜色中模糊的面孔,一时竟无语,“你……去哪里了?” 饶晨一愣,原以为这人见到他会气愤或冷漠不已,他早就做好了将他软禁在自己身边的准备,可这人一如常态,让他仿佛回到了以前,自己每次从外面回到疗养院病房的时候。 “自然是有事情在忙,你不用担心。”饶晨亲了亲他的脸颊,“如你所愿,我回到饶家了,也顺其自然地当上了家主,还开心吗?以后你就留在饶家,每天陪着我,下个月我们就结婚。” 他自说自话地安排着赫朗的生活,似乎心情愉悦,只是当想到了某件事时,面色又难看起来,一边俯身咬着赫朗的耳朵一边开口,“你之前那什么订婚对象,最好连她的名字都忘了,以后我再听见你提起她,你就再也别想从这里出去!” 赫朗别过头,躲过他激烈的亲吻,“知道了,只不过,你别动她。” 以他对饶晨的了解,要他就此善罢甘休,是绝无可能的,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饶晨犯傻,因为他而冒险用饶家去。 “你在给她求情?”饶晨猛地撑起身子,俯视着身下的赫朗,气息危险起来。 赫朗矢口否认,“我怕你被陈家针对而已。” 饶晨脸上的阴沉少了几分,却仍旧没有完全相信赫朗,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他似乎狠下了心,抚摸着赫朗的膝盖,面上忽然露出深情款款的情绪,眼神中的认真却令人毛骨悚然。 “你说,我把你的腿打断了,以后只能留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能去,好吗?” 赫朗一僵,心中虽抵触,却也没有拒绝。饶晨离疯子一直只有一线之差,顺着他来或许还有一丝喘息的机会,与他对着干只会自食苦果。 “随你喜欢了。” 赫朗闭着眼睛,随意回答,似乎对他的提议没有什么异议。 三天之内,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这具身体如何,都与他没有太大干系了。 对方的反应完全在饶晨意料之外,他在满意的同时,却也忍不住咬牙,升起一阵难言的落寞,即便他已经不择手段,将他软禁在自己身边,而他也百依百顺,可他依旧不满足,就像是这个人从未真正属于他。 赫朗在以前的世界里也听到过类似的,想要将他打断腿将之束缚在身边的说法,但是最后皆是不了了之,但是饶晨却是截然不同,第二天,他就请来了专人,给他的的腿注射了一管药,再接着,赫朗的双腿便没了知觉。 看着反复抚摸着他腿的饶晨,赫朗问道,“这就是你的愿望?” 饶晨看向他,露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随即靠近他,贪得无厌地开口,“我还有很多愿望,比如和你结婚还有生孩子,不过,先从标记你开始吧。” 在心底默念了一句距离开还有两天,赫朗主动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脖颈,轻语道:“如你所愿。” 这一次结合不同以往,许久未注射过alpha信息素伪装药剂的赫朗,早已恢复了omega的身体,当饶晨身上属于alpha的信息素散发出来时,赫朗也难耐不已,两人身体契合,信息素互相勾引,充斥着整个房间。 当饶晨的液体射入,一个巨大的结在赫朗体中形成,死死卡住入口,让两人彻底身心合一。 “这样你就开心了?”赫朗疲惫地摸了摸饶晨被汗水浸湿的额间碎发。 饶晨点头,满面餍足地靠在赫朗的胸膛上,“我已经标记了你,今后你就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alpha,你的身体中会留下我的印记,永远。”“永远?”赫朗挑眉问道。 “永远!” 面对肯定的回答,赫朗很轻地笑了笑,“好吧。” 他是不知道这个永远是什么概念,能不能穿越时空,穿越世界? ………… 一日荒唐后,距离离开已是不到一天的时间。 很早就有人来敲房门,提醒饶晨起床处理公事,他不情不愿地起床,恋恋不舍地蹭着被子,亲吻着床上的赫朗,眷恋着他身上的温度。 即便如此,他还是手脚麻利地开始洗漱穿衣。 赫朗坐在床边看他,忽然开口,“今天留下来陪我吧。” “怎么?现在知道舍不得我了?”饶晨停下穿外套的动作,弯起的眼中可以看到雀跃的笑意。 赫朗犹豫着点了点头。 这人主动留他下来,饶晨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可他却艰难地叹了口气,上前揽住赫朗再三亲吻拥抱,“可是今天很重要,我要去和舅舅,长辈们商量我们结婚的事情,等解决好了,布置妥当了,不管有多忙,我都一定每天陪你,好不好?” 怕自己多看这人多一眼就会没有离开的勇气,饶晨转头便走。 赫朗倒在床上,有一丝不忍。 他让饶晨留下,不过是为了留给他最后一份回忆,可他却以为他们还来日方长,兴高采烈地去筹备一场根本毫无意义的婚礼。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赫朗的存在越来越淡薄,直至消失。 夜幕降临,饶晨归来,踏进没有开灯的房间,他以为他爱的那人还在熟睡着等他,不禁露出一丝暖笑,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他们同意了,下个月我们就能结婚……你要真正成为我的人了。” 他坐到床边,想将温暖的身躯揽入怀中,却摸了个空。 原来,床上竟是空无一人,没有一丝温度的被褥,令饶晨如置冰窖。 ………… 在一片虚无中,赫朗的眼前模糊,意念中只能看到瓜兔小小的身影。 它告诉他,一切都已经结束,世界开始重新以自己的方式运转,他也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从前瓜兔道他薄情,说即便是陪伴他多年,能为他笑为他哭的枕边人,换了个世界也能说忘就忘,可实则不然,当一切终结,当初看起来漫无止境的旅途,终于走到终点时,他的内心却升起一阵无法言说的空洞,曾经眼前的面孔也一个个浮现出来。 他知道这份空洞是什么,他缺少的,不过就是那一抹情魄,所以才令他始终无法爱上他们,将他们刻骨铭心地记住。 不过,这些个世界累积起来,他已经历过了世人无法经历到的人生百态,酸甜苦辣,也是知足。 瓜兔的声音继续在一片流逝声中响起,“当初选你做宿主时,便答应了要让你复活的,此次一别,宿主就可以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啦,但是吧,瓜兔还真是舍不得你,呱……” 赫朗眼前一亮,一团散发着淡淡荧光的东西猛地融入他的身体之中,他猛地按住胸口,感受陌生而酸涩微甜的异样,疑惑地发问。 瓜兔理所当然地回答,“拥有七情六欲,才是人啊,让你复活,当然也包括给你完整的三魂七魄啊。” 赫朗释然地点了点头,却多问了一句,“还会再相见吗?” “谁?兔兔?还是他们?” “你们。”赫朗答道。 瓜兔泪眼婆娑地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揉了揉眼睛,凭空掏出那本熟悉的手册。 原本空无一字的书面上竟然出现了“渣受修炼手册”几个大字,趁着赫朗尚未生疑,瓜兔心虚地翻开封面,里面一页页记载的,皆是赫朗在各个世界的经历,只不过其中几页的纸张发黑,似乎被瘴气缠绕。 瓜兔颇感棘手地翻了翻,“原本宿主你是没有机会再回去的,但是这些个世界都不对劲……我们可是助人为乐助他人功成名就的手册,最后却令对象们深陷执念与痛苦之中,这可不合格啊。宿主如若真的想再见他们一面,便要一个个到他们的平行世界中去,帮我们消除这些黑漆漆的瘴气,你意下如何啊?” “如若你不将这情魄归还,我为了不徒增麻烦,自然是不会回去的,但如今……” 一切往事如同巨浪翻腾,向他涌来,将他淹没,这些遗憾与辜负对他来说,何尝不也是痛苦与折磨? 赫朗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会回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接下来是结局和番外的部分。 提前说填坑顺序→《颓溺》→《重生之死生契阔》→《总裁快来吃药》 大肥章希望不被吐槽,准备三点了,睡了! ☆、甄溥阳·转世 甄溥阳经常会做梦。 在他的梦中,似乎存在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每当他入睡,纷乱的碎片便入侵他的梦境,令他分不清虚幻。 看话本上说,这是人梦到的前世。 这么说来,他上辈子还真像娘说的那样,是个小皇帝,不然为什么会那么刁蛮霸道。 梦中的他过的顺风顺水,幼时是受宠的皇子,未及弱冠便继位,似乎他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创造出一番宏图霸业,但是他的梦中却总像是阴云密布一般,令他愉快不起来。 直到某天,他的梦境不再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一片幽暗的河岸边。 他就站在忘川河的一头,而他的另一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与他遥望,那人无法逾越两人之间的距离,只能低低许愿,“上辈子我将他束缚的太多,来世,望他再也别投在帝王家。” 即便间隔了遥远的距离,但那人的低语,却放大了数倍,在他耳边反复响起,每一下都让他大脑震荡,直击心脏。 从睡梦中惊醒,甄溥阳满头大汗,他抹了把脸,竟是一片冰凉。 他的这些梦向来都荒唐至极,可他却又不得不去相信,梦中的那人,话很少,但是会笑,只轻轻望他一眼,他的心莫名其妙地就会开始剧烈鼓动,他以为那人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可是他的一颦一笑又似乎都带着真实的温度。 甄溥阳接下来的一天都魂不守舍的,就连娘说要给他相媳妇儿的事情都没听进去。 到了再次入睡时分,他早早歇息,心中升起一分惶恐与期待,迎向了未知的梦境。 可这次不同以往,他身处卧房之中,身旁竟有一人与他紧紧相贴,身上传来淡淡熏香,令他神魂颠倒。 这人的面容能看清三四分,眼中的笑意如同一把钩子将他紧紧勾住,甄溥阳心头一热,揽住那人不管不顾地一阵疯狂,可到最后,他才发现,这人竟然也与他一样,是男子?!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甄溥阳心中五味杂陈,心绪凌乱,而身下,已是闷热濡湿一片。 他一直沉迷于修武,从不近女色,而他现在也是成人之时,有正常需求,或许才会生出了与男人鱼水之欢的荒谬梦境。 娘亲说的对,他的确该娶一房妻室。 第二天,按照娘的意思,甄溥阳与李家小姐上了街,算是先见上一面。 甄溥阳的家父时任总督,家境殷实,自然相得一个极佳的姑娘,即便如此,甄溥阳的心思仍旧无法放到身旁美娇娘之上,便又临时反悔,与她告辞。 听闻街头处,有一个做木头雕刻手艺的老头,专门做些木工活儿为生,偶尔也会摆出个小摊,给合眼缘的人刻木娃娃,他恰好步至老头摊位前,不知怎的就停下了步子。 那老头眼都不抬,问他想要何样的娃娃。 甄溥阳太阳穴突突地跳,盯着这摊位,似乎十分熟悉,心中却又是一片混乱,只能无措地摇了摇头。 老头疑惑地抬头看他一眼,“那随便刻个给您罢,方才我有缘见得一个青年才俊,那张面庞如玉,当真俊美,老头我觉着您或许会喜欢。” 他手脚利落,动作飞快,半空中木屑飞扬,一炷香时间便递出一个刚雕刻好的木偶。 甄溥阳接过一看,与梦境中有几分相似的眉眼霎时击中心头,他猛地睁大眼睛,手中的娃娃掉落在地。 他盯着躺在地上的木娃娃,浑身僵硬,想立马捡起,双脚却如同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只能将视线紧紧锁在其上。 直到甄溥阳的眼帘中出现一双不染一丝灰尘的白靴,一步步在木偶面前停下,蹲身拾起,他的目光也随之上移。 对方拂去木偶上的轻尘,微微叹息: “不喜欢吗?竟然丢了……真是。” 面前之人长身玉立,手中握着与他五官一般模样的木偶,对他浅浅微笑,人来人往的繁荣街道竟是一瞬间黯然失色,万籁俱寂。 甄溥阳的心脏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他确定他从未遇见过这人,但又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目光,他的大脑生疼,心情焦躁,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一个陌生的男人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他沉默不语,两人就这么在街中央对立,引人注目。 赫朗显然面皮薄,见这人犹犹豫豫,显然已经将他忘却,也只好从长计议。 “你要是记不起来,我就走了。” 不知是何年何月的情景,瞬间在甄溥阳的脑中重放,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覆盖上厚厚灰尘的前世记忆一瞬间随风吹拂去,他沉着脸将这人一把拉住,扯进一个死胡同里。 “不许走,不许!听到没有,朕命令你!!” 他将这人牢牢压在墙壁之上,恶狠狠地开口,不知不觉,眼睛泛红,略显狰狞之色。 赫朗愣了一瞬间,忽略自己全身被压制的疼痛,蓦地露出一个笑容。 “想起来了?殿下……亦或是,皇上。” 这句称呼一出,甄溥阳更是身子一震,眼中情绪几经变换,口中轻吐出一句,“太傅” 赫朗的笑容越发加深,再听到他的一句太傅,已经隔了生死,越了时空,他何尝不是内心触动。 “转过一世,你竟然还记得,也实属奇迹了……” 甄溥阳弯腰靠在他的胸膛上,聆听着他的心跳来让自己安定下来,“我不仅记得上辈子,还记得在地府之事。” 赫朗垂眼看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笑着问道:“地府?” “前尘往事我不想再提,你这人实在太可恶了。”甄溥阳埋在他胸前,声音沉闷,脑海中又想起前世之事,总算这负心人还知道回来找他,他可以大度一次,既往不咎。 “看出来你觉得我可恶了,要不然也不会把它都给摔了,怎么,不喜欢?”赫朗举起刚才捡起的木偶,打趣道。 前世他们也曾溜出宫外,刻了一对各自相貌的木偶,此时看来,还真是承载了不少回忆。 甄溥阳看了看木偶,无措地回答,“不!喜欢的。” 赫朗的食指轻轻勾住他下巴摩擦,故意问道:“你说哪个啊?喜欢这木偶,还是……我?” “太傅……你……”甄溥阳呼吸一窒,心上似乎被羽毛扫过一般痒,发现这人越来越会勾他。 即便他是上辈子那副若即若离的冷清模样,他也能放下自己的心高气傲,厚着脸皮跟在他后边儿,喜欢这人喜欢的死去活来,这辈子他突然这么主动,那他该怎么办?岂不是两世都要被他吃得死死? 看面前之人的眼神越来越炙热,恨不得在街上就办事的模样,赫朗也适可而止,不再逗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甄溥阳模样的木偶,“前世我也有一个,可还记得?” 甄溥阳也露出了笑意,这辈子这对木偶又算是凑齐了。 重来一世,人与事竟然未变,一如他们大好韶华时,并且少了深宫围墙与朝野的束缚,或许这辈子,良人当真能厮守一生。 赫朗收回笑意,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方才见你与妙龄女子一齐游玩,你已有婚配?” 甄溥阳没马上回答,只问他:“如若我说是,你会如何?” 当初他跟在这人身后明示暗示的,这人都能将他不动声色地退开,要是得知他最近的确有娶亲的打算,必定又会犹豫不决起来。甄溥阳吸了口气,不安地将人抱紧,只不过赫朗略加思索,便给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回答,“把你抢回来,可以吗?” 甄溥阳发出一声轻笑,没想到还会有这天,不是自己抢他,而是他来抢自己? 他拉着赫朗的手往外走,语气欢快,“这几日娘亲在为我娶亲一事张罗,这下正好,终于找到媳妇儿了。” 赫朗也不反驳他的话,只问他,“你娘亲会肯?” 甄溥阳不甚在意,旁人如何也左右不了他的决定,“那就私奔。” 赫朗微微一笑,果真是他的行事风格,鲁莽,冲动,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少年般天真,但是能被他义无反顾地爱上,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乱写一通【溜走】先把这几章当番外吧……大结局想放最后orz当然,喜欢小阳的把这当结局也成,之后的每个人都会写,可以对人入座。 ☆、江靖达·复活 八年过去,没有了江朗旻的世界,依旧在继续着,地球运转,星月交替,似乎一切亘古不变。 只是在他离去之后,江靖达的世界就开始黯然失色。 即便生意越做越大,房产购置的越来越多,他还是喜欢住在老宅,守着那人的房间,并且隔三差五地亲自去收拾,保持它纤尘不染,就像是那个青年旅游完了,疲倦之后,还会笑着回来入住一样。 他少年时留下的作业,书籍,用过的笔,毛巾,都像是他的遗嘱,一一被江靖达细细缅怀,留他日复一日的朗读。 这八年间,江靖达在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小孩,叫做江琅。 他从江琅一岁时便将他带回了家,他给他看朗朗小时候喜欢看的动画片,给他玩他也曾经玩过的玩具,似乎一下子他就能回到两人的童年时期。 似乎又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周末。 即便没有母亲的照顾,但六岁的江琅也成长得乖巧懂事,每到江靖达工作的时候,就会安静下来自己看故事书。 江靖达刚看完一份文件,便拧着眉放到了一旁。“这份报告谁做的?第一天来上班吗,让他过来见我。” 秘书翻了翻记录表,刚想说是新来的职员写的,门就被敲了三下。 一个颀长的身影穿着员工制服,自顾自地走进来,满面笑容地打了个招呼,“哥哥,我还真的是第一天来上班。” 他的出现显然带来不小冲击,江靖达双目睁大,手上的签字笔笔尖一下子被抿断,秘书见势不妙,立即离开。 面前突然出现的人,竟是与在他记忆中盘踞了多年的人长得分毫不差。 “你……到底是谁。”江靖达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语气不善地质问。 “我是谁你还认不出?”赫朗朝他微微一笑,在他面前坐下,任他将自己打量。 不说这容貌与他心上的人一模一样,就连这番语气,神态,绝不可能是他人模仿的来的,这让江靖达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眼前的冲击与剧烈跳动的心脏却又真实提醒着他这是现实。 “可他已经……”江靖达如鲠在喉,实在没有勇气提起那个字眼。 “我没死,当初火化的也不是我,墓园里的是空墓,你不信可以去看一下?”赫朗悠然自得地回答,拿起他面前的马克杯,毫不在意地贴着他喝过的位置饮了一口咖啡。 这其中的变故与原因,江靖达没有去想,当知道面前这人重新归来时,他几乎要从老板椅上惊讶地摔下来,踉跄着将这人抱住,风度尽失,只像个荒唐无措的少年人。 “那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八年了……八年了!你就不舍得回来看我一眼吗?” 江靖达狠狠闭上眼睛,睫毛已经湿润,一颗已死之心也随之重新活了过来。 这八年来他为何没来看他一眼?而他孤身一人该如何度日?他知不知道他当时是如何绝望?他多想跟着他去了,与他葬在同一所墓园,但身上担负的责任让他支撑着这具躯体活了下来……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八年?这八年足以见证一个人的蜕变,足以让江琅这样的婴儿成长为孩童,而他苦等的这八年,其中太多太多,无从说起。 “哥,抱歉……”赫朗垂着眼注视他仍在颤抖的眼睫,自然能感受到他身上铺天盖地的悲伤与狂喜,忍受住他用尽全力的拥抱,他一下下地抚摸江靖达的后背,企图用自己的温度让他安心下来。 这些年过去,江靖达的模样也与记忆中的有了几分差别,他当年的一丝青葱已经彻底被冲洗,已过而立之年的他,眉眼间沉淀着岁月的痕迹,眼底似乎可窥他内心的深沉与沧桑。 从赫朗怀中抬起头,江靖达细细地抚摸过他的每一寸脸颊,目露出的情愫柔软,嘴唇张张合合,才吐出一句,“你一点都没变……” 按理说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的朗朗应该会长得更开,更添上一分成熟的,可是熟记他面容的江靖达却发现他的模样分毫不变,连一道皱纹都不曾添上,无论过了多久,他依旧是那般透着青春气息的少年人模样,令他一望便恍若隔世。 他不想知道为何这人会神出鬼没地重新来到这个世界,在他的公司里无声无息地出现,他只知道不管是梦还是臆想,他都不想清醒。 拥抱着的两人,语气亲密,第一次见到自己父亲对他人如此温柔呵护,实属罕见,江琅再也按捺不住,放下故事书,小跑到江靖达身旁,拉了拉他的衣角,“爸爸,这是哪个哥哥啊?” 赫朗诧异地推开江靖达,仔细看向面前的孩子,心情复杂。 也是,他离开八年之久,而江靖达又正处青年,风华正茂,正是娶妻生子的时候,他没有权利要求这个人一直等他,如若这人早已建立了圆满家庭,他也该送上祝福。 只是他前来这个世界,也只不过是为了他,这人娶妻生子了,他又该如何?赫朗皱眉,有一丝低落。 他扯起一个微笑,摸了摸江琅的脑袋,“我是你的叔父。” “叔父?那就是……爸爸的……弟弟?”江琅歪头问他,立马有礼貌地鞠了个躬,喊了声叔父好。 江靖达皱眉,一把按住江琅的脑袋,直截了当地教导,“你得叫爸爸。” 理所当然的,赫朗与江琅都对这个称呼感到惊讶,江靖达才略加解释。 只是江琅仍旧云里雾里的,一看父亲认真的模样,他也不敢多加质疑,老老实实地就开始喊赫朗爸爸。 江靖达摸了摸江琅的脑袋,便将他领到了门外,让秘书照顾他,又锁了门,像是怕赫朗跑了一样。 “原来是领养的?我还以为——”赫朗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干咳了一声也就作罢。 江靖达盯着他的脸就没移开过目光,似乎要一下子将这八年的份一下子看回来一样,“很惊讶?你觉得我会娶别的女人?” 赫朗挑眉,“我可不知道。” “……小混蛋”这人真的不知道他对他多执着吗?江靖达低骂一句,将赫朗按在办公桌上,像是泄愤一样闷声不语地又亲又咬。 “如何?孩子不在就要开始做少儿不宜的事情了?”赫朗戏谑道。 江靖达不置可否,两人这么多年没见面,又都正值热血方刚的时候,他会擦枪走火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一边伸手探进赫朗的衣摆,一边在他耳旁低语,“这次回来了,就不许走了,白天做我的秘书,晚上就陪我,嗯?”他捏了捏他的腰间,不停地在他身后流连。 赫朗揽住他的脖子,配合地挺了挺身子,却故意耍起了脾气一般开口,“你刚才不还想骂我来着吗?你这秘书谁爱当谁当。” 这个男人老一副安安静静,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古井无波的模样,他不在的时候就像根木头,一向喜静的赫朗也不免嫌沉闷,所以总是想着要逗逗他。 “不行,对待工作要认真,要坚持,你以前告诉我的。”江靖达严辞拒绝,既然已经做了他的助理,就要一直做下去。 随即,他立马联系了部下让他拟定一份新合约,能签多久就签多久,他想办法晚上把朗朗骗了签字,一辈子把他绑在公司里也好。 只是作为一个员工来说,赫朗的工作真的不敢恭维。 对商业与数字及其不敏感的他,却还对相关的工作跃跃欲试。 这天,江靖达正在看文件,越看越不对劲,想着江琅缠着他的朗朗在外面已经一天了,也就是说他已经一天没见过朗朗,不由得又多了一分烦躁,一下子便将文件甩到一旁,对面前的人撒气,“这份报告你们部谁做的?到底有没有认真做事。” 门外传来清脆的孩童笑声,赫朗带着正在吃棒棒糖的江琅走进来,恰好遇见他在质问员工。 他看了看桌上的文件,问道:“可是我的报告做的不好?” 江靖达沉默了一瞬,面色如常,伸手将文件拿回来,细细再看了一遍,“没有,做的很好,朗朗很聪明。” “当真?昨日我路过员工区,看小李事务繁忙,便顺手帮忙。”赫朗露出一个微笑。 江靖达上前揽住他,什么气都消得一干二净,看着江琅沉浸在糖果与玩具的喜悦之中,心情也好上了一分,“今天爸爸带你去哪里了?” “嘿嘿,爸爸带我去游乐园,还买了好多巧克力,吃了棉花糖,买了玩具和模型,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啦!”江琅晃了晃手里精美的模型,嘴里还塞着零食,看起来好不快活,平时挺安静一小男孩都笑得看不见眼睛了。 “你是开心了,明天你老实在家写作业,爸爸归我。”江靖达残忍地抢走了赫朗,将江琅以及他的零食玩具再次带出了办公室,交给了兼职保姆的助理。 赫朗看着孩子闷闷不乐地噘嘴,微微皱眉,有些不忍心。 江靖达动了动疲惫的四肢,抱着他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小憩,不甚在意,“你太惯着他了。” “难道我不惯着你?”赫朗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亲了亲他的嘴角,江靖达骨子都酥了,哪里还能反驳。 这段日子过得跟做梦似的,朗朗也只有读小学的童年时期时肯缠着他,自少年时期过后,朗朗就不知怎的开始对他若即若离,到最后,甚至巴不得把他推给别的女人联姻,所以他八年前才会一改平时矜持冷静的模样,爆发出那么疯狂与崩溃的模样。 当时的他也是走到了绝望的尽头,不然不会出此下策,将朗朗囚禁起来,最后才逼得朗朗跳楼。 谁会想到他还能有朗朗与他冰释前嫌,身心合一,主动给予他奢望的温柔的一天。 江靖达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用力地勒住了赫朗的腰,告诉他,“姜皎下个星期回国。” 赫朗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但也没有太大反应。 江靖达罕见地轻笑了一声,埋在他衣领处反复吮吸出一个鲜红的吻痕,声音沙哑地警告,“你不许见他。” 当年在葬礼上,那个男人也和他一样哀伤,之后的每日都会来江家的墓园,就算被拦着不能进,也要在门外看上一眼。 之后,他便去了国外,从未回国一次,此时突然回来,必定是知道了江家小少爷“死而复生”的消息。 刚安定下来没多久,江靖达又体会到了这种危机感,甚至说是极度的不安。 他不知道朗朗在国外留学时与姜皎在何时何地,产生了何样的情愫,也猜不透朗朗是否会因为他而动摇。 所以他才会有一丝无措地想在姜皎回来之前,彻底将这个人套牢。 “怎么了?表情这么奇怪?我不见他还不行吗。”赫朗捏了捏他严肃的脸,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能够面不改色处理几个亿投资的江靖达,此时却显出了笨拙的一面,手脚像是不利落一般,颤颤巍巍地从口袋掏出一个绒面盒子。 他的面上虽然能够保持淡定,却已经语无伦次,想说的满肚子情话竟是一句都吐不出来,能在万人演讲前都字字珠玑,滔滔不绝的好口才此时荡然无存,“朗朗,你……我……” 赫朗看到他手中的盒子,自然有了一丝觉悟,看到面前之人支支吾吾,失了平时的威风沉稳模样,他更是忍不住扑哧一笑,自顾自地接过盒子,拿出里头那枚昂贵又设计简洁精美的一对定制戒指细细打量。 他知道江靖达想说的是什么,于是先他一步地答应,“我愿意。” 赫朗没有一丝犹豫地自己带上了戒指,恰好一寸不差。 “朗朗……”江靖达眨了眨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盯着面前的人不舍得眨眼所以眼睛涩了,此时眼眶有些发热。 “你别感动如此快,我们这登记不了,你欠我一个婚礼,预计何时办?” “随时。”江靖达一口应下,生怕他又反悔了。 赫朗点点头,又拿起另一枚稍大的为他戴上。 “那孩子呢?” “孩子你说了算,蜜月的时候把他给助理带,他很乖,不会打扰我们。” 赫朗弯唇,算是很满意。 当戒指由指尖缓缓推到指根时,江靖达的心也随之落地,将面前的人抱住。 而怀中的人,也用上他这辈子从未有过的热情与力度回应着他。 这是自江靖达少年起,便一直在渴望的事情,当他抱住他爱的人时,他竟然回抱的比他更加用力。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五章倒计时~下一个是敖立,呆萌大魔王~ ☆、敖立·白头偕老 敖立至今还不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人能够凭空消失,所以,这三年来,他一直都在寻找这人的下落,整个江湖都差些要被他翻了个个儿。 新婚过后,他们的关系江湖尽知,一时间,外界虽毁誉参半,但他却也乐在其中。 敖立的前半生已是孤寂,哪料会遇到良人,并喜结连理,他以为自己终于圆了此生夙愿,有人相伴,却未想到自己等来的只是痛苦的开端。 细想过往,他的靠近与离开都是如此突然,再细数他身上的种种疑点,或许这根本就是他为了自己未知目的布下的一盘棋,他像是一颗棋子,被这人蛊惑,影响,可哪怕他心甘情愿被这人操控,他却还是要弃子而去。 当日的他,肝肠寸断,可向来对他最心软的那人还是狠心在他的哀鸣中离去,敖立的心也随之失去了温度,再难恢复。从前他对那人有多爱,这三年间自然就有多恨。 恨他的无情,恨他的离去与抛弃。 原本已经改邪归正,在武林盟大有作为的敖立,在这几年间,又重新回了混元魔教,躲在山野中浑浑噩噩地度日,百无聊赖。 曾经令他眷恋,牵绊着他的红尘也无法再将他挽留,只因那繁华的人世间,皆是那人带领着他一处处探索,于是人间也处处留下了他的痕迹,每一处承载的回忆,此时看来都只是伤痛。 再也没有人告诉他什么是善什么恶,他是正是邪,是大侠还是魔头,也无关紧要了。 但是这三年来,唯有一个念头从未变过,始终牢牢盘踞在他脑海之中,成为了他此生夙愿。 他发誓要找到这人,无论天涯海角,不择手段,也要将他彻底绑在自己身边,并让他为离开自己的错误而忏悔。 当日他的离去实属离奇,敖立看不透他身上的神秘是什么奇门遁甲,无奈寻遍了江湖能人,也无人能告解,江湖之大,混元的势力遍布,竟然也找不到这么一个活人,除非他早已死去。 可这话从没有人敢告诉敖立,他也就始终一意孤行,直到第三年,一个白须道士告诉他,那人的灵魂又重新现世,他的心才犹如死灰复燃一般有了一个盼头。 …… 重新回到平岭山,身旁的景色未曾变幻,赫朗沿着熟悉的路,来到了清澈见底的河边,略做梳洗后,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紫衣女子,眼中又惊又喜,藏着难言的激动。 而她身旁,还牵着一个刚学步的娃娃。 “如兰姐。”赫朗喊了她一声,露出一个怀念的笑。 多年前,他也是这般,独身一人来到平岭山中为了寻找混元魔教的所在, “小朗?竟然真的是你?你回来了?!”葛如兰似乎显得很激动,牵着的娃娃也感知到她的情绪,咿咿呀呀地叫唤起来,爬到她的怀里。 赫朗逗了逗她怀中的孩子,更是感慨,当初他离开时,如兰姐才刚有身孕,现在这孩子已经学会走路了。 他抿了抿嘴,目中露出一丝期待,“回来找他。” 赫朗口中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一提到那个人,葛如兰的面色也焦急起来,似乎有千言万语,“小朗你当初到底去哪里了?啊?你知不知道教主他……”她顿了一下,似乎在哽咽。 “教主从武林盟回了混元之后,郁郁寡欢,不问世事,现在教里是鬼医掌权。” 赫朗简单听她讲了几句近况,也显得忧心忡忡,心如擂鼓,不再和葛如兰寒暄,立马赶了回去,能早一刻见到他都是好的。 印象中金碧辉煌的寝殿此时蒙上一层晦暗败落之色,从前掌灯守门的一排下人也不见一个,偌大一座寝殿更是显得冷清起来。 当看到那抹墨色的身影时,赫朗不禁吸了口气,心中忐忑,当日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有回来的一天,话也说绝了,此时重新回来,一时间还当真不知如何将他们之间横亘着的沟壑填平。 “我回来了。”他轻轻喊了一句。 自从赫朗踏进一步时,相信内力深厚的敖立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呼吸,只是他却依旧没有反应,这也使得赫朗有一丝无措。 但即便敖立仍旧是那副冷硬的模样,赫朗还是走到了他跟前,一如往常,朝他露出浅浅笑意。 敖立的目光似乎很重,一点点地移到他面上,两人就这么对峙了一炷香之后,他才发出一句沙哑的问话,“你原来知道要回来的吗?”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人在弥留之际说的不再相伴,以及倘若他敢迁怒他人,便发誓与他永生永世不再有任何瓜葛的恶语,他说的果断,字字诛心,他也从未敢奢望过这人会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赫朗紧张地捏了捏袖子,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柔软,“我们已经成婚,我不回到你身边,又能去哪里呢。” 他说的情真意切,他也以为一向无条件相信他的敖立会听进去半分,可出乎意料的是,敖立的面色只在一瞬间动容过,立即又恢复了冷静。 一声令下,赫朗便突然被擒住,全身动弹不得。 敖立的身影在他面前一晃而过,便紧紧钳住了他的下巴,眼神凌厉,如同初见一般冷酷无情,“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 那人当初也是如此,道是与他相看千山万水,与他坐看云起,却又在半途食言,两人婚约加身,命中便加上了一道沉重的情锁,他如何敢随意将他舍弃? 他从前被天下人道是冷酷,可他却也知道人心是最易疼痛,他的冷血,也会在遇到他时沸腾起来。 这人想靠近便靠近,招惹了他又擅自离去,如今又一副无辜的姿态回来,他可不是可以任他在掌心玩弄的木偶。 敖立的眼神深沉,无视赫朗无力的挣扎,用一条长长的锁链将他拷在了寝殿之中,让他无法离开自己的居所一步。 “这次,决定权在本座的手上。” 看着温顺的人如同被他豢养的宠物一般牢牢限制在他的领地之中,敖立才有一丝松懈与柔和,满意地再三抚摸他柔顺的长发,爱不释手地把玩他的手指。 赫朗摇了摇坚固的锁链,无奈地放弃了抵抗,如果这样他才能安心下来,他也可以勉强接受。 可不管赫朗的脾气多好,也是有底线的,在被敖立如此锁了一月有余之后,赫朗便开始如同囚笼中的金丝雀一般闷闷不乐,他渴望温暖的阳光,也渴望旖旎的风光,以及清新的晨风,馥郁的花香,而不是日复一日,没有尽头一般地待在这座黑暗奢华的宫殿里。 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不是幸福,只是折磨,也不是他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本意。 尽管敖立在这段时间内安定了许多,但对他却还是像是护食的狼狗,每当他透露出一丝想要外出的痕迹与想法,他的面色便会陡然一变,偏激地认为这又是他的把戏。 “你是要锁一辈子么?”赫朗拍了拍压在身上的人,露出一丝苦笑。 如果这人真的回答是的话,那他还真是欲哭无泪了。 敖立不是不能察觉到他语气中的试探与小心翼翼,但是却仍旧面色不改,反问他,“有何不可?” 只有这般,将这人完全控制在他的眼皮底下,让他不能离开半步,才是最妥当的。 这些天来,赫朗自知理亏,为自己当初的离去而愧疚,于是对他百依百顺,即便他限制他的自由,将他圈养,他也没有一丝怨言,可这般只是让敖立更加心安理得地得寸进尺。 赫朗有一丝恼怒,多日不见阳光的苍白唇色被咬出一抹淡红,质问道:“你在心中将我当做豢养的宠物?” 敖立摇头否认,“我们缔结了婚约,我敬你爱你。” 赫朗顿了一瞬,松了一口气,背过身子不愿看他,语气沉闷,“可我如今不见天日,百无聊赖,每日只能等待着你的探望与宠爱,你愿意来看我便看,不愿意看我的时候,你要去做些什么我又能如何呢,这不平等,我们此时不是伴侣之间的关系,只是主人与宠物的关系。” 他的一番话乃是他真心所想,固执的敖立也陷入沉默,盯着他的背影,却没勇气去将他揽入怀中。 敖立不是不知道,这人以为自己是在束缚着他,但是他从来不知道,真正牵动着自己,决定他们之间关系的,一直都是他。 “你想如何?”他叹了口气,侧身躺在赫朗身旁,注视他的面容。 赫朗循序渐进,不敢一下子便让他为自己解开锁链,便只提出简单的要求,“我欲出去透透气,见见旧时同伴。” 如愿看到敖立点头,赫朗也霎时弯起眼眸,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真心实意的笑,敖立的心情也随之大好,立即开口,“只要你乖,不存离开的心思,你想做什么,我都应你。” 敖立虽一根筋,固执霸道,但是答应了的事情,从不食言,即便心中如何不愿,还是带着赫朗出了宫殿,在教内兜了一圈,见他喜欢看花草,立即便差工匠建一处园林供他游玩,似乎能多看他面上露出笑意,便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 虽然敖立还是不肯离开他寸步,将他盯得如同重犯一般紧,但是赫朗已经暂时满足。 这期间,葛如兰也曾带着孩子以及弟弟葛文靖试图前来看他,可身上这锁链被外人见了,也是面上没光的事,更何况敖立也不想让外人看见他。 可每日只看着一个人,难免会腻味,赫朗便特意同敖立说了,惹得他一晚上郁郁寡欢,似乎赫朗真的已经厌烦了他一般。 第二日,赫朗还未睡醒,便看到敖立默不作声地给他解开了锁链,心下欣慰,主动投入他怀中,挠了挠他的下巴,“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当真这么在意?” 敖立看了一眼手中的锁链,又看了一眼赫朗,一下子把链子丢到了地上,语气闷闷地,似乎已经放弃了强迫,释然道:“倘若有一天你还是要走,想来我也是拦不住的,届时,我在世上了无牵挂,去黄泉下去与父母团聚也不错,不再受相思之苦,也就不会心生执念,如同前段时间一般陷入魔障,折磨于你。” 赫朗听着,心头一紧,面色严肃起来,“别开这些晦气的玩笑。”什么与父母黄泉相聚,他此时风华正茂,又怎能自暴自弃? “我没有开玩笑。”敖立平静地与他回视,他向来直白,所言皆是心想。 就是因为知道他的直肠子,赫朗才更是无措,语气慌乱,“我不会走,要是走了,也会捎上你,甘心了么?” 敖立露出一个很淡的笑,“且再信你一回。” 两人在大好时光相遇,在过了而立之年之后,趁着敖立的生辰,两个人便离开了生活已久的平岭山,没有告知教徒,偷偷溜去江南一带看画舫与西湖去了。 当年赫朗为敖立画过的所有地方,无论是北国雪景,亦或是南国春光,两人都一步步踏过,数十年如一日。 只是在中年过后,赫朗的身体便开始频频染疾,而敖立常年习武,所以身体依旧强壮。 恶疾缠身时,赫朗才开始后悔没有坚持习武强身健体,拖着一副病恹恹的身子为敖立添了累赘,这么多年来,敖立将他护得太好,此时才为身体着急也是为时已晚。 不过幸好,眷恋的风景已经看遍,酸甜苦辣已经品尽,爱的人就在身边,一生算是了无遗憾。 “我走之后,你可切记要收敛些脾气,莫要大喜大怒,伤身。”赫朗躺在病床上,轻轻抚平敖立紧皱的眉头,语气虚弱,看着比他还要苍老的敖立,只能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人终有一死,或早或晚,命格已定,强求不来。不过你看,我这次没有食言吧?” 赫朗满足地笑了笑,一如旧时温柔,仍是敖立心上最爱的那抹月光。 最后一次,他果真信守承诺了。 敖立喉头一哽,始终没吐出半个字,只紧紧握着他逐渐冰冷的手,脑中反复回荡着他在耳边留下的话。 “从今之后,我们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上课,只能晚上修仙写,有时候太困了,神志不清还卡文,硬写就经常不知道自己写什么…溜了溜了,凑合看吧。 ☆、蒋涵正·卿是朝朝暮暮 当日为了理所当然地脱离世界,赫朗借蒋涵正渡劫,将天雷引到自己身上,成功以死脱身,当初的他想过小徒儿会难过,会萎靡不振一段时间,但是他相信他还年少,时间能逐渐抚平他的伤痛。 他未想到的是,自他离去当天,蒋涵正同时失去师尊与爱人,悲伤过度间一夜白发,他守在原地三月不愿离去,最后回到了旧时的洞府开始了百年的闭关。 蒋涵正一蹶不振,这百年闭关,是疗伤也是逃避,他在修炼之中,深陷魔障,又花费了数年时间去梳理心结,重新出关后,他才又有了正常人的模样。 多年前那个天真单纯,又勤奋努力的少年,一下子像是经过了千年的历练一般,迅速沉静了下来,成为一个不苟言笑又神秘莫测的青年。 从前喜穿多彩服饰的他像是为了缅怀什么一般,也与那人一般打扮,只是他的白衣白发不似那人一般清雅素净,身上反而多了一股从前不曾有的阴冷气息。 洞府前的灵草青了又绿,新弟子来了一批又一批,日月交替,修仙岁月一晃而过。 即便渡劫失败,蒋涵正的修为仍旧不是平庸后辈可以轻易追上来的,凭借强悍的实力与修为,他自然而然地得了掌门的赏识,青出于蓝,替代其师尊,成为了天山最年轻的真人。 等到他也有所成就,到了有资格收徒时,他的脑海中便会不自觉地回忆起自己当年是如何鲁莽地冲上天山,又是如何幸运地再遇师尊,如何在师尊的呵护照拂下,由平庸懦弱之人成为人人敬畏之人,这种种往事涌上心头,他又如何能将心思放在什么新弟子身上。 眼前的面孔新鲜灵活,青涩且稚嫩,如若师尊有转世,必定此时也是这般朝气蓬勃。 心念一动,蒋涵正忽然辞去,即日起钻研追魂转世之法,历经周折,竟寻到了一户符合的人家。 ……赫朗这一世生在了人世间普通的大户人家,算不得大富大贵,但也不用为斗米犯愁,家境殷实,足以令他有闲暇花前月下,琴棋书画,过上闲情逸致的生活。 蒋涵正初见他时,便一眼认定了他是自己所寻之人,心中积郁的对上苍的怨恨也荡然无存,原来老天还当真没有将他逼绝。 那人十六七的年华,风度翩翩,眉眼如初,这是蒋涵正错过的属于他的少年时期,可兜兜转转,人生无常,再隔一世,他竟然又有幸再次参与。 任凭蒋涵正多年来如何将脾性修得沉稳,此时也想直接冲上前,将带回天山。 但是对于那人的转世来说,他必定已经是怪异的陌生人,更别说多年变迁后,他也已经不是他从前乖巧可爱的小徒儿,此时满头白发又浑身阴气的他,该如何才能不惊扰到那人的转世? 蒋涵正没有轻举妄动,就这么守着他的身影,似乎只要能窥得他面上一抹风华便足以。 从此之后,什么修炼与门派都已经抛到脑后,他长期定居人间,与人类一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日跟着他游走在大街小巷,看过花灯又赏过孤月,似乎自己也真正参与到了他的生活当中,与他相伴相知。 即便两人没有相认,但空虚已久的蒋涵正还是为这份隐秘的情意而满足。 直到某一天,他一直守望的身影,突然转过了身,从黯然失色的人群中径直向他走来,眼底含笑,用折扇轻轻打了打他的头,问道:“你跟够了么?” “我——”蒋涵正哑口无言,只得摇头,心中忐忑,懊恼自己竟会因他方才的刹那莞尔而失神,才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赫朗抿唇,近距离地观察这一头令他触目惊心的白发,心脏微微发紧,语气不自觉地轻了起来,“呆子。我等你同我说话等了三个月,可你竟就这么静静看了三月,果真是好耐性。” 蒋涵正微微瞪大双目,显然未想到他会与自己如此亲昵地言语,嘴唇张张合合,干巴巴地问了一句,“师尊?这、这是你的转世?你未喝下孟婆汤么?” 这人的语气熟稔,与他没有半分生疏,竟然好似他们之间从未分开过一般。 赫朗轻笑了一声,见路人驻足,他便赶紧拉起了他的手离开,两人的手紧紧相牵,赫朗将他掌心那抹冰凉捂温,语气懊恼道:“喝了好几碗呢,但依旧忘却不了你,连转世都记着你,你说怎么办?” 这如同玩笑话般的情话,经由赫朗口中说出,打了蒋涵正一个措手不及,心如擂鼓,手指捂着唇角半晌不言不语,不知道是在按住嘴角的笑意亦或是当真为此吓到了。 两人犹如情窦初开的少年人一般,牵着手在人烟稀少的湖边漫步,也不说话,只看着草微微吹动便心满意足,内心恬静,不知疲惫地过了一下午。 被父母约束不能晚归的赫朗微微抽出两人相握已久的手,露出了告别之意。 蒋涵正却依依不舍地重新牵住他的衣角,跟着他回了家,并且还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 由于他修仙的特殊身份,家中的仆人自看见他便双眼发亮,兴高采烈地通知了家中的长辈,全家一口一个仙人地称呼蒋涵正,将他奉为座上宾。 虽说这是修士入凡必定会遇到的吹捧,但谁让现在蒋涵正才是实实在在的真人,而赫朗只是一个凡人,特别在家中还是小辈,说不上话,只能缄默不语。 第一次深刻体会到这种身份对调的感觉,蒋涵正嘴角含笑,不管什么礼数与旁人的目光,便以一种长辈青睐晚辈的态度,将他亲热地揽住,与赫朗的家人说自己看中了他,他是一个修仙的好苗子,要将他带去天山上修炼。 一听是天山此等大门派,几乎是立即的,全家不仅一口答应,并且还感恩戴德地磕头道谢,请他立即将他带去天山。 毕竟在人世间,家中能出一个修仙之人,是能光宗耀祖的。 赫朗虽不反感同蒋涵正回去,但是今世的家人竟然如此轻易将他推给这人,犹如他是累赘一般,他还是不免有一分郁闷。 蒋涵正知道他所思所想,没有上前安慰,反而更是心情愉悦,“师尊,您看,这天地间只有我一人待你从一而终地真心,即便是您今世的家人,也未必比得上我,是否?” 赫朗瞥他一眼,不语,蒋涵正有一分得意地笑了。 重新回到洞府,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家,只是百年之前,赫朗是师,蒋涵正是徒,百年过后,两人倒是相反了。 看着自己昔日的徒弟一进派便被弟子簇拥着,风光无比,赫朗也没有不平衡,只觉得骄傲,这就是他看着长大的青年,他理所应当受到追捧。 赫朗的模样看得蒋涵正心痒,终是忍不住捏着他的下巴,将他亲了又亲,告诉他一件事实,“我渡劫失败后曾被魔障缠身,修为止步不前,已经与仙途无缘了。如此,您可会对我失望?” 他垂下眸,将人牢牢箍紧。 赫朗摇摇头,靠在他身上,释然道:“事到如今,成不成仙已经不再重要。再说了,不生不死有何好的?无趣。” 今世的他对修炼再没有任何一丝兴趣,无拘无束的他也不再打算在这件事上浪费光阴,重回天山也只不过是为了与蒋涵正相伴。 蒋涵正松了一口气,攥着他的手,目露反对,“能活得久一点,能与您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多一些。” “那看来我也得重拾修炼,为了能长生不老,与你相伴更久一些?”赫朗躺在他怀中,注视着他垂下的双眸,将他对自己的满目柔情完整地收入眼中,笑意盈盈。 耳鬓厮磨间,蒋涵正的轻语一下下在赫朗心头击打。 “此后的浮世三千,吾爱仅剩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而卿是朝朝暮暮。”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了句子。 今天突然想出个志,大概二月初能准备好,上下册一套价格一百左右,希望有人会买……没有我就自己收藏哈哈哈哈哈哈。 ☆、饶晨·婚后 听闻,饶家家主曾经是一个受尽家中私生子白眼的omega,因为精神疾病曾经进过疗养院,却又养精蓄锐,突然以一个精明能干的强大alpha的形象横空出世,火拼中大胜私生兄弟,一举夺下家主之位。 而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什么发展家中产业,却是全力去寻找一个omega。 在进行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的同时,他还将市里的一间独立疗养院收购了,也不做商用,就这么封锁起来,静置着,有空了就自己一个人撇下所有事情,到院里一步步地逛个遍,活脱脱坐实了精神病的称号。 不是没有人对他的怪异行为提出过质疑,只是当家的始终是他,任旁人如何议论纷纷,也无法撼动他的行为。 从年少起,饶晨便已经学会了如何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旁人的话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他依旧会来到熟悉的疗养院,在曾经的病号床上休息,感受并不存在的温度,然后到那人的办公室中静坐上半天,细细抚摸过那张上好檀木制成大宽大办公桌,脑中回想起他曾经在办公桌上强迫那人的激情。 寂静的空间中,原本应该只有饶晨一个人存在,但是不知何时,却多出了一道浅浅的呼吸声,随着身后的门把微动,饶晨也猛地睁开了眼,怒火中烧,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跟着他踏进了这处禁地,来打扰他与那人的回忆。 但是一转身,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足以令他震惊。 而足以令饶晨大为动容的人,不言而喻。 明明疗养院已经关闭,赫朗却还是特地穿着纯白的外套,如同饶晨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面色如常地推开办公室的门,见着他了,也毫无惊讶,还朝他打了个招呼,似乎只是在例行上班,明明偌大的疗养院只剩下他们两人。 重新见到这人的出现,饶晨眼前微微发黑,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对方身上的气味混合着信息素传来时,他的身体却敏感地自动识别出了他的身份,确定着他便是自己日夜渴望之人,也是他唯一标记过的omega。 只是凭什么,凭什么这人能保持这般风轻云淡,那他的失魂落魄与疯狂又算什么?这种一厢情愿的感情让他颇感无力,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即便他已经让人将他的双腿废掉,他却还是能够无声无息地离开,犹如插翅而飞一般,甚至在他的眼皮底下躲过了这么久,果真是神通广大。 饶晨苦笑了一声,双手颤抖,忍住自己冲上前将这人揉进自己身体中的冲动。 赫朗静静地看他,惊讶于竟然没有上前将他责备得狗血淋头。 他靠近饶晨一步,打破了寂静,“我那天告诉过你,我要订婚。” 好不容易冷静的饶晨又开始沉不住气,气急败坏地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故意将他平整的衬衫弄皱,“你回来就是为了和我通知这个?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你不知道我多……多想你?” 本来饶晨打算中气十足地将他一顿臭骂,可是对着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狠话,说着说着,语气竟然不争气地软了下来,嗓音也开始颤抖,像是哭腔一样,气势大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轻声吐出的。 当年他不辞而别,饶晨寻他不得,便撒气在陈黎丽身上,带人去陈氏大闹,最后被家中长辈劝阻才无果,而随即,陈黎丽也另有了对象,听说现在她也与对象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怎么这人突然回来,还是要说这话? 饶晨冷静下来,颇觉不对劲地皱眉,赫朗也扑哧一笑,摇了摇头表示他想错了。 “我想订婚,你愿意吗,饶先生?” 饶晨的身子一僵,方才涌上大脑的热血,又猛地回流,席卷全身,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却花费了不少的理解力去读懂。 盯着满面认真的赫朗,饶晨突然笑了,“我不愿意。” 赫朗微微蹙眉,似乎为他这个答案有一丝伤脑筋。 饶晨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出这寂静的疗养院,“订婚多麻烦,直接结婚不好?” 虽是如此,但是饶晨始终对赫朗主动的态度保持质疑,并没有那么轻易相信这人便回到了他身边,且还甘愿以omega的身份嫁给他。 这人身上疑点重重,他时刻保持着的防备心让他始终没有彻底对赫朗放下心,虽说不禁止他的行动,却还是暗地里派了不知道多少人将他紧紧跟踪。 饶晨的所作所为面上不显露半分,只趁热打铁,推开了一切事情,专心操办婚礼,这么短短一个月内,便策划与准备了一个盛大的场面。 赫朗自然没心思理客人与场地这些问题,平时只津津有味地看些礼服与戒指,可即便如此,饶晨也已经十分满意,每当他兴致勃勃地试着礼服,拿着他的手比划戒指的款式和大小,他便会瞬间静下心来,产生一种他是真心实意要与他结婚的念头。 到最后,像是怕新郎官反悔一样,饶晨将婚礼又提前了几天,这副急切的模样,又惹得赫朗笑话了他一番,说他像心急的毛头小子,饶晨也不置可否,他人都标记了,一直就是欠着婚没结,他还委屈呢。 当日的排场很大,请的客人也很多,熙熙攘攘地挤满了豪华酒店,就连市里的百姓都知道饶家要娶新夫人了。 原本如此风光大办,是为了让全部人知道他饶晨的omega是谁,但客人多了,应酬也多了,当一杯杯恭贺的敬酒迎上来时,饶晨才开始后悔。 倒不是饶晨不能喝酒,自从他当家之后,便长期混迹与生意场与酒场上,自然酒量不菲,游刃有余地地接过一杯又一杯敬酒,依旧面不改色。 只是当一番推杯换盏过后,他便注意到了赫朗的异常,立马早早告辞,见不识好歹的客人还打算上来起哄,他干脆回敬一个警告的眼神,顺利将人抱回了房中。 赫朗平时虽然喝酒,但喝的都是低度数的清酒,于是酒量算不上好,席上三杯两盏地,他很快便生了醉意。 而喝醉后的他,显然也较之平常更加温顺可人,仅仅是看着面色绯红,眼神迷离的人,饶晨便忍不住再路上偷偷亲了几口。 更别说回房后,他说要洞房花烛夜,那人还特别乖巧地自动褪下了衣衫。 饶晨微微惊讶于他的爽快与主动,第一次知道赫朗喝了酒之后真的会神志不清,并且这么听话。 难得一刻春宵,饶晨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盯着面前之人水光朦胧的双眸,偏不给他个痛快,听着他在自己耳边呢喃着一句句亲热的“小晨,小晨”竟然也忍耐住了浑身燥热,只挠了挠他的下巴,尝试着下了命令,“这么乖,那就亲亲你的小晨?” 赫朗立马扑了上来,一口吧唧在他脸颊,饶晨特地一偏脸,让他正好亲在嘴唇上。 知道这人果然听话,饶晨不怀好意地开始反悔,“我说的不是亲我,是亲小小晨。” 也不知这人听懂没,总之是点头了。 赫朗懵懵懂懂地扑倒他身上,顺着饶晨的动作,竟然真的俯首给他含了起来,生涩的动作与温热的口腔让饶晨大脑发热,被快感刺激得头皮发麻,眼角微红,飘飘欲仙。 妈的,他想,就算现在是死也值了。 …… 次日醒来,赫朗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的模样,衣冠整齐地坐在床边,收拾着床头柜与附近的杂物,本分又安静,昨日那个温顺,羞红着脸赖在他身上的人无影无踪。 饶晨心有落差,大感失望,却还是挣扎着趴到他腿上,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爱你” 赫朗专心地整理东西,听见他的话便略含笑意地点点头,却没有更大的反应了。 饶晨左看右看,心中越发忿忿不平,低低抱怨,“我都说了这么多次我爱你,怎么就没听你和我说过?混蛋。” 赫朗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在饶晨的注视中别过脑袋,极轻地说了句,“我爱你。” 只是他的声音细如蚊鸣,即便细听也不一定能听清,更别说他还故意背过身子,要不是看着他嘴唇动了,饶晨还真以为他不肯说了。 仅仅如此饶晨是绝不会满意的,但是这人肯真的开口,也已经令他愉悦,他翻身压在赫朗身上,捏着他的面颊,只让他专注地看向自己,非要让他再次重复一遍。 赫朗清了清嗓子,拿出手机录音机,清晰地录了一句“我爱你”,然后丢给饶晨,耳根发热,“留着自己听,满意了?” 饶晨如获至宝,弯着唇将录音听了一遍又一遍,还在赫朗面前放到了最大声,非要听得两人都面红耳赤才作罢。 新婚的日子总是这般甜蜜,两人如漆似胶,虽然在生活中偶有争吵,但是两人互相容忍,也能和和气气地过日子。 这婚后最最大的事情,也莫过于孩子了。 而这两人,对孩子也都有不一样的看法。 饶家是大家族,家中长辈与旁支多,老宅里也经常会有人来访,赫朗算是嫁了进来,偶尔也会以主人的姿态上前迎接客人。 特别是在他们结婚之后,上门恭贺新婚的长辈简直要踏破了门槛,赫朗自己都觉得烦人,所以他也好奇一向脾气暴躁的饶晨是怎么耐住性子的,他离开这几年,他当真就长进了这么多? 赫朗叹了口气,亲自端了几杯茶给面前两位长辈,但是看着饶晨的淡然稳重的侧脸,却还是升起了一丝欣慰与自豪感,原来这人也不是他印象中那么鲁莽冲动,在正经的场合他还是十分可靠的。要说能让两人这么恭恭敬敬的长辈不多,面前的陆勇就算一个,如果不是他倾尽陆家,鼎力支持饶晨,饶晨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陆勇当初还十分对赫朗这个蛊惑了他侄子心神的omega十分不满,这段时间下来,见他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也能容忍饶晨的霸道与坏脾气,最后总算是认同了他。 只是饶晨的舅舅始终是传统的alpha,认为赫朗既然嫁了进来,就应该快些为饶晨生孩子,为饶家延续香火,相夫教子,好好照顾饶晨,才能一直守住饶家。 当他知道赫朗入门之后竟然还出去看展览逛商场时更是反对,外面这么多alpha和beta,他一个omega在外面多危险,稍不注意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招人眼球。 饶晨听着,也忍不住点了点头,自他成为alpha之后,想法也越来越贴近一般alpha,的确也认为他的人就应该好好呆在家中,只给他看,只对他笑,最好还能为他生个一儿半女的。 赫朗越听面色便越青,虽说他在这个世界是omega,他的以后也都会以这个身体与身份生活下去,但是他却始终无法接受男人生子的事情,也无法想象自己当真每日待在这华而不实的宅子中无所事事的情形。 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结实的小腹,赫朗直接摇了摇头,婉言拒绝,说他们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末了,还对饶晨带有深意地微微一笑,问他是什么想法。 饶晨被陆勇与赫朗的双重目光凝视,自然也是为难。他想要孩子,也敬重对他有大恩的舅舅,但是他也不想让赫朗拂了面子,惹他不开心。 再三衡量之下,饶晨还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您多操劳了,朗朗身体不好,我打算等调养好了身子再考虑要孩子的事情……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舅母该挂念您了。” 送走舅舅之后,饶晨才抱住面色不悦的赫朗,低声哄了他一句。 “你也想要孩子?”赫朗抬头问他。 饶晨肯定地点了点头,但看他依旧蹙着的眉,又硬生生摇了摇头。 他也曾经当了十九年的omega,他厌恶成为生殖工具,也厌恶如同废物一般待在家中等待丈夫的宠爱,所以赫朗的心情,他不是不清楚,只是当角度不同,立场不同,他始终会有一分私心。 “你不喜欢就不要,孩子有什么好的,生出来了打扰我们俩二人世界,烦死了。”饶晨不甚在意地打断了还在思考的赫朗,将这页小风波掀了过去。 可日子一久了,赫朗还没点动静,家里与外头的热心人也忍不住旧事重提。 饶晨也是无奈,但绝不愿意强迫赫朗,只能一直说他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这下别人竟然开始怂恿他再娶一个omega回来为饶家开枝散叶。 这些话传进赫朗耳朵里时,可着实让他闷了一天,自己在屋里看书,饶晨回了家也没多看他一眼。 饶晨毫不知情,便受了他的冷落,只好连连问他是怎么了。 只是任凭他如何像只大型犬一般守在身旁苦问,赫朗也铁了心要和他冷战一样不理他一分。 饶晨雷厉风行又霸道惯了,没人敢不听他这个家主的话,也就对这么一个人软下过性子,见他高傲得连搭理自己都不肯,不免有一分愠怒,“你最近怎么了?动不动就甩我脸色看,阴阳怪气的,以前也没发现你有着脾气,还想不想过日子了。” 他话说重了,赫朗立即将手上的书甩到了面前的桌上,抬起一双寒潭般的双眼,语气淡然,“我要是真不想和你过日子了呢?你可以再娶一个听你话的。” 他的话冰冷,如同直接砸在地上一般坚硬,空气也因此寂静了一瞬间。 饶晨瞬间意识到不妙,懊恼地扒了扒头发,连忙上前把人抱进怀里,任他怎么挣扎也还是紧紧搂住,在他耳边道歉,“错了错了,别和我吵架,你生我气我难受,什么不过日子,我们要过一辈子的。” 他平日颐指气使惯了,手下人都对他言听计从,他知道这人对他温顺,所以说话一下子没控制好度,此时见他面色不同以往,还是真的慌了。 千哄万哄之后,赫朗才微微抿唇,迟疑地将这人回抱住,慢慢倾诉,“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纠结,自己生闷气罢了。” 重新回到饶晨身边,他已是鼓起勇气做了决定与改变,他愿意嫁给他,也是打算将自己完全托付给了他,所以才听不得饶晨还能有别人的话,也无法想象饶晨会除了他之外,与其他人有深入的接触甚至是结合。 正是因为真正地动了心,所以他才会在意,平和的心情也瞬间变得奇怪起来,可性别之间的障碍与逾越他无法抗衡,也不想自私地要求饶晨一辈子无子无女地守着他一个。 这样复杂的心情按照他的性格无法坦诚地袒露出来,憋在心里,自然言表都有所异常,饶晨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为此急得团团转。 饶晨蹙眉,低头打量他的表情,目露心疼,“谁胆子这么大惹你生气了?有什么气朝我撒,自己憋着干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表现异常,但是看着他脸上露出闷闷不乐的表情,饶晨便无法静下心做任何事,只盼着他快些好起来。 赫朗将这人细细打量了一番,自然无法忽略他眼中浓浓的担忧与慌乱,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在他怀里蹭了蹭,这人什么都不知情不说,还愿意不计缘由地哄他,想来也是不会对他有二心的,他自然没理由继续生气。 “你这么忙都哄我哄了两个小时,有什么不开心的也早就消了。” 听赫朗这么说,饶晨又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那你现在好了?” 他拿了张卡和一条钥匙到他手里,让赫朗出去透透气,买点东西散心。 只是赫朗摇了摇头,为他收好卡,似笑非笑,“不想出,反正也有一堆你的人跟着。” 饶晨哑然,他不放心这人自己独身一人,当然会派人看着他,这点不会退步,但是看他重新恢复了对自己的微笑,总算是松了口气。 自此之后,饶家便严禁提起孩子这件事情,也不许别人问夫人的身子是怎么了,为何不能生育。 赫朗没了压力,过得舒服,佣人们也和他说他是最幸福的omega,不仅不用被逼着生育,家主这么强势的人还对他言听计从,只娶他一人,每日处理了公务便按时回家,将他捧在手心里一样护着,也不限制他的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完全颠覆了传统omega在家中的地位。 赫朗自然知道饶晨对他的好,也知道他身为一个alpha受了多少的非议,但他还是一意孤行,在这方面,将他们两人的世界保护得稳固而令他安心。 又是一晚极致欢愉,正在攀上高峰的时刻,赫朗突然喊停。 “怎么……”饶晨停下动作,压着嗓子问道,即便难忍,却还是耐心地等待他的反应。 赫朗扭捏了一瞬,最后将防护物取了下来,亲密无间地将他纳入,紧紧揽上他的脖子,咬了咬他的耳朵,呵气如兰:“给你生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几章时长时短……orz 这几天校对修文什么的,有空的宝宝欢迎捉虫! ☆、赫征·原世界 无论去过多少个世界,任凭它们如何新奇,又承载着多少人和记忆,其感触还是抵不过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离开这个世界时,缺失了一抹情魄,再次回到这个世界,那抹情魄竟然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此时的他,如同经历了涅槃,焕发新生。 在当初服下□□自杀的那一刻,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会有重生的机会,在以情魄做交换后,他也未曾想过还会有重新拥有它的一天。 赫朗实则并不想要这抹情魄,因为他知道情之一字对他来说更多的是痛苦,他畏惧,逃避,拒绝,可瓜兔却告诉他,只有七情六欲,三魂七魄俱全,才能称之为人。 重新以完整的魂魄重生,一切皆是新的开始,他不是三皇子,也不是赫朗,只是一个清闲散人,无拘无束,可观日落西山,又坐看云起,心乱时便与青灯古佛相伴,烦闷时便游走四方,八面吟唱,自由自在。 这般的确潇洒,静好,但也的确孤独。 倚在树上小酌时,借着醉意,赫朗时常会想象自己将来的生活,他不敢奢望有幸识得良人,也不敢再触碰感情,只想着是否会有些机缘巧合,能寻得些知己相伴后半生? 他弯唇苦笑,或许最有可能是在山野中孤老吧。 日子在波澜不惊中,又乍起风波。 他四处游走,耳边听过的趣事奇闻不在少数,这天在酒楼小酌,他也静心听着酒客们畅聊,却没想到会从他们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近月那三皇子赫朗可有消息?圣上还没放弃找他呐?” “能有什么消息,就连江湖中专门搜集消息的千问楼都找不到他半点儿影子,要我说啊 ,圣上也该作罢,专心政事才是首要,都十年了,说不定人都已经……” 说话之人立马噤声,不敢再妄加评论。 “圣上一直在专心政事啊,他已经够英明神武了,不然邻国那么强大怎么会被咱们打了下来?” “圣上当初继位时的确心狠手辣,但后几年也逐渐开始体恤百姓,算是个好皇帝……就是尚未开枝散叶,让人有些着急了。” 几人碎嘴,什么都说些,赫朗听着,却是失了神,连忙寻了个斗笠面罩遮盖住相貌,脑袋一热便冲动地上前问话:“几位兄台,在下初到京城……方才听你们聊到三皇子?他不是早已过世?” “嘘,小兄弟,你这话可得仔细着点。”那人面色紧张,压低了声量,“看你应该也是个年纪小的,也难怪你不知道十载前的陈年旧事。” 赫朗微微握紧拳头,继续追问,幸好那人也愿意与他说。 “当初啊,三皇子的确是死了,听说是被先皇冷落才寻短见的,也有人说是夺位被逼死的,咱们老百姓就不谈了……总之,圣上继位后便魔障了似的,竟然还开棺要看三皇子,你猜怎么着?那竟是一口空棺!自此,圣上便满天下地寻三皇子的踪影,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城门上还张贴着三皇子的画像呢,任何有消息之人都是重重有赏!还赐官赐地!只是没人有这福气了……” 那人惋惜的叹气摇头,赫朗却是身子一顿,听完他的话之后便开始额角冒汗,被一连串的惊讶被砸得措手不及。 他离去的这段时间已是过了漫漫十年,他也未曾料想到事情会是如此发展,原以为自己终于能当一只闲云野鹤,可实则他此时也被危险所包围? 赫朗道了谢便要离开,只是又猛地被方才那人叫住。 他见赫朗进酒楼进食喝酒还遮盖面目,也不由得起疑问道,“这位小兄弟为何遮遮掩掩呐?不如留下与咱们几人吃碗酒,说说话儿?” “多谢,只是在下身体抱恙,我们有缘再聚。”赫朗摇头,坚持要走,身后的人更觉怪异,趁他未踏出酒楼便将他拦住,要看他相貌。 此举令酒客们都注意到了赫朗的存在,纷纷将注意力投到他身上,起哄让他以真面目示人。 酒楼外不远处便有衙门里头的人,见势便立即过来查看情况,也起了疑心,带头地立即下令要将赫朗扣下来。 赫朗一惊,从人群中窜出,身后的人反应过来,立马跟了一连串。 “快!快!前面之人十分可疑!说不准就是三皇子!”带头的人也是胡乱猜测,毕竟圣上寻找三皇子一惊寻了十年,还是一无所获,此时好不容易有一丁点蛛丝马迹,他们便是拼了命也不会放弃。 这群壮汉的速度可不一般,赫朗也是经过前几个世界的锻炼,才得以改善原本羸弱的体质,有躲藏的资本,他逃了一路,面上的遮盖也随之掉落,露出的那张面孔很快便被身后的官府之人识出,他们的追逐引人注目,一下子便在街上引起轩然大波。 赫朗身形一闪,便绕进了一条小巷,顺势躲进最近的一间废弃民房中,贴着墙壁蹲下,气喘吁吁,双腿发软。 他前半个月只在人烟稀少之地游走,无人认出他,他也竟不知道京城中会是这么危险。 听着零碎的脚步声离开,赫朗才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抹了把汗。 只是这口气还没舒完,身后便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线穿透了空气,压抑着喉间的颤抖,“皇兄,可让朕好找。” 赫朗身子一僵,一颗心瞬间咯噔一声沉了下来,双脚如同灌铅般定在原地。 这道声音可谓给他带来了惊吓,前所未有的凌乱充斥着赫朗的大脑,他全身的神经都为此一动,即便对这人不再有任何留恋,他的心跳却仍旧为他猝不及防的来临而加速。 赫朗开始无比痛恨起自己重新归还的这抹情魄,即便他已平静从容多年,但是心脏的异样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什么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面上浮现的一切情绪平复。 明明赫征已是天下之主,为何还要耿耿于怀一个早该在十年前死去之人?还是说,他当真要如此赶尽杀绝? 他还有多少条命能够给他? 喉头涌上一阵苦涩的滋味,赫朗禁不住摇头叹息,认命地转头,淡淡扫了赫征一眼,便不愿再给予他多一分目光,垂着眼盯着足下,宁愿看这破房中的泥地也不愿看面前雍容华贵的圣上。 赫征不是没注意到面前之人的冷淡,他竭力忽略想象中火热的重逢与现实的疏离带来的落差,只当他是害羞,仍旧欣欣然上前。 “我就知道,皇兄不会死,也不会舍得离开这个世界离我而去。” 赫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威严的面上竟浮现出一丝久违的满足,似乎以为面前之人还会如同当初一般对他痴心不改。 赫朗静静地注视着他,暗自嘲笑道,这人不会知道他当初的确是死了的,也的确是心死而离开了这个世界的,他只看这人一眼,他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 两人八岁便相识,赫朗虽位卑言微,却还是以长兄自居,呵护赫征到十八岁,最青葱的十年是因为他,之后最颠簸流离的十年也是因为他。 此时的赫朗已是二十八岁,即将而立,下一个十年,他不敢再与这人纠缠。 “您认错人了。”赫朗蹙眉,眼中一片清冷,似乎当真与这人陌生。 他这态度令赫征的面色陡然一变,立即严肃地扣住他的手腕,“皇兄,莫闹了,随朕回去。” 用力甩开他的手,赫朗将双手紧紧藏在袖中,始终不愿正眼看他,“皇上如今大业已成,我一介草民,对您毫无威胁,何不放过我,也省得您纡尊降贵来这脏污的民间。” 印象中的皇兄待他亲切温和,总是用上全部的耐心,赫征哪里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冷漠的话,愣了几秒,嘴唇张张合合,“皇兄你误会了……十年前一事朕已千万般悔过……” 赫征靠近一步,想要握上赫朗的手,却被他毫不犹豫地躲过,心中一刺,原本高涨的心潮一落千丈,他的面色有一丝苍白,声音放轻,似乎怕惊扰了赫朗,无措地开口:“皇兄莫要怕朕……朕保证当年之事不会发生,既然皇兄吉人有天象,仍活在世上那便是我的万幸,请皇兄随我回宫中好好休养生息。” 赫朗越听,眼中的不耐烦便越盛,冷言冷语拒道:“我怕是享不了这个福。”赫征咬了咬牙,一瞬间挣扎过后,铁了心要将他带走。 一挥手,他的身后便冒出数名带刀侍从,阵势不小。 “送三皇子回宫。” …………… 赫朗重新踏进这堵深宫围墙之内,原以为会心情沉重犹如枷锁束身,到最后真正目空一切,他才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 赫征已经将他逼死过一次,这次他还能如何呢? 自他回宫过后,宫里便突然热闹了起来,先是赫征封了他个王爷,却又不给他赐府邸领地,而是将他强留在皇后才有资格居住的长欢殿中,之后又在宫中大摆宴席,称是龙颜大悦,欲与群臣同庆。 许久没有经历如此奢华气氛的赫朗,不免为眼前接踵而至的恭贺而冲昏头脑,以前他即便是皇子,也是终日待在冷院之中自怨自艾,哪里参加过如此盛大的宴席,并且受人讨好与巴结。 赫征高坐在主位上,一直注视着副位的赫朗的面色,见他无波无澜,无法与人群其乐融融,心中似乎被投了个石子般泛起层层涟漪,试探地问道,“皇兄以前不是喜欢热闹吗?”怎的还是这般兴致缺缺。 以前?赫朗晃了晃酒杯,头也不抬,“人是会变的。” 赫征沉默,注视他手中的酒杯,心中一揪,立即夺过,“皇兄,饮酒伤身。” “这有什么?毒酒我都喝过,更何况此等清酒?”赫朗不甚在意,弯唇一笑,从桌边提壶一饮而尽,带着微醺与宾客辞别离去。 赫征僵着眼神盯他的背影,龙袍衣袖被揪得发皱,皇兄冷不丁的一句话,竟令他瞬间浑身发凉,他竭尽全力也要遗忘的噩梦又再次被勾起,他宁愿皇兄恨他,怪他,也不要他这般冷漠待他,吝啬他的目光与话语,仿佛他们当真毫无瓜葛一般。 耳边的歌舞升平瞬间显得聒噪无比,赫征撇下一干大臣,挥袖而去,到了长欢殿门口,却又巴巴地站着,赫朗不愿出来见他,他便大有要待一夜的打算。 夜凉如水,晚风刺骨,贴身太监斗胆上前劝赫征保重龙体,他却是充耳不闻。 区区风寒他还不看在眼中,他只想知道,曾经能因为他少穿一件外衣便为他蹙眉心疼不已的人,当真能如此残忍地将他从心中剔除得干干净净? 一个时辰过去,赫征的身心凉透,却仍旧没等到赫朗的一声开腔,守门掌灯的宫人们也受不住,连忙跪倒了一排,在殿门前哭得梨花带雨,求王爷出来。 紧闭的殿门犹豫地开启一道裂缝,“有事便说,你碍着我休息了。” 众人如获大赦,赫征黯淡的双眼,也似乎被夜灯照出一丝光亮,得了应允便推门,直驱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  原世界,篇幅会长。 从全文前两章开始,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赫征·疏离 长欢殿中装潢奢华,一切摆设皆是世上珍品,即便是小小的茶杯,也是古董名品,赫征为了讨好赫朗,丝毫不吝啬,恨不得将国库倾尽一空。 只是赫朗说享受不来,将一切视如常物,除了自己歇息的一小处地方,其余偌大的空间连灯也不爱点,于是本该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殿里,此时显得黑暗幽深,只余几盏烛火明明灭灭。 “住的不顺心吗?为何不点灯?”赫征体贴地问话,跟上前,终于寻得一个与他同桌而坐,贪婪地盯着他的面容看了又一遍。 说来也是可笑,以前这人每日都会从他那偏僻的小院子步行一里到他的宫殿外等待他,不论风吹雨打,可当时的他被利益熏心,哪里会有心注意这些,有空了便搭理他一番,忙碌时便让宫人将他打发走,那人也不会来烦他。 一回想起赫朗当初最好的年华就这么被他错过了,赫征不住地扼腕叹息,现在的他仅仅是能与这人靠近,心情便雀跃了起来,他的一蹙眉和一个眼神,都能被他细细品味。 “我想回以前的院子住。”赫朗给自己倒了杯茶,慢吞吞地喝了起来,也不介意与他说些话。既然暂时无法离开,那他只能随遇而安,只是赫征不再对他如同以前一般爱理不理,这成日地来找他,令他怪别扭的, 如今这个局面,或许是十年前的他们都无法想象到的。 听了他的话,赫征没有考虑,言辞拒绝,“这个不行,其他都依你。我们当初便互许心意,如今朕是皇帝,你自然住的是长欢殿。” 赫朗别过头,那句互许心意十分刺耳。他将他当年施舍的亲近当做情意? “我们之间不过是皇兄弟罢了,长欢殿乃是你的皇后所居之处,望你悉知。” 赫征的脸色一变,手中的茶杯也被捏紧,“皇兄,朕是真的早已悔过,你……莫要再待朕如此冷漠,可好?你走之后,朕食寝难安,这十年如一日地思念你,朕……是爱你的。” 他平日只会处理国事,带兵打仗,还当真不懂如何谈情说爱,吐出这个在心底埋藏了许久的字眼,赫征既是紧张又是忐忑。 只是未想到,他这份真心实意,却在赫朗眼中不值一提,他很轻地笑了一下,等到这句年少时期便期待的表白,却没有半分激动,只是感慨。 “你爱我对你的好,而不是爱我。” 赫征呼吸一急,连忙摇头反对。 “皇兄,我爱的仅仅是你,就算你如今待我如此冷漠,我却也还是想要亲近你,这不是爱是什么?” 赫朗摇摇头,不说话,独自在床边找出一枚玉坠,赫征定睛一看,才从回忆中将这抹记忆牵扯出来,将这枚玉坠认出,一下子大喜过望。 这枚玉坠或许算的上是赫征送给赫朗唯一的礼物了,虽然也只是他当初随意从当日配饰上扯下赏的,不过当初的赫朗,却将它视若珍宝,贴身携带,日日抚摸,于是表面显得光滑与陈旧。 这小小的物什,原来十年过后,皇兄仍旧有保存着?那皇兄心中是否确实还有他? 赫朗走近他,抓起他的手,赫征瞬间心如擂鼓,手心冒汗,期待着面前之人会对他露出从前那般的温柔笑意,告诉他其实他的心中也一直有自己。 只是很遗憾的是,赫朗只是将玉坠放到他掌心后便退后,与他生疏地拉开了距离。 “年少轻狂,懵懂无知,我曾对你许诺过许多,等不到你回应时,我也说过会等你一世……你送的玉坠,我一直保管至今,只不过很抱歉,这物什现在还给你,我不想等了。” 赫征面上慌张,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连连摇头,“你不用等,以前是朕愚蠢,才会错过当时的皇兄,从此之后换朕等你,可好?” 他紧紧盯着赫朗的双眼,试图从他的眼中之中看到一丝怜惜或心软,但他却心凉地发现,这双眼眸不知何时变得如此透彻,也无风雨也无晴,再也映不出他的半分影子。 在那一瞬间,一切帝王威严都被抛之脑后,赫征咬牙,将他一把抱住,眼眶发热,不惜如同顽童般赖皮,“不许,朕不许皇兄不要朕。” 重新触碰到这具身体,鼻间溢满赫朗身上的怡人气息,赫征闭上眼,贪婪地深吸了一口,若不是他如此强硬,怕是一辈子再也抱不到这个人,皇兄待他如此冷淡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脑中的理智随之松懈,赫征双眼泛红,像是入魔一般将赫朗推至温软的床榻之上。 赫朗面色一变,却抵不住他强劲的力道,严肃问道:“你想做什么?” “皇兄莫怕。”赫征轻声哄他,手上却是一把拉开赫朗的衣领,在露出的那截形状美好的脖颈上虔诚地轻吻。 即便多年前的他当时无龙阳之癖,但偶然瞥见皇兄这具美好躯体时,也着实被诱惑到,当时的他玩心大起,在他耳后与锁骨亲了一下,随意亵玩了一番,皇兄的脸尽管红了个透,却仍旧揪着他的袖子不肯放开。 回忆中羞涩动人的面容与此时冷如冰霜的面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赫征的身子一僵,却见赫朗奋力将他推开,举起手中的茶杯在床沿摔破,直接往手腕方向划了一道,随即拿着沾血的瓷片对着他,让他不敢再靠近半分。 “滚开。” 赫征盯着他手腕上触目惊心的红,心中大乱,果真不敢再乱来,连连后退到遥远的距离,好说歹说才让赫朗放下手中的危险物什,命宫人上前包扎治疗。 “如果你不愿,朕不强迫你,莫要伤害你自己……”赫征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眼中满是悔意,他是未想到皇兄为了不靠近他竟然会如此冲动,他当真就这么厌恶自己? 望着他受伤的手,赫征满面仓皇,可是赫朗却干脆直接闭目养神,连一分注意力都不愿给他,赫征眼中露出一丝无措的茫然,不甘地凑前问道:“你当真就对朕不留一丝情意,将朕视如豺狼虎豹?皇兄当年说的中意朕,都是假的么?” 原以为这人会不甚在意,可赫朗却突然睁开眼睛,一字一句道:“如若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能被你伤得这么深,为何又会心甘情愿喝下毒酒?” 他这般与世无争的性格,却愿意为了赫征,在权势众多的中庭来来往往,就为了能见上他一面,即便赫征不会看他的书画,也整日为他作画写诗。见他为了□□而焦虑,便绞尽脑汁地自学药理,为他熬制养身的安神汤,哪怕他从来都将他当做消遣玩物,开心了便与他亲近,不开心了便将他冷落在一旁,他却也只当赫征是年少未懂爱,耐心等待他的长大。 这每分用心皆是刻苦铭心,赫朗不信这人会感受不到。 他答完,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便也继续保持缄默。 这个答案听得赫征又喜又悲,皇兄的确是真心实意地爱过他的,可这份爱,却被他弄丢了。 “皇兄,朕知道朕错了,朕千万般该死,任你惩罚,只是求你别如此对自己,目睹你有丝毫损伤,朕都心如刀割。”赫征的语气有轻微颤抖,一阵后怕。 赫朗不耐烦地转过身子,“当初是我愚蠢,如今你苦缠于我又是作甚?你心知肚明,我们毫无可能。” 赫征却不愿相信,仍旧固执地摇头,“朕不知,朕也不明,朕只要从前那个皇兄回来。” 赫朗莫名升起冷笑,语气不善,“你从前的皇兄已经死了。赫征,你别逼着我,我不欠你的。” 数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对赫征直呼其名,再也没有一丝感情,生疏得令人心碎。 赫征从不知道温润如玉的皇兄也会有如此寡情寡言的一天,他平日的威严气息荡然无存,见赫朗态度坚决地端坐着,他差些忍不住半跪在他身前哀求,“是,是朕欠你的,可朕没有在逼你,朕在求你…” 即便赫征保持着最后一份矜持,没有难看地凑到他跟前不顾一切地摇尾乞怜,可赫朗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低声下气的赫征,那双眼眸中溢满痛苦与哀求,一向那么高傲的人,想靠近却又不敢,显然精神饱受折磨,不知道他尝到了当日自己的几分苦呢? 再三犹豫,赫朗轻轻道出一句真相,“在这十年中,我曾经失去过情魄,虽然不可思议,可失去情魄的日子,我的确心如止水,再也无法产生悸动,对你的一切感情也埋葬了起来。” 这番话对寻常人来说,必定如同天方夜谭一般奇幻,可空棺与失踪的事情早已让赫征明白了皇兄身上并不简单,他这么说,他也毫不犹豫地相信,甚至为他的话而感到一丝安慰。 “原来皇兄是因为失去了情魄,所以才不再爱朕的?如今有什么法子可以将它寻回?”只要寻回了皇兄的情魄,皇兄便会再次对他有绵绵情意? 只是接下来赫朗的答案残忍,没给赫征半分颜面与余地,“我的情魄已经回来。” 这证明赫朗如今已不受情魄影响,只是单纯对赫征再无留恋。 赫征的心情大起大落,却只能藏在隐忍的双眼之中,可还是能看出整个人已是瞬间失魂落魄。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人,赫朗知道自己心软,也不再理他,指了指门口的方向,“时候不早了,皇上请回,我要休息。您身为一国之主,莫要再如此轻浮,仅顾兄弟之情,我们还能正常相处。” “你知道朕要的不是兄弟之情。”赫征的声音很低,语气满是不忿与委屈。 “请。”赫朗面无表情,重复指了指门口。 赫征口中似乎尝了苦胆般苦涩,再不情愿也只能怯怯离开,回想起方才皇兄划破手腕的残忍,他依旧心中凌乱,心中的索求一退再退,似乎皇兄只要肯继续搭理他,他也能有一分满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赫征这条线还是比较偏向正文结局的,毕竟是原世界。 之后会有一章,全文最后一章!!蜜汁鸡冻 ☆、赫征·无尽的追逐 自此之后,赫征不敢再贸然轻薄赫朗,小心翼翼地与他保持距离,察言观色,生怕他眉头有了不悦的弧度,这份小心翼翼就连底下的宫人们都能感觉到。 赫朗虽然对他爱意尽失,但是却也没有对他恨之入骨,起码也是一同长大的手足,如若心情好,他还是会搭理赫征几下,即便是如此,赫征也没有半分怨言。 人人都说圣上脾气好了不止一点,平日也不会再对宫人苛刻惩罚,动不动将官员发落,一副恨不得来个天下大赦的模样。 赫朗知道这是好事,随口的一句称赞,却让赫征激动了半日,自从没有奢望之后,一点点的温柔,似乎都能成为希望,他赖在赫朗房中,即便他不理会自己,也盯着他看书的侧脸出神,口中喃喃自语。 “以前朕总是滥杀无辜,谁都不放在眼里,也不相信所谓的天命和报应,但是自从皇兄回来之后,朕便觉得这是老天爷的恩赐。朕知道你不喜欢朕以前那副模样,所以朕每日都想成为你口中敬佩的君子与明帝。” 赫朗分出一丝神,点了点头,似乎当真将他的话听了进去,赫征心情稍稍升高,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一抹衣角,“只不过,朕也开始害怕朕以往的杀戮真的会有报应。皇兄这么好,肯定是有轮回的,而朕只能下地狱,说不准还会烟飞烟灭……” 赫朗撤回自己的衣袖,如同看待稚童一般听他的话,目露讥讽,“你信这些?” 赫征也不怕他笑话,固执地沉声说完,“朕也不怕下地狱,可朕只怕地狱里面没有你。可如何是好,朕又舍不得将你拖下地狱。” 赫朗讶异于赫征骨子中性格的转变,也为他说的话而沉默了半晌,“这皇宫于我来说,已是地狱。” 这堵宫墙之内,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墙外的人抢破了头也奢望能进来,可在里头的人,却向往人间的无拘无束,人生百态,墙内人望着城外生愁,却始终无法摆脱这身枷锁。 赫征继位十年,勃勃野心也早已淡下,其中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他何尝不知道皇宫是别样的地狱,他想离开,却始终没有勇气,但是他的皇兄如若愿意,他便是自己的勇气。 “那……皇兄可愿与朕一起离开这个地狱?” 赫征贴近他跟前,轻轻问了一句,身为一国之主,他这句话显然份量沉重,也代表了他义无反顾的决心。只是赫朗觉得好笑,怎么这人以前足智多谋,深思熟虑,现在却会问他这种毫无可能的幼稚话,他掀起嘴角,反问道:“你苦心积虑夺来的江山呢?你舍得?” 末了,一声轻笑响起,如同尖刃般锋利。 赫征一顿,嘴唇张张合合,口干舌燥,吐不出半个字,皇兄的态度让他大感挫败,难道即便是他愿意放弃江山,愿意放弃大好权势,也换不来皇兄半分注意吗。 “你大权在握已经十年,现在才说放弃,太迟了,不过是厌了皇宫,想拿我寻些新鲜乐子。”赫朗不甚在意地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油盐不进,哪怕他再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赫征眼中含有一丝哀伤,但是从前对他信任有加的皇兄,已经再也不相信他的话了。 他曾经以为登上顶峰,便能权掌天下,获得一切,可当他真正成帝之后,他才发现,即便如此,却也抓不住最重要的东西。 赫征浑身都似乎被阴霾笼罩着,身上的哀伤几乎要化为实质,赫朗不禁皱眉,“你扰了我看书的雅致。” 看了看桌上的一排书,赫征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脆弱的心绪,试图融入赫朗的世界,也倚在他身边,拿起一本书,佯装专心阅读的模样。 赫朗欲言又止,干脆不理他,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之中,赫征见他放松防备,才悄悄转头,盯着他的侧脸,小心翼翼地移到他身旁,与他肩膀相贴。 在两人相触到的那一瞬间,赫征的心忽然安定下来,赫朗没有意识到,他便更加变本加厉地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不敢惊扰他的清净,语气轻柔得似乎在自言自语。 “以前皇兄也爱同朕如今望着你一般,小心翼翼,满怀期待……皇兄可还记得,你以前房中还有一箱写给朕的书信与朕的画?……朕都将之悉心保存,视若珍宝……何时皇兄愿意再为朕作画,那便是天大的福祉了。” 赫征低声细数着赫朗以前对他的心意,也不管赫朗听没听,似乎只是这么说着,就能让他产生巨大的满足感,沉浸在从前皇兄还对他有意的世界里,仿佛可怜之人的最后自我催眠。 赫朗听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直到他嗓子哑了,才合上了嘴,靠在他的肩上不言不语,毫无动作,赫朗动了动身子,感觉到自己的肩头处湿了一块。 被泪水浸湿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冰凉直达心间,赫朗垂眼看他,终究是没说什么,只轻叹了口气。 “夜深了,回去罢。” 赫征喉头一哽,没有动作。 一方柔软的帕子落到他面上,伴着一声无奈。 “一国之主就这么脆弱?小家子气。放手,走罢。”赫朗将赫征紧紧揪住他袖子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起身开门送他出去。 赫征自年少起便心高气傲,赫朗以为他再三拒绝与讽刺,总会让他恼羞成怒地放弃,但是在一次次的心碎过后,赫征却没有透露出任何放弃的意思,脾性也随之逐渐变得内敛,赫朗对他的一切态度他都全盘接受,将失意抛之脑后,还是执着地在第二天早朝过后,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寻他。 赫朗也没想到这位雷厉风行的皇帝竟然会耐着性子,温吞吞地与他纠缠这么久,几个月便算了,可这一年了,他还是越挫越勇,赫朗自认是个无趣的人,此时对他也不再有半分柔情,他不明白为何赫征还是穷追不舍。 “皇上放着三千佳丽不去疼惜,一天到晚跑来我这个大男人这儿做什么。”赫朗没好气地将书卷丢到想要粘到他身边的人怀里。 赫征面色不改,接过书为他合上,目光灼灼,“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赫朗抢过书,别过身子,毫无波澜地反驳,“那一瓢也应该是你的皇后,而绝非是我一个男人,你的皇兄。” 他从未问过赫征的后宫情况,但哪个皇帝不是左拥右抱,妃子成群,几乎无人例外。 思之至此,赫朗眼中更是清冷,觉得又到了每日请他离开的时间。 赫征知道他的意思,一下子如鲠在喉,干巴巴地解释,“朕没有皇后……只有你,那几个妃子也是旁人纳的,朕连她们是何模样都不知,朕二十六载以来,心中只有过皇兄。” 也是,怪不得赫朗日日与宫人闲聊,却从未听到他们提起过关于后宫的事情,只因为皇宫上下都知道当今圣上后妃稀少,无一子嗣,当真是千百年来头一个的。 赫朗沉默了半刻,赫征便立即补充,“朕这就下令遣散那些素未谋面的后妃,将她们好生送回家中,皇兄……你看这般可好?” 他原本便日日打仗,舞枪弄棍,习文又习武,不近女色,自他继位后,更是有无数大臣上书让他填充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可他一听到此等事,便会想起皇兄,心中低落,一点心思都起不来,甚至想着,如果有一日皇兄真的归来,会不会不悦? 赫朗顿了顿,特地别过身子,斜眼看他,摇了摇头,再次露出疏离的神情,“我承受不起。” 赫征捏了捏袖子,垂头沉默了一会儿,也没有多辩解,知道他不欢迎自己,便默默离开了。 第二日宫中便发生了一场轩然大波,赫征将后宫全部遣散,并且声明再也不纳妃的消息震惊朝野,引起了不少老臣的反对,总之赫征充耳不闻,强行用武力镇压了下去。 但是这风波不小,甚至蔓延到了赫朗的身上。 赫征此举便摆明了皇室会绝后,于是众人的目光放在了赫朗这个王爷身上。 这位新王爷意外归来,将近而立之年却没有一室妻妾,偶尔地几次露面神秘又引人注目,不少官员想方设法地托人送消息进宫中,巴结着要将介绍自己待字闺中的千金。 刚开始尚好,只是赫朗无法明面上拒绝,也导致人数越来越多,赫朗无奈,看着送来的美人画像,心里逐渐有一丝动摇,考虑着自己娶亲能让赫征放弃的可能性有多大,如若他娶亲了,是否就能搬到王爷府居住? 他身为王爷如此瞩目的身份,今生也难以再寻男子作为另一半,此时娶一位志同道合,兴趣相同的女子,两人相敬如宾,相伴度日,似乎也是一种选择。 只是这个消息终究是瞒不住赫征,当他闯进赫朗的房中,无意看到未收好的几位千金画像之时,立即红了眼,将之撕毁,直言要将这些官员全部查办,发落边疆。 赫朗揉了揉太阳穴,递了杯茶与他,让他消气。 “大臣们是为了我好,我已近而立之年,还未有婚配,着实难以说得过去,可以理解他们的苦心。况且,真要说起来,也是你的原因。赫家就要无后,能让人不急?” 赫征眉眼都耷拉了下来,委屈地喘了口气,眼中溢满破碎的哀伤,“朕只想要你,朕能如何是好呢?皇兄能不能对朕宽容丝毫?”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握住仍旧平静的赫朗的双肩,紧张地问道:“你答应了?你也想要娶王妃?”最后几个字,他咬牙切齿地从口中吐出。 印象中,赫征一向沉稳内敛,已经鲜少会露出如此暴怒的模样,但是这次,他的怒火却来得十分之快。 赫朗生出一丝危机感,方才那一丝动摇的心思荡然无存,没有答他。 只是如此的沉默也表达了肯定的意思,赫征的身形摇晃了几下,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口中发怒道:“好!好!” 盯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赫朗的心中总是惴惴不安,即便赫征这些日子待他无微不至与步步退让,但是他却深知赫征骨子中的暴戾与疯狂,他的不近人情与手上沾染的血腥,一直都在提醒他,赫征并不是这么容易便因他而改变的人。 到了夜间,赫朗已经入眠之后,房门却突然被猛地踹开,一个人影从夜色中显露出来,手中还提着一壶酒。 赫征的面色酡红,双眼迷离,在床边注视着心爱之人的面容,眼眶竟然微微发热,他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壮了胆似的,将床上之人抱住。 感受到身上的重量与扑鼻而来的满身酒气,赫朗一下便惊醒了。 虽然恼怒,但碍于这是个醉酒之人,赫朗也还隐忍了一分,想要将他扛起来让宫人送他回去。 可醉了酒的人,如同烂泥般沉重难扶,一身蛮力无法控制,一个翻身便将赫朗重新压在了身下,蓦地露出一个笑容,声音沙哑性感:“王爷,你看这个王妃如何?” 没了理智的禁锢,赫征早已随心所欲,盯着赫朗淡色的嘴唇,知道这张嘴中会吐出多么令他伤心的话,便也不愿听他的回答,不管不顾地便亲了下去。 他口中的酒液似乎也将传到了赫朗的口中,浓浓的酒气熏染着赫朗的大脑与神经,再加上他身体重量的压制,赫朗一时无法反抗,以至于两人的亲吻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赫征埋首在赫朗的胸前亲吻,含糊不清地说道:“朕好难过,皇兄总是不理朕……朕不要皇兄娶亲,不要皇兄属于别人……呜,皇兄是朕的……” 大脑混沌,一切记忆碎片都胡乱交织,兴许赫朗是想到了幼时的事情,竟不知羞耻地说些要皇兄带他玩捉迷藏,带他去御膳房偷吃点心。 这般孩童似的呓语令赫朗心有触动,要将他推开的手也僵硬了一瞬,换为轻柔地拍了拍他的头顶。 不知不觉,衣衫凌乱直至褪尽,肌肤赤城相贴,摩擦出灼热的温度,亲密无间。 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赫朗才猛地惊起,狠狠晃了晃头,将人奋力推开,所幸赫征醉酒睡去,也无力继续纠缠。 这一场放纵似乎就像是梦中的一个片段,只是口中留下的,属于赫征的浓重酒味以及身体上残留的热情温度,都在提醒着赫朗,是他心软了,是他松懈了。 身上方才遗留的所有气味与温度都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赫朗起身,趴在冰凉的桌上想,或许自己也是醉了。 ………… 翌日,从充满赫朗气息的床上醒来时,赫征不禁勾起嘴角,心中泛蜜,脑中闪过昨晚的记忆,皆是两人如何拥抱亲吻的景象,在他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放映。 只是一摸身旁,却没有一丝温度,赫征的心咯噔一声,立马警觉地起身,整个房间空空,只有桌上的一封书信刺眼,他踉跄地扑到桌上细看。 而赫朗却只留下一句“从此山水不相逢,不问旧人长与短。” 方才的喜意荡然无存,赫征的面色苍白,赤着脚寻遍了长欢殿却不见人影,最后才穿着单衣,呆坐在殿门的门槛前出神,似乎这般可以等到那人回来。 他以为皇兄终于为他的真心感动,却未想到,皇兄最后只愿意留给他一腔薄凉? 赫征轻笑了几句,将脸埋进膝盖中,低低地抽噎起来。 ………… 三个月后,扬州城的一处小院内。 赫朗坐在梧桐树下,把玩着树叶,悠闲自在。 从皇宫逃出来之后,他又成了闲云野鹤,粗茶淡饭代替了山珍海味,粗糙的布衣代替了丝滑的锦衣,少了那人日日的献殷勤来打发时间,他的确也有些不习惯,不过……当真只有些许,要抛之脑后也不难。 赫朗刚合上眼,打算就这么小憩一会儿,眼前却出现一个黑影,挡住了他的阳光。 来人身上的气息强烈,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谁。 心中涌上一丝复杂,他反感,恼怒,畏惧,想让这人立即离去,却不承认有一丝期待在其中。 赫朗用力睁开眼睛,却没看到意料之中的阴暗神色,只见面前之人卸下了龙袍,只身着一身简装,如同清爽的少年一般,背着万丈光芒,最后在他面前蹲下,露出一个自然地笑容,语调欢快,“朗,我想你了。” 赫朗一顿,抓紧了身旁的草根,为他身上以及称呼上的变化而微微诧异。 赫征不顾身份的尊贵,也随他坐在树根上,不甚在意地用三言两语说出自己要退位,并且不顾众人阻拦,只身前来寻他的一系列经过。 “那我赫家的王朝如何是好?”赫朗听到他说退位一字眼时,面色便陡然一变,万万没料想他真的会做出此举,他处心积虑多年打下的江山,当真舍得说放就放? 赫征微微眯眼,感受着他身旁的空气,认真地开口:“你不信我会为你放弃江山,我做给你看。” 赫朗捏紧拳头,又长叹一口气,心中早已想通,不再愿为国家大事纠结,只压着嗓子地开口,“我初见你时,你才八岁稚龄,如今时光荏苒,你我相识有二十年……” 赫征点点头,缓缓勾住他的手指握在掌心中,却又被赫朗瞥了一眼便甩开。 “前十年我对你倾注爱慕,细心呵护,但是你我都知道,除了我的一厢情愿之外,别无其他……只不过或许你我都未曾料想过,后十年你会如此深陷苦等,求而不得……你说,这算不算天意弄人?” 赫征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别开话题,捧起手中一个小小的花盆,“你最喜欢的兰花,只有宫里有的,我特地带来的,你看看?别说那些了……求你……” 他将兰花捧到赫朗跟前,顶着他灼灼的目光,轻轻哀求,就怕他说着说着,便又要让他走。 赫朗不动声色地接过兰花端详一番,面色逐渐柔和,赫征这才舒了心,斟酌着发问,“我许久没见你笑了,想再看看,可以吗?” 他的请求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赫征好歹也是呼风唤雨的一代皇帝,却要如此小心翼翼地请求,难免令人心酸。 赫朗狠了心,不愿应他,颇为无聊地扯下一瓣花,不再多看半分,从前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的人竟是在他身上找不到半分影子。 “从前我对你笑了无数次,包括死前,也没见你在意过…现在晚了,我累了,不想笑了。”他撇了撇嘴,将兰花还给他。 “无碍,你不想笑便不笑吧,以后我会倾尽所能逗你开心的,我们……来日方长。”赫征扯了扯嘴角,即便他嘴边的弧度在赫朗面前从未消弭过,却也只让人感觉到浓浓的悲伤,仿佛他没有在笑,而是在哭。 赫朗皱眉,对他的话产生疑问。以后?这人这辈子就真的不打算放过他了?这场追逐究竟何时才是尽头? 一阵浓浓的疲惫感升起,他的话随着叹息响起。 “这世上没有人一定非谁不可。放过我,也是放过你自己……我们都太累了,放手吧。” 那一声放手似乎放大了数倍,在赫征的脑中反复回荡,令他再也维持不住嘴角的笑意,骨子中的固执又被激发出来。 “可我宁愿不放过自己,也不想放过你。” 赫征的话说的铿锵有力,不管不顾地凑到他跟前,却没有同以前一般粗暴,而是轻轻揽住身旁之人的胳膊,汲取他身上的气息来存活般,心甘情愿地认命,“你的好与坏,我全盘接收,甘之如殆。从前你待我多好,我便只会待你更好,只要……你别再一声不吭地抛下我。” 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似乎当日赫朗离开时留给他的恐慌还遗留在心头上。 没有了对于权势的追逐与多年的勃勃野心,此时的赫征又寻回了幼时的纯粹,帝王之气在他身上被洗涤得一干二净,从皇位上走下的他,只是他多年前爱着的那个少年。 或许是困了,赫朗没再反驳,闭上了眼睛休息,嘴角有一丝不明显的弧度,在赫征以为他已经入睡,不敢出声惊扰他的时候,耳边才听到一句轻到足以随风飘逝的“随你。”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春风乍起,吹得两人之间的兰花摇曳。而这风何时会停止,也无人知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